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用完膳, 已经快四更了。
即便不在宫里,他也是习惯寅时起身。
昨儿睡得早,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到他起身的时辰,康熙便不欲再睡, 准备去把昨儿个耽搁的折子批了。
但等梁九功伺候着他穿戴整齐后, 康熙脚步顿了下, 却又进了卧寝。
一进门,康熙就看到方荷侧躺在被窝里, 小手撑着吃饱喝足后更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儿,笑得特别灿烂。
“万岁爷,吃饱了您困不困呀?快来睡吧, 我都把被窝给您暖好了。”
康熙:“……你好好说话。”
方荷乖巧起身,依然扬着姣好的面容冲康熙笑,“是是是, 久不伺候万岁爷, 我都忘了规矩, 我先伺候您更衣好啦~”
康熙原本打算看看这混账在做什么,叮嘱她安分些, 就准备去批折子。
见方荷巧笑倩兮过来, 小手轻柔解开他便袍的盘扣,他喉结微微动了下, 却没能挪动脚。
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方荷拉着坐在了床上。
她跟只狐狸似的抱着他的腰,用巧劲往后躺。
康熙下意识箍住那把子不盈一握的细腰, 语气冰冷,却藏不住无奈。
“你又闹什么妖?”
方荷无辜眨眨眼,“人家好好伺候您——”
康熙额角青筋一蹦, 伸手揽着人就要往膝盖上摁,吓得方荷赶紧抱住他的脖子不撒手。
“我错了错了错了,我就是想着气了您一场,往后得比以前伺候得更妥帖些……”
“就会认错,朕可没见过你改。”康熙不动声色松了力气,任由她挂在自己怀里。
“然后呢?”
方荷嘿嘿笑,“然后……就是吧,那个……我都守寡了,也不能再做女官,往后就没有月例可拿了,是不是?”
她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可怜巴巴看着康熙。
“我还记得上一次陪万岁爷南巡,除了在龙舟上的时候,脚底板都磨出水泡了呢。”
“还有去行宫的时候,冻得我打了一宿的哆嗦,还有还有……”
康熙唇角不明显地勾了勾,打断她:“说重点!”
方荷鼓了鼓脸儿,“重点就是,人家辛辛苦苦赚来的月例,您总得还给我呀!”
春来说,是梁九功亲自去找乔诚要去的,甚至连她存在姑爹那里,用来做水粉的糯米梁九功都没放过。
穷疯了吧?
既然已经走不了,方荷最擅长的就是迅速接受现实,并且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好过。
吵过架算什么,就算是有血海深仇,也得先把银子要回来,再杀他全家。
所以方荷丝毫没有包袱地冲康熙撒娇,“虽然我现在是扎三妞了,可跟徐芳荷也算同族的姐妹,我继承她的遗产不为过吧?”
康熙:“……”这混账对自己的‘死’一点避讳都没有。
但他不准备就这么轻易如了她的意,没道理只他被这混账气得半死,她倒没事儿人一样,想如何便如何。
“熙妃的银子……”他慢条斯理开口,在方荷眼巴巴的催促下,微微一笑,“自然已经陪葬给了熙妃,你就别想了。”
方荷呆了下,迅速松开搂着康熙的手双眼无神往旁边躺,喃喃出声。
“您这是逼着我挖我自己的坟啊……”
康熙轻咳了两声,压下笑意,“不过扎斯瑚里氏既已嫁过人,自是有嫁妆的……”
嗯?
方荷迅速翻身,将康熙拉躺下,殷勤抱住他的胳膊,态度重新热切起来。
“我就知道万岁爷您是天底下最好最好最好的皇上~”
感觉到胳膊上的柔软,康熙身体迅速紧绷起来,尤其是身下某处。
先前给这混账涂药,就那两抹浑圆就叫他念了小半个时辰的金刚经才睡着。
这会子明明因为她的羞辱完全不想碰这混账,身体却经不起撩拨。
他哑声警告:“你若是不想死在朕床上,就老实些,别总勾着朕!”
方荷:“……”艹,抱娜仁阿姐和梁娘子抱习惯了。
她身体一僵,不动声色松开手,自以为不明显地往后蛄蛹了几下。
其实都到这步境地了,她完全做好了发生什么的准备。
只是……她听同事和耿舒宁都说过,这床头打架床尾和一般都比较激烈。
就他的尺寸,就她的身板……她还没活够呢。
她干笑两声:“我错了……您可别误会啊,我特别愿意伺候万岁爷,只是以您的勇猛,这点时候也不够用,我可不敢耽搁万岁爷的正事……”
康熙面无表情阖上眸子,就会巧言令色!
她下意识的抗拒瞒不过人,这让他心里那股子掺杂着欲望的火气在心窝子里越烧越旺。
还从来没人敢如此嫌弃他,也只有这个混账,可他却不能因为这种事儿罚她,憋得他胸口疼。
他冷着脸坐起身。
方荷心道不好,硬着头皮抓住他的手,求饶一样轻晃。
“时辰还早呢,您这是要去……”
“不该打听不许打听!”康熙低斥,眸底的冷戾展露无遗。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该给你的时候朕会给你,若你再如此聒噪,就给朕滚到耳房里禁足!”
方荷缩了缩脖子,欲求不满的男人真的伤不起。
可她不能叫康熙就这么走了,这男人多小心眼她可太清楚了。
她软声央求:“可我一个人害怕,睡不着,我不说了,万岁爷陪我再睡会儿好不好?”
她在自己嘴上比了个缝上的动作,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满是‘我很听话’,被褥拉到下巴前,只眼巴巴盯着他。
康熙暗自运了运气,只沉着脸背对着方荷坐着,没多会儿,就有只柔软又调皮的小手钻进他的掌心。
他定定看着与自己十指交叉的小手,突然想起她拿手在自己手背上跳舞的那个下午,心里的气不由自主就消了大半。
暗暗叹口气,康熙以手覆着额角,闭目凝神片刻,突然又起了困意。
他装作不经意地转身躺下,一侧头,方荷已经张着小嘴儿睡过去了。
康熙恨恨地抽回自己的手。
动作不小,却完全没惊醒方荷,显然确实有人吃饱了就困,还没心没肺地咂摸了下嘴儿,将被子骑在腿下……
他深吸口气,他就多余信这混账一个字!!
等方荷醒过来,天光已经大亮。
夏日的阳光甚至透过窗户缝儿,在地面上撒下一片细碎的星光,映得屋内明黄色的幔帐和紫檀木家具都披上了一层光芒。
她伸着懒腰起身,问春来:“什么时辰了?皇上呢?”
见春来一脸微妙看着自己,方荷顿了下伸懒腰的动作,捂着嘴探头。
“我又干啥了?”她昨儿个可滴酒未沾啊!
春来也捂着嘴,特别小声道:“夜里万岁爷气冲冲去了书房,叫您醒了后赶紧滚,却又吩咐不许人喊您……”
说实话,哪怕是曾经方荷在御前,春来也没见过皇上这种气得恨不能打杀了谁,却半分发作不出来的模样。
春来有些纳罕,救命之恩和失而复得的威力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儿?
方荷只当没听见的。
她昨儿个废了得有三个自己的脑子,硬刚却不能硬得鱼死网破,服软又不能软得毫无风骨,狠话要不讲道理刀刀见骨,过后又得靠皮肉之苦把人哄回来……要是这还不能有点睡眠自由,她也别卷了,躺平等死比较快。
“那我滚去……”她刚要问去哪儿,李德全就躬身哈腰进来了。
“请姑娘安,万岁爷吩咐了,这阵子万岁爷忙,您只管由着自个儿的心思等着就是了。”
方荷没听懂,“那我要出门也可以?”
李德全赶忙道:“当然可以,您又没被禁足。”
“这就不怕我逃跑啦?”方荷挑眉。
“姑娘说笑了,只要带着春来和保护您的护卫,您提前吩咐,奴才立时就能替您准备车驾。”李德全笑容不变。
整个天涯客栈的人都被暗卫盯着,江宁、苏州、扬州三地城门进出口也有人把守。
还有暗卫私下里‘保护’方荷,春来的功夫也不弱……要是这样还能叫方荷跑了,他们也不用等着皇上大发雷霆,自个儿找根树杈子吊死就得了。
方荷虽然不知道暗地里的布置,可仔细一想就知道,康熙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这么有恃无恐。
但她依然高兴地蹦了起来,催着春来赶紧帮她梳洗。
越是被盯得紧,方荷就越怕梁娘子他们一时气上头做点什么,以康熙的性子,饶过大家一次,绝不可能纵容大家第二次。
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所有人一辈子都变成被困在客栈里的囚犯。
先前走得太匆忙,如今能出去也好,有些事儿得交代清楚。
她拍拍屁股离了曹家别苑,下一刻这消息就被传到了正在接见江宁、扬州和苏州巡抚的康熙耳朵里。
他轻嗤了声,果然。
这叫他心底那股子无名火又有些燎原的态势,吓得底下正在禀报各府驻兵和漕运情形的几个巡抚,都心惊肉跳地抹起了汗。
康熙不欲因私事影响政务,不动声色将情绪压下去,只淡淡吩咐:“叫德妃一个时辰后,来御前伺候。”
梁九功头皮发麻地应了嗻,心下却开始打鼓,这是要靠德妃叫那祖宗吃醋?
可就那吵完了架还能一觉睡够六个时辰,日上三竿才起身的祖宗,她要真在意万岁爷宠爱谁,能活蹦乱跳出了门?
梁九功头满脑门是包的去后头请德妃时,方荷已经上了船,沿着真扬河迅速往西,刚过午时就回到了客栈里。
她一进客栈,眼尖的林辰就发现了,立刻高呼,“老板娘!老板……娘您妹妹来了!”
如今樊素彻底转正成为樊绍辉,方荷也不必再伪装,是女装打扮出来的,不能喊破身份,就只能无中生妹了。
林辰虽然见过自家老板女装的模样,可以樊家和客栈的银子,买不起方荷现在身上的玛瑙色云霞锦。
看见方荷行走间,像朝晖初显,翻涌出一片片绯色云霞,托着她白皙如玉的面颊,和以翠绿的步摇的轻响……客栈里的人都觉得这一刻,见到了盛夏最美的江南。
娜仁扶着梁娘子匆匆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美景,两人眸底的焦急蓦地顿住,渐渐隐下去。
这一瞬间,两人觉得,也许这小混蛋就适合被金尊玉贵地高高捧在人掌心里。
而这个人,若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子,也许要与人共享夫君,倒也不是一件那么难接受的事儿。
毕竟她们都清楚,这小混蛋她心肠黑,不会傻乎乎把心丢出去。
客栈里的客人因为县衙追查刺客,甚至府衙都来了人把守着,就算再喜欢客栈,也都纷纷避之不及地退了房离开。
所以这会子客栈里除了县衙和府衙的官差,都是自己人,梁娘子和娜仁也没客套,拉着方荷上了二楼。
“看样子,你还真去吃香的喝辣的了?”梁娘子上下打量方荷一番。
娜仁则是瞧她身边的春来,在春来的胳膊腿儿上停得久了些,心知这是个练家子。
两人都确定,这小混蛋毫发无损……连娜仁都忍不住想,皇帝是不是不行?
梁娘子一本正经,“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开两张养身的方子你带着,指不定能多赚点银子花。”
方荷以为是给自己的,叫她拿回去给魏珠放到京城的铺子里卖成药呢,也没多想,笑嘻嘻摸了摸梁娘子的肚子谢过。
“吓到了没有?孩子没闹你吧?”方荷在梁娘子肚皮上调皮地轻拍,一长一短三长。
这是上辈子剧本杀时方荷学到的摩斯密码,是no的意思,她只会yes和no,教给了梁娘子做暗号。
梁娘子心下叹了口气,明白方荷这是打定主意要回宫了。
她先前准备好的路引也不能用了,短时间内连他们怕是都得老老实实待在江南。
娜仁也看到了,她倒是接受良好。
毕竟当初帮方荷逃跑之前,她已叫人暗中打听了好久,知道方荷在康熙跟前的地位不一般。
既然赌输了,以大清皇帝的霸道,会放方荷走才是见鬼了呢。
她冷静道:“客栈你别担心,这里永远有你的一份,回头年底盘账的时候,我会托人将属于你的那部分给你送进宫。”
方荷知道,娜仁是在说黄金盒子和南珠,也不拒绝,理所当然地咧着小嘴点头。
“那肯定,没有老板我,咱们客栈生意也不可能这么好,往后我也吃不到小乔做的菜了,往后可得多分我点银子!”
两人听她提起乔小元,下意识都去看春来。
春来只低着头,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方荷浑不在意笑道:“我今儿个就是冲麻辣烤鱼来的,快叫小乔做好了,亲自给我送过来!”
“正好我还有些话要跟他们说,你们该忙忙你们的,不用陪着我。”
娜仁和梁娘子心下清楚,这是要光明正大跟小乔断干净。
既然方荷都没觉得有何不妥,她们也不多说什么。
梁娘子翻个白眼起身,“天天除了睡就知道吃,等往后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跟猪似的,生个三胞胎出来!”
二人出去后,方荷也没等多久,就闻到了叫人口水泛滥的麻辣鲜香味儿。
连春来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老天爷,闻着有点鱼香,可更陌生的,刺激的味道捂着鼻子都挡不住,怪不得姑娘惦记着厨子……
乔小元和林辰一起进来的,因为乔小元看不清楚,怕撒了菜。
林辰将菜放下,冲方荷眨眨眼,笑着出了门,只留乔小元戴着围裙局促站在原地。
“老板……”
方荷先招呼着春来一起吃,不等她动筷子,便痛痛快快吃了几筷子鱼。
出来的急,早膳也没用,船上她就吃了点点心,留着肚子来解馋呢。
等肚儿里有了食,她才笑着冲乔小元道:“坐,今儿个我特地回来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春来,扶他一把,他看不清楚。”
春来上前,扶着乔小元坐在方荷对面。
方荷给两人都倒了杯酒,端起酒杯,在乔小元面前的酒杯上碰了碰。
“抱歉,我不该因为你做的菜好吃就招惹你。”她一脸坦然诉说自己的混蛋。
“我知道你满心思都是做菜,却仗着老板的身份,非要试试看你心里能不能再装个我……”
乔小元拒绝了春来的帮助,低着头慢吞吞寻到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他冲方荷的方向愧疚地笑笑,“我也对不起老板,我,我除了做菜什么都不会……”不会心疼人,也不会关心人。
所以老板离开他虽然失落,却一点都没怪过方荷,他更希望老板能遇到一个会心疼关心她的人。
方荷笑而不语,只心里喟叹,她之所以会卑鄙到还没有确定输赢就先贪心地讨要利息,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啊。
明明快二十岁的小伙子了,在这世道竟还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亲嘴都不会伸舌头,蹭她的唇角时脸红得像苹果……谁还没有个领路人情结呢。
越是这样,她越不想看着乔小元孤孤单单一个人。
他可以选择只喜欢做菜,但他应该在尝试过这世间的美好以后,再做出选择。
“小乔,我盼着你能遇到一个对你好,会让你开心的女子,成亲生子。”
乔小元想起林辰说的话,突然低下头去,涨红着脸摆手。
“我,我,我一个人挺好的,但老板要是希望我试试,我,我就试试……”
方荷失笑,连春来都被乔小元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逗笑了。
笑完了,方荷还是认真道:“这不是命令,我只是希望你尝试一下。”
“这世上除了做菜还有很多美好的事,如果你能遇到能陪你一辈子热灶热炕的女子,我会很开心。”
乔小元听明白了方荷话里的意思,眼圈微微发红。
当年他全家都遭了灾,只有他被师父捡了回去,师父也从来不管他心情如何,只盯着他做菜。
后来师父没了,他被人骗着卖了自己,从来没人说过,他幸福她就会开心。
他认真点头:“老板放心,如果我有了娃儿,还卖身给老板,叫他给你的孩子做饭吃!”
方荷和春来:“……”有你这样的爹,要不还是算了吧。
方荷未来的娃儿是阿哥或者公主,要想给他们做饭,得净身啊!
等方荷吃饱喝足,也安抚好了客栈内的人,把乔小元的事儿交付给梁娘子后,眼看着时候不早,只能跟大家依依不舍地告别。
坐船虽然快,也得一个时辰才能到江宁,等她回到曹家别苑时,天都黑了。
但她刚到主院门口,就叫李德全拦下来了。
李德全这会子笑得有些古怪,古怪中还透着尴尬。
“姑娘,万岁爷叫您住在厢房里,奴才已经派人收拾好了,您看……”
方荷心里哦豁一声,就李德全这浮夸演技,她要不问一句,这哥们儿得哭出来吧?
她故意挑起眉,“我不需要给万岁爷请个安吗?”
李德全立刻道:“德妃娘娘在御前伺候着呢,姑娘实在不方便进去。”
方荷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淡淡瞥了眼紧闭的房门,轻呵一声,转身就走。
“姑娘……”李德全赶忙喊住方荷。
“干吗?难不成还要叫我站在这儿值夜?”方荷不耐烦地冷声道。
李德全这会子的尴尬真情实意了许多,侧了侧身。
“厢房往这边走,您去的那是后院的方向。”
方荷:“……”睡小老婆还叫她住在隔壁,生怕她听不见是吗?
在春来又想笑又担忧的眼神中,方荷气冲冲进了厢房。
她坐在床上,幽幽看着春来:“别杵在我跟前,叫人给我打点水,我要洗澡睡觉,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见的动静!”
春来不敢触方荷霉头,赶忙听吩咐下去安排。
魏珠瞅着空档,提着食盒进了门。
方荷赶紧起身,侧耳在门上听了听,外头没什么动静,她才松了口气,兴致勃勃冲魏珠招手。
她用气音问:“快来快来,跟我说说咱们的生意怎么样啦?”
“还有,我银子真陪葬进皇陵里了吗?”
“要挖皇陵的坟分几步你知道吗?”
发现方荷气冲冲回房,特地过来安抚的魏珠:“……”
好的,他竟然一点都不意外,阿姐要是在乎皇上,还跑什么啊。
但阿姐这几个问题,太叫人心惊肉跳了。
他赶忙道:“生意挺好的,银子我都攒着呢,有六百多两了,阿姐要用,等回京我就给你。”
“其他的事儿阿姐就别想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小心谨慎的吗?万岁爷如今积威渐重,前朝后宫都轻易没人敢忤逆万岁爷……”他脸色略有些复杂地顿了下。
“既阿姐已经出不了宫,想在后宫好好活下去,当得比先前更谨慎小心才是,就算你不为恩宠考虑,也得为小阿哥小公主做打算。”
方荷面色平静,“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做宫女谨慎小心是没错的,因为她除了康熙那点子虚无缥缈的兴趣外,什么都没有,行差踏错谁都能叫她死一死。
可现在不同,她是盛京老姓儿扎斯瑚里氏的嫡女,进宫也是先做娇客,再做妃嫔,要还一味谨慎小心,只会叫人欺负死。
要做就做宠妃,历史上哪个宠妃是谦逊有度的?
“你且仔细跟我说说,宫里如今都是什么情形……”
魏珠见方荷有所打算,仔细看也无先前在宫里那股子浮躁不定的感觉,便没再多说。
趁着春来回来之前,他仔仔细细跟方荷把能说不能说的,挑着重点全说了。
过了会儿,春来回来,没带回来热水,倒把梁九功给招来了。
“哟,这是真要叫我值夜去啊?”方荷眉头瞬间就竖了起来。
话说在客栈里待久了,她这演技似乎也大有提升。
“梁谙达别急,容我洗洗身上的腌臜,好歹别熏着万岁爷和德妃娘娘,扰了他们翻云覆雨的兴致。”
梁九功哭笑不得,“姑奶奶就别跟奴才说笑了,德妃娘娘只是来伺候万岁爷用膳,顺道跟万岁爷说说小公主和小阿哥的事儿,已经回去了。”
方荷屁股在床上稳得很,“哦,吃了啊?可我还饿着呢,没力气伺候万岁爷。”
梁九功笑道:“万岁爷猜您就是饿着肚子回来的,特地叫人给您留了菜,请您过去用膳呢。”
方荷想了想,跟梁九功在这里臭贫也没用。
她闻闻自己的衣服,麻辣烤鱼的味儿消散得差不多了,干脆利落起身。
“那走吧。”
等进了门,方荷看见被摆在小矮几上的八道菜,真有些生气了,转身就走。
“站住!”康熙见她这无法无天的模样,蹙眉低喝。
“叫人看见你这没规矩的样子,屁股不想要了?”
方荷站在门口冷笑,“叫我吃你们的剩菜也就罢了,还叫我在小桌上吃,您要想羞辱我,干脆骂我一顿多好,或者叫我看个活春宫也行,何必浪费粮食!”
康熙面色一沉,他叫德妃过来,一开始确实是气不过,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想确认……他不想叫人知道的事情。
要不是梁九功和李德全点头哈腰地拦着,方荷就真出去了。
仔细看她像是真生气了,康熙刚酝酿起来的气却又诡异地平复下来些,哼笑了声,起身过来拉她。
“宫里的规矩,即便是妃嫔侍膳,也得站着,能在小桌上吃,已经是莫大的体面了。”
人进人出的,要是叫她在御前正常用膳,传出去麻烦的是她。
而且他的重点,也不是叫她过来用膳的。
见方荷抿着唇不吭声,康熙无奈把方荷拉到软榻上坐了,叫人把菜摆在软塌的矮几上,到底也不算犯了规矩。
“这些菜朕都没动过。”
“你先前不是还指责朕克扣你的饮食?往后你的一日三餐,朕都叫御膳房给你准备这么多菜,也叫你惦记着朕点好。”
方荷吃了一大盘烤鱼,其实不饿,闻言哼哼着撇了撇嘴,还是不乐意动筷子。
她这可是奉旨吃醋,此时不上天更待何时?醋缸不满都对不起御前这一出出的大戏。
梁九功眼看着气氛凝固下来,急得恨不能火上房,小声提醒——
“姑娘,往后您的膳食,每顿都是八个菜……”
“多嘴!”康熙轻轻踹他一脚,把梁九功踹得哎哟一声,打着自己的嘴巴讪讪后退。
方荷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看康熙一脸等着她认错的模样,瞬间福至心灵。
哦,答应是一荤一素,常在是两荤一素,贵人是四个菜,嫔是八个菜。
这是要叫她做扎嫔?那康熙对她好得……挺扎心。
她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口红烧鳜鱼,喃喃出声:“我就这么从贵妃啪叽一下子,摔嫔位上了?”
真是活着还不如死了强,这狗东西是不是逼她去死?好恶毒的用心!
她跟咬谁的肉一样,恶狠狠咬断一根茭白,直嚼得嘎吱嘎吱作响。
康熙:“……”
梁九功和李德全还有春来,都差点笑出来。
话说就是,这祖宗回来后,总感觉御前瞬间就热闹了许多。
康熙没好气地捏住她的脸。
“郭络罗氏初进宫时不过是个答应,乌雅氏生了阿哥也才是贵人,你一个寡妇初入宫就是嫔位,又无救驾之功,知足吧你!”
方荷赶忙哎哟着拽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您动什么手啊,我口水都要掉碗里了!”
康熙冷嗤,“你连涮碟子的事儿都能做出来,这会子倒是讲究起来了?”
“怎么,乡野客栈竟比宫里还讲究?那朕干脆叫人都净身入宫算了。”
方荷筷子‘啪’往桌上一拍,惊得梁九功等人都一哆嗦。
不是怕她,是怕又因为方荷如此大的反应而沉下脸的康熙。
梁九功冲屋里的人摆摆手,春来和李德全他们都赶忙出去守着。
就在梁九功大气不敢喘的时候,方荷突然冲康熙谄媚笑了出来。
“其实有件事,昨儿个晚上我就想跟您说,只可惜腚太疼,我疼忘了。”
“没人堵着你的嘴!”康熙斜睨她一眼,有些怀疑是不是昨晚打少了,才叫她蹬鼻子上脸,快要踩着他脑袋上天了。
方荷看梁九功一眼,梁九功迟疑了下,也跟着去了门外。
方荷这才隔着矮几探身,小声对康熙道:“其实亲过乔小元,我才知道,原来还是万岁爷的嘴更软,是真梦到了好几回呢。”
当然,最软的还是前前男友的嘴。
因为喝的汤太补了,她梦到的次数更多,一度怀疑自己是个女流氓。
别说她了,康熙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怀疑眼前这混账是不是真去匪窝里混了一趟。
她怎么敢,怎么敢拿他跟一个乡野小子比……
哦,方荷还有更敢的。
她慢条斯理下了软榻,后退几步,蹲身,抬起头,灵动又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促狭,语气飞快——
“可惜的是万岁爷如此柔软的嘴儿,却从来说不出软话,连讨好人都只会下刀子,我今儿个醋吃饱了就先走啦!”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颠,感谢如今她还不是妃嫔,等穿上花盆底,可就再也跑不——
“啊!我错了错了错……唔!”
梁九功等人听到里面的低呼,都忍不住伸长了耳朵,可接下来是一句正经话都没听到。
就只听到不太正常的水渍之声,还有啪啪啪的声响,接着就是粗众的喘熄……
可没等春来脸上泛出绯色呢,里头接着又响起了凳子倒地和皇上闷哼的声音,随即又是一阵啪啪声,节奏和声响跟先前还不大一样。
几个人面面相觑,御前就从来没出过这么复杂的声儿,这到底是妖精打架……还是干打呢?
他们是准备金疮药还是热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