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堪比初吻

露天靶场里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 舒枕山、埃温斯,以及埃温斯的哥哥,云巅的机器人项目在他手里。

场地附近有些水泥砌成的建筑, 和天色一样灰。

为了展现出诚意,各自的保镖都远远地站在外侧, 气氛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表面和谐, 实则暗流涌动。

枪声时而响起, 他们轮流打了几轮。

移动靶,人形靶纸。

瞄准和轮换间他们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天气,股市,政策。非常无聊。

气氛是从埃温斯的一句话开始变得紧张的。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问:“舒总今天打算怎么回去?这个靶场旁边可没有河。”

很快, 双方的保镖都举起了枪, 剑拔弩张。

其实没必要闹成这样的。

按照埃温斯哥哥的说法, 当年舒枕山毁了他弟弟的名声和前途, 小少爷报复了一枪, 倒也没有要命,两边算是打了平手。

但今天舒枕山先动了埃温斯的人,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埃温斯还是被他的兄长宠着, 手握实权的哥哥亲自来给他撑腰,让埃温斯有恃无恐。

埃温斯总是随心所欲,他哥则老谋深算,表面是为他弟出头, 实际上打算借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狠敲舒枕山一笔。

他要求舒枕山的机器人上市后,三年内不得进入北美市场。

舒枕山不声不响地举枪射击,子弹戾啸, 正中靶心。

埃温斯哥哥笑了笑:“舒先生还是考虑一下吧。”

舒枕山放下枪:“不必了。”

“真的吗?”埃温斯惊讶地问,“再过一会儿,你可能会求着我们签协议,而且我们提出任何恶劣的条件你都会毫不犹豫地满足。”

他如此胸有成竹,让舒枕山觉得他落了什么把柄在埃温斯手里。

但他唯一的把柄已经在Patti的保护之下了,舒枕山不太担心。

而埃温斯说的“再过一会”足以证明他们还没找到冉步月。

舒枕山说:“我不会。”

埃温斯挑眉:“即使冉先生在你眼前被折磨?”

舒枕山看向他。

“我只是开个玩笑。”埃温斯立刻笑道,“舒总之前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如果我真这么做了,恐怕会被舒先生撕成长条吧?”

舒枕山:“在一种情况下,我会考虑你们的协议。”

埃温斯问是什么。

舒枕山指着远处的移动靶:“你自己挑一个站过去。”

埃温斯哥哥:“这就过头了,舒总。”

“我后悔了。”埃温斯蓝色的眼睛闪着寒光,“当初我应该不计一切代价杀了你。”

“——或者。”

埃温斯毫无预兆地举枪对准了舒枕山,歪了歪头,“现在也不迟吧?”

所有保镖的枪口都齐刷刷地举了起来,分别对着各自的目标。

埃温斯的哥哥看了眼旁边的楼房,做了一个不明显的手势。

匍匐在窗口边的狙击手低声说了句“copy”,子弹上膛,调整瞄准角度。

瞄准镜里的是舒枕山。

突然,他的后脑勺被不知从哪出现的冰冷枪口抵住了。

一道清冷的男声在他耳边说:“Stay still.”

人高马大的狙击手立即作出反应,万分之一秒内,校准好的狙击枪被人扭转了一个角度,对方压在他手指上抠动了扳机!

干脆利落,默如鬼魅,利如蛇蝎。

子弹擦着埃温斯的脖子飞过去,击穿土地,溅起一泼泥点,飞鸟尖啸而起。

靶场里顿时炸开了锅,一片混乱。

狙击手骂了句脏话,反手拖住冉步月,却被人一拳狠狠砸到了墙上。

Patti又一拳下去:“你先走,我搞得定他。”

冉步月从大汉手里挣脱,毫不推辞,说了声“谢谢姐”,便如灵巧的小动物一样消失在了幽黑的楼道里。

舒枕山在枪声中看到冉步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朝自己奔来,白色衣角在风中翻飞,长发飘扬。

舒枕山还在发愣,手腕已经被冉步月用力抓住了。

冉步月在他耳畔吼道:“发什么呆,跟我走啊!”

舒枕山下意识地跟他跑起来,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景色都不存在。

只看到天边从乌云缝隙里漏出来的阳光,和被照亮的冉步月的侧脸。

直到坐上车,舒枕山才拥有了些许实感。

因为冉步月松开了他的手。

舒枕山伸手去握他,捞了个空。

舒枕山斟酌半晌,无奈地憋出一句:“你……这样很不安全。”

冉步月提高音量问:“所以你觉得把我绑回国内就安全了,是吗?”

Patti坐在副驾驶,戴上头戴式降噪耳机,点开平板上播放到一半的甄嬛传,默默降下了前后排之间的隔板。

舒枕山窒了窒:“从整体上来说,是这样的。”

“即使你今天不来,我也不会真的受什么伤,他们的阵仗看起来很夸张,其实只是在威胁我。”

冉步月:“狙击手都瞄准你脑袋了,这叫只是威胁?”

舒枕山:“我知道分寸。”

冉步月的表情分明在说“你知道个屁”,不再讲话,低头跟艾子兰发消息。

艾子兰吵着要和冉步月以及他的新男友吃饭,但现在他们不会继续在美国呆下去,冉步月只能跟她说抱歉,之后有机会再约。

艾子兰说没事,正好不久之后她会回国一阵子,到时候再找冉步月吃饭。

冉步月放下手机,看向舒枕山,忽然皱起眉:“你怎么受伤了?”

“不碍事。”舒枕山看了眼,“我已经消过毒了。”

他的手臂侧边被划破了几道血线,大概是被弹片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划伤的。

因为舒枕山一直在冉步月身后,所以他受伤的概率稍微大一点。

冉步月冷冷道:“这就是你说的知道分寸。”

最后在冉步月的要求下,还是喊来了医生为舒枕山进行专业的处理,他手臂上裹了几圈纱布。

直到坐上飞机,冉步月都没有再和舒枕山说一句话。

飞机在云间攀升,冉步月缩在机舱卧室的窗边,看着渐渐缩小的地面,飞机的颠簸和侧转令他有些反胃。

卧室门被人敲响,冉步月没应,对方又敲了一遍,冉步月撇了撇嘴,才道:“进来吧。”

舒枕山端着一杯饮品和切好的水果,坐到床边,像往常一样问:“吃完睡觉?”

冉步月安静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问:“云巅拿那么多枪指着你,是想威胁你什么?”

舒枕山略过那些表面上的借口,直接道:“利益。他们想要我们主动放弃北美市场。我不会答应的,除非……”

“除非我被他们抓到?”冉步月问。

“那我也不会直接答应的。”舒枕山平静道,“而且这个情况不可能发生。”

“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情况可能发生?”

冉步月漆黑的眼珠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已经受伤了。如果那兄弟两个再疯一点,你还可能会——”

他没法把那个字说出口。

冉步月无法想象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会怎样。

此刻,冉步月面对舒枕山,几乎有点控制不住。

“再让我看看。”冉步月垂眸说。

舒枕山问:“什么?”

冉步月隔着衣服摁住他的腹部,慢慢往下滑,声音沉闷:“你说呢?”

知道这是逃不掉的,舒枕山无可奈何地解开扣子,克制地只露出一小片皮肤。

冉步月毫无顾忌,把布料扯得更开,彻底露出那枚枪疤。

“这是怎么弄的?”冉步月问。

舒枕山:“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怎么弄的?”冉步月偏执地看着舒枕山,“我要听你说!”

舒枕山别无选择,尽量平静和客观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形,缩减了自己主观意愿的部分。

冉步月听着他平淡的叙述,越来越觉得胆战心惊。

关于舒枕山下腹部的枪伤,冉步月自己推测出来的时候是一种感觉,被Patti验证是另一种感觉,在靶场听到埃温斯的话又是再一重心情,很难描述,很难对舒枕山的行为拥有唯一的情感倾向。

但在舒枕山面前,亲耳听到他说出这些事情,冉步月只觉得抓狂和后怕。

“那只是一个设计界的普通奖项,即使那次我没得奖,之后我还有很多机会!”

冉步月一下下戳着舒枕山,像在戳他软塌塌的心,“你怎么能冒险拿自己的命去换这个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他本来就活该被制裁。”舒枕山道,“我也算是为民除害。”

“但那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冉步月眼眶发红,“如果我没有回国,我们没有一起来美国,没有发生这些事……我是不是永远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舒枕山实话实说:“这就是原本的计划。让你知道这个没有意义。”

这句话直接把冉步月激怒了,推开了舒枕山一些,双目赤红地盯着他,哑声问:“舒枕山,你是不是没有心啊?”

舒枕山喉结上下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冉步月越说越激动:“如果当时的靶场旁边没有河呢?如果埃温斯的枪法再准一点呢?如果你后来又被抓回去了呢?你tm要是当时死了——我——”

我怎样?冉步月突然语塞。因为他不敢想。

冉步月茫然地看着舒枕山,一眨眼,猝然掉下一颗眼泪。

舒枕山几乎是本能地追过去,蹙着眉吻上了冉步月脸侧的泪珠。

咸的。

别哭了。

很快,他尝到了更多。

别哭了……舒枕山心中求饶,他心快碎了。

舒枕山顺着眼泪往下吻,吻到冉步月唇角附近时,他用嘴唇蹭了蹭。

冉步月没有躲,也没有阻止,舒枕山便微微偏头,贴住了冉步月的嘴唇。

很软,很凉。

只是无比纯情地贴住嘴唇,像少年们的初吻。

初吻是不是这个感觉?他们混乱地想。

或许差不多。

七年没有接过吻,早已忘记原来仅贴住对方嘴唇就是如此令人落泪的事。

冉步月伸出一点点鲜红的舌尖,舔了一下舒枕山的唇。

又湿又痒。

舒枕山愣了一瞬,接着难以自控。

他捧着冉步月的脸蛋,用拇指拭去他的眼泪,用力地吮吻下去。

唇舌纠缠,吻得很湿。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滚到了床上。

舒枕山拨开冉步月凌乱的发丝,认真地说:“我保证——”

冉步月:“你保证什么?”

舒枕山:“我保证,以后我身上唯一会出现的伤痕就是你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