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钻石汝夹

冉步月呆呆地捧着这只小家伙, 一语不发,舒枕山忐忑地望着他。

他喜欢吗?还是会生气?

小蛛歪了歪脑袋,半圈小巧的圆形传感器像它的眼睛似的, 乖巧地和冉步月对视。

冉步月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它的金属脑壳。

它似乎思考了一会儿, 抬起两条细长的前腿,笨笨地抱住了冉步月的指尖。

“动态行为还不是很敏捷。”舒枕山解释道, “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

冉步月完全没听见舒枕山在说什么, 捏着金属小爪握握,满脸都是惊喜的表情。“天呐,太可爱了。”

舒枕山心脏放松了些,充满笑意地看着冉步月和小机器人互动。

小蛛有礼貌地说:“谢谢,第一次有人这样夸奖我。”

“怎么会?”冉步月不相信地问, “Shu没有夸过你可爱吗?”

小蛛:“很遗憾, 在我能追溯到的记忆范围里, 他没有这样夸过我。”

冉步月:“那你们都聊什么?”

小蛛的电子语气平静了一些:“Shu是我的工程师, 他组装了我的身体, 我们只聊工作。”

冉步月被逗乐了,小机械音说什么都挺幽默的。

“你怎么回事。”冉步月转向舒枕山,笑着问, “你都不和孩子闲聊吗?”

“我尽量避免对话影响它的性格发展。”舒枕山说,“简单来说,它现在是白纸一张,你可以把它养成你想要的样子。”

小蛛:“噢, Shu,我必须纠正你,我不是一张白纸, 我是一只机械变形蜘蛛。”

冉步月乐了:“我看它已经很有自己的个性了!”

冉步月把小蛛放到桌上,小东西便迈着几条腿走来走去,昂首挺胸地巡逻。

它爬过键盘丘陵,翻阅文件山坡,不巧一头撞到水杯石柱,眼冒金星地原地缓了会儿,当作无事发生地掉头,往回走。

冉步月哈哈笑,叫了声“小蛛”。

“来了来了。”

小家伙立刻停下了,循着冉步月的方向走过来,几条腿走得乱七八糟。

冉步月让它回到自己掌心,好奇地问:“刚才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蛛:“我搭载有当下最先进的掌纹指纹识别技术,可以联网进行快速检索。0.5秒内就能查到到你的本名、英文名、学校、职业生涯等等基本信息。当然也能知道你是我的创造者。”

冉步月呆住。

有这么厉害?直接送孩子参军好了。

舒枕山扶额:“别听他瞎扯。”

他严肃地点了点小蛛的脑袋:“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说假话?”

“对不起。”小蛛立刻站直了,五条腿直直并拢在一起,更正道,“其实是因为Shu跟我说过,除了他之外,我会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冉。”

冉步月很感兴趣地问:“他还和你聊过什么?”

“自从四年前我拥有了智能语音系统,他就让我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也和我分享了很多你们以前的故事。这几年间,他向我反复讲述你们的甜蜜回忆,以及孕育我的过程中出现的争吵,因为聆听的次数太多,我的数据库都要长茧子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为你们离婚感到遗憾。因为显然Shu一直旧情难忘……”

“停,停!”舒枕山魂飞魄散地去捂它的嘴,“注意你的用词!”

然而捂它的发声器根本无济于事。

小蛛声音嗡嗡的:“噢,好吧。研究表明,暴躁易怒的父亲通常是家庭破碎的主要原因……”

冉步月笑得想死。

舒枕山无力地辩解:“前几天测试的时候,它的说话风格还不是这样的。”

冉步月还在笑,眼睛都弯起来,像含着很多星星。

舒枕山慢慢就不讲话了,只是看着冉步月。

冉步月也看着他。

两人缓缓靠近彼此,呼吸交错,嘴唇快要贴到一起。

小蛛转了个方向:“休眠模式启动。”

舒枕山:“……”

冉步月碰着舒枕山的嘴唇笑了。

算了,孩子还在旁边装睡。

舒枕山咳嗽了两声:“阿冉,喜欢它吗?”

“当然!”冉步月说。

舒枕山笑着问:“在你收过的礼物里能排第几?”

“这是什么破问题。”冉步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改进它的?”

其实刚才机器人已经肆无忌惮地揭短得差不多了,舒枕山靠着强大的心理素质,面不改色地说:“有空的话就看看。”

冉步月打趣:“有空就给它讲述我们过去的故事?”

舒枕山澄清:“我没有和它讲很多遍。”

顶多五遍。

冉步月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将这个天马行空的构想做成现实呢?

明明它无法实现任何经济利益,无法为企业带来任何收入。

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非常不符合舒枕山的行为准则。

冉步月笑笑:“温馨提醒,它可没办法为贵公司带来现金流喔。”

这话本身有点阴阳怪气,语气里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但舒枕山还是心里一慌,闭了闭眼,低缓出声:“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也说错了很多话。那时我不成熟,很多事都做得太自我了,也伤害了你。”

冉步月微愣,没料到舒枕山把心窝子都掏出来了。

“小蛛是属于你的,我却给出了很刻薄的评价。”舒枕山低声道。

舒枕山不想为当年的自己找借口,也不想做苍白的口头保证,斟酌很久,笨拙地表示衷心:“除了将它尽可能地制作出来,我想不到其他赎罪和补偿的方法。”

舒枕山很少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这么不留回旋的余地。

冉步月觉得自己一整颗心都被捂紧了,不舒畅,闷闷地发热。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们那时都太年轻了……”冉步月说,“即使我有机会重来一遍,可能也不会做得更好。”

舒枕山:“如果重来一遍,我希望当年至少能和你一起把小蛛做出来。”

“这个假设没有意义。”冉步月温和道,“不过七年了……你也是孵得够久的。”

舒枕山:“如果你今年没有回来,我恐怕会孵得更久一点。”

冉步月问:“如果我一直不回国了呢?你打算把小蛛捂到几时?”

“我原本计划明年年初去你前司挖人的。”舒枕山坦言。

聘任书早就写好了。

冉步月:“你当我是萝卜?那么好挖。”

“我没这么想过。”舒枕山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本来打算追求你的时候把小蛛送给你的,结果没用上,你直接同意了。”

“还有这打算呢?”冉步月挑眉,“那这样吧。我们现在分手,你再追一遍。”

小蛛突然插嘴:“开始播放《分手快乐》——”

“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舒枕山无语:“你不是休眠了吗?”

冉步月笑倒:“活宝一个。”

在女歌手的歌声里,冉步月还在乐呵,舒枕山却陷入了思考。

舒枕山语气平稳地说:“如果你想的话,我们也可以分手,让我再多追追你,把流程补上。”

不补上的话,总觉得太快了,有失去的风险,心里不踏实。

渐渐意识到舒枕山不是在开玩笑,冉步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了,被疑惑取代。

冉步月冷笑:“你问我想什么,想分手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舒枕山解释,“因为七年前,我没追过你,最后结局不好。这次也没追……”

会不会导致重蹈覆辙。

“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冉步月狠狠敲了舒枕山脑袋几下,“空的!”

舒枕山坚持分享自己的恋爱理念:“恋爱就像盖房子,要先打地基,才能盖好稳固的房子。追求就像打地基,我们两次都没有打地基,建得太快了,我怕又塌房……”

我怕又失去你。

“舒枕山,你给我闭嘴!”

冉步月突然揪起舒枕山的衣领,定定逼视着他,语气很冷,“你知道我今年为什么辞职回国吗?”

舒枕山不说话了。

冉步月凶巴巴地说:“因为我是回来找你的。”

“……”舒枕山睁大了眼。

“你就当是我追了你。”

冉步月揪得更紧了,非常不耐烦地问:“怎么样,够不够?算不算追?谁追谁不都是一样的?”

小蛛兴奋地挥舞前爪:“打起来,打起来!”

“你也闭嘴。”冉步月一拳把它锤成了张饼。

舒枕山:“谢谢你回来找我。”

“不用谢。”冉步月不自然地偏开脸,因为气急攻心袒露了真话,后知后觉开始脸红。

冉步月强行绷起脸,嫌弃地指出:“而且塌房这个词也不是这么用的,你语文很差。”

身体一沉,舒枕山抱住了他。

“那你答应我,我们永远不分手了。”

冉步月目光闪了闪,“切”了一声:“谁稀罕和你分手?”

-

周末,舒枕山在家里指挥机器人做家务。

这是他们做出的最新测试型号,尤其适合养宠物的家庭,清理毛发和灰尘的效果很好,还能顺带丢球出去逗狗玩,以免宠物干扰它的工作。

芝麻跑来跑去,机器人任劳任怨,舒枕山双手抱臂,一脸冷酷地在旁边监工。

他和冉步月约好了一会儿来他家里,看电影,吃舒枕山做的饭,打游戏,帮芝麻打造新的狗窝,周末两天安排满满当当,想想就令人感到憧憬。

虽然舒枕山更想去冉步月家里玩,但冉步月不太乐意,这也没关系。

舒枕山:“还有两个小时,请把剩下的房间打扫干净,尤其是卧室,更换所有床上用品。”

机器人冷漠答道:“1。”

舒枕山在工作群里问:“谁把自己的工作聊天记录喂给测试版了!下周一我们开会讨论一下用户情绪价值的重要性。”

某工程师:“1。”

舒枕山正要打字回复,一个弹窗跳出来,冉步月给他发了新消息。

舒枕山瞬间退出工作聊天软件,来到冉步月的对话框。

【小蛇】:我等下不去你家了。

舒枕山:?

舒枕山:生病了吗?要不要我去看看你。

舒枕山:还是有别的安排?

舒枕山:跟詹予然出去?

舒枕山:注意安全。

舒枕山:随时报平安。

舒枕山:少喝酒。

【小蛇】:不是。

【小蛇】:我在家,遇到了点麻烦。

舒枕山霍然起身,冲到玄关换鞋,差点撞到正在擦地的机器人。

舒枕山:怎么了?

舒枕山:别怕,我马上过来。

发出这句话,舒枕山已经拿好车钥匙坐进了车里。

【小蛇】:[视频]

冉步月发过来了一条录制好的视频。

舒枕山坐在驾驶室,心平气和地将视频点开,手指在发抖,手机差点从微汗的手掌心滑出去。

画面亮起,是冉步月的自拍视角。

冉步月坐在椅子里,神情慵懒,一头微卷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被阳光染成金色,波光粼粼。

他穿了件挺括的黑色衬衣,好几个扣子都是松开的,深V开到腰腹部,若隐若现地露出白皙发光的皮肤。

最抢眼的,是他戴在颈上的一条项链。

银色双链环住他修长的脖颈,锁骨处坠着一颗饱满璀璨的钻石,四周嵌着零散的碎钻,像星体系统,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好看吗?”冉步月用指尖挑起钻石,放在镜头前近距离展示,轻声抱怨道,“自己戴这个真的很麻烦。”

舒枕山屏住了呼吸。

视频里,冉步月将镜头慢慢往下移动。

除了项链,还有两条银链挂在冉步月颈边,如银河般向下延伸,亮晶晶地淌进衣领,被遮住看不见了。

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变化,衬衣前面的缝敞开的时大时小,他身上闪烁的链状光芒摇曳交映,转瞬即逝,像一条躺在礁石上的美人鱼,皮肤上的水珠都是宝石。

“这个东西,我看不太懂。”

冉步月露出苦恼的表情,手腕轻动,从敞得很低的领侧牵出一条细长柔软的链子。

虽然被布料遮住了,但通过简单的视觉推测,链子的一端,显然是被固定在胸前的什么部位上。

冉步月捏着链子另一端,镜头对准它。

那是一个银色的金属小夹子,尺寸非常袖珍,前端裹着黑色橡胶。

小夹子下面垂坠着一粒剔透的钻石,一摇一闪,像一颗眨眼的星星。

“左边这个,我自己戴不上去。”冉步月骄纵地抱怨。

他的嘴唇距离麦克风很近,嗓音轻轻的,听起来就在舒枕山耳畔。

冉步月顿了顿,清纯无辜地问:“你会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