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程甜主动挑事,原本的物理课变成自习。
鉴于程甜认错态度还算良好,刘老师让她写检讨书,当面和黎雾道歉寻求原谅,以及背上记过处分。
程甜自觉冒犯,整颗心都皱在一起。
她双手在底下紧紧拧着,当着办公室所有老师的面对着黎雾愧疚开口:“我以我的偏见诋毁你,伤害你,这些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凉气充足,带着冷气的空调风吹在半空中,带来一阵又一阵令人发颤的冷意。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目光注视着全场的焦点,似乎都在等黎雾接下来的回应。黎雾静静地听完,她的眼神很冷,身上那股冷漠疏离一直停留着,她说:“你肆无忌惮的诋毁对我造成很严重的伤害,我做不到原谅。”
程甜抬起头,就像是真的知错了似的,语气试探地询问:“那你要我做什么才能原谅我?”
黎雾秒回她:“没法原谅。”
有些行为,在她选择迈出的那一步时就注定了无法和解。
她本就是带着一颗伤害攻击你的心脏来的,那就没有再接触下去的意义。
黎雾只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就回去自习了,班里的同学亲眼目睹她和程甜的矛盾,那些审视的视线到这会儿变成看向弱势者的怜悯。黎雾没什么情绪地回到座位上,看着桌上的试卷,她拿起笔默不作声地低头答卷,好似根本感受不到身边那些异样的目光。
下课铃声刚响,很多同学围到黎雾身边,对误会她一事道歉,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对她的处境表示想要施以援手照顾她。
“对不起黎雾。”
“都这么长时间的同学了,你平时也没怎么我们,我不该那样怀疑你。”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没有叔叔阿姨在身边照顾你,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黎雾,以后我们一起玩吧。”
“……”
“……”
那些一字一句的交流,就像掺杂着止痛药的盐粒,将别人生生掀开的伤口又重新揭开。
黎雾不适地闭上双眼,她的反应平淡,哪怕是不舒服的状态也会看着很冷静,她语气疏离地拒绝这里所有人的好意:“我父母生前为我准备了教育基金,不管是学业还是生活上都很顺遂,谢谢大家关心。”
最后一节课仍是自习,临近放学的点,教室里已经骚乱起来,低声的窃窃私语声蔓延。
黎雾做完试卷后便拿了课外书出来,她的读物都算工具书,生涩难啃,需要足够专注才能读下去。
就在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黎雾合上书籍,身边的人突然打破两人中间的那条界限,那股淡在鼻尖的苦柠香气逐渐逼近,池樾递过来一块巧克力。
黎雾抬头,和他深邃的眼眸对视上。
那双狭长的双眼就这么无声地看着她,像一片平静地潭水,将所有情绪都吞噬下去。
黎雾没有接过。
她视线从巧克力再挪到池樾的脸上,她歪着脑袋,无声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教室里很快空了大片的人,池樾像没什么耐心继续耗着,把手头那块巧克力随手搁在她的桌上,“桑嘉佑给的,我不爱吃。”
话落,他轻飘飘的语气同他起身动作一起到来,“给你了。”
峭拔的身形溺在黄昏的光芒里,他高大的身影停留在门窗前一瞬而过,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
黎雾捞起那颗黑巧,手脚麻利地锁上书包拉链,然后冲着那道高挺的身影追上去。她下了楼梯,火红的夕阳卷着两边绿茵茵的树,黎雾触到地上那道长长的影子停住,叫住他。
前方的人果然应声回头,黎雾顺势举着那颗黑巧晃了晃。她站在柔软的太阳光底下笑起来,眼尾弯弯的:“池樾。”
“谢了。”
“不过我更喜欢白巧。”
……
……
一班和五班放学后有场篮球赛要打。
桑嘉佑提前跑到篮球场占位,看着时间,他懒洋洋地躺在休息区,手上拨着池樾的电话,电话拨通的等候声响着,奈何对面一直没人接听。
许弋听见手机听筒传来的忙音,纳闷道:“池樾这是不来了?”
桑嘉佑摆摆手,“估计被什么事耽搁了吧。”
许弋点点头说也是,“池樾答应的事情从没食言过,他明明上午答应好的。”
电话那边还是没接,桑嘉佑不耐烦地啧了声,从椅子上起身:“我找找他去。”
话音刚落,篮球场门口出现一道人影。
桑嘉佑看着熟悉的身影“哎哟”了声,阴阳怪气他:“你手机撂水里去了?”
池樾下意识皱眉,余光瞥到他手机的通话页面,猜到他们刚才大概是在给他打电话,他说:“没电了。”
“怎么到现在?”桑嘉佑这话明显气消了一半。
许弋加入话题打趣道:“又收情书了?”
“没。”池樾说。
桑嘉佑和许弋两人下午参加了场和其他学校的联谊球赛,一直没去教室上课,自然也不清楚班里发生的事情。
池樾不想多说什么,环视了眼四周,看着赛场上的人数差不多齐了,于是催促道:“还打不打?”
“打啊。”
“当然得打。”
夏天室内的篮球场很闷,天花板上的小窗漏出外面的天色,落日的余晖照进来,空中的白色颗粒飘着,趁着做热身准备的时间,桑嘉佑凑到池樾身边,“这么晚过来是不是安慰你那同桌去了?”
他声音很小,刻意压低的声音。
出于对黎雾的保护,程甜的处罚单上只是“诋毁造谣”一事,但关于黎雾真实情况却是没直接公开的。
桑嘉佑人脉广,能瞒得住别人的事情却不一定能瞒得住他。他的腿翘在篮球架上,身子下压,“别以为你在教室里替她出风头的事情我不知道!”
池樾未置可否地轻笑了声,大概猜到是谁跟他漏的信息,没把他现在的探听当回事,“我能出什么风头。”
桑嘉佑出手往他肩上锤了一拳,“我都听宁兆阳说了,老班把两位当事人带走以后,你在教室里大显神威。”
宁兆阳是桑嘉佑的同桌,还有个龙凤胎妹妹在班里读书,他和桑嘉佑关系不错,除了平时在学校里打交道以外,私下也会约着一起玩。
本来今晚宁兆阳也该来和他们一起打球的,但他这次期中考试成绩不理想,家里人果断给他报了辅导班,所以这段时间他放学后都在辅导中心渡劫。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他们拉小群八卦。
池樾觉得他开始胡扯了,嘲他:“说什么鬼东西呢。”
桑嘉佑不跟他争论,举起手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你英雄救美的行为真不错。”
刘老师把课停了带走黎雾和程甜,这场闹剧的当事人都被请走,剩下一群人心有余悸以外,回忆过往记忆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因为一直觉得死亡和灾难很远,所以到现在也难以相信那些悲剧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
“我说真的,我看黎雾一点也没以为她会是个孤儿。”
“是啊,谁想到那么不幸,家里遭这种意外。”
“哎……”
“得了吧,人家就算没父母看着过得也不差。”
“哦你说到这个,之前我看她上了辆玛莎,就算父母不在了,肯定也有别人照顾她啊。”
“我的天?不过说的也是,她都还没成年呢,肯定有监护人,家里总还有别的亲戚在吧,哪里轮得到我们替她操这个心。”
“哈?这么豪??”
“我去,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世界入场券哈。”
“哈哈,啥意思?”
“意思就……”
自习课上纪律问题一直没得到解决,班长提醒过了几次,但还是架不住他们心底的八卦,哪怕压低声音勾着头也要聊。
还是池樾这位少爷像犯了少爷病似的把课本摔在桌上,教室里发出“轰”得一声,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纷纷朝声源处看去,那位平时寡言少语的少爷就像心情不好似的,“没完了是吗?”
他的视线对上方才聊天聊得最欢的那个男生,这个人有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平时爱给自己树立纯爱战神的形象,但背地里却和他的表面人设两模两样,桑嘉佑朋友多,知道的事情也多,这些还都是他们意外看见的。
池樾没给那个男生留面子,扯了下唇角犀利开口:“嘴那么碎,要不也跟同学说说你到处滥交的事儿?”
……
……
池樾在校的威慑力很足,他看不惯大家主动替黎雾出了这个头,后来伍思尔也站了出来发声,让大家保守黎雾的秘密,不要在私下传播到时候再让受害者难堪。
站出来说话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大家不想被找事,自然而然收敛许多。
当然,班级里下午发生的事情全都传到桑嘉佑耳朵里。
他上次费尽心思拉上池樾教训赵毅那个智障,结果这次是池樾自己主动,这还真让他挺意外的,“怎么,真动心思了?”
篮球场上动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有些出汗了,池樾按着手肘做着手臂肌肉拉伸,他没什么情绪地掀起眼皮瞥过去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不知真假地反问:“不行?”
“得。”桑嘉佑见他不想说,立刻抬手投降,“随你喜不喜欢,大不了我不八卦了呗。”
“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到前头,”桑嘉佑正色,语气严肃道:“池伯父一直把你的成绩看得重要,你要是成绩掉了点儿,你看他能不能饶得了你。”
短暂的热身期很快结束,池樾嗤之以鼻地轻哼了声,不知道是哪里又不爽了。
但他给了桑嘉佑定心丸,他说:“输不了。”
从小到大,但凡池樾参加过的比赛就没输过的,所以才有了轻狂的资本。
他脑子灵,天赋高,在这种基础上还能认真地对待每件事,性格使然,他在训练的事情上也从不含糊。
就没输过。
桑嘉佑听着他刚才那句轻飘飘的话,低头无奈地笑了下。白操心了。
尽管如此桑嘉佑还是跟他开玩笑说了句,“行行行,你厉害。那万一你以后要是无家可归了我照顾你。”
他们正要上场呢,池樾听到他这句话停住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放心,你没这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