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蒸芋艿

今晚沐浴时宋怀景用的是不冷不热的温水, 穿过长廊吹过一阵雨夜的冷风,故而身上本布满的凉意。

如今却被贺星芷滚烫的身子一贴,瞬时便化作一片灼热。

他闭了闭眼, 强压下翻涌的情潮,搂在她腰间的手臂却紧了紧, 另一只手又死死地抵着她的膝, 阻止她再冲撞过来。

“阿芷……”

宋怀景的声音比寻常时哑了几分,满是无奈的纵容,又有无尽的欲望。

贺星芷眯起眼, 压根没有听宋怀景的话。她只是对眼前的光景感到十分好奇, 伸手往那鼓鼓囊囊的隆起又扇了一掌。

指尖掠过身前的凸起, 宋怀景屏住呼吸,紧接着呼气声猛地一沉。

“嗯。”贺星芷又轻轻地从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声音,她弯曲着食指, 欲要朝着那点红抠弄。

宋怀景猛地擒住她的手腕。

她此时力气竟比往日还要大上几分, 用起力来能将他的身子抓破皮。

“阿芷, 别。”

贺星芷的指尖离他胸前堪堪一寸之距,发觉自己的手不能动弹,她又用力挥了挥手, 眉头皱成一团。

眼瞧着她要生气了,宋怀景又败下阵来,他握着她的手腕贴在自己胸前, “阿芷, 轻轻的好吗?”

她烧得糊涂,又因这两日的事头脑还未清醒。她只当是抓着什么好玩物件,指尖也如宋怀景的请求那般只是轻轻地扣弄,却不知这般举动于宋怀景而言简直是酷刑。

但贺星芷却玩得很欢喜, 嘴角上轻轻勾起一丝弧度,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会儿将脸埋上去嗅一嗅,一会儿又用指尖戳一戳。

宋怀景明知贺星芷此时神志不清,依旧由着她乱来。

他知晓,他心底是龌龊的。因为贺星芷清醒时断断是不会对他做这样的事,至少在她再重新爱上他前,她不会对他这般亲近。

能在她意识不清的时候这般被她对待,对于此时的宋怀景来讲,已然是一种馈赠。

他知晓贺星芷每回在意识不清时,比她清醒状态还要任性大胆。

也只能趁着她如今意识不清让她放肆。

宋怀景低下头,唇瓣擦过她的额头,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低下头一遍一遍地亲吻在她的额上。

他想起贺星芷八、九年前还未经营过酒肆也鲜少会喝酒。但她有好友开了间酒肆,有一日她去拜访好友,贪了杯喝得醉呼呼。

宋怀景下了值就径直去了她好友酒肆去接她。

起初她晕乎乎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这还是宋怀景第一次见她喝醉,以为她喝醉时就是这般安静。

谁料刚踏进府门,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上蹿下跳。

贺星芷一会儿去后院种菜养鸡的地儿抱着一只老母鸡一只摸着它背上的羽毛玩,一会儿想要爬到杏子树上,一会跳到他的身上对他又亲又抱。

结果她身上的酒气过到宋怀景身上来,宋怀景喝不得酒,很快弄得他的身子开始泛起红点,好在不是多严重,第二日就好了。

宋怀景知晓喝醉的人不能立即洗浴,但那时是夏日,贺星芷热得浑身冒汗,哭天喊地要洗浴。

他只好特意让两位丫鬟小心帮她洗,结果她不愿意,自己在浴桶里站着边唱边跳,将木桶中的水都洒了小半在地上。

还是宋怀景进了盥洗室替她擦干净身子抱她出来。

紧接着扯着他一同躺在榻上睡,开始胡乱地解开他的衣裳,往他的胸膛摸去。

那一夜的她与今夜的她竟有几分相似。

而宋怀景也如从前那般纵容她、一步步放低自己的底线退让。

不过从前的自己总归还是坚持着底线,如今的他什么都不要了,是他主动在她面前解开的衣衫,是他主动引诱她做这些的。

贺星芷玩了一会儿又骑在他的腰上说要骑马,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处轻啃。

宋怀景抚着她后背垂落下来的青丝,将她柔然细长的发丝绕在指尖,情动时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望着她那方才喂过水的唇,晶莹剔透泛着红润,宋怀景垂下眼睫,想要吻到她的唇上。

只是倏然想起她如今不过是意识模糊的状态,宋怀景不想让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个吻是在这样胡闹的情形下发生。

他便只将这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就像先前在她昏迷时亲吻她掌心那般小心翼翼又轻柔。

贺星芷却突然抬起头,打断了宋怀景的额头吻。

她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被她压在身下的宋怀景咽了咽唾沫,轻轻地蹙起眉头,心底却泛起了不知名的难过,她可是不喜他这样的动作?

她依旧眯着眼,也不知道能否看清眼前的人,宋怀景就这样静默地看着她时,贺星芷手撑在他的肩上,冷不丁地亲到他的唇上。

与其说是亲,更准确来说应该是撞。

宋怀景闷哼一声,贺星芷掌心压到他右肩的伤口上,有些疼。

她这样冷不丁撞上来,也亲得他有些疼。

宋怀景显然一怔,她今夜的任何动作与行为,都不能追求所谓逻辑目的。她一直在随心所欲,身子与脑子想如何做便就这样做了。

故而他没有细究贺星芷为何骤然往他唇上亲了一口的原因与目的。

但他望着她拂起自己的发丝起身的动作时,他依旧怔愣着。

贺星芷显然不知宋怀景这是何意,只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之间继续自顾自地玩。

这一通下来,别说贺星芷累了,连宋怀景也觉得累了。

窗外依旧会响起一道道惊雷,电光在云层间翻涌,将屋内照得骤亮又归于黑暗。

此时的屋内却出奇的安静。

“阿芷?”

睡着了呢……

宋怀景搂住她的腰身,扯着被褥又将她整个人都裹住。

此时她的背后又一次汗津津的,想来是方才与他闹出的一身汗。

宋怀景轻叹了一口气,拿起干面巾,又替她细致地擦干身上出的汗,掌心又贴在她的身上试探了一番,此时贺星芷的身子总算是没有那么烫了。

他手环在她的腰上,低下头将下巴贴在她的额头上,直至此时,他都会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越是这样想越是心底不安,宋怀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只有耳边听着她的呼吸声,感觉到她温热的体温,又出触碰到她身上柔软的布料时,他才能在心底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是阿芷,阿芷想起他了,阿芷会重新爱他的。

宋怀景缓缓吐出一口气,却不敢挪动半分,生怕惊了她的安眠。

雨声渐密,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唯有怀中人均匀的呼吸声,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熨在他的身上。

晨曦照拂,草上的露水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金芒,远处的天碧蓝如洗,院子的石砖上还残余着昨夜雷雨留下的水痕。

贺星芷推开房间门,朝着天喊了一身。此时她只觉得浑身有着一种曼妙的舒畅,病愈过后的那种奇妙感觉让她觉得自己重生了。

“我重生了,重生在十年前还未被……”

贺星芷晃了晃脑袋,止住了自己的自言自语。

等她漱口洗完脸后,红豆也知晓她醒来了。

“东家,你可醒了!”

贺星芷先是听到她的嗓音,紧接着眯起眼看见一抹绿朝她的方向跑来。

“身子可觉得好些了,还有在发热吗?”红豆眨眨眼,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待看清贺星芷格外精神红润的面色时,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红豆四处张望着,扯着贺星芷的衣袖,脸上的神情格外别扭。

贺星芷也跟着她四处张望着,疑惑道:“红豆,怎么了?”

红豆想起昨夜见到宋怀景的事,又想起他昨晚说的那些话,她挠了挠头,压低着嗓音问:“东家,您和宋大人的事,我昨夜听他说了。”

“他都和你说了?”贺星芷蹙眉。

几年前第一次来到《浮世织梦》的事确实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她与宋怀景似乎也确确实实是相爱过就连成亲也只差了个吉日。

昨天她生着病,又被这突然出现的漏洞弄得晕头转向,但她还是抽出了精力细细地想了想,京中那些传闻与她记忆中极其零碎的记忆也对得上。

十四岁独自生活养活自己,从豆腐摊子做起,做起了食肆,做到了城中,又做到了江南,再做到京城。

虽然这些零碎的记忆中极少会有宋怀景的面孔,但贺星芷也确实知晓,宋怀景未欺骗自己。

他对于自己,也有一种无法言喻又朦胧的亲近感,虽说不上多愧疚,但想到他独自在这里等自己八年的时光,贺星芷自是不介意宋怀景想法子将她这层身份昭告天下,虽然为了使她两次身份合理融合,要编造出一个假的故事出来。

只是贺星芷未料到他竟如此快就将二人过去的身份与关系告诉了红豆。

不过仔细想想,红豆算是她如今最亲近之人,她最先知晓也是情理之中。

红豆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东家,这竟是真事,那你如今与宋大人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贺星芷眨眨眼,语气有些纳闷。

“您可是记起所有的事了,那您对宋大人可还有何感情否,那你们如今可算是订了婚的未婚夫妻了吧,日后可是要与他成亲?”

贺星芷先是摇摇头,“记得不多,有些零碎,毕竟又是那么多前的事了,我对宋怀景自然也没多少感情啊,婚事这种事……”

她说着也挠了挠头,无所谓道:“唉,以后再说吧。”

红豆张了张嘴,正想和贺星芷说昨夜是宋怀景照顾的她,只是还未开口,就被燕断云一声“阿芷姐姐”给打断了。

“小燕?”贺星芷扭头看了一眼,又回头看向红豆,“红豆,我好饿,今天早上吃什么?”

“哦对了,厨房还热着食,我现下拿来给东家。”说罢,红豆快步离了去,她这抹绿很快在贺星芷的视线中消失。

“阿芷姐姐,听红豆姐姐说你可是染了风寒发热了,现下如何了?”

贺星芷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好得很,昨天晚上退烧了就好了。”

“没事就好,三日前那晚我去寻你与宋大人见到你们双双昏了过去,可担心死了。”

“呸呸呸,大清早说什么死。”贺星芷摆摆手,“没事了,我都没受伤只是淋了雨才发热的,宋大人才麻烦,他身上不是好几处伤口吗。”

燕断云皱起眉,“是,宋大人伤得严重许多,大夫通宵照看,就怕他……”

他顿了顿,咬住了话头,“就连国师也说怕是凶多吉少。只是不知为何,他竟醒得如此快。”

贺星芷得意地笑了笑,想起自己说不出宋怀景醒来可是多亏了她用积分换的药,她瞬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有些心疼地想,六十六积分,好贵呢!

“怎么了小燕,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有什么事要说吗?”

燕断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看看姐姐身子好了没。”

“你用早饭了吗?”

他又摇摇头。

“那顺道一起吃吧。”

“好呀。”

红豆很快差人将早食端了过来,全是养身子又合适贺星芷胃口的吃食——软面、菌菇汤、蒸芋艿还有蒸糕。

燕断云这人不挑食,毕竟在军队里树皮都吃过,贺星芷吃什么他便也吃什么。

“这几日一直在下雨,运河和流域附近可还好?水灾可严重?”贺星芷随口问道。

“还好,前些时日宋大人与裴大人便提前做了准备,此次泄洪泄得及时。地势较低之处的百姓居民也早已提前转移到了地势较高之处。我前几日带回城中的军队也前往水患较为严重之地协助裴大人治水。”

贺星芷点点头,只觉得自己也感觉到有几分喜悦,希望她在北岸的纺织铺子也能安好无事。

贺星芷挠了挠脖颈,发觉不知何时被咬出了个蚊子包。

“那三日前那晚一切可顺利?那个道长可捉住了?”

“捉住了,今日一早,宋大人就继续去审问他了。”燕断云道。

“可有审问出什么了?”

见燕断云静默了半晌,贺星芷想起她身份到底与他们不同,或许燕断云不好告知她。

她随即露出了个尴尬的笑,摆摆手,“如果不方便和我说也没关系,毕竟我也不是你们官府中的人。”

“没,宋大人说可以与姐姐说,只是我在想该如何与你说清,这事情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哦,原来是在组织语言嘛。

又等了片刻,燕断云总算是捋直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与贺星芷听。

“阿芷姐姐,你昏迷这两日,外头确实是翻了天。”

听燕断云的话,贺星芷也渐渐知晓了来龙去脉。

江南这场水患,起初官府并非毫无作为,只是这场暴雨百年难遇,堤坝根本扛不住。

偏巧刺史大人又病倒了,将治水之事全权交给了长史。

但按昭朝律法,若灾情过重,官员轻则贬黜,重则问罪。

长史眼见治水无望,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边疯狂敛财,一边听信他那个师爷引荐的道长,说以童男女祭祀河神便能平息水患。

而那冯霄根本不是什么道长,他是当年五皇子身边的谋士。

五皇子夺嫡失败后,他侥幸逃脱,这些年一直躲在暗处,就等着卷土重来,妄图从南方开始招兵买马想法子起义夺权。

他需要钱财招兵买马,更需要人手,一部分被抓来的孩童会被他用来施邪术欺骗五皇子余党要复活五皇子的亡魂。

实际上是他自己要用邪术给自己续命。

当然,这些邪术都是假的,根本没有用命换命。

剩下的则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弄什么童工坊听命于他,有天赋的则会训练成只听命于他的死士。

刺史大人察觉不对,想上奏朝廷,却被他们设计囚禁。

长史一伙人趁机抬高赋税,谎报灾情,甚至散布谣言,说河神震怒需以童子祭祀平息。

眼见水患的影响越来越大,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百姓走投无路,许多人也就信这些鬼话。

三日前那晚,贺星芷假扮河神娘娘引起众乱,国师大人和裴大人趁机控制住长史一党,宋墨带人救出了被困的孩子。

燕断云调兵来城中镇压住冯霄私兵的动乱,而宋怀景于贺星芷将冯霄打晕在半路,好在燕断云觉得蹊跷,在路上看见晕倒的冯霄边抓了起来。

“如今百姓虽半信半疑,甚至最近开始相信有河神娘娘了。不过如今眼见患渐退,孩子平安归来,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余他们信不信我们也管不着了。

“国师夜观天象,说暴雨将歇。裴大人和宋大人便早已备好泄洪之策。眼下只等朝廷批复,便能彻底了结此事。”

“天呐……”

贺星芷有些叹为观止,她实在想不明白,那龙椅可以什么好坐的。

她瘫倒在椅子上,摸了摸吃饱的腹部,也松了一口气,总算要天明了。

趁着天好,她去了一趟云水轩看看生意的状况。下午才回了在客栈租的那个院子。

云水轩离客栈很近,贺星芷是走着回去的,还未回到客栈时,遥遥地瞧见了宋怀景。

“宋大人?”贺星芷下意识打了声招呼。

宋怀景才审问完冯霄,衣裳上甚至沾了血,故而本想绕开她,也不知她平日这样差的视力今日怎么就认得那么准。

他收起还未来得及敛起的戾气,脸上摆上温和至极的笑朝她走去。

“阿芷,身子可好些了?昨夜发了高热应该彻底退去了吧?今日可有复发?”

“嗯?宋大人,你怎知我昨夜发了高热?”

听到她这番话,宋怀景瞬时哽住,敢情她全然忘了昨夜与自己的相处?

他知晓贺星芷心大,不知晓她心大到全然忘了昨夜自己与一男子二人独处的事。

还好这个人是他,不是旁的男人,只是宋怀景此时竟觉得若是旁的男人这样彻夜照顾她,她也会无所谓。

他顿时觉得觉得胸口一阵酸意,连牙也跟着酸了起来。

他闭了闭眼,又呼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眉眼笑得弯弯,“阿芷,你这忘性可真大。”

“啊?”贺星芷有些茫然,挠了挠脸颊,“宋大人这是何意?”

“阿芷可知晓昨夜彻夜照料你的可是我。”

贺星芷显然懵了,只见宋怀景一步一步朝她走近,隔着衣裳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胸口前。

“阿芷,你昨夜还在我身上留了痕迹,可不能耍赖呢。”宋怀景眯起眼,笑得眉眼弯弯。

“若是不信你大抵可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