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我没吃过,沼蛙以前个头很小,大家都比较爱吃田蛙牛蛙,但味道应该都差不多。”薛屺小声说。

“这算野生,野生的可能会更好吃。”乌珩附和道。

薛屺不禁点头,“这倒是,不过,乌珩你是又饿了吗?”

这才刚下肚不到五分钟吧。

“没。”

薛屺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担心乌珩把整个世界都吃成盘中餐。

但乌珩很快又接着说:“三分饱。”

一旁,汪瑞祥用手势安排着每个队友的进攻路线,他手势刚示意到一半儿了,一道光影就从众人身侧一闪而过。

看似静止的丛林在瞬间簌簌而动,头顶、地面的沼蛙如潮汐涌向正在快速移动的身影。

最开始那只沼蛙肚皮鼓了鼓,张开嘴,“咕……”

光影直接从它腹部穿透。

乌珩站在了它头顶一枝横向生长粗壮异常的树桠之上,密密麻麻又巨大无比的沼蛙在他视野之中暴露无遗,暂时看不见尽头。

他手掌扶着身旁的树干,藤丝如光影迅速覆盖了一整棵大树,树冠之上,绿色光影天女散花一般在刹那间迸发出去,从上方灌入它们所在的这一整片森林。

树冠之下,飞跃而起的沼蛙被绿剑贯穿直插入地,每一只的坠地,地面都是轰然一震。

地面上很快就躺满了直接被刺死或者钉在地上苦苦挣扎的沼蛙。

“乌珩越来越厉害了。”薛屺看着远处秀气却挺拔的身影,禁不住感慨,顺便拉住了要去帮忙的汪瑞祥等人,“别去添乱了。”

“他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更厉害一点。”莫昭红实在是忍不住羡慕,如今身处末世,如此强大就意味着所向披靡,而且对方还这么年轻,从发丝到指尖都在向旁人表明着他不过十八九岁。

林竭却说着自己的发现,“我们见过的那几个光系好像都没有什么攻击力?”

“根据异能者体质和意志,同一个属性也会朝不同的方向发展,哪怕是同一个方向,比如同样都是进攻型的火系异能者,一个是明火,另一个可能就是暗火,但随着异能等级的提升,殊途同归是必然的。”汪瑞祥回答道。

“也就是说,乌珩同时拥有木系异能光系异能还有一株到现在还听话得要命的变异植物,同时异能还是多栖发展,”林竭眼神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呵,小孩儿。”

“他一个人就是一个团队,你没发现,其实我们除了打杂,其他时候都很多余吗?”莫昭红很少有像这几天这么悠闲的时候,以前的任何时刻,他的一颗心都吊在脖子上。

与以往更不一样的地方是,像这种变异动物群的进攻,他们每回面对时都会有人牺牲。

并非是人类不厉害,而是越来越多的生物早已经不再适用于低级动物这个形容词。

“难怪他有胆量去闯死亡之地。”莫昭红又说。

林竭在这时候的表情忽然变得就跟便秘了一样,他说:“谢崇宜和上校让我们来的目的别不就是给乌珩打杂吧?!”

薛屺分辨道:“上校不可能这样的,老谢肯定是啦。”

林竭冷笑一声,倒靠在树干上,“呵,小孩儿。”

“去收拾战场吧,好像死干净了。”薛屺在折叠椅上坐下,“冲吧,战士们!”

乌珩从树上跳下来,他在冰凉的沼蛙尸体之间在漫步,最后在一处茂盛的灌木丛之中拎起两只抱在一起的水桶粗的沼蛙,它们看起来比刚刚那些沼蛙的个头要小多了。

少年拎在手中转了一圈。

“呱。”

他伸手戳了一下其中一只鼓囊囊的腹部。

在其他人朝这边跑过来时,乌珩带着沼蛙走到了水边,把它们丢了进去。

沼蛙没有沉下去,而是像气球一样在水面上左右浮荡了几下,然后水下就出现了一串又一串被透明黏液包裹的黑色蛙卵。

乌珩蹲下来,看着沼蛙把卵越排越多,公蛙则跟随着排精,而藤蔓悄无声息卷走了不少藏进空间当中。

沼蛙将他面前的一小片水域排满了卵,水面从盈盈的绿变成了泛着水光的漆黑,像一张布满孔洞的黑网覆在水上,跟着水纹一齐荡漾。

还没排完卵的母蛙驮着公蛙,在水中用十分标准的蛙泳姿势游回到了乌珩的鞋尖前,它还没有停下排卵,被透明膜包裹着的黑色胚胎成堆的被排出。

“咕,呱!”它朝上仰着脑袋,眼睛很亮很亮。

乌珩垂着眼,雨水从他眼皮滑到睫毛上,“我养不了你,还有你这些孩子。”

“没人养得了这么多。”他希望母蛙心里能有点数。

它索性两条后腿用力一蹬,跳上了乌珩的鞋面,像一块大石头砸下来。

乌珩还没来得及抬脚赶走它,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红着眼的大狗正朝这边奔来,蜀葵移动速度堪比火箭。

它双爪大力拍向母蛙,母蛙被拍得肚皮朝天,翻身掉进水里,赶忙跑了。

乌珩一言不发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

接下来,光是拆卸那上百只沼蛙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

众人将一小部分精挑细选出来的皮骨完整的沼蛙烘干装袋,因为乌珩说沼蛙可以充作药材,剩余的一分为三,一部分烘干成沿路能随时拿出来塞进嘴里吃的肉干,一部分给不受寄生虫影响的动植物凉拌了现下吃,最后一部分,由杨小云好不容易在山里找到的麻椒和山椒做成了接下来两天的口粮。

拆除下来的巨大骨架和一地内脏,则被全部丢进了池塘之中,看似平静的水面在还挂着肉丝血管的骨架一进入水中,便被不知名的巨大生物群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

地面上残留的黏液血迹则被默然的土地的丛林舔舐殆尽。

“我以为我们回来的时候,你们的船就已经做好了。”蒋荨闻着自己一身的腥气,嫌弃地皱了皱眉。

“出现了意外,谁也不想。”汪瑞祥珍惜地把眼镜取下来放在了一座树桩上,“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你们什么也没做。”蒋荨无情指出。

“我们做了他不做的,算我们什么都做了。”汪瑞祥为留在营地的队友们辩驳。

“闻队要是在,你们不会这么悠闲的。”

“蒋队,我需要纠正你,我们只是工作变得更富多样性了,但并不悠闲。”汪瑞祥把毯子抖开,就那么在木板上和衣而睡。

入了夜,大部分人都已经躺在睡袋里开始了休息,只剩三个人还在潜心做船,薛屺倒挂在树上值夜班。

乌珩不惧现在的天气,他躺在一片薄薄的杉木板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他与造船的位置中间隔着一堆还在明灭的篝火,那三人之中乌珩只认识一个越山青。

越山青明显是后来加入的,并且是后于所有人之后,他几乎不怎么发言,哪怕是大汗淋漓地和旁边两人协作,他的存在感也十分低。

乌珩睡了一觉醒来,看见已经有两艘木船已经制作完成,倒放在地上,越山青正在检查木板之间有没有留下缝隙,以防渗水。

“越山青,你什么时候加入的这些人?”少年忽然出声。

寂静忽然被打破,越山青表情茫然了一瞬,才找到隔着一些距离,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看着自己的乌珩。

乌珩越看他越像一只鹤,身形像,气质像,就连长相也有些相似之处,肤白骨薄,轻盈的骨量似乎用肉眼都能感受到,但更多的是不可惊扰的雅静。

“不久前吧。”越山青仔细检查的船身。

“你之前跟的人是郑西,他死了?”

“没有,他现在应该是在北方基地下的一个分区幸存地继续做负责人。”越山青说起郑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哦,那他跟他爱人的孩子已经生了?”乌珩说着,把手揣到了X的肚子下边。

越山青也说没有,但没有解释原因。

乌珩不好奇,他只是睡够了,但没有起来的打算,所以他继续往下问,“没足月?”

“……被卖了,在京州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来自北方基地声望很高的异能者,他是郑西爱人的老同学,”越山青看乌珩眼神清明,估计是不会睡了,估计是要问个没完了,他索性一口气没停地说了下去,“老同学是假的,前任是真的,听他们聊天,两人当年分手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后面没过几天,我就听说她孩子掉了。”

乌珩听了后都还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头顶就传来唰啦一道响声,一只蓝色蜘蛛滑了下来,“啊?不应该是追妻火葬场破镜重圆?”

“是你死我活,但郑西爱人现在不是异能者,所以在他手上吃亏了。”

“郑西这么不是人?”薛屺不可置信,“那你又被他卖给谁了?”

越山青没想到薛屺说话这么直接,他意外地看了薛屺一眼,在看清楚对方脸上只有好奇和不忿而没有看热闹的轻佻后,他才又低下头,“价高者得。”

“多高?”

"……还没来得及,谢崇宜就带着人来了。"

“哦哦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哥跟我说过这个,我哥跟着老谢一起去办,回来还给我带了糖,但他跟我说拍卖的都是花鸟鱼虫,真没想到是共生体。”

听到谢崇宜的名字,乌珩把手从X肚子下面抽了出来,他扯了一下毯子。

“北方基地情况不好。”

越山青便自觉解答,“各个基地都有自己的麻烦,天气极端又多变,北方基地还没从上一场雨季里缓过来,就迎来了极低天气,美莉镇零下三四十度时,北方基地在零下七十度左右,后来没过多久,高温天气又来了,接着又是雨水,海洋生物被养肥了,土壤里那些微生物也被滋养好了,导致苏醒来的海洋生物一直袭击北方基地,微生物群组成团从内感染人类。”

“只是北方基地资源枯竭严重,也是最先受到沙漠化影响的大型基地,再有林地与荒漠对峙后选择朝人类基地所在的方向移动扩张,我想,瘟疫之后,南下是早晚的事情。”

乌珩想起,谢崇宜也提过北方基地的南下。

听起来,像是人类正在被清除,被驱逐。

薛屺:“也不知道这样东奔西跑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现在这样不挺好?”离他们最远的一个男人突然沉声开口,“以前所有人都各想各的各奔各的,现在都只想一件事儿了。”

“活着。”乌珩闭上眼睛,淡淡道,但他闭上眼睛后,脑海里却悄无声息掠过了谢崇宜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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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出发已经是两天后,因为三条小船全部完成第一次试水时,三条船全部先后进了水,往下沉。

说沉了就沉了的林竭在船进水的第一时间就溜得最快,生怕裤脚上沾一点水。

木船的承重也反反复复地实验了十几次,队内能发挥作用的异能者被使用了一个遍,磁系用来加固和增加浮力,水系用来测量承重,木系用来填缝。

第一次做手工不熟练,于是,行程就这样被拖后了两天。

扛着船赶路几乎影响不了异能者的行进速度,到达春茵江只在半天后。

按理来说,山峦之间出现池塘正常,出现山涧溪流更正常,但出现水面平缓几乎静止不动的江河,实属罕见。

春茵江盘旋在山峦之间,它一绕一绕又一绕,将所有南下的陆路全部截断,让要过路的生物必须经过它。

“等等,下水之前有个仪式。”杨小云绕到三条船的船头,“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嗷我知道!拜妈祖!”薛屺跳出来说。

“又不是出海,我说的是命名,”杨小云说,“我老家有个说法,起了名字的船通灵性,遇到危急关头,它或许能救下一船的人。”

“我不信。”

“快,起名字!”杨小云催促道。

X蹲在薛屺的头上,和他一起绕去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条船的船头,他摸了摸下巴,朝最后面的乌珩喊道:“乌珩,我们要这一条船,你来给他起一个名字!”

沈平安陪着乌珩走过去,他想了想,“你起吧,我没有什么想法。”

“你起你起,我好奇你会给一条船起什么名字。”薛屺推着乌珩。

乌珩看了一眼薛屺头上的鸟头,“Rex。”

“国王?”沈平安问。

薛屺抱着手臂,摇摇头,“我倒有其他的想法,Rex在恐龙群体里指代的是霸王龙,你不觉得,暴君霸王龙比国王更带劲吗?!”

“……都可以。”

另外两条船的名字也起好了,一条船叫河神,一条船叫伊丽莎白。

杨小云用力将自己所在的河神推进水中,“洋鬼子是不会保佑咱们的。”

“……”

三条船前后都下了水,尽管已经实验确认过船没有问题,每条船在承载四五个人和各自的行李装备之后还有两百到四百千克的余量,但在看见了忙碌了好一阵子的成果晃晃悠悠正式漂行于水面时,众人还是忍不住将心提了起来。

乌珩先让X上了船,再是蜀葵,一狗一鸟,一左一右,船晃了晃。

“如果它们能划船就好了。”薛屺异想天开道。

沈平安把他请上了船。

大家将各自随身携带的行李都压放在了床尾,持浆划船的两个人位于船的中段,其他人便随意,但要注意平衡船内的重量。

乌珩坐在床尾,他靠在几袋行李上,仰头便是雾蒙蒙的天,两侧的划水声则不绝于耳。

薛屺和沈平安划船还不熟练,主要是没什么默契,拼尽全力扒了半天,离岸还不到五十米,渐入佳境都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河神和伊丽莎白甩下了他们一大截。

他们这条船总共五个人,除了他们仨,还有越山青和曹贤,两人负责下一轮的划船工作。

乌珩半躺在窗尾,和狗鸟独占一片天地,绿色的藤蔓沿着船身爬上船沿,一张比船还要大的滴水观音叶子悄然出现在了众人头顶,遮住了细如纱帐的毛毛雨。

“这是江仪?”头顶落下灰色的阴影,越山青警觉了一瞬,抬眼一看,又松懈下来。

“嗯,滴水观音投诚了。”沈平安回答道。

越山青看着叶片上纤细清晰的叶脉,“我在京州没留两天,但路上跟不少异能者打过交道,它们说,变异植物之间的辟异现象比人类和动物之间的还要严重,人类和动物尚且可以为了温饱暂时抱团抵御外敌,但在每一株植物看来,除了它自身,其它的都是资源抢夺者。”

“好处就是,它们永远都不可能联起手来,但是乌珩,你要注意了,我感觉你的植物好像……”

乌珩翻了一页书,“来者不拒。”

越山青点了点头。

薛屺已经把浆丢给了曹贤,他差点站起来,“渣藤!”船身剧烈晃了晃,把本来缩在船底睡觉的蜀葵吓得一哆嗦。

“重点不是渣不渣,而是它跟其他植物不一样,它知道合作。”沈平安说。

“它只要好好听话,这些都是优点嘛。”

“好好听话的前提到现在还没有共生体能做到。”越山青冷静道。

“那就等它不听话的时候再说啦,不要愁眉苦脸的,乌珩,给我鱼竿,我来钓鱼!”

对于钓鱼这件事情,乌珩答应得很快,藤蔓沿着床身外爬到了薛屺所在的位置,钻进他的掌心,不断延长,在到了一定长度后,它将自己抖了抖,抻直,一根极细极细的藤丝没入水中,尾端它将自己弯成一枚钩。

“神见地的鱼的确不错,”曹贤划着船,难得开口,“而且春茵河的鱼种都是土生土长,味道应该要更好。”

“如果有个炉子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在船上多余的地方架一个炉子,然后放上一个铁锅,钓上来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薛屺托着腮,看着被风吹动的鱼线在浑浊的水里消失得看也看不见了。

乌珩正有此意。

曹贤就开口道:“这段时间雨水多,水位上涨,河不同于江,加上神见地地势险要,每个河段的水流湍急程度可能都不一样。”

越山青也说:“眼下看似平静,但要遇到急流段,就没这么惬意了。”

乌珩和薛屺一同泄了口气,薛屺说:“难怪蒋荨安排了两个人上我们的船,就是来让你们看着我们的吧。”

“看着你们是我的任务。”曹贤面无表情道。

薛屺嘁了一声,不说话了,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鱼线。

忽然间,他感觉到了藤丝一颤,没等他反应过来,鱼竿就在瞬间绷直,他整个上身都在眨眼间被拽出了船,沈平安眼疾手快把人一把搂了回来,同时攥住鱼竿,收线。

“鱼来了鱼来了!”薛屺激动地大喊,看着那条青色大鱼越拉越近,直至到了船身旁,薛屺弯下腰,,把它拎了起来。

“草鱼。”曹贤扫了一眼,说道,“估计三四十斤,按照末世集体受地磁影响的情况来看,它的出息不大。”

这种斤两的草鱼要是在末世以前钓上来,分明是值得写进人生传记中的一件事,现在却被看不上了。

“这可以怎么吃?”

“现在吃?”

“我现在不饿。”

“我们没有地方存放它,船底没有做可以养活鱼的船舱。”

薛屺和沈平安没有商量个办法出来,放生又舍不得,最后进了虞美人的肚子。

他们协调好,藤一条鸟一条狗一条,一轮接一轮,这样,薛屺能过了钓鱼的瘾,钓上来的鱼也有了去处。

这下好了,X和蜀葵也不睡觉了,蹲在薛屺的左右,和他一起目光炯炯地盯着浑黄的水面。

春茵江水面宽阔,流水平缓,偶有小湍流也能很轻易地躲过去,水面上还有不少枯枝败叶跟随船只一起前进。

乌珩在船底垫了一条毯子,头发散在身后,沉沉睡去了。

-

彼时,在同一河域处,两面竹筏子被推入河流,林梦之率先跳上去,他接了阮丝莲上筏子,让其他人自个儿跳自个儿的。

“梦之同学,你扶老师一把。”应流泉差点一屁股铲进水里,他爬起来,连忙找林梦之求助。

闻垣从后面过来,一把抓起应流泉,把他丢上了林梦之的筏子,整个筏子都一斜,林梦之赶忙跑远平衡重量。

“闻队长!你怎么不把他丢你的筏子上!”

闻垣一脚把自己的筏子蹬入水,筏子头部没入水中,很快又浮了起来,他道:“我带剩下三个人和陈医生,薛慎,你跟林梦之一起。”

王梅霞等人颤颤巍巍地走上闻垣那做工粗糙还漏水的竹筏,它只是能够让人浮在水面上,不至于像石头一样沉下去,危险系数只要人站上去就会破表。

应流泉和林梦之一人持一桨,拼命地划起来,划了没几下,两人手臂都酸痛难忍,默不作声地动用异能。

他们所在的这条河道算不上宽阔平缓,距离岸边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就有一座柱状的山棱居于其中,水流绕过它,在不远处重新汇合,因为地势而变得湍急不少。

“闻队可真有奉献精神,一筏子拖后腿的。”

“陈医生又在看着人流口水了,我看他就是欠打。”

“这浪花,还挺大,打我屁股上了。”

林梦之一直絮絮叨叨,薛慎盘腿坐在最前方,他看着身侧以及远处流速变急的河水,伴随出现的还有越来越响亮的水声,他的表情慢慢沉了下来,“抓稳。”

他的话刚说完,两边筏子上的人就都感觉到了筏子像是自己出现了发动机一般一头就往前冲了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林梦之抱着桨,双手死死扣住筏子上的麻绳。

水花四溅,筏子被急流带着快速前冲,头端哐当一声撞在凸起的一块巨石之上。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筏子被回流的漩涡卷着在原点飞快转了好几圈,薛慎用水拖住筏子,将两边的人都送出了漩涡。

两片筏子在水势急促的河道之间跌跌撞撞一路碰撞,筏子上的人一边掉一边被薛慎和闻垣捡个不停。

湍流席卷着碎石噼里啪啦地打在所有人的身上,冰凉又附带着尖锐的刺痛,其中掺杂的树叶树枝抽在人类身体上更是宛如酷刑,强大的异能者在这种时候也仅仅只能自保而已——这还只是一条不算款的河道,大有可能还没有汇进春茵河。

“应老师!应流泉!”林梦之半张脸撞得通红,他趴在筏子上,及时抓住又掉下了水的青年,“你掉下去多少次了?你自己说!”

“对不起啊梦之同学,我……呕……”应流泉把他们早上吃的野菜和压缩饼干全吐了出来。

薛慎坐在筏子的最前端,他运转全身的能量,他无法让整条河道都静息下来,但让筏子下面部分的水流托着筏子稍微和缓点前行还是没问题。

林梦之把阮丝莲和应流泉拼了命地稳在筏子上,一个固定在左臂下,一个固定在右臂下,遇到筏子歪斜撞上巨石的情况,他还要带着两人闪避。

看着额头青筋暴起,被流水拍打得满脸涨红的林梦之,应流泉吐出嘴里的水,“或许我可以让你舒服点。”

林梦之面对着应流泉,浑身上下都是戒备,“不用,你自己留着吧,你的舒服就是让人上天堂!”

在被河道堪称玩弄了大半个小时后,筏子从一处高地带着水花平移而出,短暂滞空后,疾速下坠。

砰!

砰砰!

连续几道落水声接连响起,还好他们不算是从高处掉下来,不至于被砸得头晕目眩,林梦之仰面掉进水里,不用做苦力的感觉好舒服~

但这种感觉也就一瞬间,他睁开眼,翻身探出头找寻着队友。

在两条河道的汇合处,深深的漩涡与无数道回流下,阮丝莲的双手在水花底下时隐时现。

她的旁边,应流泉也昏昏沉沉地求救,“我……唔咕噜噜……我不会咕噜……游泳。”

林梦之飞快移动到交汇处,他一把捞起已近昏厥的阮丝莲,再用另一只手去抓应流泉。

可没想到的是,他的手抓了几次都落空,水下,一道强有力的力道攥住了他的脚腕。

忍着流水冲击眼眶的刺痛,林梦之埋进水里,水下……又他妈是应流泉!!!

林梦之喉间溢出血腥味,他一手揽抱着阮丝莲,努力把她的头送出水面,又试图仅仅用腿就把应流泉从水里给拖出来。

但他忘了,应流泉是个异能者,等级还比他高,潜移默化的,他就不想努力了。

眼看着三人就要一块往下沉,一条水柱从侧面袭来,撞击在应流泉的腰部,应流泉直接晕厥了过去,水柱一分为二,勒着应流泉把他送到了岸边。

另一条水柱,将已经送林梦之怀里脱离的阮丝莲以同样的方式送离危险激荡的级团河段。

剩下一个林梦之,薛慎的身影从水中隐现,他从后方用手臂勒住林梦之的脖子,把人带上了岸。

薛慎带着林梦之回到岸上时,阮丝莲和应流泉已经醒了,两人还算不上溺水,呛咳了一阵子就好了,林梦之要严重一点,他被应流泉拖着往下的时候还动用了异能,水火不容,一察觉到火系的存在,水流便竭尽全力从四面八方包抄他。

“林梦之?林梦之?”薛慎拍了几下林梦之的脸,浑身湿透的闻垣也蹲下来拍了他两下,紧跟着,王梅霞也拍了他两下,罗磊也走过来拍……

最后还是陈医生挂着一身还在滴水的白大褂而来,“心肺复苏啊,就这么拍当他是皮球吗?”

薛慎抹了把脸的水,跪到林梦之一侧,手掌叠在一块儿,朝胸中点按下去。

连着按了二三十下,薛慎喘着气停下,陈医生那张腐烂的脸正歪着看他,“人工呼吸,两次,然后接着按。”

“你是医生,你来。”薛慎听见要人工呼吸,皱了下眉,直接站了起来。

“我没气儿吹给他。”

薛慎扫视了一圈,阮丝莲自己都还没缓过来,应流泉更是废物,那三个不熟的人,他将他们三人的嘴印在林梦之嘴上的画面想象着,想象到半途,他就认命地重新跪了下来。

他弯下腰,扶住林梦之的后脑勺,让他尽可能的仰起脸,不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朝对方微张的嘴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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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神见地仿若旅行的跌宕烂漫,京州气氛要低落太多太多。

兴冲冲从北方基地归来的窦露,从饲养园里带回来的是一只小罐子。

“这是一次意外,我们也感到很抱歉,实验过程中,我们已经竭尽所能减轻了它的痛苦,在它的生命结束之际,我们还给它喂了二十斤三文鱼,如果我们还可以为你做些什么的话,你可以尽管提,但我希望你能理智,这只熊说到底是基地财产。”

窦露没有去食堂吃饭,抱着罐子回到宿舍,没有洗漱就躲进了被子里,天黑之后,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只剩她的啜泣声。

一道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越来越近。

“叩叩”

“窦露。”

窦露从床上坐起来,她走去开门,门外,谢崇宜表情淡淡地站在外面。

他什么话也没说,窦露再一次泪流满面,“凭什么?凭什么因为体质特殊就要配合人类的实验?因为人类需要出路,所以就可以没完没了地牺牲其他的生物吗?人类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照样说死就死!”

“他们说要研究熊的基因编辑,说想要解决变异植物离体后依旧可以保证宿主存活,我才让小熊乖乖跟他们走的,他们把她害死了,我把她害死了!”

“为什么总要做一些那么复杂的事情,为什么总要追求科技进步,医学进步,到了该死的时候就认命地死不行吗?难道所有生物中,就只有人类最值得活?”

“他们是为了解决人类的生存问题吗?他们只是为了解决自己的问题,就像以前他们永远缺一款真皮包一双真皮鞋一样。”

谢崇宜垂眼,他暂时不对这件事情发表任何意见。

在两人之间的地面被窦露一颗颗泪水填满之时,他才道:“过几天我就离开京州,你要不要一起?”

窦露心痛得无法呼吸,她后悔来京州了,可如果不来,她可能都见不到那只小熊,她耷拉着肩膀,“我相信,乌珩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也不一定。”谢崇宜语气散漫地击碎了窦露的幻想,“他对自己都极有可能做出你无法接受的类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