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梁见铖低了低头, 非常要命地轻笑一声。
他接住了明汐有意探究的目光,回应了一个清清爽爽的目光,面容愉快之余, 展现出来的神色还有一点讶异, 一点斟酌,以及一点无奈。
在表达上, 他始终无法像明汐那么淋漓痛快, 率真热情。
明明把话说得这般风情,却能保持着她独特的那一点点邪气。
他的一颗心啊,真的在听了她这些话后,感到既亢奋又难为情。
他是如此惭愧,又如此欢喜。
毫无疑问,无需验证了,他的装模作样已被明汐识破,她猜到了他就是“江流大道”,是“笑而不言”,不然,她不会想看他的护照, 每次他谈论行业问题时, 她看向他的眼神总会多一分思索。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 每次他都留了一个心眼跟她周旋试探,这会他要多拿出几个心眼了。倒也不是故意不坦诚,而是明汐的率真狡黠, 简直给了他膨胀万分的想象力,令他心生无尽充盈的暧昧之意。
必须承认在感情前面,他完全是她的手下败将了!或许仗着年龄和阅历上的优势,他还能稍稍挽回一点局面。
不过, 即便做了手下败将,他也不能这么快就认输。就像打球,如果对手毫无实力悬念,那这场球可就毫无乐趣可言了。他作为“陪打者”,不仅要尽力,还要尽心。
嗯?
“梁见铖……这个事上你有建议……给我吗?”明汐再次出声问,语气让人捉摸不透,态度却咄咄逼人。
“我没建议。”梁见铖双手撑在餐桌,身体同样微微凑近,他那毫不逊色的长睫毛轻轻眨动,一样游走出狡猾之意。
他面容焕发,随后还发出了一道满含醋意的感叹。
“明汐啊,你这是在故意气我吗?”他问她。
明汐:“……”
“你这女孩儿,你的心怎么这么宽泛啊,喜欢北大,又喜欢江流,你喜欢的东西可真多!”
醋意满满的感叹后,还有一句轻微怪责。
不管季润泽还是江流兄,都被梁见铖戏称“东西”,有人调侃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
真没想到,梁见铖是这样的梁见铖!
如果说之前明汐对梁见铖的认知,他是一个聪明而厉害的男人,那么现在她发现,他绝不仅仅是聪明厉害,他还无比敏锐又狡诈。
好啊,既然他不承认,她也不会逼问,逼问得到答案可太没意思了,她会有很多办法让梁见铖破绽,暴露身份。
况且,事实她已经知晓。
“没办法啊,因为我的很多想法都受到我的偶像……噢,就是江流公子的影响,是他分享的真知灼见塑造了我的思想,他说的世界大同,人要包容成长,真诚是赢得信任的武器,所以我对每个我欣赏的人,都是真心喜欢的。”明汐给出了解释说。
梁见铖又笑了。
笑意里,三分愉快,三分退让,还有三分保留。
退让,是为了以后还有主动的机会。
他网上说的这些话,可不是让她用在男女之道上。明汐这是在赌他没办法反驳,拿他的话来回击他呢!
梁见铖只能无奈叹气了。哎!
“怎么,又吃醋了?”明汐调侃说。
梁见铖应了声:“是啊,我简直掉进醋缸里了!”
明汐低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终于,服务员端上了烤肉,烤架下,炭火的火星在幽微里透亮,偶尔会因为燃烧不充分产生轻微的烟熏味。
烤肉店内环境昏暗,两人每次对视的目光都格外明亮。
关于“江流大道”的话题,也是明汐转移开的。前两天她学地道英文口语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为什么表示“吃醋、眼红”,英语用的是“green(绿色)”,而不是“red(红色)”呢?
正好,这会儿说到“吃醋”,明汐便向在国外留学多年英文水平比她地道得多的梁见铖请教了。
明汐的英语好,更多体现在记忆力好上,与客户交流时,她只能做到表达准确,却不够地道。
明汐这会问他这个问题,简直是在故意“羞辱”他,不过梁见铖还是非常耐心周到地解释:“在英文语言文化里,绿色代表嫉妒。”
喔,她明白了!
“所以,‘我眼红了’用英文说,是This is making me see green"梁见铖具体说了说。
“梁总,可真是一个好老师呢。”明汐故作恍然大悟,抿笑吹捧梁见铖。
梁见铖谦虚极了:“没什么,应该是你之前的英文老师教得不够好。”
什么?她的英文老师是谁,梁见铖怎么会不知道,这话明显带着针对意味。明汐眼睫一动,怪不得教授看梁见铖看不顺眼呢!
即便梁见铖在教授面前表现得十分孝顺,他骨子里还是个有自己主张的“逆子”。
夜晚的汉城烤肉结束了,尽管明汐点了不少肉,基本也被她和梁见铖消耗完了,两人身上都沾了些油腻之气,不过走到外面街上,一阵风就把这些气味吹散了。
她和梁见铖都穿着风衣,汉城的街头大多是亚洲面孔。与年轻男女擦肩而过时,明汐会留意他们,他们也会看看她和梁见铖。
当下,韩国的大衣好像很流行牛角扣设计,明汐留意着街上人们的穿着设计,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审美确实与经济有着紧密的联系。
就比如她成长的环境中,几乎没有一个学艺术的人。以前她看梵高传记,原以为梵高穷困潦倒,可事实上,梵高的家族相当厉害。
回去的路上,尽管梁见铖没有坦白他是江流大道,明汐在心底里已将梁见铖视为江流兄,就跟他聊起了财富话题。
作为一个待富青年,她一直好奇困惑一个事,便直截了当问梁见铖:“你们这些有钱人,是不是更容易收获幸福和快乐呢?”
这个问题……梁见铖微微低下头,他不想跟明汐站在对立面,但他不能否认,当下他和她在经济上存在差异。对于她的问题,他真诚地想了想,阶级或许存在对立,但幸福和快乐却是平等的,没有阶层之分。
就像爱迪生有句名言,梁见铖将其翻译成中文说:“如果富人真如普通人所认为的那般幸福,那他们确实算得上幸福了。”
这句话还真充满着哲学色彩。
明汐理解三分,却更深入了解梁见铖这个人。梁见铖最具魅力的地方,在于不管他身份地位经济能力如何,他对社会始终保持着客观中性态度。
他能观察人心幽微,也能洞察人情冷暖。
明汐悠悠叹了一口气,身穿风衣的她,肩膀削薄,脖颈伶俐,微微抬着眼眸,面朝梁见铖赞美:“梁见铖,我发现你也有很有智慧嘛。”
梁见铖也面朝她,有意问她:“和你那位江流兄比呢?”
明汐转了下头,直视前路,动了动唇角说:“你们应该是不相上下吧。”
梁见铖不经意垂下头,低笑一下,回应说:“能得到这样的评价,真是荣幸之至。”
“不过——”明汐倏然偏过身,愉快地盯着梁见铖,说出了今晚最巧妙又最调侃的赞美之词,“你们样子肯定不一样。虽然你们都有文化有智慧的男人,但长相一定天差地别,我猜江流兄肯定没有比梁总风度迷人,因为他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或许是对自己的长相不太自信吧。”
什么?梁见铖轻呵一声,随即畅快笑出声。
在汉城夜景迷人的街头上,梁见铖笑容明朗愉快,整个人散发着自由气息,无可奈何,他情不自禁地瞪了明汐一眼,说:“明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太以貌取人。幸好我长得还不算难看,不然都没有脸跟明小姐交友了。”
明汐轻哼,反应极快地回怼:“梁见铖,你这人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以貌取人,你心里难道没有很开心吗?”
“开心,当然开心。就怕有一天我年老色衰了,明小姐就不会再对我另眼相看了。”梁见铖嘴皮子同样利索,轻松地说着趣味话。
哈……真有意思。
梁见铖口中的“年老色衰”,让明汐完全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有人不仅会得了便宜还卖乖,还会卖惨呢。
此时此刻,两人对话之间,有着一种拨开云雾见日出的快乐。
快乐地,仿佛汉城夜晚的空气都起了涟漪。
“那你就保留点实力吧,争取老了也做个帅老头。”
明汐眉眼灵动,毫不留情地调侃着这个有些装腔作势的男人,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走去。
梁见铖留在原地无奈一笑,随后迈开长腿,追上明汐,几乎像是情人那样,自然而然地靠近她,并肩前行。
夜里,回到酒店房间,两人各忙各的工作和事务。
深夜,明汐的确又下楼见了一客户。
做业务就是这样,如果她不主动约见客户,其他竞争对手就会趁机纠缠;如果她不拿出足够的诚意,客户就可能被对手的诚意所打动。
深夜回来,明汐在洗澡入睡之前,对所有尚未成单的客户进行了一轮梳理和背景调查……
还有两天,她能完成目标吗?
明汐背靠椅背,心中对明天与罗女士的见面,多了几分期待。
第二天,明汐像昨天一样和梁见铖吃了早餐,便开始约意向客户面谈。今天的进展虽没有昨天顺利,但她还是签了两单,而且都是新客户。
中午,明汐和罗女士见面;跟着罗女士来的,还有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明汐不知罗女士要跟她谈什么生意,直到这位名叫本杰明的中年男人说出了事情的缘由:由于公司资金链的问题,他要取消在中国的三个货柜的衣服订单,这些可都是最新的韩流服饰。他愿意支付解约金,但如果有人能以成本价回收这批货,他支付给中国工厂的解约金就会少很多。
目前,这件事还没有其他中间商知道。他和罗女士是多年的生意伙伴,让罗女士给他介绍一位靠谱的中国朋友,能够妥善处理这批衣服的销售。
听完本杰明的讲述,明汐大致明白了罗女士找她的目的。她心里有两个想法:一是他们可能高估了她的能力,她个人无法消化这三个货柜的衣服;二是,虽然这单生意利润空间巨大,但她也不能轻易答应。
因为,利润决定风险。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杨康德和俊俊哥做的就是服装销售生意,他们已经有了分销渠道。如果她和他们合作,说不定真能吃下这三个货柜的韩流服装。
这可是正宗的韩流服饰,随着韩流文化在大陆兴起,必然会影响大众审美和流行趋势。
明汐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在反复盘算。她展现出了最沉稳从容的风度,这会她不再是一名业务员,而是一个为自己的事业和财富谋划的独立个体。
一桩生意摆在眼前,如果不经过一番谈判,又怎能变成双方都满意的交易呢。
一时间,明汐也没有想好自己的谈判条件。
如果当下无法做出明确决定,说明这件事还有周旋和思考的余地。明汐深思熟虑之后,微笑着表示,她需要回国与生意伙伴协商,她有合作意向,也希望对方能给她半月时间考虑。
“我可能等不了半月。”
“十天……明小姐,我最多给你十天。”没想到,这位韩国中年男人本杰明能说一口相对流利的普通话。
果然,语言才是打开世界贸易大门的钥匙。
临走前,明汐从容礼貌站起,罗女士送给她一条韩国本地的丝巾作为礼物,以感谢那天她用手帕帮忙解决尴尬处境。
明汐对这条印着可爱绿色小花的丝巾非常喜欢,虽然在英文文化里绿色代表嫉妒,但她对绿色情有独钟。她当即把丝巾系在脖颈,搭配着棕色风衣,起到了很好的点缀效果。
“我可以冒昧问一下,明小姐今年几岁了?”本杰明问道。
明汐不太愿意说出自己的年龄,因为年龄不会给她任何优势,还会让客户对她的信任度降低。所以面对这个问题,她犯难地眨了下眼睛,难为情地用英文说:“我可以把年龄当作一个秘密吗?如果你们觉得我看起来年轻,那是因为我保养好;如果你们觉得我不够成熟,那是因为我有着比同龄人更积极活泼的心态。”
她的趣味回答,逗笑了罗女士,也打消了潜在合伙人的顾虑。
最后告别时,明汐和罗女士拥抱了一下,罗女士英文不太好,但也能表达基本的意思:“你真是个有趣的中国姑娘,欢迎你下次再来汉城,我一定请你到我家做客。我还有个帅气的儿子,我不介意介绍你们认识哦。”
哎呀!明汐突然意识到,刚刚他们问她年龄,可能不是为了判断她的能力,而是想看看她是否处于婚嫁年龄。想到这小小的误会,明汐不禁笑了笑,算了,不去想了。
她对嫁到韩国没兴趣,就算真有个帅气多金的韩国欧巴,也动摇不了她。
和罗女士这趟见面,虽然没有增加订单金额,却带来了一个商业机会。
机会果然在人际交流里产生,在当下中国和外贸交流尚未完全打开,她这趟走出国门,即便只是来到面积不大的韩国,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鼓舞。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有勇气,再大胆一些,她的人生绝不仅仅局限于做一名业务员。
当然,她也不甘心只当一个外贸业务员。
海鸥肯定不是她人生的终点,海鸥的发展或许都没有她的青春长久,她就算对贺远存有知遇之恩,能回报的只有业绩,而不是她的野心和人生追求……
今天行程结束,明汐准备飞回海港了。
梁见铖还要多留几天。
明汐将完成的业绩情况以邮件的形式发给贺远。虽然没有完全达标,也几乎接近目标。而且,她这次签订的订单一半以上都是新客户,这个比例非常可观。比起稳定的老客户,开发新客户才能为公司带来源源不断的希望和利润。
贺远回复了一句赞美之词。
机票是出发前就买好了,回去的时间正好是梁见铖要上正式谈判桌的时候。
梁见铖无法送她,安排了一辆车送她去机场。
拖着行李箱离开前,明汐在酒店写字桌上的留言卡片上写下一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南岸,梁见铖,回国见!”
路过梁见铖的房间时,明汐将这张卡片从门缝塞了进去。
同样的话,她也在 QQ上发给了“江流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南岸,江流兄,等你回国喔!”
……
回国天气比去时温暖了两度。明汐穿着风衣,系着丝巾,办理值机手续,将带来的行李和样品托运。安检登机前,她用剩下的韩币在机场给彩妮买了一个韩国本土品牌的包包作为礼物。
她乘坐的是中午航班,落地海港,同事都还没下班。
十天时间,她的业绩十分亮眼,以至于推开海鸥大门,昂首挺胸又步伐轻快。
一般业务员忙完一个会展之后,大多身心疲惫,明汐却越战越勇。
她走进公司,还没在工位坐下,贺远就从总经理办公室走了出来。他满脸愉悦和满足,走到她身边,像个关爱得意下属的老板,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对着所有员工说:“Lamia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接下来我宣布,Lamia不仅是外贸部的明星业务员,更是——
你们每个人的榜样。”后面这句话,贺远停顿两分,才说出来。
明汐:……谁要当这个榜样,她要当领导!
随后,她自然被贺远叫进了办公室。
贺远已经把她这次的业绩汇总打印了出来,又对她进行了一番肯定和表扬。他目光温暖而深沉地看着她,用无比肯定和真诚的语气说:“明汐,公司的职务和人员安排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计划和考虑,一个月后,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与之前相比,这次贺远的话已经明确透露出要给她升职的意思。
明汐现在倒不是很在意升职了,她更关心的是这一次的业绩提成贺远能否按照约定给她。她知道海港有些外贸公司,明明和业务员约定好了提成,常常却因为订单金额过高而调整……毕竟是给别人打工,有时候也很无奈。
“贺总,我在意的事不多,对我这样的外来女孩,最在意就是钞票了。贺总一定要及时给我结算提成奖金。”明汐开着玩笑,大大方方说。
“明汐,你这话可伤我心了,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贺远依旧好脾气回应她。
明汐笑容自然:“正因为贺总没有亏待我,我才这么努力呀。”
贺远也笑了笑,曾经他有个女下属,能力也很强,后来跳槽之后,他损失惨重。
“才大难用”,贺远当了这么多年老板,深知这个道理。
像明汐这样优秀的业务员,贺远当然希望能长期留在海鸥,甚至希望明汐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他突然端详明汐白如凝脂的脸,嗓音厚道而温和说:“明汐呀,我还记得你刚来海鸥面试时的样子,短发,眼睛明亮,说话大胆。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姑娘上班脾气会不会很大,结果呢,不是脾气大,是能力强……你真的给了我很大的惊喜,谢谢你选择了海鸥。”
一个世故老道的男人,一样能说出真挚之言。
贺远这两句话让明汐有点放松警惕。
“我也谢谢贺总给了我成长的机会呢。”明汐得体而礼貌地回应说。
贺远心满意足地点头。
“对了,给你一个额外奖励。”贺远回到办公桌,面如春风地拉开抽屉,满面春风地拉开抽屉,拿出两张海港大剧院的门票,“拿去和你男朋友一起看。”
额。
明汐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礼貌地接过门票。
“怎么,看你刚刚表情有点纠结,是分手了吗?”贺远跟她开了个小玩笑。
明汐觉得自己的表情很正常啊,只是没想到老板会送她大剧院门票。她对艺术一窍不通,实在欣赏不来高雅的乐团演出。
明汐解释说自己对艺术了解不多。
贺远话锋一转:“如果你欣赏不来,我可以给你当向导。艺术真的能陶冶情操,尤其是对你们女性来说,多去享受和感受艺术,会让你们人格更加优雅、更有魅力。”
明汐眼睛微微睁大,眉头差点拧成一块了。
然后,贺远把两张门票递给她,并提醒她演出时间是下周六,千万别忘记了。
明汐接过门票,发现这两张门票价值将近一千块。然而,对她来说,这个奖励还不如两箱苹果实在。但不管怎样,老板给的奖励,哪怕只是口头承诺,也得先收下。
“谢谢贺总。”
晚上回到家,明汐把这两张大剧院交响乐演出的门票拿给彩妮看,问彩妮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彩妮自然摇头拒绝,看这个不如在家抠脚呢。
“说不定听了能陶冶情操,让你的人格更优雅呢!”明汐吃着彩妮煮的面条,把贺远的话重复给她听。
然后,彩妮看明汐的眼神,仿佛有人去了一趟韩国就中邪了似的。
“我现在情操就很好,人格也很健全啊,我每个月就千把块收入,装什么上流人士,这种交响乐我真的听不来,除非有帅哥陪着……要不你找梁总陪你?”
明汐摇头,才不要。
两张门票,她随意地丢进了抽屉。
……她真的只当它们是两张门票而已,最多把它们当作老板对优秀员工的馈赠和恩赐。令她万万没想到,这两张门票居然是一位老男人对年轻女孩的试探和狩猎。
很快,时间来到下周六。
明汐满心期待这月的升职加薪和丰厚奖金,早把交响乐抛到了脑后。
周六,贺远组织了海鸥公司的中层领导团建,明汐也收到了邀请,她是这次团建中唯一还不是中层领导的人。
受邀团建时,明汐偷偷琢磨,难道她很快是领导了?
团建活动很无聊,地点定在郊外一个类似郊外山庄的地方,一共七个人。
明汐不仅是里面唯一还不是中层领导的,还是唯一的女性。
讲真,是否要参加周六团建,明汐也思虑了一下,最终让她决定参加的原因是,她想到了梁见铖的母亲,飒爽利落堪比男人。女性在职场上发展,或许只有把自己当男人,才能跟男人厮杀。
团建前期一切正常……
海鸥公司不同部门的领导,包括财务部、产品部和技术部,明汐平时和他们也有工作往来。但因为她只是个业务员,常被敷衍了事。
然而,如果她是外贸部主管,与他们平起平坐,不仅能从贺远那里获得更多支持,同事间的工作配合也能更加高效。这就是她渴望升职的原因。
一个人再厉害,也不一定能让所有人都买账,但职位和岗位摆在那里,大多数人都会给相应的面子。
这是人性的无奈之处。
一番应酬,下午时光明汐以休息为由躲回房间。如果不是为了工作,她并不想长时间和一帮中年男人待在一起。于是,她故意等到傍晚吃饭,才下楼。
黄昏时分,明汐独自一人走下楼梯。
整个民宿寂静无声,只有贺远一个人在厨房忙碌……长条桌上,一盏欧式蜡烛灯散发着幽暗的光,光影摇曳。贺远已经换上了一套休闲的衣服,整个人显得莫名亲昵且大胆。明汐直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嗓子一紧,问贺远:“贺总,丁经理和老董他们去哪了?”
“他们有事回去了,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晚上就不在这儿留宿了。”贺远随口告诉她,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明汐轻轻咬了下唇,预感不妙。
随后,贺远便胸有成竹地看向她,脸上挂着似有深意的微笑:“明汐,这次团建也算是为你准备的升职宴,今晚我们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你是喜欢威士忌,还是白干呢?”
明汐僵在楼梯上,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脑子一片空白。
简直像是一个傻子一样。
事情发展急转直下,明汐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她已经明白今天贺远要做什么,他把所有的奖励和承诺都留在后面,就像用诱饵钓鱼一样,一点点吊着她的胃口。甚至那两张海港大剧院的门票,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她是否真的有男朋友。
人在职场,总是存在看不到的陷阱,永远不知道危险会在何时降临。
越是和颜悦色的老男人,越是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以上是明汐在2001年春天,彻底离职之前,记下的两个深刻教训。
这两个教训均来自,她最后一个公司的老板,贺远。
贺远为了留住她,为了让她能毫无保留为公司为他奉献劳动力,免费享用并占尽她的青春和一切可能——
他……竟然跟她求爱了!
多年以后,当明汐回想起这件事,只觉得如同一个荒诞的笑话,每当忆起,她都会忍不住嗤笑一声。
后来,海港发生了一件颇有意思的新闻:一位教授向自家的女保姆求婚,却遭到了拒绝。明汐看到这条新闻,联想贺远当年的所作所为,可以说两个事情本质几乎是如出一辙。
然而,此时此刻。
烛火招摇,山庄寂静,贺远还风度翩翩地站在那里,自信满满地向她展示着自认为成熟男人魅力的一面……
明汐当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她要怎样逃离这个郊外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