清军破掉准噶尔的驼城后, 准噶尔士兵一路北逃,却仍然抵挡不住大清的骑兵。
只用了短短几日,准噶尔士兵便死伤大半,康熙令福全乘胜追击, 总算腾出空来, 过问一下京城的局势。
“赵昌回京有十几日了吧?”康熙问梁九功。
梁九功知道皇上惦记着昭元贵妃的身子, 一直算着日子呢,闻言赶忙笑道:“若无意外, 今儿个就该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齐三福便在外头禀报,说赵昌在外头求见。
康熙笑着道了声巧, 站起身。
“宣!”
他先前令赵昌偷偷回京,一是不放心太子。
这是他第一次放手让太子监国,并未跟以前一样, 只让他看着内阁行事, 而是给了太子一定的批复权, 他担心太子年幼,会出纰漏。
二自然就是担心方荷母女,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先前听闻方荷怀了身孕, 康熙好几天晚上都辗转难眠。
他知道方荷有几分急智,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如今宫里没了皇玛嬷坐镇, 太后又不是个能管事儿的,他也不在,宫里又全是一群人精, 他怕方荷会吃暗亏。
听到帐外赵昌的脚步声,康熙坐不住,上前迎了几步, 也不想跟赵昌寒暄,只想立刻问问延禧宫到底什么情况。
但他刚绕过御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叫赵昌背后的包袱给惊着了。
赵昌就够五大三粗的了,可这包袱竟比赵昌肩还要宽三寸,跟个大锅一样扣在他背上。
瞧着赵昌一路快马下来,那汗和土夹杂在一起的模样,包袱明显还不轻。
打了胜仗康熙心情不错,见状哭笑不得地调侃赵昌。
“你这是把宫里的家当搬过来了?”
“回万岁爷……这是京城各处呈送给您的信件。”赵昌脸色格外复杂地偷偷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他不过离宫三个多月,哪儿来这么多话要跟他说?
半个月的折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先把你们贵主儿的信找出来,给朕瞧瞧。”康熙坐回书案前,看了眼赵昌。
“宫里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这……不如您先看看这些信件?”赵昌脸色更复杂。
怎么说呢,贵妃闲着没事儿差点闹了一出宫变,但所有人都守口如瓶,只当什么都没发生算不算大事?
可能是他风尘仆仆,脸上的黑灰太多,也或许是康熙看到方荷难得也给他写了厚厚一封信,见赵昌神色不算难看,康熙挥了挥手。
“也可,你先去好好收拾收拾,吃点东西,再过来回话。”
有什么,等他先看完那小狐狸的信再说也不迟。
赵昌也觉得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利落应下来,先出去收拾自个儿。
康熙展开信,一眼就瞧出不是方荷亲笔,这分明是顾问行的笔迹。
他轻哼了声,定睛看信。
「昨夜有雨,淅淅沥沥入了秋,天阴沉沉的正是偷懒天儿……臣妾抱着啾啾早早睡下,本以为会一夜无梦,却梦到了皇上。」
康熙看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这混账真是……她就这么跟顾问行大大咧咧诉说思念?
也不怕叫人笑话。
但他没发现,自己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本来不知皇上具体在哪儿,顾太监说,您在盛京和北蒙中间一处要塞,那里这会子应该下雪了,怪不得我梦到您穿着厚衣裳……」
……
「我梦到您亲自猎了一只狍子,肉一下锅就榨出了带着焦香味道的荤油,放了几勺酱料,炒得喷香,再加入高汤,放豆腐、白菜、粉条热乎乎炖上一锅,热气腾腾,香得人鼻毛都要竖起来了!」
……
「臣妾和啾啾在您身边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人一把大木勺等着大快朵颐,可勺子刚碰到汤,我就被烫醒了,不由得跟啾啾对着哭了好久,她一定是想皇上了。」
康熙忍俊不禁,略一思忖,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
烫醒,应该是啾啾尿床了吧?
这娘儿俩,大概一个是馋哭的,一个是羞哭的,啾啾如果想他,也是想着他不在,没人可以替她背锅了。
他正笑着,翻到下一页,就见方荷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臣妾可不是馋哭的!!!臣妾就是心疼皇上在外头只能吃这样的铁锅大乱炖,实在是委屈,心里煎熬,恨不能替您受了!」
……
「翠微她们倒是说臣妾瘦了,念叨了几句酸诗……可臣妾吃得好喝得好,怎么会瘦呢!等皇上回来,说不定要嫌我胖,所以你也得多吃一些……若是瘦太多我是不会叫皇上进门的哦!」
信里零零散散写了很多娘俩每天好吃好喝的小事儿,从信上几番停顿康熙就能看得出来,顾问行忍笑忍得也颇为艰难。
康熙心情愈发不错,这混账字字句句不提想念,但她肯定想他了。
这混账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没人能管得住她,写信都敢偷懒,回头他定要好好跟她‘算账’。
到了信的最后,他才看到方荷的笔迹,就只有轻描淡写一句话——
「对了,您离开后,有几个孩子和当娘的不太懂事,我替皇上揍了一顿,他们都老实了,不必谢我,带两只狍子回来就行啦!」
康熙失笑,目光扫向梁九功分门别类整理好的信件,思及刚才赵昌眼神的微妙,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他刚要叫人拿过来瞧瞧,外头就传来送回战报的消息,康熙便立刻将之抛在了脑后。
既然揍一顿就能老实,那应该就不是什么大事,等有空再看也不迟。
待得他看完了战报,叫佟国纲并几个武将过来,商讨后面该如何处理漠北和漠西之间的关系,忙完已到了掌灯时分。
赵昌已经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在皇帐外候着。
康熙便也不去看那些应该是告状的信件,直接问赵昌。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赵昌休息的时候就已经整理好了思绪,把方荷在宫里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都细细说了。
“……惠妃在大庭广众之下挨了十板子,回到长春宫就病了,一直闭门不出,宫务暂时交由景嫔管着。”
康熙:“……”那混账什么时候跟景嫔关系这么好了?
“连外命妇,有几个不服气地也被赏了皮爪篱,听说在府里闹着要上吊,贵妃娘娘令人斥责对方儿孙不孝,又追过去各赏了二十板子。”
梁九功差点让自己口水呛着,贵主儿这招狠啊,你要坏我名声,我就坏你全家子孙的名声,看看谁能坏过谁。
赵昌迟疑了下,咬牙低头禀报:“皇上恕罪,李德全以龙纹佩号令暗卫,暗卫绑了太子……太子也挨了二十板子。”
主仆俩都呆了下,太子也打了?
康熙低头看了眼信,所以这不懂事的孩子就是太子?
他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他养大的孩子是何心性他心里清楚,太子自己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被索额图那混账撺掇的。
康熙沉声问:“太子那边如何了?如今京中百官可还安分?”
赵昌赶忙回话:“回万岁爷,奴才离京之前,京中很是太平,太子在毓庆宫被王琰王大人照顾着……做学问呢。”
虽然赵昌说得尽量委婉,可康熙也听出来了,老虎不在,狐狸当家,彻底把自己当了胭脂虎。
即便怒火不轻,康熙也在心里直点头,有顾问行在身边,看样子那小狐狸成长得不慢,还知道借势了。
苏茉儿会出面,是因为太子对皇嗣动手一事,触碰了康熙的底线。
一旦兄弟相残,抑或嫡子害庶母这样的丑闻压不下去,父子二人关系,乃至天下人对储君的印象都会变差。
所以苏茉儿给方荷撑腰,让她大闹一场,把事情定性为孩子不懂事,揍一顿引得京城震动,反倒不会留下隐患。
至于后宫妃嫔,方荷身为贵妃,还有‘元’字封号,执掌宫权,本就有惩罚的权利。
这么狠敲一回,往后但凡是个要脸面的,就再也不敢造次。
最绝的是,方荷竟然还能想到将外命妇请进宫,这是一把双刃剑。
坏处是会让此事闹大,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甚至会引起部分朝臣不满,后头一定会有人弹劾方荷。
但康熙不在京城,太子认错,谁也奈何不得方荷,反倒能让她立威。
好处是此事到底有外人知道,即便后宫妃嫔联手,甚至所有朝臣都站在太子那边,到底没办法堵住所有人的嘴。
谋害皇嗣一事可大可小,能让太子乃至朝臣们都有所忌惮,谁也不敢将方荷逼到绝路上,惹得她以这些堵不住的嘴为契机,将太子拉下神坛。
那时候康熙即便不废太子,与赫舍里不对付的宗亲和大臣们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康熙听出几分微妙,咂摸了下最后三个字。
“做什么学问?”
赵昌:“……贵妃娘娘吩咐,请太子就御花园突发事件写十篇感论,要发自肺腑,有理有据,不得敷衍。”
康熙没听过检讨书这一说,却也听沉默了,这感论怎么听着像罪己诏呢?
他挥挥手叫赵昌退下,才让梁九功取过那厚厚十几沓信。
梁九功心里有些担忧干儿子,李德全那小子不怎么聪明,但好歹对他这个老子是掏心掏肺,把他当亲爹伺候。
昭元贵妃做出这种捅破天的大事儿来,皇上不一定会发作贵妃……不,是一定不会发作贵妃,却未必会容李德全活命。
他胆战心惊看着那些书信,小心翼翼在一旁试探。
“万岁爷,李德全那小子肯定是皮痒了,回头奴才一定好好给他紧紧皮子,让他去辛者库长长记性!”
康熙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少在这里跟朕耍心眼子,他要是不听贵妃的话,朕才要摘了他的脑袋,这回他倒还算有点眼力见儿。”
梁九功愣了下,下意识开口,“这话儿是怎么说的,他毕竟是令暗卫对太子动手了……”
要知道,储君的地位仅次于皇上,除了皇上,谁也不能动储君,否则便可以谋逆论罪。
若非如此,太子之位也不会让古往今来的皇子们趋之若鹜。
康熙倒不这么觉得,拿方荷的话来说,“孩子不懂事,不揍一顿,还留着等朕回京,再生二茬气不成?”
在他心里,虽然不能让方荷做皇后,却不是因为方荷不配,而是他怕方荷不能陪他走到最后。
如今方荷在他心里,与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是一样的地位……不,是更重一些。
康熙对赫舍里氏有情,但这情分更多是敬重和庆幸,那时候他没有任何选择,只庆幸自己运气好,赫舍里氏是个贤淑温婉的好妻子。
至于钮祜禄氏,他就更没选择了,即便对遏必隆如鲠在喉,为了安抚八旗,保证朝堂安稳,立她为后是最好的选择。
果果却是他心心念念求来的,也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他,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另外一半。
他理所当然看着梁九功,道:“朕早说过,你贵主儿是宫里乃至大清最聪慧的女子。”
“她不会有错,即便是做了旁人眼中的错事,错的也一定是别人,记住朕的话,往后无论做什么,你心里都该掂量清楚。”
梁九功目瞪口呆:“……嗻!”
他懂了,真的懂了。
以前总觉得万岁爷偏心,如今看来,这哪儿叫偏心啊,都偏到胳肢窝里了!
十日后,毓庆宫内,胤礽忍不住第一百三十三回问自己的太监徐宝。
“北蒙来信了吗?”
徐宝缩了缩脖子,“许,许是战事吃紧,皇上忧心战事……”
胤礽恨得用力砸了一下案几,吃什么紧,前线战报每天往回送,如今噶尔丹都已经溃不成兵,只顾着逃命了。
如果战事顺利,不出两月大军便能归朝,汗阿玛最晚十月就能回京。
这会子有什么可忧心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徐宝看了眼怒不可遏的太子,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话。
“爷,延禧宫顾太监一早叫人来问,说您第十篇感论……”
“滚出去!”胤礽气得将案几上的笔墨纸砚都拂落在地。
徐宝屁滚尿流往外跑。
但到了门口,徐宝却还是探着脑袋小声提醒了一句。
“顾太监说,您若是不交第十篇,前头的九篇就都送去内阁……”
“啊啊啊!”胤礽气得面色狰狞朝徐宝这边冲过来。
徐宝很有经验地赶紧关上殿门,被里头踹门的动静吓得一抖一抖的。
好些太监往这边看,徐宝一一瞪过去。
看什么看,没见过主子无能狂怒吗?
再说有什么好看的,这又不是头一回了!
太监们赶紧各忙各的去,这场景确实不新鲜了。
从太子被王琰大人指点着写了第一篇感论送去延禧宫,这场景就时有发生。
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他们家主子如今才是宫里除了太后以外最尊贵的,怎么就叫延禧宫一个贵妃拿捏住了呢?
胤礽也在殿内捂着脑袋,气得掉眼泪。
他后悔自己在御花园叫方荷给唬住了。
但凡他仔细思忖一番,就知道方荷那些所谓的证据,有没有还另说,就算有,也不敢放出去。
他是汗阿玛自襁褓立下的太子,除非汗阿玛下定了决心要废了他这个太子,否则汗阿玛绝不会叫储君有任何污点。
这是皇权,昭元贵妃就算是能捅破天,也绝不敢与皇权作对。
偏偏那日在御花园,温僖贵妃话音落地后,佟家那个景嫔还要来凑热闹。
“外命妇在宫中受辱,究其根本是有人对皇嗣和昭元贵妃下毒手,贵妃为求自保,更为保皇嗣安危,才不得不如此。”
“但无论如何,外命妇多为功勋之后,也不该平白受此一遭,如若不能给各家一个满意的交代,此事怕是只能彻查到底,昭告天下,才能让朝堂安稳。”
昭元贵妃还问景嫔:“那你觉得,该如何给各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呢?”
景嫔轻飘飘道:“太子监国,他认错一事……太子太傅应该知道轻重,令其指点太子就御花园一事做些文章,将事情圆回来,让各家都说不出话来就是了。”
昭元贵妃觉得有道理,特地把太子太傅王琰送到了毓庆宫,盯着刚挨了打的胤礽匆匆写了一篇感论,送到延禧宫去,说是要将这感论送出宫给各家交代。
那些外命妇在家里闹腾,昭元贵妃以感论不足为由,逼他写十篇。
若他不肯,这一篇感论并前因后果就会送到内阁,由内阁与折子一起呈送御前。
王琰都被逼得苦口婆心劝太子,还是好好写。
毕竟太子又认错又留下纸证,敢把这事儿闹到康熙面前去,可就不止是写感论的事儿了。
不但如此,面对朝臣们对昭元贵妃如此大胆的愤慨,甚至想要弹劾贵妃的冲动,胤礽还得捏着鼻子为昭元贵妃说话。
谁叫他当着那么多人认错了呢,光后宫的人还好说,偏偏有那么多没办法灭口的外命妇……
可就算是罪己诏也没有一写写十份的啊,他哪儿来那么多感悟!
胤礽揩着鼻涕,红着眼眶叫徐宝送笔墨纸砚进来,看着铺好的宣纸,泪如雨下。
他为什么要跟昭元贵妃作对呜呜~
三姥爷误他,误他啊!!
“汗阿玛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的昭元贵妃疯了呜~”
与此同时,胤俄和胤禟都各自在永寿宫和翊坤宫,趴在床上哭着汗阿玛直捶床,恨不能立刻就能看到自家阿玛回来。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自家阿玛。
御花园里的事一出,阿哥和公主们都被惊住了。
就算他们知道各宫与延禧宫都不大对付,甚至太子和阿哥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算好,可从来也没人敢直接对太子动手。
惠妃挨打倒还说得过去,太子?那可是储君啊!
这大概是太子头一回,被除了汗阿玛之外的人赏板子吧?
从胤祉到胤裪,就没有一个不好奇的,他们都借着去看望太子哥哥的机会,跑到毓庆宫去看新鲜。
胤祉嘴贱,问太子:“太子哥哥怎么就能叫贵妃给打了呢?你可是太子啊,这也太丢咱们爷们的脸了!”
胤礽气得差点吐血,他想认错吗?
如果不是温僖贵妃请那么多外命妇入宫,叫人知道了太皇太后的遗旨,就算是暗卫敢对他动手,他也不用顾及自己的名声和赫舍里氏的安危。
他只要死咬住不认是自己所为,堵了所有人的嘴,回头封了慈宁宫,请内阁拟旨就能压死昭元贵妃。
眼下胤祉还敢嘲讽他,胤礽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就叫人将所有阿哥们都绑了,以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们逃学的理由,将人压在上书房外头,一人给了二十板子。
总不能就他一个人挨打吧?
也不能就他一个人写感论吧?
没办好事的温僖贵妃和站在方荷那边的宜妃,甚至还有景嫔,都被胤礽迁怒,胤俄、胤禟和胤禛挨的板子格外重。
挨打的几个十几天了还起不来身呢,就算趴在床上,也得每天交一篇感论,否则就没饭吃。
他们想哭诉,但他们的额娘都被昭元贵妃吓着了,闭宫不出,哭都没地儿哭去。
他们不想写,可太子还被昭元贵妃压着写呢,他们不写是真没饭吃。
头最铁的胤禟饿了两顿,第二天就哭着开始动笔了。
“呜呜,汗阿玛快回来,太子他疯了啊!!!”
妃嫔们除了惠妃都没挨打,毕竟她们也不傻,嘴快的,嘴贱的,甭管妃嫔还是命妇一个都没躲过去,谁也不愿意平白多顿打。
她们也不用写感论,更不用饿肚子,却比所有阿哥们都更加虔诚,每日礼佛好几个时辰,疯狂祈求大清赶紧打胜仗,好让万岁爷早点回来。
没别的,昭元贵妃手里捏着太皇太后赐的法宝,万一她心气儿不顺,突然赏赐给哪个宫里,谁能拦得住她?
她们总不能一直都闷在自己宫里不出去吧?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皇上在,好歹还有个人能压住这疯女人,她们就算是争宠的时候,都没如此思念过康熙。
“啊切!”在皇辇上正沉着脸看信的康熙,猛地打了个喷嚏。
梁九功端着药从外头进来,听到赶忙道了声佛祖保佑。
“皇上先把药喝了吧?还得有半个月才能到喜峰口,天儿冷,您可得保重龙体,万别跟那些不懂事的置气啊!”
本来清军势如破竹,一路打到沙拉木伦河,把噶尔丹撵得如丧家之犬一般,眼看着就能将之拿下。
偏偏福全犯了蠢,因为噶尔丹的求和,放心停下脚步,叫军营原地驻扎,得意洋洋送信到博罗和屯请康熙示下,拐弯抹角地请功。
康熙一看信,气得差点没撅过去。
噶尔丹如果真要求和,就不会往北边边境逃,意图靠罗刹和西藏兵来翻盘,而是原地驻扎,做出求和姿态来。
果不其然,等康熙下旨让福全全力追击,福全一路往北追,却发现噶尔丹令人沿途焚烧野草,抢劫部落,阻拦清军的骑兵。
各部落元气大伤,无法支援粮草,清兵也无法继续往北,福全只能下令回师。
等福全回到博罗和屯,康熙才知道,原地驻扎的命令是跟随福全一起出兵的胤褆主张,主要是为了替自己请战功。
福全一向比较谨慎,顾忌胤褆是唯一出战的阿哥,战功也不小,便想卖胤褆个好,就同意了。
康熙就说福全虽然不算聪明,可也没这么好大喜功过。
直把康熙气得恨不能打死胤褆,更恨福全当着好些将士们的面就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虽然他儿子蠢,可听了他儿子话的福全就不蠢了?
问题这还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只会叫外人以为爱新觉罗氏一蠢蠢一窝。
气得康熙连骂都懒得骂,只铁青着脸宣布回銮,令福全留后继续侦查准噶尔行踪。
这回程一路上,康熙心情都不怎么好,刚出博罗和屯,就上火导致牙疼,好些天都消不下去。
御驾一行就更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轻易往御前来,倒是京城送过来的信还是不停,两日一回,越来越迫切。
信里没有直接指责昭元贵妃胆大妄为,嚣张跋扈,跟前面的信一样,满篇都是对康熙的思念和担忧,只盼他早日回朝。
但康熙从这字里行间的悲惨和欲盖弥彰替方荷解释的话,都能看得出他们的怨声载道。
原本康熙还觉得,方荷这回行事太大胆了些,回头他少不得得替她找补回来一二。
但这阵子他越看越来气。
谁给他们的胆子抱怨贵妃,他家小狐狸又没做蠢事,不过就是打了几个不懂事的吗?
果果做这些事,还不是为了护着皇嗣,为了还宫里一个安宁?
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他,为了大清好。
这些人呢?跟福全和胤褆一个德行,自己先犯蠢,还有脸跟他哭诉。
真正胆大妄为,自作主张的,就是这群混账。
康熙带着气一口干了药汤子,冷厉的煞气伴随着药味儿在皇辇内弥漫开来。
“朕跟他们置什么气!朕看贵妃还是打轻了!”
梁九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