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梁九功躬身应嗻的功夫, 方荷反手拽了把康熙,平静出声。

“等等!”

梁九功抬头看自家主子,康熙冷着脸一言不发,显然金口既开, 就没有往回收的余地。

方荷不等梁九功转身, 冷静看着康熙道:“万岁爷,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看在我差点为您丢了命的份儿上, 我们先谈谈。”

“如果谈完了,您还想将谁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悉请尊便,我绝不多说一个——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康熙拦腰抱起来。

在她的低呼声中, 康熙沉着脸扔下两个字, 就踹门进了卧寝。

“等着!”

梁九功被吓得一哆嗦, 望了望外头的天儿,这都快晚膳时候了……也算是天黑了吧?

瞧着万岁爷这模样, 像是要临幸方荷, 按规矩来说,旁边得有宫人伺候着。

可他分明瞧着, 这俩祖宗完全不像要好好敦伦的模样,他哪儿敢叫人进来,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咬咬牙, 梁九功杀鸡抹脖子地冲李德全和魏珠比划,叫俩人守着门外,尽量别叫人靠近。

他自个儿则站在门口, 伸长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以便叫水或叫太医。

魏珠见到自家阿姐回来,又高兴又担忧,本是恨不能时刻伺候着方荷,好问问她这些时日到底过得如何,这会子也麻溜出了门。

眼下不是叙旧的好时候,他还是再等等好了。

三人严阵以待的时候,康熙大跨步来到床前,将方荷扔进明黄色的被褥里。

这事儿方荷有经验了,她打个滚翻身靠墙坐着,看康熙的神情满是警惕。

“放心,朕还不至于饥——”康熙看着方荷那张如娇花一样的面容,有些说不下去。

这还是在清醒的时候,方荷第一次露出自己整张脸,似是比记忆中更好看了些。

就光那双气到发红的眸子,就叫他心里的怒火有些难以为继。

他微微侧首,控制着不叫自己心软,面上露出几分讥讽。

“你不是要谈?舌头叫狗吃了?”

方荷深吸了口气,努力将声音放缓,“我想知道,曹寅到底跟您胡说八道了些什么,我可从来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康熙不想太刻薄,可他心底的愤懑却忍不住从心底往外冲。

“你是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儿,你光明正大跟梁氏共享一个夫君,还守着客栈那么多人调戏客栈里的厨子,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女子吗?”

方荷咬咬唇内侧,继续压制怒气,她其实不想吵架,重要的是叫康熙把火发出来,解决问题。

她只平静解释,“樊素是梁阿姐的夫君,我跟他没有首尾。”

“至于厨子,我既已逃出生天,想成亲生子,提前试试对方对我有没有感觉,我觉得这并不过分……”

“你还想做什么?”康熙蓦地探身,将方荷拽过来,用手掐住她的下颚,声音几乎压制不住怒气。

“枉朕一直惦念着你……你——”把朕又当成了什么人!

他不想问出跟怨夫一样的话,怒气更甚,“徐芳荷,你是不是跟娼籍女子待久了,就忘了女子的本分!”

不管是康熙这带着压迫的动作,还是他这羞辱梁娘子的话,都叫方荷再也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其实吵一架也行……她蓦地伸出脚,一脚往康熙下腹踹过去,引得康熙心下一惊,险险避开。

他惊得几乎忘了生气,“你不想活……”

“皇上惦念着我,也不耽误宫里又出了个小阿哥不是吗?”方荷冷冷地打断康熙的话。

“哦,我还忘了选秀,宫里怕是又进了不少花骨朵儿似的佳人,您怎么惦念我的?”

“是在惦记着我的时候临幸她们的吗?那我还真是谢谢您惦念着我,这可真是叫人恶心!”

外头梁九功赶心底猛地一哆嗦,恨不能把耳朵剁了去。

饶是知道这小祖宗喜欢语出惊人,但他也没料到,出宫一年多,她竟是越来越惊人。

他赶紧出门,叫李德全和魏珠将人撵得更远一些,生怕叫人听见。

方荷上辈子很少发脾气,因为她气上头说话会专往人的痛脚处戳,连耿舒宁那种牙尖嘴利的都被她气得无能跳脚过。

这会子康熙的脸色也非常好看,黑里透着青,死死瞪着方荷,像是要吃人一样。

他想解释,自己若为方荷守身如玉,那她‘生前’在乎的所有人都会因此而受无妄之灾,朝堂也会生乱。

但他属于帝王的骄傲不允许他解释,只咬着后槽牙,将声音逼出嗓子眼。

“你一个女子跟朕比?”

方荷冷笑,“是,我身份卑微,在您眼里只是个奴才秧子,确实跟皇上比不得,那您干嘛屈尊降贵惦记我?”

“您所以为的深情,到底是临门一脚却求而不得,还是真爱我爱得不可自拔?”

康熙越听越生气,也不可置信,“你就是这么想朕的?朕以前对你还不够好?”

御前哪儿有人跟她一样,规矩不知道犯了多少,却从来没被真正地罚过……

既然要吵架,那方荷那一肚子火也不打算憋着了。

“待我好?又是毒酒又是风吹雨打的伺候着,菜都不叫我多吃几个,我在您眼里算个人吗?我就是个玩意儿罢了!”

“我在想,哦,我死了,您情意倒一天比一天深,看到我还活着,我竟然敢嫁人,您现在怕是恨不能叫我再死一回,好继续一往情深?”

康熙被噎得胸口那股子气直直往脑子里拱,可刻薄归刻薄,吵架……他还真不是方荷的个儿。

“朕若想要你的命,不必见你,直接砍了你的脑袋,还免得浪费朕一杯酒!”

就那一杯吓唬人的酒,还有一回克扣她的菜,就叫她硬是记到了现在。

偏偏他待她的好,她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他气到极点,反而重新冷静下来,察觉出些许微妙,又一次逼近方荷。

“你在逼着朕杀了你?”

“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保住客栈里那些人的命?胆敢掳掠宫妃逃宫,还不守妇道,朕只会叫她们全为你陪葬!”

方荷心想,我是逼您骂我来着,可惜对这位爷只会无能狂怒,实属被人娇惯的大龄小学鸡一个。

她觉得他的火气还差点意思,干脆菜鸡互啄好了,她又伸腿去踹人。

只可惜康熙身体反应比她快许多,伸出去的腿被他抓住,将她整个人往前一拖,顺势将她困在身吓。

“不,叫她们为你陪葬倒是便宜了他们!”康熙越想越气,胸膛起伏不定,全数传递给方荷。

“纵容你欺君罔上,甚至叫你为了几个身份不明的逃奴,就敢如此胆大妄为,如今还敢口出狂言,朕该叫他们一辈子都为奴为婢,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方荷用尽全力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康熙的桎梏,气得原本还留着的最后一丝理智也没了。

她讨厌被人威胁!

讨厌美梦被人惊醒!

更讨厌他连喜欢都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

她一脑袋冲康熙撞过去,撞得康熙闷哼出声,趁他捂鼻子的功夫,她抬手就挠。

“你以为我会在乎?反正我自个儿都活不下去了,你都说了我是个混账,我管他们是死还是活!”

方荷依然不肯放弃挣扎,吃奶的劲儿都用来推他。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下辈子我再还他们,再来一次,我拼了命也要跑,总比死在你床上来得痛快!”

康熙浑身一僵,由着方荷涨红着脸推开他,翻滚到一旁跳下床。

他身上所有的怒气都消散一空,只是脸色黑得叫人不敢看。

“你跟朕解释清楚,什么叫死在朕床上?”他蓦然平静下来,甚至声音都变轻了,可眸底氤氲的杀意却叫方荷迅速冷静下来。

完犊子,气秃噜嘴了。

上辈子男人面对这种羞辱都接受不了,这位爷就更别提了。

理智回来,方荷摸了摸脖子,怒气冲冲的……跪回了床上。

她声音也小了很多,“御前侍寝哪一回有人自个儿走出去的?您不会以为自个儿的技术很好吧?”

“李嬷嬷教我如何讨好您,可从来也不见您花费些功夫叫妃嫔们放松下来,就您那横冲直撞的,身子弱的,谁能受得了?”

康熙的脸色时青时黑,阖上眸子轻呵了声。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纵容一个没有良心的混账如此羞辱他。

“来——”康熙想喊梁九功进来,把方荷压下去,叫她滚得远远的。

可方荷以为康熙气到要杀了客栈里的所有人。

她是为了刺康熙发火不假,可更想先吵架再服软,最后用自己受过的伤打个反差,好跟他讨价还价,可惜气昏了头。

她咬咬牙,冲上去撞进康熙怀里,打断他的话。

“您杀他们,哪儿够解气的,您不如将我五马分尸算了!”

康熙垂着眸子,心里的讽刺叫他又起了火。

“你为了那厨子,不惜以死威胁朕?”

“我跟您说的是娜仁阿姐他们,他们本来就是被我连累才会有这无妄之灾!”方荷抬头瞪他。

“关厨子什么事儿,我亲他是因为他做饭好吃,填饱了肚子,就不用频繁梦到某个混蛋,反正要嫁人,嫁给有身契在手的,听话的,总比嫁给别人强!”

康熙已经不信她这花言巧语了。

“梦到会叫你死在床上的混蛋?徐芳荷,你在朕面前,也就只有刚才,才说了一句实话。”

方荷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若我有半个字虚言,就叫我不得好死,五雷——”

康熙想起自己在景仁宫说过的话,忍无可忍地将方荷从自己身上撕开,将她摁在膝上,‘啪’的一声打断了她的胡说八道。

“皇上!”方荷感觉到屁股疼,不可置信地跟个小王八一样划拉着要爬起来。

刚才都没动手,这会子他发什么疯?

“闭嘴!”康熙狠狠一巴掌又拍下去,半点没留情面。

他发现,还是这种不用面对面的谈话,更叫人解气。

‘啪’——

“朕看你在外头待久了,心野得没边儿,把尊卑都给忘了!”

‘啪’——

“就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一个字传出去,你们所有人都活不成!”

‘啪’——

“朕干脆打死你,也省得朕牵肠挂肚,忘了自个儿皇帝的责任!”

方荷死死咬着唇,再也没出声,这样叫他发出火来……靠着疼卖可怜也行吧,谁叫她在皇帝面前还敢不带脑子呢。

康熙一个错眼,看到落在被褥上的眼泪,心尖猛地像是被蜇了一下,再也下不去手。

吵也吵过了,该罚的也罚了,康熙心底的煎熬和心灰意冷却半点不减。

他甚至怀疑方荷说得对,他其实没那么喜欢她,是因求而不得,才会将方荷看得越来越重。

可他就是不甘心,天底下就没有他想而得不到的东西,其中也该包括一个人的心!

她承认自己是混帐,他作为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人,即便是食之无味,他也不可能由着她自去逍遥。

康熙恨恨地将方荷推到一边,“你既承认徐芳荷已经死了,那你跟徐佳氏也再无关系。”

“南巡结束,朕会派人送你去盛京扎斯瑚里家,往后你就是他们外嫁丧夫后居住在娘家的嫡出三女。”

“等你学好了规矩,再以寡妇之身入宫,正好也算如了你的愿。”

方荷该捅的刀子捅过瘾了,豁出去挨打,保管这人一时半会儿对她起不了爆炒的兴致,却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变成个寡妇。

她彻底躺……趴平,可怜巴巴抬起泪眼,哽咽着往回找补。

“那我往后叫什么啊?”

“三妞。”

方荷:“……”真是个有辨识度的好名字。

她小心翼翼试探:“那客栈里的人呢?”

康熙躺在一旁,不看她那可怜样子,“客栈是樊家樊绍辉开的,与朕和你扎斯瑚里氏有何关系。”

方荷心里狠狠松了口气,看来叫康熙把火发出来是对的,也省得他憋着火全冲别人去了。

可她想留在南地,才有机会彻底逃出生天。

得知康熙南巡,不是她不想离开仪真县,甚至关了客栈先暂避风头。

看小说电视剧的时候觉得肆意江湖很容易,可等真的人在江湖了才发现,没有路引和身份公验,除非落草为寇,否则哪儿都去不了。

选择开客栈的时候她就跟娜仁聊过,如果真要畏首畏尾,成为野人,她宁愿痛痛快快活一场。

该风流风流,大不了人死鸟朝天,也比叫子孙后代都变成随时会被剿了的匪寇,一辈子都见不得光来得强。

客栈突然关门,更会引起人怀疑,她完全不敢赌以康熙的耳目会不会变成画蛇添足。

只能躺平了,赌康熙不会注意到乡野里的一座小客栈,可惜她赌输了。

但她还没输彻底,她轻轻抽噎几声,去拉康熙的手。

“您不叫我现在入宫,是怕太皇太后会叫我真的变成个死人对吗?”

“可早晚老祖宗会知道的,到时候您要叫我再死一回吗?”

康熙抽出自己的手,闭上眼,语气平静,“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儿。”

实则他先前是打算叫方荷一起进宫,扎斯瑚里氏的身份路引都已经在御前,太皇太后那里他早有安排。

现在……他确实不想看到这混账在跟前,否则他估摸着也得气到短寿。

还是把该处置的人都处置干净了更重要些。

再者,分开两地,也好叫他冷静些,若然能放下这混账,干脆她照以前的打算叫她嫁给正蓝旗的新都统,如果放不下……再说。

方荷继续去拉他的手,“那您不如叫我留在曹家学规矩,有您的奶嬷嬷教导,总是稳妥的,总比叫我去陌生的地方……”

“你觉得朕会给你机会再逃一次?”康熙到底忍不住睁开眼,冷冷睨她一眼,却没往她脸上看。

方荷下意识捂住腚,“我要是会逃跑,就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客栈里,等着您瓮中捉鳖……捉我了!”

实际上梁娘子去苏州,是为了去湖广的路引去的。

在大清,以康熙的势力,真下了狠功夫想找人没那么难,可只要路引办好了,就有机会叫大家一起到开了海禁的岸口出海。

到时说不定还能创造一个新国家哩,这狗东西总不可能长了翅膀飞过去。

康熙冷笑,“若是有路引和公验,你会待在江南?”

“你若是想叫朕继续下令叫那厨子去喂狗,你就继续说!”

这混账怕是把他当傻子了,他翻个身,干脆不看方荷。

方荷气得恨不能再一脚踹过去。

她心下一转,恶狠狠冲过去,抱住康熙的腰。

康熙掰她的手,气得方荷干脆爬到他身上,用自己整个人摁住她,逼他看着自己。

“该解释的我都解释清楚了,打您也打了,您还闹什么脾气?”

“如果您往后都将我当个犯人看管,那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康熙对上她那张因为生气变得格外生动的小脸儿,心窝子又隐隐不舒服,连脑仁儿都疼,叫他确实有种掐死她的冲动。

如果这世间不曾存在过如此一个混帐,他也不必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他如方荷所愿,定定抬头看她,“旁人朕杀不得,你……朕确实挺想弄死你。”

方荷:“……”这个弄字,很微妙啊!

她不动声色往下挪,“那我本来有机会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我只能跟旁人抢一个男人,我都不气了,您也别气了好不好……”

康熙由着她挪下去,却瞬间翻了个身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低头,目光与她紧紧相交,其中氤氲着的波澜叫方荷倒抽了口凉气。

“方荷,朕确实了解你,你若是想留下,会想方设法问朕要叫你以什么身份入宫。”

“你会第一时间收回你满身的刺儿,想方设法用你这张小嘴儿来哄着朕……”康熙顿了下,心下嘲讽更重。

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想看到更真实的方荷,还是宁愿她继续像以前一样狡言饰非。

“但你一个字都没提,你说,朕该如何信你?”

方荷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抖着嘴说不出话。

她不说话的时候,那双泪眼里似乎蕴含着万般情意。

康熙忍不住拥她更紧,哪怕她那般羞辱自己,他也还是想将她嵌入身体,也好过牵肠挂肚,愁肠反复。

“皇上……”方荷颤抖着嗓音,努力叫自己更贴近他。

康熙下意识低头,终于还是含上了惦念许久的那张小嘴儿。

然后他就听到方荷呜呜哭出声,“您压着我的腚了!呜呜呜……”

康熙:“……”

他深吸了口气,翻身躺在一旁,一手覆住眼帘,一手指着外头。

“你出去!”

方荷眼泪汪汪翻个身,哭得眼泪停不下来,“我出哪儿去啊?”

康熙想说房间多的是,叫她随便去哪儿,可话到了嘴边儿,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朕就杀客栈里一个人,就从那厨子开始!”

方荷:“……”艹,不问她睡天井吗?

她咬牙爬起身来,一声不吭往外走。

“站住!”康熙低斥,但方荷充耳不闻,引得康熙脑仁儿更疼。

“徐芳荷!!”

方荷只留给他一个愤怒的屁股,叫她走她就走,叫她站住她就站住,她没有脾气吗?

康熙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又升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这混账入他梦的时候,也是每一次都走得如此干脆。

他冷声道:“你要是再往外走一步,朕立刻下令砍了——”

“别叫我徐芳荷!”方荷怒冲冲地转身回来,艰难爬上床,盖上被子趴在被褥里。

“叫死人干嘛!叫人家扎三妞!”

康熙:“……”

他又气又想笑,靠在方枕上,许久不吭声。

等听到熟悉的小呼噜声响起,他才轻声叫梁九功送金疮药进来。

不甚熟练却轻手轻脚给方荷涂了药,将浑身药味儿的方荷轻轻揽入怀里,禁锢住她的手脚,免得她不老实碰到肿的地方,康熙重新闭上眼。

感觉到怀里的脑袋不耐烦地在他心口轻蹭,康熙无声喟叹一声,感觉整个世界瞬间安宁下来。

只可惜这份安宁非常短暂,到了半夜,他就被怀里不老实的动作给惊醒了。

他有些头疼,哑着嗓音问:“你又闹什么妖?”

“我饿了!”方荷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忍着!”康熙将她拢进怀里,只想多睡会儿。

先前因为这混账寝食难安,还耽搁了一日,明儿个起他还要忙,只想好好睡觉。

方荷摁了摁屁股,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那么疼了,倒方便她灵活地钻出康熙的桎梏,悄悄爬下床。

没了乖乖软软的小乔,她连饭都吃不上了,想想就悲从中来,该去找她的梁谙达讨点吃的了。

梁九功早就叫人备着好克化的膳食呢,生怕没用晚膳的康熙和方荷会饿。

听里头先是吵架吵得叫人心惊肉跳的,而后哎哎呀呀又啪啪啪啪的半天,也没叫水就歇了,还要了金疮药……

他一时拿捏不准这到底是敦伦还是没敦伦,只好叫人连同热水一起都准备着。

这会子见到方荷如常出来,梁九功就知道了,显然是什么都没发生,不由得重新将这位祖宗在心里的位置又拔高了一点,仅次于康熙。

毕竟引得皇上大怒丢了命的大有人在,或者干脆用那档子事儿来泄愤也不是不可能。

但万岁爷跟这祖宗闹了大半晚上,愣是一手指头都没动,说句不中听的,宫里的阿哥和公主们都没这待遇。

因此一听方荷说要吃东西,梁九功立马笑着躬身,“姑娘且稍候,奴才这就叫人送碗……送膳上来。”

方荷有些疑惑梁九功为何改口,一扭头就看到了蹙眉站在门口的明黄色高大身影。

“您不是不饿吗?”她翻个白眼,比昨儿个还自在地先一步坐在桌前。

康熙不吭声,他能说怀里一空,他睡意也跟着消了吗?

叫这混账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造作呢。

他淡淡坐在方荷上首:“朕想了想,你还是跟着朕回宫,以太后的口谕接你入宫,陪伴皇额娘,也为皇玛嬷侍疾。”

方荷心下咯噔一下,要是她去了盛京,梁阿姐他们许是还有办法把她接出来。

要是进了宫,她可就只能留在宫里一辈子了。

“可我不是才新寡吗?这进宫也不吉利啊!”她貌似不经意地嘀咕着。

“再说太后见着我,指不定以为我诈尸了,要吓出病来……”

康熙淡淡乜她一眼,“你想好了再说,要是朕再从你嘴里听到一句胡说八道的话,朕就……”

“我不就跟人亲了个嘴儿嘛!”方荷一把拍在桌子上,又有些不耐烦了。

在外头这一年多,她脾气被娇惯得有些绷不住过去的谨慎,而且她也很烦康熙如此双标。

提着食盒进门的李德全和魏珠都哆嗦了下。

虽然都经历过方荷那一句一个大霹雳,可他们也太久没经受过这种霹雳了,有点不习惯。

方荷扭头,见不是外人,继续念叨:“您亲过的嘴儿没有一百也有大几十了,往后指不定更——”

“没有。”康熙淡定道。

方荷:“……”哦,忘了,这位爷活儿那么差,前戏都不会呢。

康熙看着李德全和魏珠哆哆嗦嗦站在门口,进退两难,面色倒是很平静。

他连更大的羞辱都接下了,如今竟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洒脱。

他示意李德全摆桌,继续道:“除了一个已经死了的混账,朕没亲过别人,朕已如她所愿,将她的骨灰撒入了山林,你扎三妞……就老实待在朕跟前儿吧。”

方荷:“……”孩子死了你就奶,孩子活着,你就一点人事儿都不干呗?

她端过鸡汤面,先塞了一口进嘴里,才含混不清狡辩。

“那您现在也亲了扎三妞,咱们都是亲了两个,扯平了。”

见康熙还要说话,她凉凉道:“您要再算下去,我可要跟梁谙达抢伺候侍寝的活计,替您数一数未来孩子额娘有多少了!”

康熙意味不明看她一眼,“行,你跟朕回宫,慢慢数。”

“在数清之前,客栈里的人一辈子都离不开江南,任你有什么鬼心思,朕劝你都收起来。”

方荷往口中塞面条的动作顿了下,接着更凶狠地塞了一大口,吃完以后愤愤进门。

春来小心翼翼跟进去伺候,被方荷缩头缩脑拉了过去。

“问你件人命关天的事儿。”

春来抖着心肠:“您,您问。”可她不一定知道啊!

方荷一脸严肃,“我存宫里的银子,现在在谁那儿呢?”

她很现实,往后只能养尊处优跟人撕头花……没银子怎么买头花,横不能叫人撕了她!

春来下意识看向外头,这她还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