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亦试穿了西装, 每一处的剪裁都恰到好处。
其实并不需要试,他所有定制西装全都来自这个品牌,钟忆给他定制时甚至无需提供尺寸。
姜伯连连称赞, 说结婚穿正合适。
“你定的那两套, 留着平常穿。”
周时亦未置可否,把两套西装送去主卧衣帽间。
【西装我收到了。】
钟忆:【很久之前定的, 选料和款式不知符不符合你现在的习惯。】
周时亦:【习惯一直没变。】
钟忆:【变了。你出差也不再给我带小礼物。】
等了十几秒, 确定他看见了, 她撤回消息。
重新回复他:【没变就好。晚安。】
周时亦:“……”
比起怎么阴阳别人, 无论岳母还是母亲,都很难企及。
周时亦:【把撤回的那条重发我。】
五分钟过去,对话框里依然是空的。
钟忆没理会。
周时亦:【今晚还打不打电话给我了?】
钟忆不上当,依旧对消息假装视而不见。
她打开名为《1095件值得他做的事》的文档,就在刚刚,她又想到一件,随手添了进去。
分开三年,就向他提1095个小的要求。
每天补她一个。
可直到现在,她只列了76件小事。
手机振动,他又发来消息:【刚才的事不提了。你明天去朋友家吃饭, 要不要把请柬一起带过去?我今晚写好,让司机明早送给你。】
钟忆:【带。别送家里,我明天去公司。】
周时亦:【那送你办公室。】
他合上深茶色玻璃柜门,又看了眼那两套西装。
如果当年没分手, 他们早就结婚。
斟酌许久, 他编辑消息:
【以后如果再跟我有矛盾,别提分居,更别提离婚。我会解决。】
【我和你都不是轻易吵架、也不是上一秒吵架下一秒和好的性格, 一旦一方提了分手,另一方肯定会被伤到,不会再回头的。】
【如果我这个时候跟你提离婚,说不合适、不想再继续下去。钟忆,你会不离吗?不会的。】
他和她,都是很倔,又不肯轻易低头的人。
钟忆盯着最后那条消息反复看,假如他提离婚,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回头了。
她回复道:【不会再和你分开。】
紧跟着,她又发了一条:【但婚后的要求可能会很多,请多担待。】
周时亦:【没事,你尽管提,我该做的。】
要求再多又能有多少。
结束聊天,周时亦回书房写请柬。
推开书房的门,恍惚一瞬,和波士顿家中书房的布置几乎一样。
坐到书桌前,他拿出空白请柬,下笔前突然想到还没有恢复的婚纱照,给闵廷发消息:【芯片还没拆解好?】
闵廷:【没。】
周时亦:【不应该。】
京和芯片研发团队不至于水平这么低。
闵廷:【有什么不应该的?我多少年没进实验室了?】
周时亦难以置信:【别告诉我,你打算亲自拆解?】
闵廷:【嗯。】
周时亦:“……”
难怪这么多天过去,迟迟没有进展,他还以为芯片原始数据残存太少,无法重新读取。
没想到竟然还没开始拆解。
以闵廷如今的技术,照片十有八九难恢复。
【你专业早就荒废了,怎么还敢自己上手?】
闵廷:【荒废得倒也没那么彻底。】
周时亦哑口无言。
他转而劝道:【你忙公司的事吧,让芯片团队的人帮个忙。】
闵廷:【万一恢复出不该恢复的照片,除了我,你觉得还有谁能替你们一直保守秘密?所有原始残留数据都在芯片里,说不定连钟忆自己都忘了存过谁的照片。】
周时亦:【存过路程的。】
闵廷:“……”
周时亦:【那张合照我看过。钟忆敢把笔记本交给你,让你找人帮忙恢复,她肯定是想方设法破坏了那张合照的数据,芯片里也不会有残留。】
闵廷:【万一有残留呢?】
“……”
周时亦不想搭理他。
闵廷:【我忙了。】
周时亦:【你别忙了,管理好京和,实验室少进。】
闵廷:【不会耽误你婚礼用。】
周时亦想到对方毕竟是自己舅哥,耗费了那么长时间想帮忙修复,回道:【耽误也没事。我这边有十二张,够了。】
放下手机,他从笔筒抽出支蓝黑钢笔,开始写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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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周时亦还没到公司,接到詹良的电话,称周副董来公司了,在会客室等他。
周副董是他父亲,在集团挂了个职,从不露面。
周时亦:“让我父亲去我办公室等。”
詹良怎会不周全接待,但周云镰婉拒,称过来是谈公事。
周时亦到公司时,父亲在会客厅已喝完半杯茶。
他关上会客室的门,在父亲对面坐下,瞥见父亲眼底的红血丝,关心了句:“时差还没倒过来?”
周云镰避重就轻:“不像年轻时了,倒时差跟喝水似的。”
这次父子对峙,最终妥协的是自己。
几经权衡,他决定接手集团。
大半原因是妻子,她不知触到哪根敏感神经,突然问起他爱过几个人,轰轰烈烈的恋爱有几场。
另一部分考量是因亲家江静渊。
昨晚两人约了去会所打牌,路上江静渊聊起坤辰与京和的项目,说钟忆为了实现技术协同,飞那么远去找周肃晋谈合作。
作为父亲,江静渊自然心疼闺女,审视着他道:“难怪时梵音嫌弃你,两个孩子齐心协力为坤辰着想,结果你在那扯后腿。”
接手集团可以,但自己也不能如此被动。
周云镰又抿了口茶,看向儿子:“我如果接替你大伯,忙公司的事,就没有过多精力再和你妈妈掰扯我以前那些事。你帮我劝劝她。”
周时亦:“我妈掰扯以前的旧账,说明在乎你。我为什么要劝?”
周云镰:“……”
强词夺理!
周时亦看腕表,十分钟之后有会,问父亲:“还有其他事吗?”
周云镰没想到儿子在听见他要接手集团的消息时,竟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好像料定他会接手。
时梵音讨伐他不在意儿子,其实正相反。
自己带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在意。
“婚礼还有十来天,工作再忙也先放一放,别到婚礼前一天你还在加班。”他放下茶杯,“我是为你和钟忆好。”
周时亦起身:“我刚才的话也是为您好。您好好想一想。”
周云镰“呵”了声,“夫妻三十年,是我了解你妈妈,还是你了解?”
多说无益。
父子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回楼上董事长办公室。
从今天起,他和大哥逐步交接工作。
大哥最近请了私人教练,他纳闷,健身这么些年,怎么突然请教练。
大哥起初不吱声,后来怼了他句:我钱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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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忆在午饭前收到给杨曦的请柬,另外还有一份精心准备的伴手礼。
司机转达老板原话:“周总说,伴手礼如果不合适,您打电话给他,他重新准备。”
这份伴手礼应该是姜伯备的,姜伯做事向来周到细心。
钟忆点头:“好。辛苦您了。”
她也给杨曦准备了一份礼物,可以两份一起送。
司机离开后,她给周时亦打电话。
他接起便问:“是不是伴手礼不合适?”
“合适。”
她第一次去朋友家吃饭,他可能担心她不知道带什么礼物合适。
钟忆说道:“一开始我确实不知道送什么适合,不过把杨曦所有朋友圈看了一遍之后,心里就有数了。谢谢为我考虑这么周全。”
周时亦正在看项目计划书,闻言停了下来,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钢笔片刻,“钟忆,以前我说我们不合适,不是指你没朋友,性格有问题或做人失败。别多想。”
时隔多年,再次提起他曾说他们不合适,她还是会感到难过。
钟忆压下酸涩:“现在不会多想了。”
周时亦:“我向你道歉,当时不该说那句话。”
顿了下,他又道,“见面后我当面给你道歉。”
“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原谅你。”
“不会不足。”
钟忆对自己有很清醒的认知,她这么评价自己:“性格多少有点问题,但做人不失败。我这样的要算失败,宁缺还怎么活?”
话音刚落,被点名的人出现在她门口。
宁缺现在成了她新的饭搭子,到了饭点准时过来找她。
昨晚她们小组群里,有人@宁缺,打趣说:宁总,你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可不能一心想着走捷径!换我来!我明天陪钟总去食堂。
宁缺是公认的好老板,所有人也都知道他陪她吃饭并不是因她的家世。
钟忆对着手机说道:“先不聊了,同事喊我吃饭。”
周时亦还想再说什么,又及时打住:“去吧。”
钟忆挂了电话,门口的人双手抱臂正幽幽瞧着她。
“你失败,我怎么就不能活了?”
钟忆笑:“您不是对自己要求高么。”用他之前的话噎道,“芯片团队挖来未来巨佬时,你不是说你没法活了。”
她拿上饭卡和手机,和他一同去食堂。
宁缺说起那个天赋型科研大佬,当然,目前还算不上大佬,只是习惯了这么称呼,但未来可期。
“跟你同龄,比你大五个多月。”
“了解得这么清楚?”
“没办法,记性好,扫了眼出生日期脑子自动算出你们年龄差。”说着,两人进了电梯,宁缺按了一楼,接着道,“人长得也漂亮,上回跨组开会见到过一次。男朋友也是我们公司的,这是科研恋爱两不误。”
他感叹:“我就佩服你们这样的。换我可不行,天天泡在办公室哪还有时间谈恋爱。”
钟忆:“那是因为你没遇到喜欢的人。”
真遇到心动的,时间从来不是问题,见缝插针都会打个电话。
从电梯出来,宁缺说园区有家港式茶餐厅,评价挺好,问她去不去。
钟忆:“去尝尝。”
他们办公楼在园区东区,茶餐厅在西区那边,钟忆今天头一次去西区食堂。
走过去大约十五分钟,宁缺问她走不走得动。
钟忆:“我天天跑步,这点路不算什么。”
宁缺关心道,跟周时亦现在怎么样。
“还可以。”
“那就是不怎么样。”
宁缺太了解他们两人的性格,但凡感情有进展,不会勉强说还可以。
他突然好奇,在他面前,他们俩会是什么状态?
“改天一起吃饭。”他感慨时间过得太快,“我们三人都六七年没聚了。”
他们恋爱后不久,他就回国了,一直在京和任职。
钟忆也怀念以前与校友聚餐的日子,每次都是宁缺喊她过去,那是她为数不多的社交。
她说:“让周时亦请我们。”
宁缺笑道:“那必须宰他一顿!”
闲聊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茶餐厅。
中午人不多,不用排队。
钟忆点了三道常吃的菜,把手机递给宁缺:“点你喜欢的,今天我请。”
“你推荐吧,别太甜就行。”
宁缺很少吃港式茶点,要不是陪钟忆,根本不可能中午来茶餐厅。
钟忆点餐时,他往椅背一靠,下意识看向邻桌点了什么。
“哎,”他朝钟忆示意,“帮我点份上面裹着丝丝缠缠那个。”
钟忆:“……”
她瞥一眼邻桌,桌沿放着的就是宁缺描述的那道点心,金丝香芋酥。
宁缺又想起来问:“是甜的还是咸的?”
“有甜有咸。”钟忆说,“香芋酥是甜口,不过不算很甜。要不甜咸口各来一份?”
“行,那就都尝尝。”
等餐时,宁缺无意间转头,瞥到不远处坐着个熟面孔,就是他和钟忆在电梯里提到的芯片团队里的科研大佬——唐诺允。
他对钟忆说,“还真是巧,我们刚才聊到的那位大佬,也爱吃港式茶点。”
坐唐诺允对面的应该就是她男朋友,挺帅气一小伙儿。
钟忆顺着宁缺的视线看过去,对方素颜,五官精致立体,长发简单扎了一个丸子,和男友边吃边聊。
宁缺:“听说她家境不错,父亲也是搞科研的。”
钟忆颔首,只扫了两眼,便收回视线。
餐厅有人认出钟忆,见钟忆突然偏头,不知在看谁,他们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盯着钟忆看。
宁缺都瞧在眼里,低声给她支招:“下次你再去食堂,别只闷头吃饭,谁看你你就看谁,他们能好意思?”
钟忆笑说:“好主意。”
点的菜陆续送上来,她不吃咸口的,将盘子推到宁缺那边。
她刚端起水杯,手机振动。
周时亦:【明天有空吗?带你去我爷爷奶奶家。他们一直没见过你,担心我突然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