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方荷在御花园打脸惠妃那回, 就发现了景嫔的违和。

不是方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景嫔以几乎叫人无法忽视的大胆注视,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那日,在无人得见的角落里, 景嫔斜靠在绽放着迎春花的假山一侧, 笑靥如花, 与除夕宫宴时候完全不同。

她身上再无怯懦,木讷那些掩人耳目的柔婉, 反倒多了股子兴致盎然的肆意和玩味。

在寿康宫请安的时候,景嫔也总在其他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对她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

方荷知道, 景嫔早晚会找上她,还跟宜妃提过。

两人分不清这位佟家女到底是想化干戈为玉帛,还是来者不善。

可方荷也不怵她, 她做昭妃的时候能收拾佟家女, 没道理做了贵妃还畏首畏尾。

在战略上藐视敌人, 战术上却丝毫不能大意,方荷请顾问行私下里去查了景嫔的底细。

不得不说, 康熙给的这个老太监是真的敬业。

他不但将内务府和后宫诸多关系理得顺顺当当, 也从不会因为她任何行为大惊小怪,只会默默将交代的事情办到最好。

去查景嫔也不例外。

可顾问行禀报上来的详尽资料, 让宜妃有些难以置信佟家女会如此,却让方荷察觉出了几分微妙。

景嫔对后宫争斗不感兴趣,反而喜欢避开人到处走, 尤其是乾清宫和养心殿周围,她以闲逛的名义转了好多回。

畅春园她对无人问津的清源书屋更感兴趣,如果方荷没记错导游曾经的介绍, 那应该是康熙老年的居所。

她对四阿哥很好,甚至好到会与这个便宜外甥下棋,论策,指点四阿哥的功课。

可这位佟家大房的庶女,在佟家的时候毫无才名。

再加上景嫔还有曾经落水濒死的经历,方荷怀疑,自己碰上了老乡。

在康熙离宫后的第三天,景嫔在瑞景轩的小花园里,拦住了方荷。

“昭元贵妃,要不要与我打个赌?”

方荷问:“赌什么?”

“赌第一个对你动手的人,不会出自后宫。”景嫔第一句话便开门见山。

前朝无法轻易跟后宫接触,如果不是后宫动手,也就只有阿哥们……准确来说是太子。

方荷先前苏东西的时候虽然谨慎,但到底与这世道不同,并不意外景嫔能发现她,只在心里腹诽,难不成,她这可疑老乡,还是个穿书党?

她都没那么肯定谁会先忍不住蹦出来。

虽然对这位疑似老乡的景嫔略有些警惕,她还是没忍住问。

“为什么这么觉得?”

景嫔轻笑道:“古往今来,恩宠都是虚幻,大家争的不过是权柄,温僖为家族所累,不敢轻易动手,最多袖手旁观,其他人还没这个资格。”

“为君之道,是大仁大爱,大仁需杀伐果断,大爱需善存己身,可你的存在,你的子嗣,都会威胁到他的地位,只要他还记得自己所学,便不会迟疑。”

方荷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她在酒店里服务过很多大佬,清楚大佬们特有的那种云淡风轻的气场,比起景嫔却仍弱了些。

而且后世的大佬,没人会把怎么做皇帝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的啊。

方荷隐约觉得,这不像老乡……倒像武大佬或者吕大佬那种人物。

可景嫔那种惟恐天下不乱的兴味和示好,却又没有康熙身上临朝过的那种气场。

她思虑再三,应了这个赌,试探着笑道:“既景嫔看好我,往后也不必如此客套,叫我果果便是。”

如果景嫔不看好她,去的就该是毓庆宫,而不是来她面前。

景嫔笑道:“还是叫你昭元吧,你叫我雅娘便是。”

方荷被封贵妃后,便不再住云崖馆,也没去皇贵妃住过的澹宁居,那里改名钟毓苑,赐居太子。

嘉荫殿则改名昭元殿,给了方荷,方便方荷随时在昭元殿和春晖堂之间往返。

她一回到昭元殿,立刻叫顾问行去清源书屋,找了很多历史古籍过来翻看。

两个多月的时间,她都用来干这事儿了,回宫也没停下。

历史上对为君之道如数家珍的不算多。

最符合的有两个,邓太后身边的班昭,字惠班,还有武则天身边的上官婉儿,字紫英,没有一个跟雅字沾边。

直到现在,方荷发现了景嫔对‘昭’字的喜爱和怀念。

喜爱这个字所代表的意义,怀念这个字背后的故人。

方荷突然想起,景嫔毫不心疼佟家送上来的银子,在回芳墅让人建了一小座流杯池,专门招待上门的妃嫔避暑。

反正班昭不像会做这种事儿的人。

这做派,除了伺候过曾为武昭仪那位的,又广纳入幕之宾的上官昭容,也没别人了。

眼下,听到方荷隐藏着杀气的话,景嫔呼吸微微一顿,眸底蓦地迸发出强烈的光彩,身子弯得更低。

景嫔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位昭元贵妃了。

她比那些曾掀动风云的公主还有趣,不愧是从那些神奇话本子的世界里走出来的人。

也许她想天高海阔再逍遥一世的希望,真的可以放在方荷身上。

“待毓庆宫那位动手的那日,我保证,所有能到场的人,都会到场。”她笑吟吟看着方荷,微微躬身。

“雅娘就等着看贵妃娘娘的好戏了。”

中秋刚过,重阳未至,前线的消息就传回了宫里。

清军在中秋月圆夜,大破准噶尔‘驼城’大军,斩杀万余准噶尔士兵,逼得噶尔丹往北溃逃的消息,吹响了反攻开始的号角。

这算是御驾亲征以来的第一场大胜,太子很快就令人晓谕京城,引得紫禁城内外皆是欢呼和赞誉之声。

后宫妃嫔们也活跃了不少。

温僖贵妃得知是裕亲王这一支左路军立下的功劳,法喀就跟在裕亲王身边呢,大喜之下,身子都好了些。

很快,温僖贵妃就借着重阳将至的名义,欲举办赏花宴,邀请后宫妃嫔们去御花园赏花。

递到方荷手里的帖子,是宜妃送过来的。

“听说是承乾宫景嫔提起,上回你在御花园没能尽兴赏花,建议温僖贵妃将永寿宫的赏花宴,挪到了御花园去。”

宜妃随手将帖子扔在了矮几上,“惠妃竟跟没事儿人似的,我觉得这场赏花宴怕是有猫腻,你还是别去为好。”

虽然方荷现在身孕已经满了三个月,但方荷这一胎孕期反应比上回大得多,坐稳了胎也不意味着不会被人算计。

方荷只笑着叫福乐看了眼帖子,等福乐递过来,才接在手里看,见定的是两日后,颇有些意动。

“正好是请平安脉的日子,温僖贵妃做事谨慎,不会落人话柄,那日肯定会叫太医院的人在场,应当无碍。”

宜妃蹙眉:“那些太医要是可信,我当年生胤禌也不会……但凡有人起了坏心思,夹带些不干净的东西往你身边凑,总归是防不胜防。”

“嗯,你也说了,防不胜防。”方荷将新泡好的金银花露推到宜妃面前,含笑道。

“有那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离我生产还有半年多呢,难道龟缩在延禧宫里就安全了?”

宜妃听出来方荷的意思,心跳猛地乱了几拍。

“你这是要……杀鸡儆猴?”

方荷被逗笑了,却也不多解释,只以茶盏遮住唇角的笑意。

“杀鸡儆猴作用不大,总有那铤而走险的,若想安枕无忧……”自然是猴子和鸡全弄个半死,叫他们再也长不出搅屎的骨头。

“怎样?”宜妃不由得向着方荷探身,连问声都不自禁发紧。

方荷笑眯眯啧了两声,“天机不可泄露,你等着看就是咯。”

宜妃:“……”先前谁说话说一半,上官房会没手纸的??

把好心过来提醒的宜妃给气走,方荷立刻叫人请了顾问行和李德全到跟前来。

“后日动手,请二位帮忙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李德全迟疑了下,没说话。

顾问行只垂着眸子,轻声道:“回主子,苏嬷嬷说,只要您派人去请,她会带着您需要的东西过去。”

“奴才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那日太后不会露面,慎刑司也提前留出了地方。”

方荷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催促,只抚着自己还未见弧度的肚子,笑吟吟看着李德全。

李德全硬着头皮,小声问:“主子,其他人都好说,您当真要将太子扯进来吗?”

如果太后不出面,太子才是如今宫里最尊贵的那个,这祖宗是要捅破天吗?

他小心翼翼建议:“此事是不是先请示一下万岁爷?”

“他不对我动手,我吃饱了撑地将他扯进来?”方荷非常有耐心地温柔解释。

“且不说皇上在前线为战事担忧,拿这种小事打扰他好不好,等皇上回信,一来一回需要多久你算过吗?”

“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任何纰漏,谁来负责?”

李德全赶忙跪下,“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想知道你什么意思。”方荷更温柔地打断李德全的话。

“如果你做不到,就滚回乾清宫当缩头乌龟就行了,往后延禧宫的事儿再不必你来操心。”

“孩子嘛,不懂事,打一顿就好了,很简单一件事,你也不必想复杂了。”

“如果有人非要给我增加难度,我自个儿想法子动手也不是不行,到那时候前朝乱不乱,我可就顾不上了。”

“我能负担得起任何后果,不过等皇上回来问起,你能不能担得起责任……你自个儿掂量,我不为难你。”

李德全越听越心惊肉跳,上回这祖宗自个儿想法子动手,可是叫整个后宫都一起瞒天过海,逼得皇上都没了法子。

他不过是一个奴才,哪儿担得起这个责任啊。

他赶忙将脑袋抵在地砖上,“回贵主儿话,禁卫保管不会出任何问题,其他人……奴才去说!”

方荷看了眼顾问行,轻哼了声,什么都没再说,就叫两个人出去了。

一出来大殿,李德全就软着腿靠在红漆柱子上,好一会儿回不过神。

皇上留下他在宫里,说是为了保护昭元贵妃,其实也是怕贵妃太无法无天吧?

这要是贵妃闹得太过,捅了大篓子,他这条小命照样保不住啊!

“皇上留下禁卫和暗卫,并未瞒着主子,主子手里有龙纹佩,并非只能靠你。”顾问行突然开口,吓了李德全一跳。

李德全捂着狂跳的心窝子,“那贵主儿为何……”还要他来做这件事啊!

难不成是要提前找个替死鬼?李德全更欲哭无泪。

顾问行淡淡看李德全一眼,觉得梁九功这干儿子实在太蠢,这种明摆着的事儿也要问。

皇上连绿头牌都做了,甚至还用搓衣板作画,这几乎是明摆着将权柄递到了方荷手里,允准她动用他所拥有的一切。

不然他顾问行用得着跟伺候皇上一样,伺候新主吗?

贵妃用皇上所给予的,是表达对皇上的信任和托付,不用才会叫皇上心生芥蒂。

顾问行思忖片刻,以李德全能理解的意思言简意赅。

“你出面,代表着万岁爷,主子不会下死手,等皇上回来,你只是听从主子吩咐,不会有任何惩罚。”

“你不出面,主子可孤注一掷,为保皇嗣,不择手段,无论结果好坏,你必死无疑。”

李德全惊了下,瞬间恍然,是,是这么个理儿,所以他差点就送自个儿上了绝路?

他软软顺着柱子滑落在地,再没有任何迟疑,咬牙拖着腿爬起来就赶紧去办昭元贵妃交代的事儿。

八月二十三大清早,胤禟和胤俄又双叒叕从上书房跑出来,钻进了延禧宫。

他们到的时候,方荷刚跟啾啾吃完早饭。

俩人冲外头要行礼的宫人和太监杀鸡抹脖子地比划着噤声,偷偷躲在门口往里看。

一探头,兄弟俩就见昭元贵妃抱着啾啾,一起给肚子里的宝宝做胎教。

“小兔子跑啊跑,很快就撵到了小乌龟前头去,得意到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不对!”奶呼呼的声音很认真地反驳,接着降低了声音。

“弟弟乖,不听不听,兔纸不飞飞,系……是,蹦高高哦~”

方荷含笑看着啾啾抚着她的肚子,喷着口水语重心长教导弟弟,她只能憋着笑一脸自己错了的模样,免得妨碍啾先生的教育工作。

先前啾啾对别人叫她额娘的事儿反应很大,方荷从发现自己没有换洗后,就有些为啾啾可能会不开心发愁。

不是她重男轻女,可在这个世道,她想保护好啾啾,甚至在自己百年以后,能让啾啾生活更安稳,阿哥就必须得生!

她想了很多种说辞,比如会多一个人跟她一起爱啾啾啦,比如有个弟弟或妹妹就有个小跟班啦……但这些说辞竟都没能用上。

方荷将啾啾从瑞景轩接回昭元殿,才刚说了一句自己肚子里有小宝宝,啾啾就高兴地蹦了起来。

“弟弟吗?”啾啾一脸期待,小奶音都快高兴呲了。

虽然啾啾比好些孩子开口都晚,但她学说话的速度却比很多小崽都快得多。

才一岁半,她甚至说话都快赶上三岁多的胤祥了,只不过吐字清楚而已。

所以啾啾手舞足蹈地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习三锅,小雀雀,分妹妹,啾啾公举,也要!弟弟分窝!”

方荷听明白后,惊呆了,这是她从来没考虑过的角度。

所以胤祥的丁丁,已经许了一半出去给自家妹妹,啾啾就惦记上自家弟弟的了?

不是,胤祥为什么会跟啾啾提起这个来?!

虽然她没有,但她突然隐隐觉得某个地方有点幻痛。

方荷火速叫人去了一趟瑞景轩,请太后跟宣嫔和章佳贵人提一提,可千万别闹出什么惨绝人寰的兄友妹恭来。

然后,方荷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勉强让啾啾明白,就算是弟弟,他的小弟弟也没办法分给姐姐,这东西只有完整的才有用,不完整的话,弟弟以后就生不出宝宝来跟啾啾玩儿了。

翠微和春来都差点听吐血,哪儿有跟孩子说这种,这种不正经的话的啊!

方荷也没办法,“你有本事让她明白这东西的重要性,别再惦记,你去说,只要你能说明白,我保证跟她认错!”

翠微和春来还有昕珂她们不说话了。

虽然但是……如果小主子问她们为什么她不能拿弟弟的雀雀,她们该怎么回答?

总而言之,经过了混乱、失落后的啾啾公主,很快明白了十三哥在吹牛,小公主都没有雀雀,她还是最腻害的公举这件事。

啾啾从襁褓中就一直是个很有耐性的崽,她也没难过,只从额娘的话里举一反三,听出了额娘肚子里的宝宝是给她玩的这个结论。

“弟弟,生宝宝玩,额娘,生宝宝也玩~九锅锅,习锅锅,笨,习二锅,习三锅,傻,啾啾系……小先森!”

方荷想了想,让啾啾自个儿教个合格的玩具……啊呸,玩伴出来,总比分享雀雀这种事情靠谱得多。

而且她能跟啾啾多一些相处时间,不叫啾啾产生落差感,两个孩子也能更亲密,百利而无一害,就由着啾啾去了。

如此一来,每天方荷都带着啾啾一起给肚子里的崽做胎教,效果特别好。

啾啾说话越来越利索,每天孕吐都特别严重的方荷,只要一开始念书,肚子里就特别消停,也不知道这崽到底是被念睡了还是听得起劲。

甭管肚里崽是学霸还是学渣,娘俩都对这件事乐此不疲,每天都要在清晨最容易孕吐的时候,讲半个时辰的故事。

等啾啾教育完肚子里的弟弟,方荷刚要继续讲故事,眼角余光就看到了两个老鸭腚脑袋。

大清的男孩一般十岁留头,十岁前,只在头顶留一撮毛,民间俗称老鸭腚。

胤裪和胤祥没来过延禧宫,胤禩刚开始留头,如今这发型能出现在延禧宫的,也就胤禟和胤俄。

方荷戳了戳啾啾,“啾啾看,谁来啦?”

啾啾一扭头,眼神立刻亮了,翻个身就冲春来挓挲起胳膊,表示要下软榻。

“锅锅,花花,好吃哒!”

“额娘,啾啾,看花花~”

方荷没想带啾啾一起去御花园,打算把啾啾送到寿康宫。

这会子看了眼胤禟和胤俄,方荷眸底闪过一抹暗色,不动声色笑着拦住啾啾。

她问胤禟:“怎么又逃学了?小心你们汗阿玛回来打你们板子。”

胤禟赶紧解释,“昨天我和胤俄跟先生和太子哥哥说了,今天我们的郭罗玛嬷都进宫,告半天假去请安。”

方荷不解,“那你们怎么会来找啾啾?”

八岁的娃和两岁的娃这么有共同语言吗?

胤俄憨笑:“我们听三哥和八哥说,上回啾啾去御花园哭着走的,五哥也说啾啾喜欢花。”

“昨天去寿康宫请安,我们正好说起要去御花园,被啾啾听到,昨天在寿康宫就说好了,要带她去看花。”

方荷心下微哂。

昨天惠妃、荣妃和宜妃拉着她说重阳节宫宴的事儿,贵妃陪着太后说话,倒让几个孩子说好了,可真够巧的。

她蹲在啾啾面前,“啾啾,去御花园会有蜜蜂,蜇一下很疼的,你确定要去吗?”

啾啾缩了缩脖子,却眼睛眨都不眨看向胤禟和胤俄。

“有锅锅!啾啾跑!”

胤禟和胤俄:“……”你可真是我们的好妹妹!

方荷定定看着啾啾,坚持问:“如果哥哥也挡不住呢?”

啾啾紧抿着小嘴儿,却丝毫不肯放弃。

“要去!啾啾不怕!姑姑吹!”

“阿玛敢敢,啾啾也敢敢!”

虽然康熙出去很久了,为了不让啾啾忘记自己还有个爹,方荷没少以康熙为蓝本,讲些烨将军打仗的故事,倒叫啾啾记住了。

“主子——”春来难得上前插嘴,想说她带着小主子走,路上哄骗小主子去寿康宫。

“好,但啾啾得答应额娘,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不要害怕。”方荷打断春来的话。

啾啾早晚会明白这世上不只有晴天,她不会把孩子养成温室里的花朵,阻拦啾啾的脚步,让她变得畏缩不前。

即便啾啾想上天,她也会为啾啾搭起登天的梯子。

她冲啾啾伸出小拇指,“拉勾勾,拉了勾勾额娘就能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我们啾啾最勇敢了,对不对?”

啾啾咧开小嘴,灿烂的笑容毫无阴霾,果断伸出手指。

“拉钩钩,一百年,不许变!”

方荷笑着目送兄妹三人出门,等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才冷下脸来,面无表情看了李德全一眼。

“跟暗卫说,如果啾啾有事,我会让今天所有到现场的人陪葬!”

李德全呼吸一窒,莫名的,竟从方荷话里听出了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