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等方荷想出该怎么编, 康熙就体贴地应下,会叫人将这三样东西找到运来京城。

方荷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烤红薯、土豆泥还有玉米烙……都妥了哇!

一直不动声色打量着她神色的康熙,心里松了口气。

实话说方荷真生气的时候并不多, 多数时候都特别能屈能伸。

但她一生气, 康熙总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这甚至叫他自个儿都有些想不明白的匪夷所思。

不过,方荷消了气, 殿内气氛反而更尴尬了些。

她已经提前说过,用完膳就请这位爷离开诶。

方荷这会子倒不介意他留下,正好问问多久能把金薯和金蛋给送到京城来。

但见康熙只笑吟吟看着她, 偏不吭声,方荷却怎么都开不了口,问就是阶段性要脸。

喝了盏消食茶, 见康熙依然气定神闲坐着, 方荷站起身。

“我去瞧瞧啾啾, 她这会子差不多该醒了。”

溜了溜了,认错什么的, 她担心太费手, 还是让时间来化解尴尬吧。

康熙却跟着起身,“朕与你同去。”

方荷:“……”

两人一起来到东偏殿, 啾啾也没给方荷这个当娘的面子,许是半下午放屁太耗费力气了,她已经吃过奶睡着了。

方荷上前探了探啾啾跟藕节一样的脖颈, 还有小手,见都很干爽,夸了奶嬷嬷几句, 没多耽搁就出来了。

康熙依然沉默跟在她身后。

方荷心里冷哼,不长嘴就算了!

她干脆利落转身福礼,微笑:“臣妾恭送万岁爷。”

康熙笑着拉住她的手进殿,“不气了?”

方荷顾左右而言他,“能见到三样黄金粮,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时辰不早了……”

“你们都退下。”康熙笑着打断她的话,对梁九功等人吩咐。

然后方荷就眼睁睁看着,翠微比梁九功跑得还快,云崖馆其他的宫人也都差不多。

她有些哭笑不得,晚膳前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啊,他们就这么怕自己和康师傅吵架?

康熙拉着方荷在软榻上落座,却不叫她坐下,将人困在退间。

“跟朕说说,你在气什么?”

避无可避的方荷,挠了挠脸颊,无奈只好解释。

“我真没生气。”

“我只是……”她深吸了口气,“只是发现,哪怕我不过问外头的事,不探听您和其他妃嫔的过往,也改变不了我只是她们当中一员的事实。”

他对她的好,也会给别人,总有一天会不再属于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想想自己又要上岗又要上床指不定还要客串老鸨,却只拿一份工资,她就亏得心肝疼。

她只低着头,不看康熙,手指轻轻勾住康熙的小拇指。

“您说得对,我都已经是啾啾的额娘了,早晚要面对这些,不该那么任性……”

康熙抓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打断她的话。

“你不想听朕往后不会再提,宫权你若不想接,朕也由着你,你当知,在朕心里,你与她们都不同。”

方荷咬住唇抬头看他,这位爷就不能有点原则吗?

“您还是别对我太好了,我怕……”他总这样,她真的很难忍住不上天啊!

康熙笃定道:“怕什么,告诉朕,朕帮你担着。”

她静静抬起头看他,“怕您对我的好有条件,有时限,早晚有一天会收回去。”

“我听宫里的人说过,皇贵妃当初进宫时,也曾与您琴瑟和鸣,宠冠后宫,您也曾对她百般纵容,如今她一步步行差踏错,你们也与陌路无异,臣妾胆寒。”

“您对我的好,会纵出我心底的贪欲,我怕将来有一天,我会变得不像我。”

她绝不会允许自己落到这般境地!

定了定被康熙动摇的心神,方荷将自己不知不觉投注到这男人身上的感情,一点点收回心窝子里,语气愈发冷静。

“您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想明白,一定会成为您理想中更妥帖更适应宫闱的昭妃,好好伺候您……”

“你是不是在心里下了什么决定?”康熙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无奈点点她脑门。

“如今又轮到你什么都不跟朕说了吗?”他比方荷年长,不生气的时候一直比方荷更周全,这会子也是如此。

他将方荷温柔搂进怀里,亲亲她的额头。

“果果,朕有时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但你是朕的爱妃,是朕孩子的额娘,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你不能什么都自己做决定。”

方荷挣扎着想起身,“我能做什么决定?我就是不想因为嫉妒变得面目全非,更不想为了跟人争抢,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朕不要你变成其他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朕都喜欢!”康熙不许她起身,用力箍住方荷的腰肢,将她摁在身前。

因为她脸上的倔强,康熙蓦地生出一丝冲动。

“朕许你嫉妒,许你百般手段,方荷,朕许你再不必跟任何人争抢!”

方荷被康熙话里太过浓烈的情意惊呆了。

“什么意思?”

康熙目光复杂地看着方荷,眸底甚至闪过一丝狠意,他到底是叫这混账给逼出了心里话。

他低头咬住方荷的唇,“朕从小学的,是要得到任何东西都要付出代价,包括亲情,朕是得到了天下,却一直在失去。”

阿玛,额娘,数不清的子嗣,妻妾子嗣的真心还有皇玛嬷的陪伴……他坐拥天下,却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直到方荷出现。

她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让他情难自禁地强求,为了靠近她,甚至无法计较得失。

他厌了前朝后宫的百般算计,前朝他一辈子也丢不开手,后宫……他只想抓住这个混账。

那就她吧!

“朕知你不是个好东西,巧了,朕也不是……朕要你,只要你!”

方荷猛地坐直身体,下意识喃喃问出声:“皇上难道能放着满宫的妃嫔不顾,公主阿哥们的体面不要,朝中王公大臣的脸面不给了?”

康熙:“……”这话有点耳熟。

方荷扶着他肩膀,唇角不自觉上扬,继续问:“您不担心别人嫉妒臣妾,会害我?难道您还能将我揣兜里,时刻护着我不成?”

康熙扶住她的腰,用力掐了一把,叫她重新软在自己怀里。

然后,方荷就听到了这位爷格外无情的声音。

“少做白日梦,朕许你这些,明枪暗箭少不了,不知道要给朕添多少麻烦,朕都一一给你记着。”

方荷:“……”突然有种从童话片场吧唧落到现实片场的感觉。

“前朝朕替你挡着,等出了孝期,朕再跟你慢慢算账。”

“后宫算是朕与你一起欠的因果,你若不能早早将朕和顾问行教你的本事用起来,就擎等着被人欺负吧,朕管不了,最多私下里安慰你。”

他这已经偏心到胳肢窝了,再出面,怕是要将人往死路上逼,这混账既不想被他护在羽翼下,那就休想置身事外。

方荷下意识追问:“怎么安慰?”

一抬头,就见康熙目光转向了寝殿。

方荷:“……”谢了,大可不必。

明明好好的情话突然变了味儿,方荷却忍不住靠在康熙身上笑了出来,甚至越笑越厉害,浑身都轻颤起来。

怎么办,作为老社畜人,就算老板说得再天花乱坠,她也不信老板画的大饼。

可老板真跟她说实在的,她心里反倒甜滋滋地踏实下来了。

她弯着眉眼抬头看康熙,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其实比上辈子她的两任男朋友对她都更包容些。

孩子都生了,她跑不了……认命又何妨?

“爱新觉罗玄烨……”方荷抱住他的脖颈儿,凑在他耳边胆大包天叫他的名字,甜蜜话儿不要钱一样,悄悄送入康熙耳中。

“我突然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以前她只是感动,如今……比感动稍多了那么一丢丢,她好像又有卷起来的动力了呢。

方荷仰起小脸,樱唇微启,等着他熟悉又灼热的吻落下来。

但她没等到亲亲,只等到康熙一声轻哼,接着整个人就被抱到了半空,吓了她一跳。

她睁开眼,就见康熙似笑非笑看着她。

“突然发现?”康熙慢条斯理往寝殿里走。

“所以你这混账以前果然没把朕放在心上。”

方荷:“……”这狗东西是会抓重点的!

不是,电视剧里不是这么演的啊!

“等等……”方荷突然也有点慌,赶忙挣扎。

“说话就说话,时辰还早呢,我,我还不困呢!”

奈何就她这点力气,挣扎也白挣。

康熙脚步不停,“那正好,朕想好好跟你聊聊,与你说什么黄金粮的行商,是不是姓乔。”

方荷被扔进被褥里,轻哼了声就赶忙要爬起来。

“什么姓乔,人家姓……”艹啊,姓什么她还没编好呢!

康熙轻巧将人困在怀里,慢条斯理解着她衣领的盘扣。

“自你怀了身子到现在,朕幸过别的妃嫔吗?朕不说,你是不是就打算再也不信朕,更不会喜欢朕?”

方荷感觉身上凉飕飕的,抓住被褥一角塞在两人之间抵挡。

“那您也没少敲打我,您不说我怎么知道……”

康熙冷笑着将明黄色中衣扔出幔帐,“是,朕三宫六院,你性子要强,不甘心只喜欢朕一个,什么圆圆方方的不够,你也想要三宫六院?”

方荷腹诽,凭啥不行?

但她就是想破天去,这辈子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朕准了!”康熙随手打落幔帐,不容拒绝地覆下身去。

“前几日是胆大包天的侍卫抓了个小宫女,今儿个本王伺候昭妃如何?”

方荷被他突如其来的挑豆逼得低哼出声,止不住眯起了双眸,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格外无语。

就好吃不过那啥呗,怪不得大宁子说雍小四戏瘾特别足,她总算知道从哪儿来的了。

康熙还俯瞰着方荷难耐的表情。

“本王伺候得如何?若是本王伺候得不好,明儿个再送个状元进宫伺候昭妃如何?”

“唔……你大胆!”方荷感觉到心口桎梏,格外刺激的感官叫她眼角微微泛红。

“你就不怕皇上知道,砍了你的脑袋?”

康熙轻笑,“怕什么?牡丹花下死,黄泉路上有昭妃陪着,也不枉本王来这世上走一遭。”

方荷:“……你唔……浑蛋!”他就是这么聊的?

她想不出下句台词了,手和嘴都忙着,脑子转不动呜呜~

……

殿外伺候的翠微,听着里头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渐消,只剩下轻重不一的呼吸声,熟练地将殿门关上,把所有春色都掩在殿内。

梁九功老神在在冲李德全摆摆手。

李德全带着敬事房的太监,魏珠带着云崖馆的人,都走远了些。

所有人面上都淡定得很。

反正两个主子吵着吵着就吵到幔帐里去了,要是哪天这俩祖宗真闹到谁也不理谁,他们再意外也不迟。

京城基本上没有秋天,哪怕入了秋,秋老虎也叫京城跟夏天一样热。

可许是眨个眼儿的功夫,这天儿说冷就冷到要穿薄袄了。

中秋康熙要去黄辛庄行宫给孝庄上香,他提前传旨,过了中秋起驾回宫。

皇贵妃这里也终于等到了旨意,是康熙亲自过来澹宁居说的。

看到皇贵妃已经病得形销骨立,起不来身,康熙语气忍不住温和了许多,坐在她床榻前。

“佟家那边你也不必操心,到底是朕的母家,朕不会与小舅舅多计较,朕已经传信给佟国公,他会派人回来管着你阿玛。”

皇贵妃噙着笑,认真注视着康熙,安静听他说话。

等康熙沉默下来,她才勉力支撑着坐起身,朝康熙伸出格外瘦弱的手。

康熙顿了下,握住她的手,“你在畅春园好好养着,切忌多思多虑,朕等着你养好了身子回宫。”

皇贵妃笑了,声音虚弱道:“能叫您过来看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不想回宫,表哥,就叫婉淑任性一回吧。”

康熙心里叹口气,笑道:“好,婉淑想在畅春园待多久,就待多久,朕会叫内务府好好伺候着。”

“许是待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怕还要给您添麻烦。”皇贵妃晃着康熙的手道。

“不麻烦,到底是朕欠你的。”康熙轻声道。

他答应过额娘会好好照顾表妹,这会子本应该封她为后才是。

但因为胤禛改了玉碟,也因为方荷,他不能给她后位了。

皇贵妃只字不提封后的事儿,虽虚弱无力,却依然笑着调侃。

“那您欠后宫的可就多啦,不过这辈子能陪您一程,婉淑一点都不后悔。”

顿了下,她眸底突然浮现出浅浅泪意,“可若有下辈子,表哥,婉淑不想再进宫了,好不好?”

康熙轻轻替她擦掉眼角的泪,“好,朕盼着婉淑下辈子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再也不必遇到朕。”

皇贵妃眼泪落得更凶,唇角的笑却天真得像当初刚入宫的那个小女孩一样。

“您金口玉言,婉淑就盼着那一天早些到来咯。”

康熙咽下叹息,笑着点头。

即便他是皇帝,也无法弥补已经错过的遗憾,但他终此一生都会盼表妹梦想成真。

太医说皇贵妃的身子已经药石罔医,只剩熬日子,康熙以为离开畅春园之前,还能再来陪皇贵妃几天。

可谁也没料到,八月十三,中秋节前的两天,皇贵妃在半夜薨逝于澹宁居。

依着皇贵妃的丧仪,后宫妃嫔和公主阿哥们都要登吉安所吊唁,哭灵七日,方可将皇贵妃停灵入东妃陵行宫暂厝。

待得七七之日过后,梓宫葬入地宫。

但康熙却下旨,就让皇贵妃在澹宁居停灵,后宫妃嫔和公主阿哥们在澹宁居哭灵。

这道旨意叫近期格外小心谨慎的佟国维,又生出了新的希望。

他想叫佟家门下的官员联名上奏,请求追封皇贵妃为后。

他觉得,依着皇上对皇贵妃的情分,只是身后名,叫皇贵妃葬入帝后将来所在的景陵,离孝康皇后所在的孝陵更近些,总不算过分的要求吧?

可从盛京一路赶回来的隆科多,却拿着佟国纲送回来的家信,拦住了佟国维的动作。

隆科多自小就是家中所有兄弟里,最会审时度势也最有脑子的那个。

否则先前皇上借为昭妃张目敲打佟家时,他就不会利落舍下一品侍卫职,追随大伯去盛京。

隆科多清楚,皇贵妃荣宠不在,那佟家子就得靠真本事搏前程。

阿玛看不清的形势,他看得分明。

“阿牟其严令禁止阿玛就皇贵妃薨逝一事再做任何文章,当务之急是拉拢四阿哥,叫阿牟其的女儿在宫中站稳脚跟。”

佟国纲脾气躁,就差在信里指着佟国维的鼻子骂了,足足骂了三页纸才说起大房庶女入宫的事儿。

佟国维黑着脸不言语,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隆科多戳破阿玛的幻想,“一笔写不出两个佟字,昭妃失宠之前,您多想让宫里再出个有佟家血脉的皇帝,也只能是痴心妄想。”

“我和阿牟其在边关拼命,您总得清醒些,我听说曾经熙妃的东西也进过景仁宫,那时您就该知,佟家已不是皇上心里唯一的寄托了。”

佟国维好像瞬间老了几岁一样。

他又不傻,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就是跟婉莹一样,不甘心。

皇上是他看着长起来的,是带着他们佟家血脉的皇帝,妹妹离世后,佟家就该是皇上最近的亲人才对。

他怎能甘心,叫一个包衣绝户女占了佟家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让佟家变成跟朝堂上其他王公大臣们一样的奴才……

隆科多却一直很清楚,佟家从来不是皇上的亲人,他们只是皇上用得最顺手的奴才,曾经。

他冷冷道:“如今佟家想要恢复过去的荣光,尚且需要搏命,阿玛若是再行差踏错,阿牟其只能叫您去守陵了。”

佟国维始终沉默不语,但到底没再做什么额外的事。

在去澹宁居跪灵的时候,他倒是跟隆科多一起,主动跟跪在梓宫前的四阿哥胤禛亲近。

可胤禛将皇贵妃临终前交代他的事情刻骨铭心记着,他知道若不是佟家行事悖逆,又太过不择手段,额娘会不会没得这么早。

他只面无表情应付了两句,就低着头在梓宫前给皇贵妃烧纸钱,再不发一言。

隆科多敏锐察觉到四阿哥怕是跟佟家离了心,心下发沉。

佟国维却有些意兴阑珊,他本来就不看好带着罪人血脉的四阿哥。

“毕竟不是我们佟家的血脉,还是想法子叫你堂妹早些入宫吧。”

儿子说得对,一笔写不出两个佟字,只要大房的女儿争气,将来……还未可知呢!

这隆科多倒是没拦着。

无论如何,其他各家都有人在后宫,佟家自然也不能例外。

如若佟家女迟迟不入宫,恐怕佟家鲜花着锦的门楣,转瞬就要冷清下来。

二十八年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佟国纲和佟国维因佟嬷嬷刺杀一事的请罪折子,递到了御前。

佟国纲折子里的言辞,比给弟弟的还要激烈,强烈恳请康熙严惩佟国维,降他国公爵位,请其前往孝陵守陵。

佟国维的折子则是声泪俱下,清楚阐述了自己因为钻牛角尖,想让佟家更进一步做了多少错事,自求数罪并罚,请辞吏部尚书一职,愿往孝陵反省。

康熙心里很清楚,他这两个浑身心眼子的舅舅,是以退为进,逼他看在额娘的面子上,拿官职和爵位出来,换他对佟家网开一面,荣宠不变。

“去佟家传朕口谕,佟国维既然不想做吏部尚书,就让他去工部吧,至于守陵一事不必再提。”康熙要重用佟国纲,就不会发作了佟国维,引得朝堂猜忌。

他也爽快地让梁九功同时传出佟家想要的旨意,叫佟家女在腊月里入承乾宫,封其为景嫔,享妃位待遇。

这道旨意在前朝,没人觉得意外,毕竟皇上这么多年对佟家的恩宠,丝毫不亚于赫舍里氏。

赫舍里都有个平嫔在宫里,那佟家再出个景嫔也是理所当然。

他们甚至都觉得皇上给的位分有点低了,本来还有人猜测至少也是妃位呢,只怕是跟大家先前隐约听闻的刺杀一事有关。

佟家虽然在朝中得意已久,也不是没有政敌,不少人都对着新任工部尚书幸灾乐祸。

索额图甚至还专门到工部班房,以佟家出了位景嫔当贺的理由,送了一柄玉如意做贺礼,嘲讽佟国维偷鸡不成蚀把米。

就如皇贵妃生前所说,佟国维若钻了牛角尖,是会行差踏错,甚至比一般人离谱。

可他一旦清醒过来,却丝毫不缺为人处世的手段,毕竟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他心眼子一点都不比朝中那些老狐狸差。

他笑眯眯谢过索额图给的玉如意,甚至还特地在朝堂上称赞索额图清正廉明,直言堂堂一品大员,竟清廉到只能拿出一把玉如意来,实乃罕见,号召所有大臣们都跟索额图学习。

谁不知道索中堂纵容家中子弟大肆圈地,曾被皇上申斥且革职的过往呢?

佟国维这明褒暗贬的上奏,引得索额图脸黑了好些时日。

不过这就算是朝堂上所有的波澜了,再也没掀起其他的水花。

后宫却不然,乃至截然相反。

满宫妃嫔都带着一种格外微妙的情绪,把全部眼神都投向了延禧宫。

自去岁下半年开始,一年多的时间过去,除了昭妃,皇上再也没临幸过其他妃嫔,这叫几乎满宫的妃嫔都焦灼得有些沉不住气。

虽说是国孝犹在,可出了热孝,敬事房就开始呈送绿头牌,后宫妃嫔就可以开始侍寝了。

偏偏皇上不是在乾清宫歇着,出门就只往昭妃门上拐,这叫人怎么能不心急如焚?

如今后宫年纪最大的惠妃也不过才三十七岁,虽然已经到了能做祖母的年纪,可也没到人老珠黄没眼看的地步。

无论是为了日子好过些,还是为了大阿哥的体面,皇上都该去长春宫走动走动才是,皇上却一次都没去过。

可方荷越受宠,后宫诸妃嫔却越不敢私下里动什么手段。

以往还有太皇太后管着,如今宫里最大的主子只有皇上和太后,两人对方荷那都是恨不能含在嘴里怕化了。

只怕方荷就是要上天,两人立刻就能叫人递梯子,任后宫妃嫔再多手段,总还是要命的。

她们等啊等,终于等到了皇上下旨,令佟家女入宫为嫔的消息。

等方荷去寿康宫请安的时候,一进殿就发现,整个正殿挤得满满当当,一个告假的都没有。

甚至连近一年来格外低调,连着操办了两场丧事累病了的贵妃,都带着病容出现在寿康宫。

见她进门,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殷切的态度比见了亲娘还亲。

方荷好悬才忍住溜到春来身后去的冲动,这是要群殴她?!

甚至不等方荷给贵妃行礼,从未给过方荷一个好脸的惠妃,头一个热情笑着起身迎过来。

“昭妹妹来了?我们正聊佟家妹妹即将入宫的事儿呢,不知道妹妹打算送景嫔妹妹什么贺礼啊?”

方荷挑眉,哦,这是想看她跟皇上吵架的。

不巧,她最近对康师傅表现很满意,不想吵架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