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43慧极必伤,情深不……

虽然美国合法持枪,但平空一声枪响,还是在顷刻间给欢欣热闹的校园带来恐慌。

毕竟曾经就有持。枪连袭三十三人的校园枪。击新闻,这种恐。怖分子无差别报复社会的事情在美利坚已经屡见不鲜。

场馆人群密度大,很快开始组织疏散,学校也启动紧急安保措施。

但来到案发场,除了地上残留的几滴血,和车轮轰鸣急转弯在柏油路轧下的车辙,已经什么也没留下

车内,属于人工智能永远无波无澜的机械音响起。

3.0:[晏先生,已为您导航最近医院HenryMayoNewhallHospital,距离十三公里,预估需要二十分钟。]

3.0:[晏先生,检测到您现在车速已经超过一百二十码,您在超速行驶,按照洲法,您若继续超速,可能会被吊销驾证。]

“你很吵。”

“我在和岁岁说话。”

3.0遵从指令,没再发出声音。

只是车载屏幕还不停跳出红色感叹号预警,混着冷白指骨上灼烫,黏腻的血液,满目鲜红。

公路远处的天幕黑沉沉压下,前路像是永没有终止的尽头。

车厢只剩男声一遍遍飘渺的呢喃。

“岁岁。”

“岁岁。”

“岁岁。”

后车座却一片安静。

晏听礼瞳孔缓动:“你应我一下。”

我好像听不见你的呼吸声了。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求你。”晏听礼盯着前方,油门开到最大,无意识道,“我求你。”

“不结婚。”

“我不逼你结婚了。”

“只要你…”别死。

他脸色忽而惨白。

心尖像被带锈的钝刀来回磨,痛得连后面那两个字也湮没在喉间。

他发出了声音,指令便重新刷新,3.0做出反应:[晏先生,我理解您对爱人的担心和此刻焦急心痛的心情。请一定保持冷静,沉着驾驶。相信岁岁一定能平安无虞。]

“爱人。”

“爱人吗?”

他突然惊惶摇头,不知在和谁说话。

“不,她不是我爱人。”

“我不要了。”

“对不起。”

“不要带走她。”

晏听礼眸底看不见一丝光亮,嗓音也孩子般胆怯,迷雾般望向远方,像是陷入某种梦魇。

正是四月天,空气闷热凝固,春雷重重砸下,似在酝酿一场即将倾盆砸下的暴雨。

医院的白炽灯映得所有人

的面庞都像苍白的尸体。

手术门推开,京市顶级医科圣手摘下口罩,继而无力地宣布一个事实:“抱歉,失血过多,晏小公子没抢救过来。几位请节哀。”

宋婕立刻便因悲痛过度,站不稳地往后栽倒,歇斯底里地哭泣。

晏则呈也无力地扶着墙壁,将头埋下捂住脸痛哭出声。

看到他们各自绝望的表情,他朝冰冷的手术室看一眼。

胸腔也泛空。

这种空和以往的孤独不一样。

他按胸口,感觉到酸楚的痛,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挤压着泪腺,促使他绕过父母,无意识地迈步进手术室。

白布盖上晏从谨总是笑着,轻易博得所有人欢喜的脸。

他看了许久。

才颤着伸出指节,握住晏从谨露出来的一节手指。

冰冷,僵硬。

生与死的距离。

如此近,却又如此远。

“啪。”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突然被用力打开,火辣辣地疼。

转头,宋婕红着眼睛,吼道:“你别碰小谨!”

瞪视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不祥的东西。

他表情不解。

胸腔也更空。

“你滚。”宋婕的理智已经全然失控,扯着他就往外推,“离小谨远点!”

他缓声:“…为什么。”

但再也没有回应。手术室的大门已经被重重关上。

晏从谨的葬礼,请了寺庙的僧人过来做法事。

宋婕没让他出席。

偌大的房子里太安静,没有了总是吵吵闹闹的晏从谨。

他感到孤独。

头枕在钢琴架,胸口像被挖掉一大块,灌着凉透脊背的冷风。

葬礼似乎结束了,楼下传来歇斯底里的争吵声。

碎裂的瓷器,倒地的茶几,砰砰作响。

以往他们吵架,会有晏从谨在中间当开心果。

他却根本不会。

不会调和这些。

他站在楼梯拐角,安静地看着。

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和你儿子晏听礼,都是害死小谨的凶手!”宋婕没有看见楼梯的他,指尖直直指向晏则呈,“你们怎么不去死啊!”

“什么叫我儿子,他不是你生的吗?”

“我生不出这么天煞孤星,克人克己的东西!一定是你们晏家的基因,才会有那么多精神病!”

晏则呈气急败坏:“你放屁,你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宋婕转身又拿起桌上的木盒,像是感觉到可怕般,一下子砸老远:“这是大师今天给我的签文,和他出生那年抽的一模一样!”

“你们祖上干什么起家的不知道吗?我看是祖业积的孽全都报应回来,才会生出这么个反社会人格。”

财富的原始积累,往往伴随无情的资本收割,晏则呈最忌讳提这个,死死瞪着她。

两人吵得天翻地覆,没人注意,楼梯边有人停下脚步。

木盒在地上被砸开,刚好落在他脚边,露出里面的签文。

他蹲身捡起来,视线缓缓凝固。

[孤影唳霜月,天机掌中轻]

[亲缘风中烛,情缘两茫茫]

[若渡修罗劫,须向死中生]【1】

横批:[慧极必伤,情深不寿]【2】

回忆里的签文突然模糊,聚焦成眼前白炽灯下,医院惨白的墙皮。

晏听礼垂眸。

无意识地抠着手上已经结痂的血块。

可是。

怎么也扣不掉。

视野还是模糊的满片鲜红。

鼻尖也一直是粘稠的腥味,迫得胃里阵阵翻滚的绞痛。

他扶着墙,闭目,惨白着脸忍下。

头顶传来声音,护士停在他面前。

唇瓣一张一合:“Sir,you'vepickedatyourhandsuntilthey'rebleeding.Youshouldtrytostop.”(先生,您的手指已经被您抓得鲜血淋漓,您应该停止这种自残行为)

原来不是她的血。

是他的啊。

“Thanks,”晏听礼扬起轻快的笑容:“Ifeelhappy.”

护士感到不解,却只能耸肩:“Ok.”

走出几步,又转身,那位靠在椅上的先生,竟还在继续抠遍布伤痕的手。

更用力。

像感觉不到痛。

护士看得蹙眉,忍了忍,还是转身离开。

美利坚人民精神状况复杂,她不理解但尊重。

-

时岁感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身体很重。

想动动不了,喉间也干渴,迫切想要水源,却说不出话。

思维也在黑暗钟空荡混乱,毫无逻辑地反复跳跃。

时岁梦到那年清明,她正在京市那座小公寓和周栩妍打电话,商量出国交换的事情。

一抬头,不知何时,破门而入的宋婕正站在书房。女人高傲地抬着下巴,看过来的眼神轻蔑又厌恶:“原来是你啊,你爸妈知道吗?”

“我们收留你,给你这么好的环境,你就是这样不知分寸,这样回报我们的吗?”

“现在,离开这里,离开听礼身边。”

画面一转,她又被晏听礼从身后压住,周身一片黑暗,手脚一动,便是哗啦啦的锁链声。

他掰过她下巴和她接吻,看她的眼神也深不见底。

吐字喑哑,如恶魔低语:“那就给我生个孩子。”

“生了孩子,你还能跑哪里去?”

梦中的她惊恐地哭闹不止,并切身感觉肚子慢慢变大。

晏听礼满意地用手抚过:“真好,已经三个月了。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立刻结婚。”

再然后,是她绝望地奔跑在充满黑雾的公路,脚上的定位器红灯闪烁。

超跑的轰鸣声过,剧烈刹车声。车横在眼前,将她的前路堵死。

晏听礼一身黑色下车,唇角是猫捉老鼠的从容:“我们的孩子还在别墅等你。”

别墅。

洛杉矶那个有地下室的别墅。

时岁蹲身抱着头,歇斯底里的连声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这恐怖的一切,都突然消散。

夏日阳光照散所有迷雾,蝉鸣声连绵不绝响起。

时岁站在清澈如镜面的小河边,旁边的晏听礼穿着不修边幅的白t,半张脸还有她抹上去的烟灰。

他垂着头,恶作剧地将脸往她面上蹭。

她气得往水里躲,他跟上来,打闹一番后。

捧着她的脸,温柔地和她接吻。

“以后每年这时候,都可以过来。”

“我们。”晏听礼孩子气地强调。

时岁听见她点头说:“好。”

那天晚上回去的路上,他们捡到了平安。

过了半个月,在小镇的夏天进入末尾时,菜地里种的小西红柿终于成熟。

当天饭桌上,出现了时岁心心念念很久的西红柿炒蛋。

又酸又甜。

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小西红柿。

所有的画面都突然模糊,变成不知哪次耳鬓厮磨。

少年乌黑瞳仁认真,执拗,又期待地落在她面颊。

“岁岁。”他唤她名字。

“其实。”

“我也爱你。”

这次,时岁让他把没说完的爱说出了口。

“但,”他拧巴道,“你要更爱我。”

一幕幕或真或假的记忆翻过,时岁像是吃了颗五味杂陈的怪味豆。

酸甜苦辣。

最后,她品味到的是眼泪的咸味。

颠倒混乱的记忆潮水般散去,时岁的意识也渐渐苏醒。

与意识一同醒的是麻醉过后,伤口传来的痛觉。

时岁从小都过的芸芸众生般普通平常的日子,生过最大的病不过也是发烧吊水。

就这样,小时候的她也会害怕地躲在黎茵怀里。

长大以后,更是刀枪不入。

有段时间流感盛行,室友都感冒咳嗽,唯独她好好的。

受枪伤的疼,对时岁来说,还是太小众了。

她苦巴巴醒来,望进床边父母焦急等候的眼。

立刻就掉下眼泪。

“不哭,不哭。”黎茵不敢随便移动她,只用手不停抚她的手,哄

孩子一样轻声细语道,“马上就不疼了。”

时跃心疼女儿,立刻站起身:“我喊医生过来,让他们给岁岁开点止疼药。”

医生过来,重新换了药水,又内服了些药。

时岁的疼痛才缓解。

在医生的解释下,她才知道,自己肩部中。枪,造成骨裂和肌肉损伤,不构成生命危险,但伤筋动骨一百天,需要好好调养,清淡饮食,补血补元气。

虽然没有危险,但恢复的疼痛少不了。

时岁脸色立刻变得有些苦。

目前她还靠打营养液,但当医生说可以进食后,中午黎茵就给她喂了粥和鸡蛋,还有一小盘青菜和牛肉。

清淡,但营养均衡丰富。

饭盒是由一位菲律宾女佣送来的,话很少,东西送到就走了。

父母没有提。

时岁也就不问,但食物一入口,舌尖比大脑更先认出这是谁的手笔。

粥是他煲的。

其余菜不是,因为做得虽清淡,但好吃。

伤在右肩,还不能活动。时岁便由黎茵喂着,一口一口地吃送来的东西。

她许久没有进食,全都吃了个干净。

黎茵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怒道:“怎么出国旅个游,就能遇到这种事啊。”

时跃立刻附和:“美国还是太不安全,等你伤情稍微稳定,我们就回家,立刻回家!”

时岁没有吭声,她垂着眼,咽下最后一口粥:“查出来是谁开。枪的吗?”

“这个小礼还没和我们说。”时跃道。

黎茵放下饭盒,猜测:“他这两天应该也在忙这个事。”

从进手术到现在,时岁大概昏迷了两天。

接到晏听礼电话,他们就心急火燎地,立刻从国内赶最早最快的一班飞机过来。

到达时,时岁已经从急诊出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两人看得心惊肉跳,黎茵忍不住捂着脸哭。

但相比一旁不知守了多久晏听礼,他们的状态都算是好的。

刚看到晏听礼时。

他脸色纸一样白,那双修长的手背伤痕交错,全是新的旧的,一看就是人为抠出来的伤口。

他坐在离时岁一米远外的座椅上。

瞳色空茫,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

直到看到他们,晏听礼朝他们深深躬腰,嗓音雪一般轻:“对不起。”

他们来后,晏听礼便走了,除了让女佣过来送一些必要用品,再没露面。

黎茵不满他态度淡薄,岁岁为了给他挡枪,病床上人事不省,他身为男朋友,竟然一天多没有露面。

但想到他们过来时,晏听礼那种一潭死水般的模样。

直觉事情可能又不是她想的这么简单。

不知道全貌,还是没法评价。

这种复杂的心绪也不知该怎么提起,黎吟手轻抚过时岁清瘦的眉眼,怜惜地亲了亲她发顶,严肃道:“岁岁,你以后,一定要先爱自己。”

这话戳到时岁复杂的心坎。她垂眼睫,不知该怎么说。

如果让她细细考虑,她真不一定会能做出这种决定。但那瞬间,本能超脱理智。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就已经这样了。

时岁最终轻声道:“我会的。”

同时刻,几个街区外的别墅区。

外面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没人知道。

封闭的地下室内,连声传来惊悚到快要掀翻屋顶的惨叫。

但这处“地下室”,与其叫“地下室”,不如叫负一层。

做了透窗设计,如果正常开窗帘,还是会有阳光透入。

甚至里面的装修也精致如匹,满是舒适梦幻的风格。

但此刻,整个负一层被彻底封闭。

窗前正对面的墙上,男人双手双腿被缚,四肢大开,捆在墙上。

“可惜了。”晏听礼垂眸,指骨漫不经心把玩手。枪,嫌恶地说,“让你先过来脏了这个地方。”

说着,他眯一下眼。

对着对面玩笑般,又开了一枪,用了消音器,声音根本传不出别墅。

西奥多全身发抖,面色惊惶到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这个疯子,已经对着他开了八枪。

猫逗老鼠一样,每一枪都顺着他的四肢擦过。

刚刚那枪,他甚至感觉贴着他的头皮擦过。

只差毫厘,脑袋就会开花,然后炸到墙上,像是烂掉的番茄。

“别乱动哦。”晏听礼吹掉枪口的火药气味,柔缓道,“不然我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擦枪走火。”

西奥多还没反应过来,晏听礼举起手。枪,出其不意又开了一。枪。

但这次,不是恶劣的玩笑,因为他感到尖锐的疼痛已经从肩胛骨传来,全身因为疼痛爆出冷汗。

“还不说,是谁指使的吗!?”

“你,”西奥多脸色发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晏听礼缓缓走近,居高临下看他的眼神,冷得像是阿鼻地狱来的修罗。

戴着手套的指骨拧起他下巴,轻蔑道:“就凭你这个废物,能知道我的行踪,敢对我开。枪吗?”

虽然恼怒他话里的轻蔑,但西奥多承认,他的确不是什么硬骨头,哪怕有这个心思,但在了解晏听礼的身家后,也是万万不敢动手的。

但那个人,也是不好得罪的。他脸色变化莫测,不知怎么反应,最终归为不语。

晏听礼轻轻笑了一下:“有点骨气。”

下一秒,他抬手将枪支放在他头顶,唇角扬起诡异的弧度:

“我再给你三秒时间,不说的话。”

“你猜这颗子弹,会不会穿过你的脑袋,然后——”

这次,连他话都没说完。

西奥多就已经应激性尖锐爆出一个人名,叽里呱啦用颠三倒四的英文说:“是晏则呈,你的父亲!他用泄露了3.0的数据,暴露你的行踪。”

“他也查过我们的恩怨!要求我把你打成残废,后半生躺在床上。”

晏听礼表情耐人寻味。

他收起手枪,慢条斯理地上下抛动:“为什么是打残,不是打死?”

“是因为他不能生,想借。种吗?”

西奥多只是疯狂摇头,大喊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拿钱办事的!”

“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放过我了吧!一切都是你父亲的手笔!”

晏听礼蹙眉,又是一枪过去。

“吵死了。”

西奥多痛到大叫。

这一枪,打中了他另一遍的肩胛骨,像是挑选好了位置般精准。

他又怕又晕,直接昏迷过去。

晏听礼再懒得看他,拍两下手:“送走。”

阴影处立刻有黑衣壮汉将人拖走,塞进车后箱,扔到了最近的医院门口。

黑暗中,一切都重归安静。

晏听礼眼中的光沉寂湮没。

脚步很慢地回到一层,新雇佣的菲佣恭谨道:“晏先生,时小姐已经醒了。”

他眼睫轻动一下,良久才道:“…知道了。”

时岁的右肩膀被固定,好在左手还能动。

一整个下午,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强打精神,自得其乐地刷起娱乐视频,时不时和他们分享聊天。

晚上,夜色如水。

时跃回了最近的酒店,白天再过来。黎茵连轴转了几天,已经在旁边陪护的小床睡着,呼吸绵长均匀。

但时岁这两天睡得太多,身上被固定,甚至还不能随意翻身。

伤口还是隐约地疼痛,不剧烈,但磨人。

她看着窗外皎白的月色,难以入眠。

实在心烦意乱。

左手抓狂地在床上胡乱划弄一圈。

突然。

时岁碰到什么,指尖稍顿,缓缓拿出来。

她看着出现在手掌的祈福香包,看得出被保存得很好,崭新依旧。

时岁眼眸重重一颤。

也在这时。

像是感应到什么,她侧头,看到磨砂窗外,静立在那的,浓厚高挑的影子。

已经不知待了多久。

时岁捏紧手中的香包,思绪转了一圈。

几秒后,还是面无表情摸手机发了条消息:[你进来]

一分钟后。

门被轻轻推开,时岁和一进门,目光就黏在她身上的晏听礼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