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商羽离开了包厢。林稚水身子还侧卧在深棕色的弧形沙发里,银丝刺绣的睡莲裙下那雪白膝盖交叠着,安安静静地感知着蝴蝶翅膀振动的频率。
直到另一阵嗡鸣传来,是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了。
林稚水了然是裴观若收到她给的定位地址后,已经快速寻到会所。
她右手拿过来,把置身在顶楼的包厢号发送过去,随即,便起身离开沙发,算准着时间差,非常阳奉阴违地去卫生间把在身上被绵绵细雨打湿掉的小蝴蝶给拿掉了。
林稚水学以致用,也玩起单方面屏蔽掉这副身体产生了欲和髙潮后,宁商羽能靠新科技完全掌控着她全方面的真实反应数据。
哪能处处让他占上风!
林稚水洗干净手指出来,没多久,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
是裴观若坐电梯上来了,抬指,极轻的敲了敲,在听到一声请进后,便推开了面前这扇华美的香槟色包厢门。
她一眼便看到林稚水坐在沙发那里,周围除了璀璨繁华的夜景连成一片瑰丽星河倒映进玻璃窗外,仅开着盏落地灯,比月光更柔的光辉浸在她侧颜,整个人依然是一副平静又悲悯的姿态。
倏然间。裴观若心绪微妙地跟着沉浮上来,知道林稚水像什么了……像一尊玉塑的菩萨雕像,底色是美到惊心动魄的纯白,却不言不语,犹如正在俯视着俗世间浓稠的七情六欲。
裴观若想,她召男模,无非就是稳坐高台俯视一下世人的情欲罢了。
“裴小姐。”林稚水眼睫抬起,见停驻在原地的裴观若静静盯着自己看,便先开口说:“请坐。”
裴观若回过神,顺着她的话,沿着大理石茶几边缘绕近到了沙发坐下。
她没有再耽误今晚的时间,将手机新拍摄的一段视频翻出递过去,柔声说:“我跟这家娱媒的老板友好谈过了,关于登报的婚变绯闻,他会亲自召开媒体界的记者会澄清一切都是凭空捏造的事。”
林稚水眼尾余光瞥见视频画面的“友好”,微微笑了:“这人能在娱乐圈横行霸道多年,想必是有靠山依仗,裴小姐这么短时间就能以德服人,把事端摆平,没少下功夫吧?”
裴观若关掉手机,一派温柔从容地回应:“他有他的依仗,却不敌我所依仗的。”
话声,略顿半秒,在对视上林稚水那双清透到无情绪的眼眸,裴观若心知在她称呼自己为裴小姐时,两人的关系就微妙地发生转变,不似先前平等,“我所依仗的,无非是宁太太的势。”
半响,林稚水纤细的手指抚过玻璃茶壶,斟了半杯,递过来时,问:“你所求什么?”
裴观若刚抬起手腕,去接茶。
林稚水慢悠悠地说:“你若求权,便献祭出真心,若是求人……裴小姐,我奉劝你最好别生出什么觊觎之心来。”
她的世界观里,爱上了宁商羽,就等于是宁商羽只能属于她。
“我对宁总绝对没有觊觎心思。” 裴观若始终异常冷静,手指尖更是毫不犹豫地敢于接过这盏茶。
“所以呢?”林稚水再度绕回一开始的问题,重复问:“你所求什么?”
她轻轻说话,犹如美丽流光的柔软绸缎包裹着刀刃,彻底地划开了她的心防,裴观若停了半秒,继而,白净的食指沿着茶杯内沾了沾,在茶几一尘不染的大理石上写了两个字:自由。
林稚水眼尾垂落的视线,定住在了透着水迹的剔透字面上。
自由。
比起任何为了献出忠心的恳切肺腑之言,更能在一瞬间让林稚水的内心被触动到,几乎是寂静地盯了几秒,她重新抬起,冷不防地问:“你没有婚约,没有性伴侣,却早在那次画廊现身在我面前的前一段时间里,私下到万露的裁缝店购买了不少情趣玩具和闺中秘术教程,你学这些,有什么用途?”
“陪人用的。”裴观若知道编造出太虚伪的谎言只会引来林稚水生理性的厌恶,她的瞳孔纯粹到就像是照妖镜,能把一切爱恨欲念照得无处遁形。
所以跟她打交道,必须是一丁点儿的友善谎言里掺和着大半真心:“我和母亲陈宝翠被裴家禁锢住了自由,她为了生存只能替裴胤博取利益亲身陪了不少纵横商海的男人,如今她年老色衰,轮到我来了。”
林稚水心里猜到是这种用途,却是以为裴观若是处心积虑地谋划着想往宁商羽身上用,才会屡次地对她起疑心。
毕竟裴观若很多行为,都处处令人费解。
安静片刻,林稚水白皙指尖在沙发的扶手上慢悠悠的画圈,像是思考着什么,又问起:“画廊的偶遇也是你安排的吗?”
她那副落日珊瑚画作,显然是早有预谋的证据,骗不了人。
裴观若唇吐出:“是。”
“谁暗中助了你?”林稚水脑海中的思绪随着指尖动作转悠了圈,继而,轻声点出一个人的名字:“宁濯羽。”
裴观若垂着眼,摇了摇头:“不是他。”
林稚水半晌不语。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从裴观若一开始就没透露出对方名字,便推断出,那位暗中相助她借画廊接近自己的幕后人,多半是不能说。
裴观若为了自由,不可能孤注一掷地把希望倾注在她一人身上。
极有可能,这张交易桌上还有人。
“稚水。”裴观若见她开始微垂侧脸平静地喝茶,心知被审问的这一关是过了,现在轮到自己主动献出能让她心动的筹码,才能换取到宁氏赠予的依仗。
继而,裴观若柔声却坚决道:“你从港区嫁到泗城,对这边的豪门圈子一无所知,我的画廊可以成为你最忠诚的眼线,就像万露的店那样,她暗地里为权贵所用,才能屹立不倒多年,手中几乎掌控了整个港区贵妇圈的消息人脉……我的画廊也可以,却仅供你一人所驱使。”
豪门世家之间的阴谋斗争永不落幕,充满各种利益算计,彼此间的内幕消息来源也各显其能,而最忌讳就是被屏蔽在外,不然就说明这个家族要被重新洗牌了。
林稚水是授学关于海洋文化知识的,她从林家涉足到外面色彩斑斓的世界,一直觉得外面本身即是巨大的鱼缸,所有人都是权欲浪潮里的一尾尾鱼。
她现在的确需要一位心思八面玲珑的人,代替自己隔着玻璃注视着这些小鱼动向。
否则的话,只会永远都处于非常被动的无知境地里,就如同老宅那边可以秘密研发出新药,在严格封闭消息时,然后堂而皇之地把她这位当家主母也一起防了。
这也让林稚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虽有名正言顺的宁太太头衔傍身,却在宁家,是被德高望重的宁徽诏无形的给架空了。
诚然,宁商羽是纵容她的,却不会赋予她一点点的爱。
林稚水在心底权衡利弊地思考了许久,而裴观若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最后,听到她轻声说:“你的交易桌上最好不要有我的敌人。”
她可以允许裴观若为了自由。
跟任何人合作。
只因哪怕裴观若为自己所用,林稚水还是用平等的关系视角去看待对方,那就没有什么易主之论,而她林家曾经遭遇过背叛,自然从心底,也非常痛恨这点。
裴观若被相隔茶几距离的林稚水眼眸直直地凝视,继而,她面色从未改变,温柔的语气充满诚恳地说:“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
被报纸传谣联姻婚变的事,林稚水便全权交给了裴观若来处理,并让她跟先前请来处理当下舆论风波的影后经纪人陈风意联系下。
裴观若这才恍然知晓,原来一早在她主动拨打那通电话时,就已经被林稚水考验了。
而且林稚水在会所包厢厮混男模堆,也只是个乌龙事件,真正点的,是宁濯羽。她又怎么可能闭眼在家担下这个毁人清誉的天降污名。
娱媒的当家人公开澄清声明的记者招待会要开。
把点男模玩,变成男模真实身份是宁商羽,新婚夫妻没有遭遇婚变的恩爱照片也要放。
当晚,林稚水回到家中后,洗个澡就趴在了蓬松柔软的被子里在选照片。
陈风意不愧是跟小狗仔经常打交道的,拍摄了上百张都是角度极为隐秘的,很像是抓拍,氛围感也很足。
林稚水指尖滑动屏幕,选了快一个小时,最终满意的是在四面鎏金的电梯内部那张。
这张照片,不是最清晰的,但是恰好如此,她一身白的妙曼身影恰好犹如点缀般,站在周身黑色的宁商羽身边,把他衬衫半透视和腹肌都隐隐约约挡住了。
而他手臂抬起,筋骨分明的手掌又笼罩在她腰后那朵银丝睡莲处,无声酿出的暧昧气氛,同时又转瞬被一种极盛压迫感的占有姿态给覆盖住了。
林稚水把选出的照片发给裴观若后,指尖慢悠悠地放大了欣赏,倏地,感觉到真实的压迫感,已然逼近。
她怔然地侧过脸,看到宁商羽近在咫尺的那张锋利俊美面容,视线往下掠过,是他丝绒浴袍露出的胸膛,以及,长指间拿着的小鲸鱼玩具。
作为她今晚擅自扔掉小蝴蝶的惩罚。
宁商羽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要给她睡觉时戴上更刺激好玩的小鲸鱼。
林稚水心里不禁颤了一下,瞬间扔掉手机,不配合地把自己用被子包裹成毛茸茸的团子,睁大眼眶:“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宁商羽倒是不心急,气定神闲地站在床边,挑了锋利眉峰:“你问。”
林稚水问就问:“你现在还是我的男模吧?”
“嗯。”
“天亮之前,是不是都是这个身份?”
“嗯。”
“那你职业道德在哪里?”林稚水虽然躲在被窝里的行为有点儿丢面子,嘴巴却气焰嚣张,“小小男模还敢忤逆金主大美人?”
宁商羽饶有兴致地将这位“金主大美人”极其缓慢地端详一番,仿佛没见过,很稀奇似的,又笑了:“哦?那我该怎么才不算忤逆。”
狮子不是最擅长舔毛吗?
林稚水雪白的脚尖一寸一寸地探出被子,继而,又去勾他胸膛摇曳的链子,就犹如把猛兽拉到了自己面前:“我要你……服务我。”
她不要什么小蝴蝶小鲸鱼这些动物。
有什么好玩的?
林稚水要拥有理性的大狮子,用滚烫得像是岩浆的温度,标记着她,从额头沿着洁白眉眼到落唇上,犹如兽尾,温柔摩挲着白得毫无杂质肌肤,一路向下延展……
从头到脚湿漉漉的,连那睡袍的衣领和发丝都得沾上直入心口,有生命力似的浓郁气味。
一连三天。
林稚水都续费着宁商羽这个顶级男模,夜晚也极度享受他狮子舔毛的服务,作为赠予的酬金,白天他出门时,她也会偶尔佩戴一下衣帽间那些新科技的漂亮小动物。
宁商羽哪怕相隔再远的距离,也能在手机上全面起伏的数据分析出她的整日愉快程度。
偶尔,林稚水午睡醒来时,落地窗外的日照洒在她雪白后背上,细碎汗珠闪闪发光,在梦中不自觉就从里到外出了一通汗。
她手指掀起睡袍一角去看,估摸着应该已经有一个小时了。
便起身懒洋洋的去浴室后,把蓝色小鲸鱼也给扔浴缸里泡水玩了,超绝不经意间的损坏一个……
都怪宁商羽。
他的新科技,下次的防水设计应该更全面点儿。
林稚水用坏了他不止一个,非常心安理得泡完香喷喷的澡后,换了身清爽衣物下来。
刚步入客厅,管家就来报,有位陈风意先生奉命过来谈合作。
林稚水还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表情透露出许些的讶异。
她真没演技。
不进娱乐圈的!!!
事实上,陈风意能来此是撒泼打滚从路汐面前争取到的机会,他听说,宁商羽被一片天然水生态落羽杉围绕的私人住处堪比造物主的顶级艺术品,就好奇心过旺的想跑来大饱眼福的观景下。
当然,见到林稚水后。
一身品牌堪比男明星奢侈的陈风意没忘记先谈正事,把合同文件递了过去:“本该跟林小姐正式谈合作,是我家汐汐亲自来的,可惜她在剧组脱不开身,实在是歉意。”
表面上理由是极冠冕堂皇,而林稚水也不是揪着这点细枝末节上的人,她先请陈风意吃茶点,才慢悠悠拿起合同看。
一垂眼,先扫到上面最前端写着:【宜林岛生态环境……】
“汐汐在国内有一座蝴蝶自然保护区域的海岛,之前海底意外出现了一群稀有品种的粉色水母,可在今年,专家检测到水母莫名有要灭绝迹象,汐汐怀疑可能是这片海域生态系统出现了问题,她听容总提及林小姐是学海洋专业的,想请你改善一下水质。”
珊瑚是能改善海底生态问题,可是……问题是,林稚水直言:“我没有在大海里养珊瑚的实践经验,也没有专业研究所。”
陈风意十分震惊:“你有啊。”
“你和路小姐可能都误会了。”林稚水所学专业考下的证书都没有水分,甚至十三岁时就获得过国际海洋生物领域的奖项,也曾经被知名教授称赞为最有天赋的学生,并且极力推荐进澳大利亚一家研究中心培育珊瑚幼虫项目。
但是盛明璎出面替她以体质弱无法离家的理由拒绝了。
林砚棠生前就爱在家中培育珊瑚又丧命于大海,所以盛明璎对此有很强烈痛苦的抵触情绪,又不得不尊重她自幼什么都不懂,就把海洋书籍当启蒙绘本看,然后逐渐当成专业爱好去学。
林稚水连珊瑚都没那环境养,怎么可能有研究所???
气氛静默了秒,她虽然梦寐以求拥有,也很清楚不可能……压抑着面上的有点儿失落情绪,选择很坦诚的把这份合同归还给陈风意:“我想可能中间有点误会。”
“不能吧。”陈风意说:“我家容总怎么可能有说错话的时候呢?他原话,明明是,你家宁总说了,你拥有一所培育珊瑚的研究所,可以帮汐汐解决燃眉之急。”
这下换林稚水愣怔了,被日光照耀的雪白手腕停在半空:“宁商羽说的?”
“是啊,你自己不知道吗?啧啧……你们商业联姻的夫妻关系就是不太稳固,未免也太塑料了吧。”陈风意继而靠在沙发上,还翘起二郎腿,端着经验丰富的态度:“还是得自由恋爱啊!”
“……”
陈风意品了会儿茶点,又说:“我能理解你点男模的心情了,换我,面对一个无法接受跟人类呼吸同片空气的超级洁癖老公,也得出去找点藉慰……”
连呼吸都做不到同步,就别说灵魂深处上的感情共鸣了!
林稚水感受到陈风意投来的目光,继而指节用力地按在眉心,心想算了,还是别解释什么了,半响,她把这份合同暂时先收下,说:“我要问问宁商羽,晚点回复路汐。”
陈风意:“懂的懂的。”
林稚水抿唇微笑了下,紧张又忐忑的心里一想到极有可能……拥有一所培育珊瑚的研究所,就无法保持平和,握紧文件的指尖随着呼吸而颤着。
她不敢想象,这一切是真的。
等平平静静的耐着性子送客出门之后,林稚水立刻转身上楼,裙摆浮动得犹如水波,迫不及待地给宁商羽拨打电话。
如果真有培育珊瑚的研究所!
他才不是什么男模了!!
他彻底取代了小老公的绝对权威地位,就是她最最最亲的大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