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宴席开始了,秦小姐还在这里梳妆打扮呢?”

那股凝成微妙的气氛,被宁濯羽倏地一句不着调的调侃,一撞而散似的。

紧接着秦晚策已经步下台阶,将自身西装外套脱下,搭到了花了妆容的秦晚吟肩上,“披上。”

话音落地。

他神色极其随便地看了一秒位于旁边的林稚水。

比起秦晚吟既看似光鲜又狼狈地维持着僵硬的姿势。

林稚水雪白面孔表情从容淡定,或者是说,她眼尾好看的弧度微微下垂间,除了皮肤上的红痣异常鲜亮外,整个人淡极生艳到了透着一股引人遐想的怜悯感,好似方才动手的不是她。

虽然之前远远一睹,只觉她跟林曦光容貌上并没有那种有血缘感的神似,这对姐妹似乎只挑剔自己愿意像的地方长,然而仔细端详下,又觉得还是有点像的。

这脾气,明显就是一脉相承。

刹那间,秦晚策心里万般复杂情绪闪过。

而下一秒,他反应敏锐地察觉到宁商羽的眼神,便手臂搂着身姿还在僵硬的秦晚吟退回该站的位置。

不可过度靠近林稚水。

唯有宁氏家族内部成员被恩准,才可堂而皇之的靠近。好比此刻宁濯羽揣着裤兜下台阶,走近时,懒洋洋的暗笑一声:“你可以啊,幸好是你把人摁水里,不是被人摁,否则本少爷今晚归家得因看护不力被罚面壁思过几日。”

这话,意味着在场这三位都全程目睹到了那一幕。

林稚水卷翘的睫毛颤了下才抬起,忽然微笑起来,红痣随之更鲜亮:“你不应该被罚吗?”

宁濯羽挑了挑眉。

林稚水慢悠悠指出:“宁商羽来季家了你却不提前跟我通风报信,反而旁观看戏……真是罪加一等,回去跪着吧。”

她话落,便毫无心虚痕迹地对视上了台阶之上那道过分瞩目的熟悉身影。

宁商羽始终没有步入下来。

林稚水也站着不动,晚风携带着紫藤花香拂过,一直保持着这种相隔甚远的距离,平静看着彼此。

直到这场宴席的主人,季永贞惊闻宁商羽亲自现身季宅,也顾不得旁的要紧事,举着拐杖就颤颤巍巍地赶紧过来了。

随着老人嗓音沧桑响起,“宁总莅临,怪我老眼昏花,险些有失了待贵客礼数,未及时出门迎接。”

要知道倘若能请得动宁家之主,这个讯号一放出去,便是季氏的造化。

这番话,也让周围远远近近的许多宾客目光随之而来。

宁商羽视线半响才从林稚水这边,移到了白发苍苍的季永贞赔笑的面孔上,语调沉静:“无妨。”

季永贞哪怕高龄,可地位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这把老骨头了还是充满敬意地做出请的手势:“宁总,请随我入主座。”

宁商羽淡淡嗯了声,继而,又朝林稚水伸手:“稚水,过来。”

能跟宁氏联姻的港区林家次女,一向都是豪门私下话题圈里的重点对象,但她真是难得露面,那美人神秘形象,只活在众人口口相传中。

更别提会踏出家中的那道高门,跟宁商羽出双入对了……

宁商羽这一句话,惊得众多宾客又齐刷刷的把目光落到了林稚水这边。

她似乎今晚兴致不高,待谁都没几分笑,哪怕慢悠悠走到宁商羽的面前,也只是眼神浅浅的接触了一下。

这让大家蠢蠢欲动地想旁观出点什么,又品不出。

而季永贞活了这把岁数了,深知待客之道,适时地将人请到主桌后,又率先命人搬来几扇古典刺绣屏风连成墙,与周围隔离出一片清净之地,同时安排几位身份显贵的陪坐,不至于让气氛冷下来。

包括与宁濯羽交好的秦晚策,以及仿佛完全被忽视的秦晚吟也在内。

而落座时。

宁商羽修长指骨却漫不经心地略叩了下主位的椅背,示意林稚水:“你坐这。”

刚热络的气氛默契地寂静了瞬,唯有斜对面的秦晚吟显得反应最激烈,抬眼,愈发复杂盯着……

林稚水脚步微顿,没有小声推托的意思,真在这张无形中代表着权力地位巅峰的椅子里坐了,那双琉璃眼直视于每个神色震惊的人。

仿佛宁商羽的东西,本身就属于她独占的。

下秒,位高权重的宁商羽像和众人般是陪衬一样,在离她最近的左侧椅子坐下。

而宁濯羽自是选右侧,懒洋洋地递给了秦晚策个眼色。

其实不用他递眼色,秦晚策看宁商羽看似随意的捧着林稚水,却心知方才喷泉池的事端可没那么轻易揭过去。

他的亲妹妹,哪怕那耳光没敢扇下去。

可举起手,动了这个念头,就已经触犯到了宁家的权威。

“宁太太。”秦晚策主动端起酒,为她倒了杯,将贵公子的冷傲姿态摆低:“晚吟不是有意唐突了你,作为兄长我为她道歉,自罚三杯。”

他这句宁太太。

除了以表尊重林家联姻的事实外,还在点一旁的秦晚吟,别再犯糊涂了。

林稚水垂眼先盯着酒杯会儿,又去看秦晚策那张眉骨立体,五官轮廓却像被水墨勾描过的面容。虽也出自秦家,倒是瞧着明事理不少似的。

等秦晚策猛灌三杯,对她温和一笑:“请见谅。”

林稚水唇角才迟缓地勾了个很淡的极美弧度,说:“谈不上唐突,小濯先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我替秦小姐梳妆打扮呢。”

秦晚策指骨握着酒杯,暗示地看向身旁:

秦晚吟幽幽的说:“是啊,多谢林小姐高抬贵手了。”

“不必谢。”

随着两道轻飘飘的对话被夜风拂过,这小小的恩怨,似乎也消散了似的。

而整晚光是应付人了,林稚水想润喉,恰好这杯像宝石红色的酒摆在眼前,她食指动了下,又动了下,继而慢吞吞地端起了。

垂头浅浅尝了半口,发现有股樱桃果香,口感颇为纯净。

林稚水细品片刻,唇含着酒杯的边沿,眼尾的余光却沿着面颊红痣,一寸寸地,似有似无看向身侧近在咫尺的那人。

察觉出宁商羽不显山露水的,她也没停,继续将杯子里的酒饮尽。

而宁濯羽却挑起腔调公认告状:“亲爱的哥哥,她在喝酒。”

宁商羽姿态傲慢地靠在椅子上,来宴席上却没有动筷的意思,抬起手臂很自然地搭在林稚水那张椅背上,语调淡淡:“喝点助兴。”

助兴???

宁濯羽心想帮林稚水当众落了秦家兄妹俩的面子,还不够纵容的么。

如今还让她大获全胜之后,当着手下败将的情敌面喝点助助兴……

怎么他尊敬的兄长大人那股不近人情的态度,还分人差别对待??

而林稚水跟宁濯羽同时想一块去了,这杯酒是庆祝的啊?

她抿了下湿润的舌尖,觉得甚是好喝,于是理直气壮地又给自己倒上,有点儿贪杯,那酒晃悠悠的,都快溢出来了。

宁商羽果真没阻止她的意思。

林稚水喝一杯,就用眼尾余光划给他,满座在紫藤花下身穿考究精致西装的男人不少,也不乏品相上等的,却远不如宁商羽这样极盛的。

而端详了会儿他那张脸,遵从内心的许些困惑又无声地往他西装裤看。

随即,林稚水细喉轻轻咽着酒液,想的是——人形药剂这句话。

然而没等往深了想,却忽地被右手边的宁濯羽打断,他见林稚水似乎颇爱品尝季家的酒,便似笑非笑地透露人家底细:“这季家的雅宴隔三差五就设一次,总有人赏脸应邀,知道为何么?”

“为何?”

林稚水问完,又捧杯抿了口酒。

宁濯羽示意她看还在热情待客的季永贞,说:“别看人家古稀之年了,可是酿了一手好酒,年轻时待在宁家多年给老爷子当御用的酒师。”

后来季永贞靠这手祖传的酿酒手艺攀附上了权贵桌,沾宁徽诏的光做起了酒楼生意,随着几十年风云变幻的光阴洗礼之下,倒算是自立门户的成功典范了。

怪不得,路上时宁濯羽要说这季家和秦家差不多,原来也是宁老爷子的人。

林稚水心里琢磨出点门门道道。

许是受宁濯羽影响,她又好奇问出:“季老先生为何高龄了还想当新爸爸?”

宁濯羽反倒是打哑谜了,挑眉说:“你晚上回家问我哥啊。”

“……”

林稚水莫名不想问。

她全然没了先前在手机上跟宁商羽叭叭叭个不停的热情劲儿,甚至有点冷淡意味,这场宴席全程……除了眼尾偶尔泄个目光过去外。

跟自己较劲似的,都不带正儿八经跟他说话的。

而宁商羽身份摆在这,能来就已经够给季家赏脸的了。

等林稚水把这酒也品得差不多时,便把宁濯羽抛下,带她先行离开。

万众瞩目的两位一走,宴席上不少人还没寻到合适良机攀附几句,只能扼腕叹息。

秦晚策先前被落了面,却好似不太在意,跟宁濯羽隔空举杯相敬完,松了些袖口,又看向僵在椅子上的秦晚吟,语调冷漠下来:“今晚林稚水把你摁水里还没醒好脑子?宁商羽都把人护成这样了,你还在痴心妄想什么?”

秦晚吟不知不觉已经把手心掐出血丝,忍至今,偏秦晚策还要来刺激她,那眼眶微红几度,音色极低暗讽回去:“他护,你不也护着,就因为她是林大小姐的亲妹妹么,秦晚策,到底谁在痴心妄想啊,人家有正牌姐夫,能认你么?”

已经离席的林稚水殊不知秦家兄妹看似感情颇深却还内斗了一场。

她跟宁商羽走,喝多了以后很安静,规规矩矩地坐在犹如高级礼盒的车厢内,像是缺少发条的精致洋娃娃一样,停止了运转,只是垂眼注视着外面浩瀚如繁星的车流。

直到一路驰骋抵达那片落羽杉的私人住所。

宁商羽身高腿长地先下车,不紧不慢打开一侧车门:“到了。”

夏季温热的夜风骤然扑了进来,林稚水坐着不动,垂着的睫毛突然颤了颤,随之,缓慢抬头,那眼眸犹如黑玛瑙似的,泛着水意盯他。

她是单纯的盯,而宁商羽凝视而来的眼神,犹如狮子锁定幼小无辜的猎物:“是谁说想欣赏一下这里的落羽杉?”

林稚水轻歪了下脑袋,这个动作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过半响,抬起泛着酒醉而淡红的指尖,点了下自己:“我。”

宁商羽也嗯了声,继而没什么耐心哄她下车了。

动作解开许些袖子的纽扣后,便伸出手臂将她从车厢内轻而易举地抱了出来,没放开,缓步往亮着暗灯的门口走去。

随行的保镖秘书等人都整齐止步。

为首的奚宴正拿着平板,点开安保严密系统将那片湖泊的灯光都亮起,好让林稚水一整夜都能赏到绿意正浓的景色。

又朝宁商羽的背影望了一眼,对旁边秘书交代:“通知下去,今晚二十四小时内任何紧急公务都延后处理,宁总近日高强度行程繁忙刚结束,要好好休息。”

秘书:“是。”

进了别墅,偌大华美的客厅很冷清,也没亮灯。

唯有那面光可鉴人的巨宽落地窗透着月光和斑驳树影。

林稚水被回家一路弥漫上来的酒意稀释了清醒理智,逐渐地忘记单方面跟宁商羽再闹一些莫名其妙的变扭了。

等他在黑暗里亲自己时,更是忘记询问那个传统的教程课程学得怎么样了。

只知道眼眸犹如蒙蔽上了一层朦胧水雾,隐约看到眼前的男人正动手褪掉西装外套,又将冰冷触感的腕表也扔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那清脆的响声,似惊到她,唇齿间的呼吸都打颤起来。

“亲我。”宁商羽让她来亲,却更重的吻下来,宽阔的双肩黑色阴影完全把她笼罩住,从进门到现在像抱洋娃娃在怀就没放下来过,一路步到落地窗前。

林稚水快要不能呼吸了,酒意被他吻得在身体晕散,情绪和感官逐渐集中在了他身上,特别是不知何时,宁商羽攥住她柔软的手,往腰腹延伸……

她指尖陡然一紧,感受到了热量。

耳边,是宁商羽低语:“教程你学了?”

这话太熟悉,林稚水迟钝的脑子反应过来他之前也问过的,唇动了动,循着记忆去回答:“当然了。”

宁商羽占据绝对的主导位置,指腹不轻不重地揉着她纤细的指节,慢慢用掌心覆盖,又问:“真让我挑一个最感兴趣的来?”

林稚水继续维持着缺少发条似的状态,垂着的脸蛋弧度美到了精雕细琢程度,连卷翘的睫毛垂落间,都极好看。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却有意识地回应他: “当然了。”

宁商羽停了会,又开始沿着她唇角去密集的吻,热意清晰从皮肤表层透过来,好似连带季家宴席上那股多日不见的生疏感都给消没了。

而很快,更加亲密感随之而来了。

……

林稚水茫然又无措间,感觉后背猝不及防就被悬空抵住在了那面落地窗前,乌黑发丝是全散下的,外面的落羽杉树影层层叠叠交错间,隐约有萤火虫的暖光从枝叶掠过。

继而,星星点点的映衬到了玻璃的另一面光景:

她眨着低垂的睫毛,看到了宁商羽那双极盛的眼眸,似乎被光跳跃进了瞳孔里,逐渐地燃烧成了浓烈的琥珀色。

还未感到新奇。

下一秒。

林稚水犹如高级音乐礼盒里的洋娃娃,被上了发条,刹那灼烫的温度迅速地传达到了她脑海,连带脆弱的神经骤然发紧了起来。

宁商羽的发条是世界上最大号的宝石雕琢而成,折出锋利的光,用不可思议地机械原理下,帮她重新恢复运转。

只是这个运转全靠他的力量,发条上一下,林稚水才会突然旋转了一下。

“还不能适应?”虽然她今晚因为酒精能令神经放松,不似那晚十分抵抗,但是偶尔倒吸着气的细微变化,并没有逃过宁商羽眼神,一只手臂抱紧她同时,筋骨修长的手指慢慢触及到她脸颊,擦去那无声落在红痣上的泪珠子。

而随着背部线条透着危险的爆发力……

在这具漂亮的洋娃娃机械结构里,发条进攻得非常直接。

林稚水不知点头还是摇头,尚有点懵懂地感觉有什么幽蓝色火焰从皮肤表层下蔓延开,加上酒精的辅助,要烧坏并且吞噬某个重要部件一样。

她眉心蹙得更紧,脑袋搭在他肩窝,生理性的眼泪砸下来,唇微启,“宁商羽……我要死掉了。”

宁商羽眼底的琥珀色泽越来越重,戏谑的语调意味极深:“嗯,舒服死的吗?”

林稚水漂亮的睫毛被濡湿,被他一句话回应的……惊到似的,隐约知道是正在发生了什么,却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在宁商羽线条肌肉流畅的手臂上不断地被上发条而旋转着。

明明不是这样的。

可又好似被说中了一样。

她开始掉着眼泪控诉宁商羽,终于想起来了那份教程,想去质疑他没有好好学习,谁家的传统……是全程抱着来的?

林稚水哭得越凶也好,艰难地委屈控诉不要也罢。

宁商羽充满掌控力的手臂就没打算把她放下来过,从落地窗,到楼梯处往上走……他后背优美地舒展起来,嗓音也压得很低,跟她说:“主卧的视野更好。”

林稚水灵魂都附在他这里了,哪儿还有心情去看什么落羽杉。

她到后半夜已没多少自主意识,只知道颤颤巍巍的颤着气声,在季家宴席上贪杯喝下的酒催助效果也完全散去了,显而易见要没这酒催助。

压根支撑不住到最后。

重度清洁过的宽敞主卧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冷杉气味。

等被宁商羽终于放到那张舒适柔软的大床上时,整个人犹如被千斤重的发条过度开发到导致崩坏的洋娃娃一样。

雪白,又从蜷缩在黑丝绒被褥上的纤细脚踝开始,每一寸薄到透明的皮肤都是活色生香的旖旎痕迹。

随着月光洒下:

林稚水稍微无意识地动了下,连膝盖往上,最白肌肤,像是破了皮似的,再往上,便是极纤细的胯骨上泛着明显的红调。

与本就洁白的肌肤和绯色的痕迹形成鲜明对比。

她躺到月光变得浅淡时,终于缓过几分虚弱的精神气,迷迷糊糊地抬手,摸了一下肚子,犹如吃撑似感到饱饱的,可冰凉指尖触感又很平坦。

好奇怪的感觉……

正当困惑不已时。

宁商羽披着浴袍步近,问,“摸什么?”

林稚水慢慢抬眼瞧他,这人又恢复了一副高贵的从容不迫模样,本不想理他,下一秒,耳畔又听到他用不疾不徐的语调落了过来:“不在里面。”

那在哪里?

足足对视了十几秒,林稚水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微微睁大了眼眸,沿着他的示意,猛地看向不远处的高级透明垃圾桶里……

她脑子里想的是:“哦,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