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里, 京城才下第一场雪,虽然只是半大雪粒子,密密麻麻伴着急风,也很快将京城覆了一层白。
天寒地冻, 街上走动的人都少了些, 为先前的纷扰披了一层静谧外纱, 紫禁城也安宁了许多。
起码大部分宫里是这样的,只有延禧宫里, 始终热闹不减。
“啾啾没错!”气呼呼的小奶音带着几分倔强的哽咽,从主殿内传出,引得门口守着的福娥几人, 都忍不住心焦得在殿外转圈。
方荷歪着身子靠坐在软榻上,似笑非笑看着叉腰耍横的小崽。
“说好了一天一颗糖,在我这里拿一颗, 翠姑姑那里拿一颗, 又问春姑姑要一颗, 你还不想受罚,你是要上天吗?”
啾啾小嘴儿撅得老高, 很快红了眼眶。
她怼着手指, 带着哭腔。
“额凉教,唱大戏, 有糖吃呜~额凉骗人。”
方荷笑道:“我是告诉你会唱戏的孩子有糖吃,可你好歹擦干净了嘴再睡觉,你自己骗不过别人, 怪谁?”
啾啾抽噎了两声,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撅着小嘴不肯吭声。
翠微那个心疼哟, 她忍不住上前为小主子求情。
“是奴婢的错,没问春来就……”
“我又没说不跟你算账,急什么。”方荷笑着打断她的话。
翠微:“……”
她给了春来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她还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
春来利落跪地:“是奴婢没管住小主子,奴婢愿意承担全部责罚。”
方荷心想,要不是你们惯着,啾公主能明目张胆含着糖入睡?
要不是给啾啾擦脸,发现她口水太黏,她都不知道这小家伙现在演技都青出于蓝了。
她只看着啾啾,收了笑。
“额娘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面壁思过半个时辰,没收三天的糖,要么就让翠微和春来替你饿三天。”
春来立马开口:“主子……”
“你闭嘴。”方荷淡淡道,“让佛尔果春自己选!”
一听主子叫小主子大名儿,都知道方荷生气了。
连啾啾都缩了缩脖子,眼泪落得更凶,却不敢再吭唧。
还不等啾啾说话,外头宜妃和景嫔携手进来。
啾啾站在软榻前哭,春来还跪着,什么情形一目了然。
“哟,这是哪儿来的小花猫啊?”宜妃笑着上前给啾啾擦了擦眼泪,转头冲方荷嗔笑。
“如今宫里宫外都道,再没有比贵主儿更心疼闺女的,这怎么不经夸呢?”
景嫔憋着笑给方荷行礼,待方荷摆摆手后,坐在方荷对面。
她上辈子虽然入幕之宾不少,却没生过孩子,对所有母慈子孝的场面都不爱插手,只当乐子看。
本来啾啾都快认错了,这会子被宜妃一哄,小嘴颤抖了两下,拽着宜妃的衣袖,靠在她怀里,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呜呜凉坏~呜饿肚肚~不疼啾呜~”
宜妃本来就喜欢这小乖软小团子。
四公主从小就要强,比个小子还硬气,这会子被软绵绵的崽靠着,心都快化了。
“好好好,是额娘坏,饿着咱们啾啾了是不是?”
啾啾偷偷看额娘一眼,见额娘还在拿碟子里的蜜饯吃,看也不看她,捂着胸口哭得更厉害。
“呜呜不是,饿姑姑,这里疼~额娘不疼呜呜~”
宜妃:“……”延禧宫这娘儿俩,一个比一个戏瘾更足。
她憋着笑重重啐了一声,“额娘不疼你啊?”
“这么坏的额娘,咱不要她了,宜额娘带你回翊坤宫,找哥哥和姐姐去,我们一起给你吹你那心窝子!”
啾啾愣了下,急了,抓着宜妃的胳膊,往方荷那里推。
“不,不走,打,一起疼,凉不坏了~”
宜妃咬咬舌尖,好悬没笑出来,哦,不是不疼她,是让额娘跟她一起疼。
这闺女,真孝顺!
她压下笑意,一本正经露出为难神色。
“可我比你额娘位分低,只能她打我,我打不了她啊。”
宜妃也捂着胸口,又道:“你不知道,你九哥哥他们也挨打了,宜额娘都没办法,只能偷偷躲在被窝里哭,这会子就是过来替你九哥哥求情的呢。”
啾啾没太听懂,但听出来额娘比宜额娘厉害,宜额娘也害怕。
她更委屈了,想起在御花园听到别人说的话,呜呜个不停。
“有弟弟,不要啾啾了呜呜~”
宜妃脸色一变,春来脸色也不大好看,都不自觉看向始终悠闲吃点心的方荷。
方荷慢条斯理擦了擦唇角的点心沫子,抚着肚子坐起身来。
“叫李德全顺着九公主遛弯儿的路线去查,查不出来,这条路上所有的宫人全部送去慎刑司,打到背后嚼舌根子的人查出来为止。”
春来赶忙应下,无奈看了眼还在哭个不停的小主子,咬咬牙起身出去了。
方荷含笑对翠微道:“把宜妃扶起来,再送两碟子这个云片奶糕进来,我尝着不错,请宜妃和景嫔尝尝。”
她冲宜妃眨眼:“正好有唱戏的,咱们一边听佛尔果春唱戏,一边吃。”
宜妃:“……你也不怕哭伤了孩子的嗓子。”
方荷轻哼,“我是坏额娘,坏额娘才不会怕孩子哭。”
啾啾从来不会歇斯底里地哭,适当哭一哭对肺活量还好呢。
如今所有人都惯着啾啾,让她一有不顺心就吭吭唧唧,长此以往下去,会把孩子给惯坏的。
宜妃看出来,方荷这是一定要给啾啾立规矩,只好无奈地抚了抚啾啾的小脑袋,起身去吃云片奶糕去了。
唔……真香。
啾啾哭着哭着就发现,额娘、宜额娘还有不太熟悉的娘娘都笑着看她哭,还吃着香甜的奶糕,任她哭得再大声,一个管的也没有。
她有点哭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如今宫里已经烧起了地龙,方荷也不怕她着凉。
听着啾啾的哭声有要消停的架势,她还吩咐昕珂去取了一杯温水过来。
她笑眯眯问啾啾:“累了?喝点水,继续哭,别停啊,额娘们还没吃饱呢。”
其他人:“……”听听这是人话吗?
宜妃给啾啾鼓劲儿:“好孩子,多喝点水,哭大声点,叫你额娘听个够!”
景嫔:“……要是我,肯定要吼两嗓子示示威,叫你们俩当娘的听个够!”
方荷:“……”心眼子都挺黑啊!
偏偏三人越这么说,哭得口干舌燥甚至小肚子打鼓的啾啾,闻着殿内甜甜的奶香味儿,眼泪改从唇角落下来,越发哭不动。
她委屈巴巴爬起来,跟个小鸭子一样,慢吞吞走到墙角背对着人坐下,小身子一抽一抽的,不吭声了。
方荷端起点心碟子,给昕珂使了个眼色。
“九公主心疼你们,有担当,往后为了九公主的牙齿好,谁若是再偷偷喂她糖,全都饿上三天。”
“打今儿个起,三天内,九公主一块糖都不能吃!”
翠微和昕珂等人都大声应是。
啾啾眼泪又要落下来之际,昕珂借着给她屁股底下放垫子的功夫,偷偷给啾啾塞了一块云片奶糕。
九公主的眼泪一下子就收回去了,破涕为笑将奶糕往嘴里塞,毛茸茸的小脑袋扎得更低,做足了反省姿态。
宜妃看着方荷大棒加点心,很快就把闺女收拾了个明明白白,失笑摇摇头。
看样子,不管是谁,都逃不过贵妃娘娘的魔爪。
她小声道:“前阵子闹得动静那么大,宫里宫外本来就积攒了诸多不满,你这会子再送人去慎刑司,只怕等皇上回来,她们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景嫔不以为然:“不善罢甘休她们能怎么样?”
她觉得宜妃想得太多。
“贵主儿身份在这儿,还怀着小阿哥,皇上到底要给几分面子,至于不服气的,打到服气就是了。”
她上辈子奉君,早从主君那里明白,世上道理千千万,讲是讲不完的,有时候暴力比任何道理都有用。
说什么记吃不记打,那都是打得不够叫人记忆深刻,刻骨铭心,才会一再犯蠢。
方荷冲景嫔抬了抬茶盏,表示认可景嫔的话。
她是永远不可能跟以前掌管后宫的人一样,搞什么贤良淑德那一套的。
犯蠢?打。
固态萌发?再打。
活腻歪了?打死呗。
等到没人再搞什么陷害、泼脏水、谋害子嗣那些无聊的宫斗招数了,才是她整顿后宫,为值得的好姑娘们寻个出路的时候。
宜妃想了想,也是。
但她习惯了多寻思寻思,有备无患嘛。
宜妃道:“听人说噶尔丹跑了,万岁爷震怒,这会子若是被人抓住机会上眼药,即便万岁爷不说什么,就怕会因此与你生了嫌隙。”
她当初就是在皇上不高兴的时候,还要替贵妃试探皇上,才跟康熙渐行渐远的。
不管是为着母家,还是为了如今已经站队,不想被牵连,宜妃都不希望方荷失宠。
见方荷还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宜妃抢过她的点心碟子。
“你倒是说话呀,别总是皇帝不急太监……事不关己似的!”
方荷被逗笑了,“你叫我说什么?我能往御前送信,太子也能,有什么眼药这会子早上完了,现在才急有什么用。”
除非她一直继续隐忍下去,耐着性子花费几年,十几年工夫慢慢叫后宫所有人都服气,否则这种情况避免不了。
但方荷不愿等,更不愿叫后宫那么多花样年华的女子们继续无望地等下去。
暴力镇压是最快的,剩下的就看康师傅配不配合唱好这出大戏了。
她含笑扫了眼寝殿,这回她信康熙不会叫她失望。
十月底,御驾归京。
消息提前两天就传进了宫。
太子带着阿哥们并文武百官,在北城门外迎接圣驾归来,方荷也带着所有妃嫔们都等在寿康宫,等着迎接康熙。
本来应该方荷带着妃嫔和公主们在乾清门等着,可这天寒地冻的,雪都还没化干净呢,方荷才不愿意受这个冻。
她提前叫李德全去各处传了消息,都凑到了寿康宫,烤着火喝着热乎乎的奶茶等。
有赖于她这几个月动不动就给慎刑司送业务,哪怕是妃嫔们私底下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方荷,这会子也没有敢跳出来的。
温僖贵妃从御花园回去就躺下了,一直抱病不出,今日也在永寿宫没出门。
惠妃虽然挨了打,但打得不重,更多是伤了面子。
那日回去她就得了场风寒,今日素白着一张憔悴的面容,跟默不作声的荣妃一样,低着头也很安分。
僖嫔先前摔了一下,因为春来的缘故,没伤着筋骨,只是走路还不太利索,脸色也有些苍白。
平嫔和端嫔都大病一场,平嫔的衣服像是能再装一个她,端嫔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
宜妃冲方荷挑眉,她说什么来着,不敢明着说,暗地里上眼药的可真不算少。
特地穿了套石榴红纹暗红牡丹旗装的方荷,却一反常态装扮得格外张扬。
她怀孕不敢化妆,用自制的胭脂在眼角眉梢和两颊都晕了些痕迹。
在这满殿的妃嫔里当得是鹤立鸡群,人比花娇,衬得其他妃嫔更加憔悴。
她冲宜妃笑笑,端着奶茶喝得津津有味。
虱子多了不痒,还是狍子……咳咳,小别胜新婚更重要些。
等了大半个时辰,寿康宫的常茂才从外头进来禀报。
“主子,各位娘娘,皇辇自午门进宫了。”
哄着玩儿累了的啾啾睡觉的太后脸上露出喜色,也有些担忧。
“怎么回来得这么迟?保成不是说,天不亮车马就该到北门了吗?”
按着脚程,能这么早回京,那就是没在行宫过夜。
谁也不敢耽搁康熙太久,得早些叫连夜赶路的皇上回来休息。
可报过来的时辰是寅时,妃嫔们请安是辰时,这会子都快巳时了,两个时辰才刚进午门,太子阿哥们和百官不该如此不懂事啊。
常茂表情僵了下,躬身道:“回主子,皇上在北门外发了火,训斥了太子和阿哥们一番,还叫前去迎接的官员们……取回了各自的信件。”
已经起身的惠妃身子趔趄了下,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常茂。
取回各自的信件是什么意思?
太后也问呢,“什么信件?皇帝舟车劳顿,怎的非要在城外耽搁些时候?”
常茂身子压得更低,“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太后有些坐不住,叫乌云珠去扶着方荷,自己扶着刘嬷嬷往外走。
“行了,你退下吧,哀家去瞧瞧。”
常茂赶忙道:“万岁爷叫人传话过来,说他马上就过来,万不敢惊动您。”
太后这才顿住脚步,紧着吩咐:“快叫人重新煮些奶茶,好叫皇帝暖暖身子。”
说话的工夫,康熙就带着满身的风雪气息跨进大殿。
方荷起身,带着抬起头来的众妃嫔给康熙行礼。
康熙看也没看其他人,只疾步上前,把方荷轻轻提起来,点了点她脑袋,一触即松,而后才叫了起。
几个公主们都激动地过来请安,康熙颔首应下,探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啾啾,殿内这么大的动静也没醒,随她娘。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康熙笑着给太后打了个千,上前扶住了太后伸出来的手,坐在她身旁。
“叫您跟着担忧,是儿子的不是。”
方荷轻抚了下额头,感觉康熙的手有点凉,在其他妃嫔们起身之前将暖手的铜炉塞进了康熙手里,坐在康熙的下首。
康熙握住铜炉摩挲了下,刚才在城门口被太子和官员惹出来的腻烦这才轻了些。
太后仔细打量康熙,眼眶微微泛红,“瘦了,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那起子奴才也太不会伺候了!”
妃嫔们也都跟着红了眼,公主们也拿着帕子擦眼角,宜妃和景嫔也露出心疼的模样来。
正想往点心盘子里伸手的方荷:“……”可恶,忘了带撒了薄荷油的帕子出来。
一旁宜妃偷偷塞给她一个帕子。
方荷赶紧捏住,往眼眶下头戳,好歹跟上了大部队节奏。
康熙听到她的动静,一扭头就看见了她手里跟衣裳不搭的帕子,似笑非笑睨她一眼。
他转过头跟太后调侃:“皇额娘这可冤枉他们了,朕在博罗和屯天天吃狍子肉,大概是吃肉喝酒多了,回来路上有些上火,这才清减了点。”
方荷:“……”她抑制着自己想擦唇角的冲动,口水泛滥。
呜呜,她是真梦到了铁锅炖狍子肉,还有铁锅炖大鹅呢,可惜在宫里,小厨房也不好弄这种菜上来。
要是没给她带两只回来,她跟他没完!
太后被逗得直笑,问:“在城外是怎么回事?怎的耽搁了这么久?”
“朕瞧着保成他们一个个都看起来很憔悴,以为他们是读书用功,想着考校过后夸几句,没想到这心思却都不往正道上放!”
康熙说着,脸色就沉了下来,“还有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的,连为人臣子的本分都忘了,打量着朕不在京城,倒是快闹翻了天。”
众妃嫔呼吸一窒,不自觉看向方荷,这最会翻天的,可就在皇上身后坐着呢,您怎么不管呢?
太后只当没听懂的,拍拍康熙的手,“别跟那些不懂事的置气,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皇额娘说的是,朕不生气。”康熙又笑了。
他轻描淡写道,“左右叫他们先自个儿反省,若是不知悔改,回头送他们去刑部和慎刑司清醒清醒就是了。”
惠妃手里的茶盏抖了下,茶水落到了衣裳上都没顾得上,满脸绝望。
她们以为皇上回来就能有人做主,可怎么听着……皇上这比昭元贵妃还多了个挨打的地儿给人选呢!
原本还打算上眼药的妃嫔们,感觉出康熙的怒火,一时间拿捏不准皇上到底什么意思,谁也没敢说话。
看着康熙面色疲惫,太后也没多留他:“你先回去歇着,有话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康熙从善如流起身,“那儿子就先回乾清宫,明儿个再来给您请安。”
说罢,他站起身,淡淡扫了殿内憔悴得各有不同的妃嫔一眼。
惠妃等人赶忙红着眼眶,在这短短的功夫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将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思念都诉诸眼神之中。
康熙回头看了方荷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等出来寿康宫,惠妃忍不住看向方荷。
“万岁爷瞧着可是不大高兴,昭元贵妃先前在御花园嚣张,这会子怎么没动静了?”
方荷淡淡哦了一声,“当着你们的面儿,我跟皇上打情骂俏,万一叫各位更憔悴,岂不是我的罪过?”
“我这人心善惠妃姐姐也不是不知道,否则你这会子还能好好站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惠妃脸上涌上一抹潮红,气的。
可如今胤褆已经回来了,她还不知道胤褆做了什么事儿,但裕亲王先前打了胜仗,胤褆肯定立下了战功。
这会子皇上回来,她不用再忌惮方荷手里的三样东西。
她冷笑:“后宫还从未出过昭元贵妃这样敢对太子动手的妃嫔。”
“也就是这会子皇上心里还惦记着国事,若皇上知道太子他们耽搁了学业,都是因后宫有人兴风作浪,不知道贵妃打算怎么跟皇上交代。”
说完她转身就走,只怕再待下去,就忍不住往方荷那挺着的肚子上踹一脚。
从她在御花园被压在杖凳上那一刻起,她就跟方荷不死不休!
惠妃咬着牙刚在心里放完了狠话,脚步就顿在了寿康宫门口。
梁九功看着先出来的惠妃,眼神诧异极了。
贵妃还没出来呢,惠妃娘娘……这规矩可是越来越好了。
方荷没跟她抢,扶着昕华的手慢悠悠从惠妃一侧绕过去。
梁九功立马迎上来,笑得比花儿还灿烂,“贵主儿快请,万岁爷等着您呢。”
方荷一脸严肃点头:“好,刚才惠妃姐姐还提醒,我该好好跟皇上说说后宫是怎么兴风作浪的,可巧皇上就等着呢。”
“看来皇上跟惠妃姐姐还真是心有灵犀,实在是叫人羡慕。”
梁九功:“……”
等方荷被扶上皇辇,后头隐约传来惠妃的宫女小声呼喊主子的声音。
方荷握住康熙的手,刚要说什么,听见动静,立刻以跟笨重的身子不相符的灵巧趴在康熙腿上,偷偷掀起帘子看。
哟嚯,惠妃气晕过去了,该!
挨打的不止她一个,都知道老老实实,就她蹦得高,也不知道图啥。
康熙无奈扶着方荷的身子,叫她坐正了,敲敲轿子。
等皇辇起驾,他这才抱住方荷,迫不及待咬上了她的唇。
“你这张嘴啊……”什么刻薄话儿都能说出来,却偏偏叫人想得紧。
方荷仰着头承受着他沁凉的吻,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棉捂子里。
“您也不知道多穿点,刚才戳我脑袋的时候,孩子都被您手冰得在我肚儿里打滚呢。”
康熙原本冰凉的大手,被温暖柔软的小手抱住,在棉捂子里相握,轻轻搁在方荷鼓起的肚皮上。
康熙手指微动,又在方荷额头上亲了亲。
“朕不在宫里,你辛苦了。”
方荷看着他,也笑吟吟抬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两下。
“您不在宫里,慎刑司最辛苦。”
康熙:“……”
两人四目相对,外面的脚步声和轿子的晃动好像都被忘却了,眼中只剩下彼此。
近百个日夜不能相见的思念,此刻都化作格外充实的愉悦,在心窝子里滚动。
康熙想着,这混账果然坦诚,胖了不少,却愈发招人眼了!
方荷想着,小别胜新婚,六个月好像还能造作一下啊!
“果果想好怎么跟朕交代了吗”
“皇上想好要什么时候交公粮了吗”
嗯?两人都愣住。
原本还缠绵拉丝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