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璩贵千伸手举着烟花棒,直到那……

洛城会意, 眨眨眼,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夜空烟花绚烂,但比不上飞机划破云霄后的漫天星河。

灯光远去,银河流淌成一片。

机舱里的人都睡了, 私人飞机载着十几个年轻人前往北海道。这儿多是璩逐泓的同学和朋友, 璩贵千犹豫过后, 没有问朱欣怡要不要一起。

肯定会觉得不自在的。

别说朱欣怡了, 她和这些人也算不上熟悉,只是和几人有过数面之缘, 因此特意问了刘薇要不要陪她一起,算是出差。

纯玩的差事还算薪水,刘薇欣然应允。

四个小时出头的飞行航程才过一半,进入平流层后, 闹了半宿的人睡得东倒西歪。

璩贵千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银河, 拉下了眼罩。

落地时已是东京时间凌晨四点。

这帮人仗着年轻气盛,安排的活动是一落地就去海边看日出。

函馆的海边已起了乳白色天际线的轮廓,璩贵千和刘薇互相搀扶着走在细软的沙滩上,顶着海风向前。

往前看,不怕冷的青年们沿着沙滩狂奔,手里提着烟花筒,你追我赶。

璩逐泓和洛城穿着的黑色羽绒服大大地敞开, 奔跑中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衬衫, 走在最前面,踩着海水的边界。

一层毛衣一层绒衣外面还有一件防风冲锋衣, 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璩贵千:……

她叹一声气,心想闹吧闹吧,不趁着现在放纵, 难道还要等老了再颤颤巍巍地后悔。随即上前捞了半篮子烟花,一个个地研究。

海水呈现出湛蓝的色彩,又在光线的照映下在某一刻显出些黑来。远处,霞光初现,太阳的光直直地打在海面,刷出了一条瑰丽大道。

璩贵千伸手举着烟花棒,直到那短短数秒结束,太阳的光芒完全淹没了烟火。

天亮了。

她身后,刘薇突然喊道:“贵千!”

转头。

相机咔擦一声。

拍立得吐出相片,刘薇一扫刚下飞机的萎靡困顿,兴致勃勃地跑过来给她看。

相片显影,贵千带着藏蓝色的毛线帽,和黑色的海岸线、白色泡沫海相得益彰,衬得人更精神。

她夸:“好看的。”

“嘿嘿,”刘薇一笑,向她展示自己脖子上的拍立得和单反,“带点照片回去给老板,纯玩还拿工资我良心有愧啊。”

远处的人也消停了,勾肩搭背地看完了金黄色太阳跃出海平面的过程,就坐上了去温泉酒店的车。

“冷吗?”

上车后,她身边的位置被默认空给了璩逐泓。

她问道,拿起一边的保温杯递过去。

璩逐泓的脸上吹起了红晕,摇头,喝下热水,又问她:“困吗?今天实在闹得太晚了。”

当然困。不过,看到一场难得的海边日出,还是值得的。

身后有人嚷嚷,待会儿要睡到昏天黑地,谁也别叫他。

压根没人搭理他,他转头去看,身边人一落座就睡着了。

车程不远,盘山公路往上,温泉酒店就在二世谷雪场最顶上的地段。

房门一开,璩贵千凭着本能把外衣脱了,几乎是登时埋进了软绵绵的被子,陷入了深眠。

一夜无梦,清醒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拿手表,一看只比平常起床的时间晚了一个钟头。

生物钟啊。

雪光从没关严实的窗帘缝里泄下一角。

她赤脚下床,地面却是温热的。

窗帘掀开,昨夜困倦的人们错过的景色映入眼帘。蓬松洁白的雪覆盖了整个世界,与蓝天相映成趣,山腰处云雾缭绕,再往下却是深绿近黑的植被。

雪光映入,却是温润的,并不刺眼。

璩贵千轻开了一缕窗,外头的空气钻进来,冷凝的水汽沾上温热的肌肤,她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过来。

晴日方好。

洗漱完,她的行李衣物早已整齐放在外间。

整层楼的套间都被他们包下了,此时出门,走廊上静悄悄的,看来这些人昨天筋疲力竭,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

转过弯,到了这层楼的观景台,却已经有人在了。

洛城和另一个男生并排坐着,面朝羊蹄山雪景。有人说这

是小富士山,云雾缭绕下,还真有几分相似。

璩贵千今天的帽子是橙色的,带着毛线球,珊珊可爱,却恰好和那个男生的羽绒服撞了色。

寻常男生大约不会选择这种亮丽的颜色,一是青春期的男生总有些故作成熟的执着,偏爱黑白灰一些,二是也少有男生能够穿出这种颜色的青春朝气来。不过他倒不一样,鲜亮的橙称得人神气十足。

此时偌大的观景台就他们三个人,那两人听见服务生开门的声音望了过来,璩贵千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洛城边上的藤椅。

毕竟打过几把游戏,更熟悉一些。

“早上好,”洛城今天穿了一身的白,温润清澈,“他们还在睡呢。”

贵千点头,视线左移,一下子想起了橙色衣服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曾嘉文。

昨天见过的人太多了,宴会上的人如过江之鲫,但被璩逐泓私下点出来的却不多。

曾嘉文就是其中一个,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需要忌惮的背景,而着实是璩逐泓也有着耐不住分享八卦的心。

“他妈妈是韦素心。”

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隐退结婚生子、再无音讯的港星,几乎是一代人眼中魔教妖女的标准模版。

曾嘉文跟贵千差不多大,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早上好,要不要来点咖啡?这里的早饭做的很好吃。”

洛城面前的是传统日式早餐,一并点头。

服务生端上来菜单,璩贵千扫了一眼,听了曾嘉文的推荐,选择了班尼迪克蛋。

盘子端上来,果然味道很好,但最让她舒心的还是热咖啡的香气,醇香浓郁,舒缓熬夜带来的倦意。

三人闲聊几句,说起璩逐泓出国读书的事,贵千还礼貌问起了洛城的升学意向。

毕竟就三个人,她和曾嘉文不熟,只好礼貌讲讲不会出错的话题。

“我打算读经管,上不了华庆,发挥正常的话,人大吧。”

那就是还在京市了。

曾嘉文啃了一口果干,哼了一声:“这是什么学霸的感慨啊,要是我,上个一本我妈妈都开心得没边了。”

他看上去天真无邪的,璩贵千却想起璩逐泓的话来。

不为人知的是,韦素心选择的丈夫是港岛曾家的三孙曾同毅,曾嘉文是他们家为数不多在深市上学的小辈。曾家在港岛盘根错节,更是枝繁叶茂、人口众多,内部的关系纠缠不清。

“我还是羡慕逐泓啊,”洛城轻飘飘地左看一眼,招手让服务生添茶,“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璩贵千擦过了手,专心致志地吃东西,在雪景前听他们聊天,漫不经心。

洛城问:“你怎么来了京市?”

“我爷爷来开会,我跟着蹭一趟飞机喽。”曾嘉文托着下巴,眉飞色舞。

他遗传了母亲的眉眼,又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显得稚嫩可爱,大约是很受老人家宠爱的小孩。

银叉切开班尼迪克蛋最上方的水波蛋,蛋液溢出,滑溜溜地在盘里延展。

璩贵千没看这两人一眼,专心地切着麦芬和培根,浸透了蛋液沾着荷兰酱,一口咬下。

她眼睛一亮,被丰富的口感征服,想伸手去拿桌上的纸。

洛城的脸朝着曾嘉文那边,手却已经帮她将纸巾盒递到了旁边。

早餐也用过了,还是没人出来。

曾嘉文等得有些不耐烦,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先出去玩吧?”

也不是不行,这里都是成熟的商业雪场,不会出什么意外。

洛城侧头,额发一甩而过:“妹妹要去吗?”

比起从前暑假见过的数面,他的头发更长了一些,错落有致地搭在脑后。也是到这时候璩贵千才发觉,他是有些自然卷的。

“好啊。”

外面雪光正好。

在去雪场的路上,璩贵千给哥哥和刘薇发了短信,随即到了地方,换上崭新的雪服、雪鞋、护目镜和头盔。

她是第一次滑雪,选的是好上手的双板,教练在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注意事项,洛城从前面穿戴好了出来,护目镜别在头上,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

“我先走啦!”曾嘉文抱着单板兴致勃勃地往前冲。

他们包下了这一片小型雪场,未经压实踩踏的粉雪实在是很有让人驰骋撒欢的欲望。

曾嘉文跑得没影儿了,洛城回头往她这看了一眼。

“保暖有没有做好?一定要当心,听教练的,不要慌。”

护膝护臀护甲都穿上了,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了,璩贵千跺了跺地,示意:“没问题的。”

户外,上了传送带,洛城单手扯下护目镜,犹豫片刻,还是去了初级道。

初级道不高,璩贵千往下望一眼却还是微微晕眩。教练拿着雪仗比划拐弯、加速、减速、刹车,接着又检查了一边她身上的防护措施。

洛城跟在他们后面,深蓝色的雪服反射着光:“要是感觉要摔倒了,尽量往侧面倒,臀部着地泄力。”

“你不去那边吗?”她指了指曾嘉文所在的的高级道。

洛城是带了自己的雪板出来的,显然也是擅长熟悉的。

“很久没滑了,先熟悉一下再上难度。”

他这样说,璩贵千也随他,自顾自跟着教练一步一步熟悉双板。

“……平地就像这样,跟滑旱冰差不多……上板的时候不要先动……”

站在坡度不高的初学道上,璩贵千深呼吸一口气。

教练还在絮叨:“重心微微前移,不要怕……”

大约很多人都会在这一步犹豫很久,以至于教练重复了很多次不要害怕。站在这里往下倾确实会让人有种即将摔倒的错觉。

违背平衡感的、不符合生理本能的行为。大约只有人类会追求危险中的快感。

洛城先一步下去,在初学道的底端超她招手。

雪道长,隔着护目镜,只能看到一个蓝色的小点微微闪动。

呼……

身体前移。

没有犹豫,她前倾的动作果断而坚决,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前面都很顺利,眩晕感只持续了几秒,稳住重心后,速度让她心跳加速。

拐弯,微微减速……

但一个错眼,两板碰了一下,她心里一慌,顺着力道让自己倒在了雪里。

已经压过了速度,臀部着地,边上的雪松松软软的,这一倒并不疼,甚至这颇为成功的初试让她心情更加愉悦,几乎立时爱上了在雪里飞翔的感觉。

但下坡的洛城看她没动,立刻抱着板子往上跑,气喘吁吁地蹲下来:“受伤了吗?”

“没有。”

躺在雪地上,璩贵千左手放开雪杖,把护目镜往上一扯,脸上的笑容肆意洒脱:“我忘了怎么下板了,拉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