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从展会现场回去, 宁缺还是难以置信闫亭林同意加入京和。
恍惚做梦一般。
“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抓那么紧!”
宁缺这才意识到自己抓闫亭林胳膊太过用力,他上车后因兴奋拍了对方几下, 没想到太激动, 手一抓住就没松开。
“你确定答应留下,不是一时脑热?”他松手。
“我什么时候脑热过?”
宁缺细想, 确实没有。
就连当年问钟忆要微信, 他也是挑了个好日子在图书馆等她。
虽然依旧被拒。
既然愿意留下, 接下来就是谈条件。
“这两天你好好想想具体条件, 我汇报给闵总。”
闫亭林笑说:“你们先拿出诚意,诚意够了我再开条件。”
条件于他最不重要,但也丝毫不能少。
“谈妥后,你们先别对外宣布,我自己来。”
宁缺比了个OK手势:“好说。”
他这一回来,怕是要引起业内地震。
沈驰本来高枕无忧,这下枕头垫到两米高也难睡着了。
闫亭林看了眼自上车便安静的钟忆,她腿上放着帆布包,始终望向窗外,因高兴反而陷入沉默。
他很难完全感同身受, 却也明白一些,就像他自己实现了与她合作的心愿。
他又看了看她腿上的帆布包,终于换新的了。曾经他还跟周时亦讨论过,她常年背一个帆布包, 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 要不要给她买点。
周时亦说:要买也是我买,你操什么心。
他笑回:你不是也刚刚被拒绝?
年少青春的日子,就连失恋都别具欢乐。
那时谁敢想, 他们俩追人竟然被拒,还是被同一人。
他和周时亦不同的是,没要到微信,后来他就忘了这事,直到校友聚会。
因座位隔得远,他在长条桌这端,她几乎坐在另一端,扫过她轮廓时觉得面熟,再仔细打量,原来还真是拒绝过他的钟忆。
时隔七八个月,她头发变长,换了发型。
他初见她时她才大一上学期,留着漂亮的短发,发梢微翘,与她现在的发型差不多。
他知道她,是因熟识的一位教授闲谈时提起,今年新生中有个特别聪明的中国女孩,已自学了大半专业课程。
起初他觉得匪夷所思,了解后便不奇怪了。
她零社交,每天除了上课,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泡在实验室。
她对专业书几近痴迷,有次他在她对面坐了一下午,她头也没抬,完全没察觉对面有人。
闫亭林正回忆着,车停在酒店门口。
钟忆回神,偏头对另两人笑道:“晚上我请客,庆祝一下。”
请动了闫亭林,这份喜悦难以言表。
“告诉周时亦了吗?”闫亭林问。
“还没。回去给他惊喜。”
几人下车,去了酒店的露台餐厅。
这顿饭原本是提前为闫亭林饯行,没曾想柳暗花明。
闫亭林望着晚霞,如浓稠的番茄酱般,晕染了西半边天空。
绚烂夺目。
钟忆敬他:“感谢。”
“你该先谢自己。”闫亭林放低杯口,回碰她的高脚杯,“京和得谢你,坤辰更是。沈驰怕是这辈子都很难再忘记你。”
宁缺打趣:“那可能要成黑月光了。”
几人笑起来。
钟忆把好消息分享给表哥和周肃晋,感谢他们给予的商业数据支持。
正是这些数据,让闫亭林看到了国内半导体产业链的未来。
今晚她喝了两杯红酒,婚礼那天都没喝这么多。
总算不负众望,留下了闫亭林。
宁缺也敬钟忆:“我日子总算熬到头。以前我在你跟前伏低做小,如今风水轮流转。”
闫亭林举杯,三人互碰,他截过话头:“那不需要,任何时候也不能让钟总在我面前低头。意见不合时,我低头。”
说着,他话锋转向宁缺,“看我哪天低头了,中午赶紧给我挑盘鱼肉。”
宁缺:“那不行。万一你为了吃鱼天天低头,我挑鱼刺不得挑累死。”
闫亭林没忍住,哈哈笑出声:“被你看透了。”
钟忆抿着红酒,也不由失笑。
上大学时她还不明白,有时在校友聚会上遇到他们和周时亦,为何他们那边总不时有笑声。
现在了然。
闫亭林缓了缓笑意,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钟忆手机响起,是周时亦的电话,她起身去安静处接听。
桌上只剩他们二人。
闫亭林问起:“唐诺允也在京和是吧?”
宁缺点头:“你认识?”
“认识。”
宁缺看过唐诺允简历,她在湾区工作过两年:“你们合作过?”
“没有。”
“别说唐诺允也拒绝过你,成了你心中的白月光。”
闫亭林瞅着好友:“你家天上有两个月亮?”
宁缺瞬间会意,“噗嗤”一声:“你这是独守一轮明月是吧?”
“必须独守。再有一轮那也得射下来。”
宁缺扶着额头,差点笑出眼泪。
他给闫亭林又倒了半杯酒,好奇道:“你不是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你留下来?”
闫亭林:“本来就不是某个人、某件事让我留下,未来和挑战让我决定留下。”
他抿了口酒,“也可以说是钟忆的某些坚持动摇了我。”
很少有人能让他有所触动。
有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走这条充满艰难与不确定的路,才不会感到孤单。
这种孤单无关感情,它是一种信念。
“你和唐诺允怎么认识的?”宁缺转而问道。
“在一次行业会议上。她请我指点迷津,苦恼该留在湾区还是回国。我让她顺从心意,不后悔就行。”
就像他自己,在展会上向钟忆伸出手的那一刻,他不后悔。
此时露台角落,钟忆的电话还没挂。
周时亦听说她明天上午的航班回北城,想着该怎么安慰她。
原定参加两天展会,只去了一天就打道回府,应该是彻底没了希望。
“几点到?我去接你。”
钟忆:“你不忙?”
“再忙也能挤出两三个小时。”
周时亦又道,“你不是两天都没见到我了,不想我?”
“没顾得上。”
“……没必要说实话。”
钟忆笑了笑。
周时亦此刻正在饭局上,担心她心情不好,席间离开包厢给她打了这通电话。
“闫亭林拒绝了你,不是还有我?”
钟忆没被拒绝,却被这句话暖到。
“再困难,我也会让你的大模型落地,让你梦想成真。”周时亦说着,满是歉意,“时间可能要久一点。”
他一转脸,发现领班停下脚步正要转身,应该是看见他在打电话不便打扰。
“什么事?”他问领班。
领班转身:“周总,您要什么主食?”
周时亦:“老样子。”
“好的。”
他习惯酒后吃碗鱼汤面,分手后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其实鱼汤面是她最爱吃的。
他从吃不惯,到后来渐渐习惯。
“你在外应酬?”
钟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周时亦将手机放回耳边:“嗯。约了几家供应商,商量建设超充网络,实现10分钟补能600km。”
“那得需要电网的鼎力支持。”
“是。”
钟忆对这一块有所了解,实现10分钟补能600km的目标,技术上可行,不过要求极高。从电池到充电桩再到电网,势必要几方技术协同,单靠哪一方都无法完成。
坤辰汽车在中低端市场的保有量,超过其他所有新能源品牌份额总和,现有快充站无法满足客户需求,建设自有超充网络,十分必要。
未来车企间是生态系统的对打,靠单一优势很难走得长远。
“锐驰的快充网络目前能实现10分钟补能多少?”
周时亦道:“450km左右。”
沈驰最近在加强调度系统研发,坤辰也是。就看谁先突破技术瓶颈,将节省大量电费,从而降低超充网络成本。
钟忆关心道:“接手坤辰汽车这两月,很累吧?”
“还行。”
加班到半夜已是家常便饭,汽车板块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赛道,需从头了解。
钟忆:“太累的时候你跟我说。”
周时亦先是一怔,随即笑了笑:“好。”
他看了眼手表,“我进去了。明天去接你。”
挂电话前,他又问:“出差两天,不想我?”
钟忆认真道:“想。”
“不用把闫亭林这事放心上。”
闫亭林不留下正好,他耳根还能清静清静。
周时亦回到包厢,话题从超充网络转到了闫亭林身上,在讨论他为何突然回国。
“是要回来发展?听说一直住在京和园区。”
“应该不是,不然沈驰这两天心情不会这么好。”
谁在这场抢人大战中赢了,谁就在价格战的舆论上占据巨大优势。
舆论会影响到公司股价,影响消费者的选择。
在座有人有闫亭林的联系方式,纳闷道:“他近来行为让人捉摸不透,突然回北城,又突然取消朋友圈置顶。”
“可能是加上对方微信了。”
“或许是有新欢了也说不定。”
笑谈间,周时亦落座。
他们对闫亭林私生活并无太大窥探欲,玩笑过后便接着聊超充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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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周时亦没去公司,直奔机场。
杜总在公司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老板。
只好打电话请示:“周总,kun系列发布会的日期得定了。”
今天已是6月2号,再不决定,所有宣传物料无法跟进,连会场都没办法确定。
以前像发布会这类事务,所有细节都是他敲定,周时亦很少过问。不知什么原因,这次周时亦格外上心。
周时亦:“你定吧。”
杜总:“……”
完全跟不上老板的节奏。
“那就12号吧,再早来不及准备。”
时间和场地一同确定下来。
周时亦前往国内到达厅时,遇到了熟人。
唐诺允和男朋友也来接机,三人只互相点头打声招呼。
母亲已落地,唐诺允挽着男友往里走。
前天母亲就回国了,先回老家看望了外公外婆,这才飞来北城。
杨加愿一见女儿,一把揽入怀中。
“怎么瘦了?”
“没瘦,还重了一斤。”男友推行李箱,她挽着母亲,“搬到园区上班后,我天天早上沿湖慢跑,肉紧实了,其实一点没瘦。”
杨加愿半信半疑道:“别多想。妈妈怎么可能不爱你。”
唐诺允笑:“妈,我真没多想。也没那个时间瞎想。”
忙起来连水都顾不上喝,哪有空伤春悲秋。
母亲和江静渊的过往,与她没多大关系,她不想把时间与心力耗在上面。
不过这几天确实没睡好,因为听说闫亭林来了京和园区。
大佬可能加入京和,不止她,他们团队都在激动。
巧的是,闫亭林落地北城那天,置顶多年的那条朋友圈突然取消了。
路过刚才的地方,周时亦还在,看来要接的人还没到。
快要擦肩时,对方无意抬头。
唐诺允打招呼道:“周总。”
周时亦颔首,目光未多停留,便收回望向前方。
他看过岳父与初恋年轻时的合照,刚才唐诺允挽着的人,仍有五六分年轻时的样子。
手机振动,钟忆发来消息:【刚落地。等久了吧。】
周时亦:【不着急。】
能让他提前这么久来接机的,除了钟忆便是闫亭林。
因为闫亭林每次让他接机,都会故意把落地时间说早。
很快,三人推着行李箱出来。
钟忆走在最前面,看见他后明显加快了脚步。
周时亦迎上前,想着该怎么安慰她。
快走到跟前,钟忆三两步扑进他怀中。
周时亦用力抱抱她,吻了吻她的发顶:“没事。我来想办法。”
他从来没向闫亭林开过口,等坤辰半导体先进制程的良率稳定了,他带着成绩亲自去找闫亭林谈,总有几分胜算。
钟忆抱着他的腰,忽而抬头,嘴角的笑抑制不住。
周时亦也觉出异样,搁在以前,她不可能在公共场合这么抱他。
钟忆笑容绽开:“闫亭林加入京和了。”
说完,脸又埋进他胸口。
这种喜悦,只有在他怀中才能尽情释放。
周时亦揉她头发:“跟我重逢时没见你这么高兴。”
闫亭林从后面走上来,接话:“所以说,男人得努力点。不然就只能天天怨天尤人。”
“……”
宁缺失笑,一把搭在他肩头:“走了。小心周时亦踹你。”
闫亭林顺手把钟忆箱子捎上,让他们小两口腻歪去:“我有月光加身,怕什么。”
宁缺:“你就别想什么月光了。先想想沈驰知道消息后,怎么弄死你,你可是骗他给你挑了好几条鱼。”
“哈哈!你别乌鸦嘴!”
闫亭林加入京和的消息直到6月10号才对外公开。
此前两天,京和集团突然宣布,贾董职务调整,将不再负责芯片业务。
就在业内热议,谁来主持京和芯片业务时,闫亭林在朋友圈发了条动态。
他决定由自己率先宣布加入的消息,是想给足钟忆排面。他知道在坤辰这个项目上,她和周时亦承受着多大压力。
那辆越野车是他送给周时亦的新婚贺礼,这条朋友圈动态就当是送给钟忆的贺礼。
【有幸加入了京和集团,和我一直欣赏、一直想合作的人成为同事。往后,合作愉快,多多指教@钟忆】
几分钟后,京和官方宣布了闫亭林加入的消息。
这则消息如重磅炸弹,在半导体行业炸开来。
谁都不敢相信他会回来。
如今不仅回来了,他还特意@了钟忆,意味着两人将合作坤辰汽车项目。
京和与坤辰的股票应声涨停。
江静渊从亲家那里听说,女儿前些天带闫亭林去半导体展,但没结果。担心女儿心情低落,他和妻子提前结束假期赶回北城。
结果飞机刚落地,就看到了京和的这则爆炸性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