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胤申请休庭。
这场备受万众瞩目的公开审理案也暂时歇场一段落,各界媒体人潮不息地逐步撤离法院。
外面天色阴晦,电闪雷鸣落下时,林稚水在台阶上立着,肩膀披罩着宽大黑色西装,雪白裙摆又及地,还是那副不染尘埃的悲悯模样。
没等两分钟,裴胤大步流星走了出来,看到她身影,脚步倏地顿住,用粤语说:“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邪性,将来一定是个祸害,难怪这十八年老天要收你,林稚水,往后日子好好活,小心被天收。”
他冷笑,随即正了正歪斜的领带,摆出喜怒难测的威严姿态,迈步下白石阶。
林稚水眼尾静垂,如水的余光扫向身旁的宁濯羽,转瞬又在雨幕里化开了。
宁濯羽会意,骤然半跨一步,狠命踹向裴胤的脊梁。
随着天边又滚过一阵惊雷,裴胤未曾料到宁氏家族敢公然动手,被这股攻击性极强的力度踹得往台阶下犹如密网的重重人群跌摔进去。
一时间,现场死寂起来,是没有语言交流的静寂。
紧接着这群披着显赫光鲜皮囊的西装暴徒演都不演了,双方直接陷入蜂拥似的混战,在媒体面前大打出手,最为狼狈的还是裴胤,他双臂护头,连挨了好几下拳脚重击,浑身的西装都是湿鞋印。
最后膝盖后心不知被哪位狠狠一踹,身躯失衡地栽倒在了雨水里。
裴胤闷哼卡在喉间,愤然抬头。
台阶之上,看到林稚水居高临下地,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
当晚,裴胤雨中狼狈的特写镜头就被各大国际媒体镜头定格,贴到了头版上反复践踏身为航运商业巨擘的尊严。
这场戏自然是林稚水来主导。
裴胤想抹黑宁氏家族的名誉,就该付出同等代价。
近凌晨的时间点,她还没去洗洗睡下,而是趴在客厅的宽大蓬松沙发上,白皙的小腿翘着,背影慵懒又美丽,正在专注地赏阅着数家报纸。
哪家头版内容写的好,林稚水就记下报社名字,发给宁濯羽,“奖赏!”
宁濯羽已经把她拉入了家族成员的私下微信群,懒洋洋的发来语音:“你这要搁在老爷子那个年代,绝对是个独坐台下,看戏子们演的好,就会把金银财宝一股脑往戏台上丢的败家子儿。”
林稚水手心撑着下巴,用一根手指头摁住屏幕,正要说话。
但群里另一位,宁舒羽就对号入座了似的,应激炸毛道:“谁败家子呢?宁濯羽你说清楚一点,怎么就败家子了?!”
显然,这位小少爷平时没少往外输豪车游艇的,觉得被隔空内涵到了。
那宁濯羽就不嘴上留德了,直接把他年少时为了证明能给家族做贡献,准备大展手脚在服务区投资数万家酒吧的光荣事迹给揭了出来。
后来没实施成,是因但凡名字带羽的,都无法忍受因为宁舒羽的野心……家族名声被他愚蠢无比的商业布局所玷污。
宁濯羽甚至说:“知道他试图在比基尼美女环绕的游泳池里经营我们家族生意的那种绝望吗?他要能干成,在座的都有责任。”
林稚水眼尾弯了又弯,不过她还是要夸一下宁舒羽的:“这次跟裴家的舆论战上舒羽做的就很棒,等你哥哥回家,我帮你讨赏。”
宁舒羽立马说道:“我要进公司项目……”
林稚水撤回了,聊天群的屏幕上干干净净一片,哪有她说的什么话。
小濯司机说的一句话极有道理,家族生意不适合在比基尼……不,游泳池里经营。
林稚水言归正传,继续翻看报纸的头版内容,直到客厅突然传来新动静,她茫然抬起脑袋,才看到是赴洛杉矶谈判的宁商羽竟然提早回来了。
林稚水怔了几秒之后,惊喜到双眼亮盈盈的,立刻从沙发上跑下来,手指拿着报纸要给他看:“我……”
话音还未落地,宁商羽就把她像个洋娃娃似的高高抱起,迈步走得很稳往楼上去。
林稚水心脏骤然缩起,指间的报纸顷刻间散了一地都是,她大脑没反应过来,随着整个人被挂在宁商羽肩臂的姿势,胸前却先感受到从他精贵西装料子透出的熟悉高温。
等沿着长长的华丽楼梯,到了壁灯幽暗的走廊,他的欲,爆发力十足,都等不到回主卧的数步距离,就把她拢在怀里,后背的肩胛骨压在墙壁前。
宁商羽很想她,是那种一分一秒都等不了的那种急迫的想,随后撕扯这身出现在媒体镜头里的白色刺绣长裙,他甚至没耐心褪去别的,扣子崩落,宝石袖扣坠地。
林稚水无辜地睁着一双无比清澈眼睛,有些困惑,完全不知怎么招他了,张唇,想问,又转瞬被属于宁商羽的浓郁冷杉味道给占满。
这刻,她甚至都怀疑宁商羽西装裤是不是鼓起回来的,指尖,下意识想去看他手臂有没有打抑制剂的红点针眼,却在下秒,被他霸道的扣住白皙的手腕,往接近腰腹的肌肉线条摁去:“碰我。”
这人,真是碰哪儿都要由他说了算。
林稚水被自己的心跳声搅的震的,指尖也跟着微微颤抖,没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互动,不由自主往他怀里靠,有点吃力,还有点痛似的,“谈判很顺利么?你真的……宁商羽,你真,太兴奋了。”
宁商羽鼻息的热落到她鼻尖上,继而,用亲吻来回应,先是沿着额头将整张脸的轮廓都吻了个遍,又回到那双充满怜悯感的琉璃眼,将自己浓稠又翻涌不息的欲,都沉淀到了她瞳仁里。
“商羽。”
林稚水打起颤,唇齿间开始宁商羽,宁商羽,宁商羽的叫,想叫他理智点,又想叫他中断两分钟,去打一针吧。
去打一针剂!
宁商羽对她带着动听哭腔又求饶撒娇的声音视若无睹,只是极具控制倾向的,手掌扣紧她的腰窝,不允许有任何躲避现象,嘴唇的触感……浑身透露出的冷杉味道都无限放大百倍,近乎是强迫林稚水这具柔弱又纯洁的躯体全部收下。
后半夜的主卧落地窗外飘起细雨,光可照人的玻璃面上沾着星星点点地水滴,湿气像是沿着钻进了闷热的被窝。
林稚水伏着枕头,直到痕迹鲜红的臀可怜兮兮的,不间断地被啪数下,然后突然停了。
几秒后,是宁商羽浑身陡然放松,覆压于在了她整片后背上。
他的青筋狂跳,牵连着稳沉有力的心脏,都清晰地传达给她,林稚水从脑海中意识模糊间眨了一下眼,瞳仁的视线也稍稍清晰了点儿。
白天还端端庄庄的出现在媒体镜头里备受国际无数人瞩目,如隔云端的美人,不可触碰。
谁知,到了夜晚,就像个被礼品盒里拿出的洋娃娃般被他颠来倒去的玩得皱巴巴的。
那浸着几缕汗的乌黑发丝,黏在精致轮廓的脸颊处,睫毛也挂着泪珠儿,还未安静片刻,宁商羽仍不休,又开始来了。
“商羽。”林稚水在被窝里蜷起自己,手心半推半就着,习惯性地将他额前的漆黑短发向后拢,指尖温柔勾描着他走势天生自带冷漠的俊美眉骨,唇齿轻轻含他的字,叫的极娇气。
“林稚水。”宁商羽压低声告诉她,好多水,怎么都流不完?
窗外的细雨忽而转暴雨,又怎么流得玩,林稚水觉得自己都快被浇得瑟瑟发抖,只能往他这儿躲,轻软的音色愈发撒娇起来:“你听我说会话好不好?裴胤今天输我一次,竟然小家子气诅咒我有性命之忧!”
宁商羽原本更凶悍的动作停止,眼底幽深的神色忽变了。
林稚水没注意到他眼神,只是一味跟他告状,喃喃抱怨着:“他还故意揭我痛楚,说老天这十八年都想收我……”
林稚水是早产儿这事不是秘密,她年幼起确实也体质弱到隔三差五的,被送到医院去抢救一番。
等脱离了被抢救风险,身子骨又弱不禁风到出个门都得全身消消毒又测体温的,总之就是能活下来,都已经是菩萨垂怜了。
林稚水告完状就没当回事,又抬起雪白的手臂去搂住宁商羽线条肌肉完美的肩膀,在他耳畔,一肚子坏水的说,她是如何故意等裴胤出来,事先就私下秘密跟宁濯羽商议好,打定主意要当众把他踹下台阶的。
她还买通了几十家媒体的头版位置,冲着裴胤颜面去的。
然而,林稚水眼底的笑意,却没有染到宁商羽身上,她吃惊地问:“你为什么不笑?”
转瞬,她想可能是宁商羽没有看到报纸头版上的照片,无法想象,正要从被窝里爬出来,去楼下找报纸,忍着那股涨得酸的滋味刚动,又被他手臂强势地搂了回去。
宁商羽手掌摸了摸她红润的脸蛋,“下次他再敢对你乱吠叫,我会把他下巴打断。”
他语调听入耳极其沉静,不起一丝波澜,不像是开玩笑的。
林稚水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温柔呵护到了,眼尾微弯,也柔而轻的蹭他修长手指,紧接着身体也柔软到了最放松的时刻,依偎着他。
雨停了,电闪雷鸣随之在黑云里彻底隐去。
林稚水在半睡半醒间,宁商羽又折腾了她一回,这次倒是很轻,没有刚回家那股什么都不顾的急迫感,更像是耐心地安抚她。
等天光一亮,林稚水躺在他怀里,被电话铃声吵醒来。
她透红的眼皮都没力气抬起,抓起手机接听:“喂?”
宁濯羽嗓音传来:“陈宝翠自杀了。”
……
裴胤上半场的官司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输了,满腔的怒火在回到裴家后,都冲着面无表情的裴观若去了。
她为什么当场要承认?
裴观若给出的理由是林稚水收集到了蛛丝马迹的证据,而那晚,她如果没给宁惟羽下点药,又怎么能有本事成功实施计划。
这话真真假假,让人辨不清。
气氛陡然诡异的安静起来。
裴文滨欲开口,却被裴观若清清淡淡看了一眼。
他迅速反应过来,要敢透露出开庭前,她可能跟宁氏家族的人私下接触过,自己办事不力也难逃问责,继而,又闭上了嘴。
这时,裴以稀刺绣锦缎的裙摆无声滑过楼梯台阶,走下来时说:“爸爸,我有一计,能助裴家扳回一城。”
裴胤脸色稍沉坐在棕红沙发里,挥开齐纯芝想帮他处理额头伤口的手,看向裴以稀时,才缓和语气:“什么计?”
裴以稀似笑非笑地盯住裴观若,“她死了,不管林稚水多能言善辩,舆论必定倒向我们这边。”
这场官司,宁氏家族多么凿凿有据都越不过一条鲜活的人命重要。
“裴观若在法庭上被林稚水言辞刺激到了本就重度抑郁的情绪,回到家,趁着我们不注意,深夜割喉抢救失败。”裴以稀把新闻标题都想好了,勾了勾唇,又看向裴胤:“爸爸,她敢下手抹黑你在国际上的形象,我们也不能让她清清白白。”
裴观若一死,林稚水绝对会受到公众的质疑。
裴胤拇指摩擦着食指骨节,这是他习惯性思考时的动作。
离得最近的齐纯芝血色,从脸上逐渐消失。
她下意识看向裴观若,见冷冷清清的站在原地跟没什么反应似的,好像主宰的不是她命运。
过两三分钟,裴胤沉声道:“不妥。”
裴以稀皱起眉:“爸爸。”
“你姐姐要自尽,林稚水也可以反咬一口说裴家心虚,输了官司就急于毁尸灭迹,逼死亲生女儿。”
裴胤到底是老谋深算的混迹商海多年,淡淡对裴以稀又说:
“到时宁氏家族为了平息众怒把宁惟羽逐出族谱,大不了放弃港口,而裴家要是洗不清逼死女儿嫌疑,也一样会下谈判桌,舟隆港口要是丢了,意味着我们航运产业未来要被人收割走不少生意。”
没了宁家竞争,谈判桌上还有虎视眈眈的其他家族盯着。
两败俱伤不是裴胤想看到的局面。
“以稀,你还是年轻了点。”裴胤叹气,话里却听不出责怪的意思。
裴以稀走过去似抱怨:“谁让林稚水太可恨,竟敢公然羞辱爸爸,早知有这么一天,她三岁时,我就应该在宁家趁机会掐死她的,而不是放任这个祸害长大……”
裴观若睫毛静垂的轻抬,无声盯着裴以稀的身影。
裴胤还在耐心地教导裴以稀身为继承人,该如何大格局观的处理生意场的事,浴在客厅冰冷灯光下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外面那扇门后的那抹发抖身影。
是陈宝翠。
她在偷听到裴以稀献计,献的是裴观若这条命后,就彻底对裴家绝望透顶了。
陈宝翠看清了一个事实,她的余生只会被软禁在这个地方,给裴胤用来威胁裴观若,去做一件又一件,她年轻时做过的事。
她还活着,裴观若就无法真正获得自由身。
……
裴家的动静,宁濯羽早已暗中派人紧紧盯着,所以陈宝翠于后半夜心死如灰的拿了把水果刀在房内割破喉咙后,又及时被三房的人发现送去医院抢救的种种消息……都传到了他手头上。
林稚水呼吸很轻听完,启唇问:“人还在吗?”
宁濯羽在电话里道:“抢救过来了,不过医院被裴胤给全面封锁了,他还请了不少顶级医疗的专家团队进去救人,很看重陈宝翠这条命。”
“她是裴观若的亲生母亲。”林稚水垂眼了几秒,心中快速推断道:“裴胤应该就是拿她来威胁裴观若站上原告席指控宁家,所以这场官司没分出胜负之前,他一定会吊着陈宝翠最后一口气。”
也就意味着,裴胤在抢时间,会要求迅速开庭审理。
林稚水吩咐宁濯羽亲自去深城一趟,等挂了电话,她握着手机深呼吸了几秒,才转过身,看向宁商羽那张被天光笼罩的俊美面容。
她轻了声,说:“商羽,怎么办……我有点狠不下心。”
宁商羽对视上她这双仿似清澈水造的琉璃眼,微微屈指,揉着那下方的红痣:“裴观若在裴胤面前暴露软肋的那刻开始,就注定输了。”
野心家不该有软肋。
裴观若这种身份的私生女想在豪门立足,就得人后人后都世故功利,出卖灵魂为自身家族做出贡献,这样能保陈宝翠一个安享晚年。
她不愿。
她想像纯洁的白鸽一样立于利益搭建而成的高楼穹顶,带着另一只年迈的白鸽逃离裴家这个腐烂阴暗地方,那就得面临,被人残忍折断翅膀,成笼中鸟的风险。
除非,她狠心随陈宝翠自生自灭。
……
暴雨连降三日。
第三日夜晚时,裴观若从深城借宁濯羽的权势庇护,暂时摆脱了裴家的监视,一身狼狈不堪的逃到了泗城地界。
她在雨幕中,跪着敲响了那片深秋季节里被烈焰颜色落羽杉围绕……代表宁氏最高权势的大门。
林稚水已睡,被惊醒后,匆匆披着白色绸缎的睡袍,散着长发下楼。
裴观若还在外面,暖黄色灯光照着她一张格外惨白病态的脸,唯有看到林稚水后,被绝望浸透的瞳孔才有了活气:“稚水……”
林稚水眼眸怔两秒,看她随时要昏过去的状态,弯腰伸手想要扶。
裴观若却紧紧抓住了眼前那雪白的手腕,像是在黑暗里抓住一丝丝机会:“我只有母亲了,我生来什么都没有……连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都没有,只有母亲。”
她的内心冰冷而压抑着痛苦许久,想要生挖出来给别人看,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挖。
裴观若说的话,也是语无伦次着:“裴胤一直把她关在医院,不让我见一面,从抢救回来到现在,我一面都没有见到她,裴胤要我赢这场官司,在下周开庭时翻供,不承认一切宁氏家族律师提供的证据,要赢……才肯让我见她。”
“观若,你先冷静。”林稚水声音压着她字里的颤抖,“他不止要你赢对吗?我想,他是借你母亲自杀顺势谋划逼宁家出手,我的立场代表的是宁商羽,但凡帮你,你又控告宁惟羽,裴胤就可以把自己以慈父的伟大形象从头彻尾退场了。”
到时这场备受国际瞩目的官司,就会在裴胤幕后推波助澜下变成宁氏家族内部斗权风波,毕竟一开始,大家最先关注的是:
宁家收购舟隆港口的项目中途换领导者之事。
当时还引发了不少各界的热议,暗中阴谋论这是宁商羽派系和宁惟羽派系之间一场腥风血雨的权力博弈。
林稚水学着宁商羽,站在权力巅峰的云端之上去纵观一切棋局,脑子多琢磨几圈,就很清楚看破生性阴险狡诈的裴胤想走哪步棋了。
他心知肚明下半场官司赢面各参半,准备了两手……
只要她出面。
裴家就可以提前退场,放出风声是宁家内斗才引发了这场风波。
林稚水分析给在雨幕中被乱了心的裴观若听,也温柔又清醒的点她:“我跟你画廊有交集,这点,足够让裴胤做文章了。”
裴观若双眼完全通红:“你不能出手帮我。”
“很抱歉,我出手帮你,就会伴随让宁商羽的商业布局全盘落空的风险,我不能赌。”林稚水的手腕温度也十分冷,唇齿轻轻吐出四个字:“他更重要。”
宁商羽的国际形象至关重要,不能深陷为了内部斗权,让一个名声狼藉的裴家私生女,去控告宁惟羽这种丑闻里。
否则他将来野心勃勃独吞裴家在航运图上的产业时,更会受到外界公众的质疑。
裴观若虚弱又消瘦的身体蓦地僵化在了黑暗里,任由雨水无情泼洒着她的脸和垂散在肩头的长发,也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泪水。
半响后。
裴观若像是整个人恍惚完了,又重新抓住了林稚水如同月光般轻柔地一片衣角,“我想见母亲一面,稚水,我不求别的,我只求能在病床前见上一面……见一面。”
林稚水垂眸抿着唇,睫毛在脸颊投出极美的剪影,正静静注视她。
身后,冰冷华美的别墅上方,一面极宽敞的落地窗亮着璀璨水晶灯光,相隔的距离犹如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宁商羽披着黑丝绒睡袍的高大挺拔身影,就站在巨大的玻璃前,气场锋利又极盛,无声地,在夜色里笼罩着林稚水。
“救救我。”
“稚水,你再救我一次……”裴观若仰着头盯着林稚水这张怜悯平静的脸,求到,声线颤抖又绝望:“再救我一次,我会牢牢记住你恩情,稚水,你小时候在宁家那次,你也曾慈悲心肠救过我的……”
宁家?什么时候的事?林稚水眼中茫然了一瞬。
而裴观若已经开始对她磕头,重重地敲在了大理石地上。
这种近乎自毁身体的行为,惊得林稚水无暇去想别的,手心赶紧护住了她,“观若。”
裴观若的额头血丝很快就被雨水冲散,不在乎什么是疼,侧颈的青紫色细筋都爆出来,又充满无助地贴着她柔软的手心:
“求你了,稚水……求你再发发慈悲,求你。”
“稚水!”
“林稚水!!!”
许久后,在裴观若声声压抑着的泣泪下,林稚水唇动了,溢出的声音犹如罩了一层雨幕,又莫名地变得很静,落着地:“观若,宁太太不能救你。”
裴观若僵在原地,眼泪再次涌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林稚水看了一眼她,音色极轻极轻:“林稚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