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镰年后一直在国外, 与江静渊许久未见。当初两家联姻,只一通电话就定了下来。那天江静渊在电话里说,要给他儿子介绍联姻对象。
他半开玩笑:如果亲家是你, 我就考虑。
江静渊说:要介绍的还真是我闺女。
他笑了好一会儿, 问江静渊是不是喝多了。
江静渊在电话那头说:没喝多,是我和钟灼华的闺女。
那一刻自己的震惊, 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他足足半分钟没说出话。
震惊之余, 他担心:你也知道时亦那性子, 我介绍的他根本看都不看。
江静渊:时亦那边没问题, 我去找他。
他叮嘱江静渊:如果时亦愿意跟你闺女联姻,尽快让他们结婚,免得过几天他反悔。去年老爷子介绍的那个,他原本满意,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最后不了了之。
江静渊:我介绍的,他不至于反悔。不过婚礼确实要尽快,5月19号这日子就不错。
两个还没见面的年轻人,婚期就这样定下了。
周云镰最近才得知,原来儿子当年交往的女朋友是钟忆。
路边的宾利车里, 江静渊率先下来,母女俩随后下车。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钟灼华本人。
江静渊走近,打量亲家:“比上次回来年轻了。”
周云镰哈哈笑,“跟你比还差点。”两人互相拍拍肩膀。
老熟人见面, 无需寒暄。
钟忆和公婆打了招呼, 父母相熟,她没有第一次见家长的紧张感。
周云镰对好友说:“小忆长得不像你们夫妻,像你妹妹。”
江静渊反驳:“我闺女多少也像我。”
两位妈妈不爱理睬他们, 挽着手先行进了四合院。
钟忆和周时亦紧随母亲身后。
两位爸爸讪讪走在最后。
终于见面,周云镰声讨好友:“前两年我就跟你说过,你要是有闺女多好,咱俩做亲家,当时你一声不吭!有闺女这么大的事你竟瞒着我!你告诉老虞都不告诉我!看不上我家是吧?不然两个孩子早结婚了!”
江静渊给他留点面子:“我是怕高攀不上。”
“得了吧你!”
周云镰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
江静渊:“知道我看不上,你还问?”
“……”周云镰被噎得哑然失笑。
他自认风评还算不错,“你不是知道,儿子是我带大的?起码我是个好父亲,风评能差到哪儿去?”
江静渊直言:“就因为是你带大的,我才不放心。”
“……”
简直没法聊了。
江静渊接着道:“你是不是好父亲,那得问时亦。我看你们父子关系很一般,不像我和钟忆。”
说到父子关系,周云镰叹气:“正因为是我一手带大,管得多,他根本不服管。不说这些了,什么时候去打球?”
江静渊自从妻子休息后就没再去过高尔夫球场,他偏头看一眼好友:“你这大忙人有空打球?”
周云镰:“两孩子婚礼前,我都在家。”
至于儿子婚礼后,他暂未决定要不要留在北城。
若不接手集团,时梵音势必跟他闹到底。
他和时亦的父子关系也会僵持不下。
可就算接手了,日子同样不好过。
到时家里的那些小辈不得把他气半死。
上午和大哥聊了两三个小时,大哥说周肃晋和周时亦都过于强势,一般人镇不住他们。
所以接与不接,都是骑虎难下。
说话间,两人进了包厢。
周云镰指指右侧两个空位:“咱俩坐那。”
江静渊:“我坐闺女旁边。”
“行,那你过去吧,”周云镰只好在妻子旁边坐下。
时梵音凑近他,耳语:“少喝点酒,夜里继续算账。你该感谢我才对,帮你保持北美作息,省得倒时差。”
周云镰瞅着妻子:“那还真得感谢你。”
时梵音莞尔:不谢。”
语毕,她直起身。
早上儿子在电话里那句“倒是您,这些年不是连个牵挂的人都没有?”,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这时领班进来,询问菜式安排。
时梵音道:“让年轻人点吧,我们随意。”
这些年,习惯了迁就孩子的口味。
钟忆翻看菜单,点了几道招牌菜,将菜单递给身边的男人。
周时亦没接,示意她点。
钟忆:“你口味变了,万一点的不合意。”
周时亦就知道,那天在江城茶餐厅,她特意问他怎么喜欢吃芋头酥了,之后肯定会在意。
果不其然。
他说:“没变,和以前一样。”
钟忆无意斤斤计较,只是举例提醒:“你以前不吃芋头酥。”
周时亦和她对视:“现在也不吃了。”
只是几道菜而已,何必让她不开心。
钟忆眼底掠过一丝惊讶。
转而又想到在江城茶餐厅,他那盘没吃完的咸口金丝芋头酥。
周时亦下巴再次示意她点菜:“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他都已经这么顺着她了,钟忆不再推辞,低头看菜单。
周时亦略微偏头看她,目光扫过她的长裙,最终落在她头发上。
两个月相处下来,他才渐渐习惯她的短发。
那天抱她在怀里,习惯性想要揉捋她的长发,却摸了一个空。
父母们在闲聊,没人特意关注他们。
点完菜,钟忆倾身靠近他,用气声问:“你爸妈吵架了?”
从进包厢,她就察觉公婆间的氛围不对。
周时亦:“我妈在跟我爸算账。”
钟忆点点头,即使好奇也没多问算什么账。
两人靠得太近,气息交织,她不再多言,缓缓坐正。
她这才留意听两位妈妈在聊什么。
“小忆的婚纱我看了,又仙又美。我结婚时婚纱就没选好。”时梵音如今想到自己的婚礼,还是有点遗憾的。
周云镰瞥向妻子,她不是没选好,是不想选,随便凑合了一件。
当初听说要跟他联姻,她难过了好几天。
钟灼华边剥着坚果说道:“我看他们婚纱照的第一眼就觉得款式特别。前几天时亦让人把婚纱送来,没想到实物更惊艳。”
“他们婚礼太赶了。”时梵音惋惜,“我还看中款婚纱,肯定适合小忆,可惜来不及定制。”那套婚纱纯手工缝制,工序繁复,就算加班加点也至少五六个月才能完成。
她只能这么宽慰自己:漂亮的婚纱多着呢,总不可能每件都穿。
她转而对钟灼华说:“你补办婚礼时可要留足时间,别留遗憾。”
钟灼华忙摆手,笑道:“一把年纪了,办什么婚礼。别人还以为我们是黄昏恋。”
江静渊:“……”
“你们哪儿老了?”时梵音指指自己身旁的人,“我跟他才是黄昏夫妻。”
连恋都不算上。
周云镰:“……”
他还不至于那么老。
江静渊借机对妻子道:“等忙完两个孩子的婚礼,我们也办一场。让闺女帮我们选地方。”
这一回,不再是征求她意见。
钟灼华没置可否。
不知是给他在亲家面前留面子,还是自己也想要一场婚礼。
她岔开话题,看向女儿女婿:“听说婚礼流程繁琐,你们最好提前彩排一下。”
周时亦点头:“好。”
对他而言并不繁琐,所有细节,管家都已经提过数遍。
时梵音放下水杯,觉得有些话这个时候说,比单独跟儿子讲更有效果。
她对儿子语重心长道:“你和钟忆都不容易,分开三年再复合,中间肯定要磨合很久。感情的事我们是局外人,没办法感同身受。但妈妈还是希望,就算心结还没全解开,结婚那天先放一放,婚礼可千万别留遗憾。”
“我和你爸,还有你岳父母,我们四个现成的例子摆在这儿,想回到年轻时也回不去了。”
“再说,你们又不是我和你爸,当年纯粹是为利益结合。”
说着,她转向钟忆,含笑道:“妈妈都能想到你那天穿上婚纱多美了,按自己的心意去办婚礼,别让任何人影响心情。”又半开玩笑道,“算账不急,什么时候都能算,三十年后都不迟。”
钟忆笑:“谢谢妈。”
原来婆婆是跟公公算三十年前的旧账。
之后不再聊婚礼,两位妈妈说起最近上映的电影。
一顿饭下来,其乐融融。
饭后,妈妈们买了票去看电影,爸爸们约着去了会所打牌。
周时亦拉开车门,问她:“想去哪?”
钟忆想都没想:“送我回家吧。”
回去路上,沿途有不少楼体广告大屏。
坤辰汽车的最新广告,从上周开始,全渠道投放。
钟忆盯着质感辽远的广告镜头,看的是广告片里展示的新车性能。
周时亦也扫了一眼大屏,首先看见的是广告片里开车的人。
答应联姻那天,母亲曾问过他:如果钟忆的初恋只是个素人,而不是娱乐圈顶流,你们有没有可能不会分手?
因为素人前任,或许一辈子都不会遇见,谁也不知道谁的存在。
但明星不同,即使不关注,相关消息总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
看到路程的汽车广告,周时亦想起母亲想要看演唱会。
他发消息给杜总:【路程演唱会北城场,给我留两张包厢票。】
杜总看到消息,越发困惑,演唱会场场不落去捧场,就是不愿面对面!
为此,他还专程问过在上大学的女儿,想着年轻人或许懂这种心理。
女儿说:喜欢他不会打扰,远远看着就行。
他:……
女儿又问:你秘书也是路程粉丝?
他说:不是秘书,是我们董事会一位高管。面对面也不是在公共场合偶遇,算不上打扰。
这回沉默的是女儿。
很显然,连追星的年轻人都无法理解老板的行为。
好在,他对老板不可思议的行为渐渐免疫。
杜总回复周时亦:【好的。】
老板最近心情看来不错,那晚他连发三封邮件,没想到老板回复他时,语气平和,破天荒没用感叹号。
电话那端,周时亦切到詹良的聊天框:【网上关于钟忆的帖子,有没有发酵?】
詹良:【舆情监测显示,讨论度暂时不高,也没有任何词条。】
周时亦交代:【所有跟钟忆相关的负面议论,全平台提前公关。】
詹良:【好。】
加上江董那边的公关预案,应该能将热度压到最低。
周时亦收起手机,转头看见钟忆正在编辑文档,以为她在工作,便没多问。
直到迈巴赫停在别墅院中,钟忆保存文档,偏头道:“我让管家收拾了些东西,你先带过去放我书房。”
周时亦颔首:“好。”随即又补充,“你没有单独的书房,和我共用。”
正合她的心意。
她原先还担心,两人平时工作都忙,白天见不着,晚上回来如果再各自加班,根本没有交流的机会。
共用书房就免了这层顾虑。
管家按她要求,让人将她从国外带来的东西整理好,又将衣帽间的也打包,分装在两个行李箱中。
一个最大号和一个中号箱子并排放在沙发旁。
钟忆礼节性问道:“要喝杯茶吗?”
周时亦:“不了。”
他示意那两个箱子,“回去整理东西。
大箱子偏轻,反倒中号的箱子拎起来很重。
回到家,周时亦交代姜伯,把钟忆那两箱东西摆到书房去。
至于箱子里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姜伯对钟忆的喜好十分了解,在波士顿家中,周时亦给钟忆买回来的各种摆件,都是他负责摆放。
对他的品味,钟忆向来认同。
周时亦刚在书桌前坐下,还没来得及开电脑,便听姜伯“啊?”了一声。
他循声看去,姜伯已经打开那个中号箱子。
“这不是你们波士顿书房的摆件么?都还在呢。”
姜伯难掩欣慰。
周时亦盯着箱子半晌,看着满箱他以前送给她的礼物,她粉碎婚纱照、清空所有照片和视频这件事,突然间变得没那么重要。
即便其余几百张婚纱照最后无法恢复,也没什么遗憾。
姜伯环顾书房,整面墙的书柜,以及落地格子窗边的矮柜,幸好都是按照波士顿书房的布局来设计,所有摆件都有了归处。
就连那幅风车油画也挂在同样的方位。
每件物品原来摆放的位置,姜伯了然于心。
周时亦没开电脑,过来一同摆放。
以前他每到一地出差,不是给她带巧克力,就是给她挑选当地最具特色的礼物。
她这一箱物品,来自全球各地。
中号箱里的东西全部摆放好,姜伯将大号行李箱小心放平在地板上。
刚才掂重量,他猜测会不会是字画之类,否则用不着这么大的箱子。
打开来,姜伯一愣:“我说怎么不重。”
原来是衣服。
一共两套男士定制西装,连防尘罩的面料都十分考究,透着奢华雅致。
周时亦打开防尘罩,一套灰色,一套黑色。
姜伯发现箱底还有两条领带:“西装应该是定给你结婚时穿的。”
只是收到的时候,两人已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