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商羽生起高阁,又天生一副傲慢锋芒的脾性,哪怕七岁那年突然失去了宁琛启的庇佑,但他姿态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但凡有同族兄弟敢挑衅他,便浑身充满攻击性的直接动手,收拾到对方俯首求饶为止。
久而久之,就无人敢主动往上贴,更别说给他取外号了。
不过宁商羽还处于野心勃勃生长的年少期,偶尔,深夜时这副身躯的骨骼也会感到孤独,他不会跟任何人透露内心想法,自己学会克制着与之抗衡。
也只有次数极少时,才会拿出宁琛启为自己每年生日备下的儿童绘本,反复念给自己听。
看到林稚水的第一眼。
宁商羽低垂的琥珀色眼眸先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系着的蝴蝶结。
这时候,他认为她很像是生日时才能收到的那种置于高级礼盒里的洋娃娃,模样无辜又带着怜悯感,一露出盈盈笑容,仿佛能敌的过满室的璀璨水晶灯光,把他周围一片都照亮了。
于是宁商羽看了好一会儿,也原谅了她口齿不清的冒犯称呼。
这时,老管家亲自前来提醒寿宴即将开始,宁商羽身为嫡亲孙子,自然也是必须得出席。
林稚水像得了勇气,仰着脑袋,对近在咫尺的小哥哥,是在亲昵的撒娇:“伤……伤鱼哥哥,你抱我,去找姐姐。”
她眼不能视物。
想要抱,怕举着导盲杖,腿又短,跟不上。
宁商羽那张五官清晰而精致的脸上虽没有表情,倒是变得罕见的有耐心,继而,真把身前这个眼盲的小洋娃娃抱了起来,往外走。
林稚水睫毛尖儿微眨了下,又眨了下:“伤鱼哥哥,你真是个大好人。”
“这是什么好词吗?”宁商羽冷漠地拒绝了她幼稚的夸赞。
“唔,那哥哥你认为什么是好词?”林稚水细白的小手软乎乎地搂着他脖子,耳语问,脾气好到也不感到生气。
宁商羽往远处的回廊走,傲慢得很:“从这一秒开始,你就是我的了,只准听我的命令,我说什么是什么,不得阳奉阴违忤逆我。”
“啊……”林稚水琉璃眼睁得大了,却只能看到他五官模糊的影子,奶声奶气说:“我还要听妈妈姐姐阿泱阿琴阿瞒的话,不能只听你的。”
宁商羽艰难相处似的,那股极为短暂施舍出去的善意讯号,顷刻间又收回,把自幼就霸道的一面淋漓尽致展现了出来,“我会让你听我的。”
林稚水太小了,不懂这句话,未来意味着什么。
回廊的冷风骤急,她眼下只知道往宁商羽的怀里钻着,仿佛弱小生命的柔软动物,自动嗅觉灵敏寻找到了一个更强大的年幼狮子保护。
等来到专门宴请宾客的灯火辉煌厅堂,从大门进,里面一片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士,单挑个出来,身份都是极贵,正低声笑着跟小辈们在玩个小游戏。
起因是有人借诗透露出野心,提及,想拜师容氏家族之主的容九旒。
然后犹如掀起不可预知的风浪,在这场各大家族的顶级名利场寿宴里,谁都想出风头争一争,成为那个能承蒙容九旒亲自教导经商之道的胜出者。
小辈都想争,又不好在宁徽诏寿宴上闹出什么,有位家主言笑晏晏的提了个无伤大雅的抽签方式,赌的便是运气。
一古董罐子的白玉珠,上百颗,唯有一个琥珀色的,谁拿到,拜师名额就是谁的。
恰好这时宁商羽迈进门,他是长房又是嫡孙,在家中地位高,即便宁琛启意外去世,让宁徽诏私下动了不再择选患有性瘾这个罕见遗传基因的长房一脉成为家族实权者心思。
但明面上,宁徽诏是极看重宁商羽的,终归跟其他亲孙不同。
他一现身,便有人笑谈:“商羽也来了,不如你来开个好兆头?”
在场的小辈在面对位高权重的掌权人们只有做小伏低,规矩立着答话的份,可能偶尔才会从眼神里泄露出一丝丝对权力的野心。
宁商羽显露在眉目里的锋芒过于明显,说:“你们玩吧。”
他拒绝了。
但是怀里的小洋娃娃微微歪着头听了一耳朵,敏感的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挑到琥珀色的玉珠,就能被赠予一个老师。
继而,她就把小手举了起来:“我来我来,我替哥哥来。”
喧闹的四下静了瞬,惹得皆是天之骄子般的大人物们频频注目过来,似乎对这个小人儿颇觉得新奇。
在座的,谢家之主谢阑深也有一女,对林稚水很合眼缘,见怀里还抱着导盲杖,神色转为温和,伸出右臂,“到我这来。”
林稚水大眼睛看不太清楚,厅堂又亮,就衬得她的世界白茫茫一片了。
而宁商羽很霸道,走过去给谢阑深近距离看一眼而已,继而,像是炫耀自己的洋娃娃一样,轻松地举起几秒,又抱回了怀里。
谢阑深身旁另一位风姿矜贵的家主调侃:“从小就这么霸道,日后可还了得。”
宁商羽板着脸色,再有人想看,就不给了。
“让她挑一个。”谢阑深最终发话,气势已掠过众人。
在场小辈就属林稚水最小,她先来,也算公平,毕竟没有人觉得一个小小年纪,又眼盲,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能懂什么。
无非就是听到有白玉珠子,也想讨要个玩。
岂料,她那玉琢似的小手伸到宽大圆形的古董罐里,认真摸索了会儿,真叫她把那颗耀眼如火焰的琥珀珠给摸出来了。
林稚水看不见色,就举到宁商羽的眼前,用纯真又稚气的声音问:“是这个吗?”
宁商羽刻入骨髓的克制习惯使他年幼起就懂在大庭广众的场合下,要始终保持着身为宁氏子孙该有的自持冷静。
可这刻,他倏然盯着怀里的林稚水,胸膛内的心脏仿佛被一道比这颗珠子折射出的,那种不知名的耀眼和滚烫的光芒抚摸过。
宁徽诏想废了他继承权。
想让他在家族不涉及权谋斗争里,只做个身份金贵的清闲公子哥……又顾及祖孙亲情,于是一边锦衣玉食的养着他,让老宅上下都以他处处为先,又一边有意为之不教导他经商之道,不再对他有任何苛刻残酷的要求。
宁徽诏的慈爱背后,是无情剥夺了他天生对权力欲的渴望和资格。
宁商羽像新生树木一样野心勃勃,幼年教育就没有服输这个字,即便知道处境艰难,不再享有平等权,也做好了独自去面对的准备。
而林稚水的出现,就像是命运馈赠给他的一份无上奖赏。
这颗琥珀珠,猝不及防地空降将他争权夺位的阴暗血腥人生轨迹撞击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厅堂内的众人都沉默下去。
直到端坐在椅子上始终没有出言的容九旒站起了身,他穿着一身熨帖合身的暗色西装,逐步走到了这位表现出骄矜和疏离感的小少年身前。
他戴着金丝边眼镜下的眉目深邃,不动声色打量了迎着他视线不动的宁商羽半响,嘴角的淡笑弧度反倒敛住了,却说:“看来,你我之间注定有一段师徒缘分。”
“是呀伯伯。”林稚水从洞察到周围微妙的气氛,就极敏感地意识到她替小哥哥找到老师了,睁着好似有朦胧淡雾的琉璃眼睛,又大又灵,讨人喜欢极了,将小手的那枚“拜师礼”塞到了容九旒手掌心:“请您务必当一位好老师。”
……
宁商羽师承容九旒整整十年。
年少的他迎着烈日生机勃勃的快速成长,修长清瘦的身形也变得高大宽阔起来,从简单干净的学生制服变成了一身线条锋利黑色西装,骨骼已经勒出最完美标准的形状。
他学有所成,手段比容九旒更加强硬激进,进入家族核心圈后,便亲手策划了一场内部腥风血雨的权力肃清戏码,非常高调地站在了俯瞰众人的最高峰那个位置,成了实际最高统治者。
在这个岁月里,宁商羽已经没有在深夜读那些儿童绘本,他很清楚,漫长孤寂的人生里,宁琛启和白音珂终究会随着时间流逝变成很小的一部分。
而从十岁这年开始,宁商羽选择把林稚水看成一本永远读不尽的儿童绘本。
她是纯粹美好的,是鲜活的,像是一直在玻璃盒内的小人儿,身处于最干净没有污染的世界里,小心翼翼的存活着。
宁商羽则是时常像是斗争厮杀获胜的丛林野生猛兽,在疏懒休憩的状态时,便会静静蛰伏在玻璃外,半眯着那双鎏金色的眼瞳,无所顾忌地享受这种隔空的短暂陪伴。
现在生活在玻璃内的林稚水长大了,也一步步走进了他的世界。
“宁商羽。”
那道清澈如水的声音不再口齿不清叫错名字,像越过他的回忆,将他现实胸膛内的心脏抓住了。
宁商羽重新看向已经从大理石台阶走过来的林稚水,距离由远及近,映着月光,她仰着脸蛋,故意露出坚决又脆弱的表情:“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一整天了……老宅不好玩。”
宁商羽久未开口,定定看了她很长时间,才放缓了语调:“现在。”
林稚水心思敏感又通透,早在他现身在浓郁夜色里,视线存在感极其强烈的盯着自己失神时,就莫约猜到这祖孙二人的谈话多半不是很融洽。
回到那片落羽杉的主卧,又跟往常似的一起在浴缸泡了个澡,同享着沐浴露香味,裹着同款睡袍和一样质地的丝绸料子,躺在了大床上。
灯全暗了,宁商羽翻身压过她,血液开始流淌,从开始的沉静到了逐渐变得汹涌,那双低垂的琥珀眼眸压抑着什么,偶尔,会顺着高挺的鼻梁蔓延到她心口。
“商羽。”林稚水抬起雪白手腕,倒没感觉到很痛,他像是想寻求一个温暖的地方待着,然而,没有全部进来,也引得她颤巍巍的眼尾酸涩了起来。
那指尖轻轻地把他凌乱的漆黑短发向后拢,完整地露出眉眼,清晰地感知着,有种贪婪正在溢出。
但是没关系,她都会盛住,主动仰起脑袋,唇往上印了一下:“无论老爷子在你和宁惟羽之间做出什么选择,我会永远永远选择你。”
宁商羽很久才从喉咙滚出“嗯”的一声,在真丝被褥因为动作,悄然无声地滑下时,露出的背部线条流畅而有力,猛地,力量感强烈地顶到了最柔软,又润的地方。
之后,他就伏在了她身上,压抑着不平稳的气息,在贪恋着她的美妙。
夜色渐深,整个世界只剩两人的心跳声,就这般过了许久。
宁商羽幽暗的眼神重新注视起了乌黑发丝散在枕头上,额头沾着细密汗珠的林稚水,俯首逼近,虽依然透着锋芒狂张的压迫气息,却没有伤及她一分的意图。
林稚水慢了几秒才意识到,宁商羽在吻自己,那种极致亲昵的吻法,用来安抚他暴躁的魂魄一样,从很深重地往里顶,到逐渐地磨过她嫩嫩的唇角,说:“回家了。”
回家了。
这低低沉沉的三个字让林稚水心尖被最细密的针扎着,瞬间酸软一片,配合地主动环紧了他,不再只是被动承受,难以克制地想更近点儿,小声地吐气:“宁惟羽想跟你争什么?”
步入主题。
宁商羽没有隐瞒她:“收购舟隆港口的项目。”
“这个项目……”林稚水转念便意识到老宅那边的意味颇深态度,多半是选择了让宁商羽拱手让人的,她在彼此亲吻的间隙里,若有所思问:“你会让吗?”
床垫轻轻震了震,是宁商羽开始极其缓慢的动作起来,语调依旧傲慢却不带丝毫家族感情地说:“让?权力要靠博取同情获取,这跟天生残废了有什么区别,宁惟羽想要坐那把椅子,一瘸一拐被扶上位,可不能。”
宁商羽受的教育理念中,所渴望之物,便去不择手段的争取到手,但是要用眼泪来软磨硬泡才能得到,那才是真正耻辱。
宁徽诏愧对于宁惟羽年幼时孤苦无依的度过了一段跟野猫抢食的屈辱生活。
那是他到了古稀之年,被心中数年执念蒙蔽了神智所致,才会妄想用权力,来弥补宁惟羽丧母的内疚情感。
宁商羽倨傲的俊美面目下是冰冷的,享受了片刻林稚水这副柔软圣洁的身子带来的美妙后,他将巨浪,毫厘未撤,又俯在她耳畔道:“善善。”
林稚水极轻极轻嗯了声。
宁商羽本性展露在她身上,毫不掩饰野心:“送你一份礼物。”
林稚水唇微张,却问不出什么礼物了。
宁商羽太会攻城略地,况且也不知他那三倍冲击力的药效何时减退,是不是也要像之前一样,长长久久维持一个月。
他试过全部,就不再浅尝辄止了。
林稚水眉心紧蹙了一下,宁商羽就浅浅的来,眉心舒展一下,就力量感往极端的加。
到半夜,甚至还拿出了以前用的那种普通抑制药剂,往手臂肌肉打了两针。
与此同时,酒店的高级套房不再黑暗一片,璀璨夺目的水晶灯光洒在落地窗前真皮沙发处的两人身上。
裴观若已经穿戴整齐,温柔地坐在宁惟羽的腿上,为他伤口上好药。
宁惟羽不是那种符合宁氏家族那种傲慢锋利的长相,像流水打磨出来的那种温润斯文一类,而衬衫下,与之相反的是那布满陈旧伤痕的肌肉分明上半身。
一个天之骄子,哪来的这么多伤?
裴观若分神地想,指尖不禁停滞在了胸膛离心脏很近的位置,这道很深,大约四厘米长,应该是没痊愈时又被撕裂,才会造成多少年了都淡不了。
“现在还痛吗?”她问。
宁惟羽身上的疤痕都是流浪时被人殴打所致,无时无刻的灼烧着,一遍遍地在夜深人静下提醒他这个私生子的身份。
没有人,问过他痊愈了,还痛吗?
他跟裴观若对视,看到那逐渐地红了的眼眶,发怔了几秒,随即去亲她,引着她的手,碰到腹部那道:“很痛,这道疤是在天寒地冻的深夜,我到垃圾桶捡东西,被一个酒醉的男人抓住,他把我当成一只可以虐待的流浪小畜生,拳脚相向后,又用玻璃碎片,划破了我肚子。”
“这道。”他继续引裴观若的手,触碰到了左侧腰,紧挨着滚烫的皮肤:“是我抓耗子时,无意中走到了另一个流浪人的地盘,被他拿生锈的水果刀刺了数下,冲命去的,但我就是死不了,耗子死了,我也不会死。”
他的每道自己缝合的伤都跟生存有关,把自己流浪成了野猫,没东西吃就去抓耗子。
宁惟羽跟裴观若细数完,低首,去嗅了嗅她指尖残留的药味:“还是第一次,有人处理这些伤口。”
裴观若被生理性的泪水溢满眼眶,连带喉咙也被堵住,许久都没说话。
两人以前在一起,宁惟羽都是西装笔挺,只解皮带,要么就是在黑暗中进行,把她压制在床垫里,手掌温柔又透着危险性地扣着她后脑勺,那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而这次,她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到宁惟羽全身,给新伤涂药时,顺便把触目惊心的旧伤也涂了。
宁惟羽看着她的泪水犹如一阵骤雨,把他多年压抑的伤痛都快浇灭了,低声问:“你在为我伤心吗?观若?”
裴观若面对面坐在他腿上,回避不了这股打量的视线。
她的伤心是真的,情却是虚假的。
这些眼泪,一是为自己计划被就此打乱,无法带着母亲逃离裴家而哭,二是,为宁惟羽这个注定的失败者,假惺惺也掉一两滴罢了。
裴观若八面玲珑的处世之道讲究的是个好聚好散,不伤彼此情分,或许,哪天遇见了,也不至于陷入颜面难堪的境地。
今晚自是要竭尽全力把一朵解语花的功效发挥到底。
她好似天生懂得怎么怜惜男人,无微不至替宁惟羽把西装衬衫都穿好,纽扣也一粒粒的系紧,将满身的伤,都严丝合缝地隐藏起来了。
继而,裴观若又柔声宽慰着宁惟羽:“你是宁琛启的……儿子,兄弟之间再大的仇怨也抵不过血脉相连,老爷子又疼爱你,宁商羽坐在头把椅上,肯定得有容人之度的。”
宁惟羽冷冷地勾起嘴角:“是么。”
当然不是,我要是宁商羽,第一件事就把你碎尸万段沉海,用来以儆效尤,让你生没有名分,死不入宁氏族谱,裴观若内心这般想,但是面上温柔:“先回老宅看看老爷子身体情况,我送你。”
先前两人下了床,就默契是形同陌路的关系了。
而她这回体贴送人离开,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把外表看上去显得阴郁又高傲的宁惟羽好生送走。
出了这酒店,也是时候单方面地跟他解除利益结合的这种契约关系。
这个深夜的时间点,街道车影稀少,唯有暖黄色的路灯还亮着,裴观若送宁惟羽上车,主动地,在他抿紧的嘴角亲了亲:“走吧。”
走吧。
就此别过吧。
别怪她无情,今晚给予的一切额外温柔小意,已经是仁至义尽。
宁惟羽坐在车厢内,身影彻底隐在昏暗里,抬起眼皮,又注视着车窗半落的外面,裴观若还站着,眼角微微弯折,在深秋的夜晚里却像是夏日莲塘的弯月。
随着司机引擎发动驶向前方,这抹弯月,痕迹也淡了。
宁惟羽没有多留就走了。
裴观若倒是松了口气,也没继续在这里徘徊,一转身,裙下的高跟鞋才迈出,忽地,犹如坠入了无底深渊一样,盯着前方突然现身的保镖,怔了几秒。
为首的保镖面孔很熟悉,是裴以稀养在身边忠心耿耿的恶犬。
裴观若不知被这条恶犬暗中监视了多久,只知道,今晚的运气差到了极点,前有宁惟羽失败,后有彻底暴露在了裴家。
一切都完了。
一天一夜。
林稚水在面朝那片生机勃勃的红色落羽杉主卧里,靠睡眠来补充体力了很长时间,爽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痛,等过后,那股绵长的滋味是深缠在了骨头里的。
等养过来了一点后。
林稚水洗过澡,又往擦伤的地方上了药膏,裹着一件红丝绒睡袍窝在沙发里,很认真地拿手机,挑选着摄像机的款式。
她觉得上上次宁商羽言之有理。
就应该在床边摆个录像的设备,这样倒要看看,是能录到爱抓人的逞凶小猫,还是能录到他这只大狮子的逞凶证据!
林稚水精心挑选了十款价值不菲的设备,只要求一个功能,必须高清,这样方便回看时,精准地知道宁商羽那极具力量感的粗长大尾巴,到底还保留了多少在外面。
其实她想要什么,只要一句话,在宁家就有人效劳把东西妥妥帖帖地送过来。
但林稚水买这个,是拿来床上用的,也不好让管家和秘书去安排。
网上购买成功后,正要放下手机,忽而,先进来一条画廊打来的电话。
林稚水接听,对方语气很急切地说:“宁太太,我是观若姐的助理,她在你这边吗?画廊这边有份上千万的买卖合同需要她签字,但她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裴观若办事细致周到,不仅能帮她偶尔处理一下珊瑚研究所的琐事,还把视为安身立命的画廊经营得极好,一般没更重要的事牵绊住手脚,绝不可能耽误生意。
林稚水想了想,说:“能把合同缓缓吗?”
助理:“对方难缠的紧,这画拍来说是给她老公做生日礼物的,但没有观若姐的签字,交易也进行不下去。”
林稚水听后,也试着给裴观若拨打了电话。
没想到竟一下子就通了。
那边却是陌生的女人声音,称是裴观若的亲生母亲陈宝翠:“不好意思,观若她……在家照顾我,一时来不了画廊。”
林稚水纤细的后背轻陷在沙发里,睫毛低垂了秒,说:“陈女士,劳烦你让她接电话。”
陈宝翠又道:“观若去给我熬药了。”
“好吧。”林稚水声音听不出情绪变化:“我让画廊助理立即动身把合同送到深城来,陈女士,你务必转告她好好等着。”
陈宝翠:“好。”
半分钟通话结束。
林稚水眼眸望着玻璃落地窗外波光粼粼的湖泊,脑海中的思绪打转了一圈,又启唇,轻轻咬了咬白皙指节。
她在琢磨派谁去深城一趟。
宁濯羽不合适了,毕竟他还得留在老宅为宁商羽效力。
还没想好,搁在沙发上的手机再次响起。
是画廊的助理致电来,说裴家已经派人把合同拿走了。
这么快?
林稚水一时抿了唇。
她心有疑惑,等到夕阳快落山时,慢悠悠地下楼坐在餐厅桌还没动筷,就先给裴观若致电,这次却无人接听了。
林稚水眉心轻蹙,指尖摁着,又拨打一遍。
直到归家的宁商羽看到她这幕,漫不经心地缓步过来,筋骨匀长的手指微曲,轻叩了一下她洁白额头。
“疼!”林稚水娇气起来。
说疼,反而激起宁商羽骨子里那股凶悍霸道的性子,长指转而掐住她脸颊,来了一记深吻,等她快喘不过气来了,低低的笑。
林稚水没处逃,喉咙吞着他浓烈的气息和温度,问:“你心情很好呢?”
“嗯。”宁商羽语调冷静道:“收购舟隆港口的项目让宁惟羽拿走了。”
林稚水猛地一清醒,被亲得鲜红水润的唇微张:“那你……”
宁商羽显然自有胜算,手臂猛地把她从椅子抱起,往楼上走:“陪我庆祝一下。”
你丢了收购舟隆港口的项目还要庆祝什么?!
林稚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