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舒还是爬起来换了件衣服驱车去了医院, 这会其实还很早,她可以去吃个晚餐。
江城的秋天被连绵不断的雨填充,天气持续转寒, 任舒穿着一套单薄毛衣跟外套出的门。
一路上天色昏沉,霓虹灯刺着眼, 她之前来过好几次医院, 也很熟悉,停在医院停车位,也没有下车, 给项淮发:【项医生我到了, 你几点下班?】
【还要十分钟, 正在聊一位病人的情况。】
【好的。】
病人是在上个月转来的,A型主动脉夹层,需要开胸做主动脉置换手术。即便手术成功, 后续也可能出现扩张复发情况, 需定期来医院复查。
项淮跟邢正聊了具体情况, 看着他担惊受怕的样子,听闻患者女儿这两天已经因为母亲的病情病倒,只剩下他这个女婿照顾两个, 便安慰说:
“不用担心,手术都是经验丰富的医生,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邢正点了点头, 沉了口气又起身说:“项医生还没吃饭吧?一会一起吃个饭?”
项淮说:“不用了, 一会约了跟女朋友一起吃,她已经在外面等我了。”
说完又看了眼手机时间,脸上带着笑容。
他说到这个词时,原本坐在旁边的厍凌才抬眼看向他。
邢正岳母治病, 厍凌给他从别的地方调来专业医生操刀做手术,顺带看望。
“项医生的女朋友是刚才进来那位护士吗?”厍凌不急不缓问。
安静诊室内,项淮穿着白大褂捏着笔忽然停住,目光落在这位厍总身上,医院有不少医疗设备来自于他公司下投资的项目,近期因邢先生岳母的手术问题,还给医院赠了价格昂贵的医疗设备,甚至捐了一笔款项用于医院的科研建设。
此时忽然想起任舒说的,有个朋友给我发了照片,他下意识先入为主以为是女性朋友来看病碰巧看到的,可此话一出,未免太巧。
“厍总跟舒舒认识吗?”项淮笑容温和问。
厍凌听着这个称呼,一时间没吭声,眼睛审视着他,随后淡声说:“关系不错的老同学,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主动分手为好。”
他又想起助理发来的资料,项淮,爸妈都是普通务农出身,在校谈过一任女朋友,年前刚分的手,为人处事谨小慎微审时度势,学习努力也聪明,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不容易。
项淮还没说话,厍凌又率先起身看向旁边一动不敢动的邢正:“不是说要一起吃饭吗?正好晚上有聚餐,项医生一起吧。”
前段时间给医院的实验室仪器运达,器械公司项目组晚上安排了跟本院的设备科主任一起吃饭。
厍凌又说:“叫上任舒一起吧,正好我们也许久未见。”
邢正一脸莫名都没看出厍凌这什么意思,他不是不打算应晚上的饭局吗?
项淮跟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交锋,或许因身高与地位的压制,随后败阵点头:“女朋友就算了,科室男性比较多,她去不太好。”
“我过去跟她说一声。”
项淮脱掉白大褂下了楼,身后厍凌跟邢正也一同下楼,站在住院部一楼看到外面正下着下雨。
厍凌站在原地看项淮顶着小雨走过去,也跟着抬步过去。
邢正忙的制止:“厍总这我们就不用过去了吧,人跟女朋友说话我们过去干什么?”
厍凌看着自己的胳膊,瞥眼:“松开。”
邢正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走过去,也跟着过去了。
搞什么?
走到旁边才看到坐在车内的是任舒。
厍凌前女友?
邢正眼睛瞪大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岳母现在是不是转院比较好。
“厍总说晚上要一同吃饭,没办法了,抱歉让你白跑一趟。”项淮撑着车门跟任舒说着。
任舒坐在驾驶座上也没下车,余光瞥见不远处厍凌走过来的身影,移开说:“没关系,那你们吃,我们改天再约。”
项淮注意到任舒的视线,回头看到厍凌,又继续说:“刚厍总还提到你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认识。”
任舒看了一眼厍凌,他体面地站在雨幕里,肩膀被一滴滴的雨水浸染,身形板正挺拔,眼睛放在她身上没移动一寸。
以前任舒好似总是在他的视线之下,那种视线让她觉得自己仿佛一切都暴露着,此时这种感觉尽数消失,又有了别的被注视的炙热感,让她不想去对视。
“是吗?说我什么?”
“说你们很熟。”项淮回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说了?项医生没给自己看看耳朵?”
厍凌不咸不淡说:“看来你们也不怎么了解。”
“我们确实认识还不久。”
项淮又问:“厍总跟任舒很早认识吗?”
任舒坐在驾驶座上,被项淮打开了车门,走也走不了,被迫听着两个人莫名其妙在这里说话。
甚至对项淮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感觉到了强烈不适。
说到底她跟项淮也不是很熟。
厍凌站在一旁,眼睛注意到任舒眼白处的红血丝,淡声说:“任舒是我姑姑的得意门生。”
“还走不走了?”
旁边邢正听出了浓重火药味,圆场说:“走吧走吧项医生,不耽误任小姐回去休息。”
项淮往后退开几步,看着任舒说:“明天见。”
厍凌反倒缓步上前,把她车门合上的同时,透过车窗看了她一眼,视线在昏暗的空间中被迫交汇,厍凌才落下手。
“路上注意安全。”
任舒没说话,她就不该过来。
她不信厍凌不是故意的。
回去之后有些饿了,本想去小区对面的关东煮小摊买点吃的,下雨天没出摊,又不想再掉头去别的地方买,看家里冰箱里还有什么凑合吃。
进了电梯跟送外卖的碰上了,外卖员跟自己上了同一个电梯,任舒按楼层时回头问了句:“要去哪层?”
快递员说:“六层。”
这边小区是一层一户。
“六层?我是六层,是姓夏吗?”
“不是,是姓任。”
任舒才愣怔:“尾号3172。”
“对对。”
任舒提着外卖盒,进了客厅放在餐桌打开,里面是一家高档餐厅的清炖鱼汤,香气四溢,气味把湿冷的客厅沁满。
客厅寂静,窗外只有风声。
她盯着出神,拿起手机,又把厍凌的手机号拖出来,发了条消息。
【是你给我点的外卖吗?】
【嗯。】
【谢谢你,但是别给我点了,真的真的不需要。】
任舒又给他拉黑了。
盯着鱼汤看了好一会,门口发出开门声,夏玲推门而入,任舒转头看向她问:“你吃饭了吗?鱼汤要不要喝?”
夏玲解着外套扣子一边说:“我刚一开门就闻到了,这家超贵的。”
“你去哪了?”
“出去拿快递。”
任舒起身往卧室走:“给你喝吧我要睡会。”
夏玲点了点头说:“行。”
-
应酬定的晚餐在一家江城菜馆,来的都是医院设备科的人,脱掉白大褂倒是跟那些商场上挺着肚子的中年发福男无甚差别。
器械项目组有几个爱喝酒的,点了几瓶啤酒,已经满上了。
厍凌坐在旁边,被旁边人站起身给他倒酒:“厍总喝酒吗?要不要喝点酒。”
厍凌才问:“明天医院不上班?”
他倒是摆了摆手:“没事,喝少一些,况且明天周末,休息时间还是可以的。”
邢正象征性给人倒了一点酒,给项淮也倒了一些,一边说:“我就不喝了,明天还要去照顾岳母。”
厍凌大概也不会碰这样的劣质酒。
项淮倒是没有拒绝,主治医生在,他不好悖了在场人的面子,但也就碰杯时抿了一小口。
“我听说厍总还没成家,有没有看上我们医院的哪个小护士我给牵牵线。”
厍凌兴致缺缺说:“工作太忙,没什么时间。”
又把视线轻飘飘落到项淮身上:“项医生呢。”
话题被转移,旁边人也没再继续闹下去。
“项医生可是我们心外科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
项淮此时也直言不讳笑着说:“正在接触。”
“我知道!是不是那个lingling甜品店的老板?我上次看到项医生盯着人家看。”
“哦我记得…是叫什么任舒?之前还出过采访,好像是申大才女,长得特别漂亮,项医生果然有眼光。”
“项医生深藏不露啊。”
项淮也就笑了笑,用余光看了眼厍凌,他倒是纹丝不动,眼都没抬出神听着。
就刚才的状况,也不难猜出厍凌跟任舒的关系,且想追回来的那个人还是厍凌。
项淮一瞬间不知道怎么腾升的胜负欲,他也从不否认他是真的喜欢任舒。
“嗯?我知道她,有个朋友在申城仁和医院工作跟我八卦过,项医生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听说她早年跟学校一个富二代在一起过,后来达到目的之后就把人甩了,还不认账了,这年头真是……看着长得一张漂亮的脸。”旁边男人看着他们一群恭维的人,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眼带鄙夷。
厍凌倒是侧头看向他,眼底没什么情绪。
“达到什么目的。”
他的声音落下,邢正第一个听到不对劲,视线都变得静了,这不是正好撞枪口上。
旁边几个人也默默面面相觑了一眼,但默契保持着一声不吭。
他一看旁边人都看着他不吭声了,愈发大张旗鼓:“当然是攀附富贵呗,听说那个女的家境一般,真可惜我那会没在申城,现在社会难混,大学生都找——”
项淮听着脸色也不太好看,捏着面前的酒杯抿着唇。男性为主的酒局一些黄腔张口就来,仿佛成了基操,对方是医院设备科科长,他惹不起,此时最好保持沉默。
身边厍凌陡然站起身,项淮都没反应过来,他手提着男人的衣领拳头猛地掼在他脸上,一拳下去嘴巴里呛出血,满口红牙。
“说什么?这么会造谣。”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很懂是吧,本职工作?”
男人疼的脸色发白都没敢吭声,被吓了一跳,吞咽了下眼神带着惊恐:“厍总,我开玩笑的厍——”
厍凌捞起人用了狠力往墙上砸,男人砰的一声反弹倒地,厍凌把旁边挡着的椅子踹开,拿着旁边没开的啤酒整个闷在他头上。
“砰”的一声,玻璃碎了满脸。
厍凌的声音带着冷意跟压迫感,脚底碾在他身上,那些残留的玻璃渣便瞬间撕开薄薄的衬衫,撕开皮肉。
“嘴巴这么脏就别说话了。”
“我看你们医院医生的素质实在堪忧,之后的项目叫停吧。”
旁边几个人坐在位置上贴着椅子不敢说话,直直看着人浑身是血躺在地上。
厍凌冷光扫了项淮一眼,迈步从包间离开。
“你们继续吃。”
天色完全暗下来,城市的空中很少看到星星,冷冽空气刺着鼻息,手指没什么知觉。
进了车内才看到手掌上的血,大概是啤酒瓶划的,拿着中控台上的湿巾擦干净,还是有血往外渗。
又没忍住抽了根烟,他这两年有些烟瘾,但不重,却也没戒掉。
或许本身对自己放纵,咬着烟,粗糙的指骨拢着火点燃,白雾在眼前顿升,手上的血也沾染在烟身,显得有些狼狈。
他驱车从餐厅驶离,又在中途停在路边给任舒打了个电话。
没打通,听着暂时无法接通,打了两遍才意识到被拉黑了。
厍凌此时又忽然想起任舒在申城说的那句话,不能你反悔了就来找我。
他也想知道,他早干什么去了。
厍凌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什么磨难过,他能成功帮他爸妈家人解决任何麻烦事,也能游刃有余处理完工作,唯独对自己的感情一塌糊涂,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进入一段感情,但跟她分开之后,厍凌才忽然注意到生活又开始变得一片空白,乏味枯燥,没什么意思。
他一瞬间变成了那条在鱼缸里持续缺氧的鱼,无所依地游荡。
他活该的。
可那两年他们明明爱过。
-
项淮第二天跟任舒一同吃饭,补回昨晚没能吃上的晚餐,他也对昨晚的事情只字未提。
但当晚却头一回感受到了出身富贵家庭骨子里的肆无忌惮,他做什么都有兜底的能力跟完美解决的方法。
两人吃的项淮上次提到的烤肉店,店里顾客多,肉质鲜美,任舒极其喜爱烤肉店的南瓜粥。
“你们医院平常这么忙,周末还要上班。”任舒问。
项淮苦笑了声:“轮班,没办法,所以只能抽出中午的时间跟你约,你不介意就好。”
“不介意,我平常也很忙,大概没办法一起爬山了。”
“等假期吧。”
“任舒,虽然我工作有些忙,但是……但是我是真的很想追你,从第一次在医院看到你就很喜欢,真心的。”项淮看着任舒眼神很认真,又笑了笑说,“不瞒你说,我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所以很认真,当然不是说要你结婚的意思。”
任舒划着菜单的手指一顿,有些意外项淮忽如其来的表白,手机倏然响了一声,打破了此时项淮的话。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喂,怎么了?”
“任舒姐你能不能来一下!有人在甜品店闹事,我报了警警察还没来……”
任舒此时倏然站起身,说:“没干什么吧?你注意安全别受伤,我现在回去。”
随后又急匆匆看向项淮说:“抱歉我店里出了些事,我得过去一趟。”
“我送你。”项淮听到了电话里的急切,也忙的站起身。
“不用了我开了车。”任舒拿着包一边走一边说,“我先走了。”
去了才知道是在酒店订婚的那家,因为孩子过敏导致的对方爸妈灰溜溜从婚礼现场提前离开,回去之后却阴阳怪气闹得男方爸妈觉得被看不起,便在婚后新娘回家后摆谱。
像是一个导火索,女方跟男方吵了一架连夜回了家,现在女方正跟男方闹离婚。
女人是上次过敏孩子的小姨,也是男方的姐姐,气不过所以来甜品店闹事。
“你们要负责任!现在好了,孩子过敏了一个交代都没有,他们也要离婚了,你们就想这样一点责任都不担??!”
任舒到时警察也迅速出警到了现场,制止了女人的滋事行为,店里倒是安全,客人都被她这样的发疯行为给吓跑了,只剩下一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拿着手机在拍照。
“有客人受伤吗?”任舒问。
何双摇了摇头:“没有,她就进来吵,我也拦不住……”
任舒在平台发送了一条解决方法,今天下午来就餐的都可以凭借消费信息全额退款且赠送二百元折扣券。
女人被警察控制着,眼看要拉走,伸手抓着门口的摆件砸在前台玻璃上,怒不可遏地看向任舒:“你们应该抓这个女人!!!不要脸的狐媚子,说不准就是她在婚礼上勾引我弟弟才让我弟弟现在闹离婚,还有你们这个甜品店,给人吃过敏,食材都不干净,你们这些无良商家迟早等着倒闭吧!”
警察直接把人扣上:“安分点!你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任舒抓着何双闪开,前台玻璃倒是没碎,有了裂痕也不雅观。
她拿着手机,看向她定然说:“我已经录下来了,警察也在旁边应该也不用录吧,除了我店里的损失,我会起诉你损害我的名誉权。”
“你……你少吓唬我,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女人听到起诉瞬间心慌了,但还是极力保持着稳定。
任舒就看向警察说:“她这算挑衅滋事吗,我不接受任何调解。”
邢正是来lingling买甜品的,昨晚见到那场面,他忽然有些好奇厍凌这个前女友到底什么来历能让厍凌变成那个样子,他跟厍凌认识这么久屈指可数的几次看到他情绪的强烈起伏都源于这个前女友。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人在吵,拿起手机给厍凌发消息。
【lingling,速来。】
【快快快,我给你盯梢呢。】
厍凌有工作不得不出差,正赶往机场的路上,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半小时,收到消息迅速调转车头,又皱紧眉头问他:“怎么了。”
【有人在吵架,听不清说了什么,反正你快点。】
厍凌到的时候邢正已经回医院了,警察还没走,他下车走过去,听了两句大概明白跟那天婚礼有关。
看了一眼跟警察交涉的任舒,侧身走进店内自然而然地把踢倒的椅子扶了起来。
任舒看了他一眼,没空理会他。
厍凌就站在旁边看任舒跟人交涉,随后打了个电话过去,让酒店把那天的监控提前调出。
警察带着女人离开后,任舒转身看到厍凌,把人当空气,又问何双有没有什么别的被损坏。
“没有没有,她就是在店里闹没做别的,不过这个前台玻璃有一点点裂痕影响吗?”何双眼神还偷偷瞄了两眼厍凌,长得高戴的表上千万,比以往来店里的任何一个追求者都出色。
“我联系人换掉。”任舒低头联系了装修师傅,又气的一股火压着。
她就应该做个铜墙铁壁。
电话随之而来,新娘陈雅楠打来的,声音还有些焦急:“任舒?你们店没事吧,我刚收到警察的电话。”
出了刚才的事情,店里迟迟没有顾客进来,只有一些外卖订单。
任舒坐在椅子上问:“你跟你老公要离婚吗?”
陈雅楠沉了口气,情绪很低落:“对……这次应该真的会离婚,我爸妈原本就不赞同,跟你没关系,其实本来就——”
“任舒,那个小姨今天那个事情,真的抱歉,所有损失我来赔付,警察那边说你——她就是个乡下人,什么都不懂,你能不能……”
任舒说:“抱歉。”
陈雅楠一时没吭声,随后说:“我明白,真的对不起。”
任舒挂了电话,看到厍凌坐在旁边,就更生气了。
“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来?我要点餐。”厍凌坐在靠窗位置那把椅子上,八方不动说。
任舒盯着他,质问:“你昨晚去医院做什么?”
厍凌抬眼,扫了桌面的二维码点了份咖啡:“我能做什么?”
“你说你能做什么?”
厍凌移开眼,说:“苹果派,我要吃。”
任舒起身:“不给你做。”
“你看你们店里还有别的客户吗?”
“没有也不给。”
厍凌坐着不动。
任舒就拉他:“你出去,不欢迎你。”
她力道不重,推着他的肩往外驱,厍凌也顺着力气起来,“砰”的一声,玻璃门轻轻关上。
厍凌站在门口盯着她的背影,看她又进了后厨忙起来,搬着一箱冷藏的水果。
倒没哭。
厍凌才又推门进来,把桌面自己车钥匙拿走才走。
重新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往纽约开会。
任舒下了班后又去了一趟警局得到这件事的最后处理结果,男方赔了她钱,女人被拘留一天。
陈雅楠大概觉得尴尬,也只是在微信上跟她说了对不起。
任舒问:【你们真的要离婚吗?】
陈雅楠:【嗯,我们可能真的不适合,任舒,希望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的关系。】
任舒回复:【不会的,你不生气就好。】
【我哪会生气!】
任舒的生活跟之前一样,十一月份,江城的天气急转直下,甜品店的空调呼呼吹着热风。
她还在网上频繁看到有人说北方已经下起鹅毛大雪。
申城跟江城都很少下雪,任舒前两年每年冬天都会去一次北方,出差时还在下雪的海边城市住过一周。
那两年闲暇之余无数次没有计划地跑出去过。
来来回回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发现不敢踏出的那一步从来没有什么阻挡。
唯一的遗憾便是还没玩过跳伞,被划入明年计划内。
看了看机票,还没想好今年去哪里过冬。
厍凌回来那天已经是三天后,江城天气少有放晴,冷太阳没有温度,厍凌下了飞机便来了任舒的甜品店。
任舒在后厨尝试做新品,没多久何双进来说:“任舒姐,前几天那个男人又来了。”
来之后点了几份店里主打,就坐在靠窗位置,也没用餐。
任舒几乎在一瞬间就猜到了是谁。
但还是起身往外看了一眼,挨着玻璃窗有阳光洒进来,落在桌面没吃的甜品跟咖啡上,他还提着电脑过来的。
厍凌交叠着长腿坐在对面,身上还是件长褂,腰带没系落在椅侧,气质浅淡坐在那。
任舒扫了人一眼,又转身进去了。
不想搭理他。
后几天厍凌完全把这当成自己办公区,任舒偶尔在偶尔不在,厍凌也不知道她的行踪。
持续一段时间没在甜品店遇到人。
厍凌才问向前台:“你们老板不在?”
在前台的是何双,他这几天每天都过来,跟上班打卡似的,合身的西装西裤能从外形跟面料看出价格不菲,就在那安安静静点一份慕斯吃,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狂热多金的追求者。
倒是因为他的存在,这两天客流还多了一些。
何双是甜品店最早一批进来的员工,见证了从甜品店开张至今多少个追求者,刚开店那几天甚至天天有人送花,甜品店都要改成花店了,后来因为任舒不常来倒少了些。
可惜,任舒似乎并无意。
何双保持着该有的礼貌:“我不太清楚。老板让我跟你说,我们店不招工了。”
厍凌:“……”
厍凌自己吃完就走了,他在江城租了个房子,因为工作重点在纽约,时不时要开跨国会议,昼夜颠倒了些,从纽约开完会又转机回来,转寒的天气让他有些感冒,连续几天都没好。
拍摄杂志那天声音都有些沉哑,夏玲没想到厍凌感冒着都还来了,但新周刊迫在眉睫,她也自私没主动说什么。
厍凌穿着西装来,这套西装在镜头光线下显出十足的金融精英感,一张脸也极其出挑地出现在镜头,基本不用怎么补妆跟抓角度。
文稿都是写好的,夏玲特意避开了厍凌的家庭关系,问的尽是一些工作上能给年轻人的经验。
以往为了周刊卖的更好,向来都会贩卖一些隐私,特意询问一些擦边的个人生活问题,但轮到厍凌完全不需要,他本身就是标签。
拍摄结束后到了下午五点,夏玲还组织了一起吃饭,晚上大概要熬夜写稿,说晚上请客吃饭也都是行规,大多数人结束采访后不乐意被占用私人时间。
厍凌却点头同意:“可以,我没开车,夏主编有车吗?”
夏玲忙的说:“当然有。”
上了车,厍凌坐在后排忽然问:“夏小姐跟任舒是室友?”
“对…厍总认识?这么巧。”夏玲佯装意外。
他那张脸隐匿在暗处,夏玲从后视镜中也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跟情绪,只能从平淡的语调中忖度。
“嗯,她年初来的江城,过得还好吗?”
夏玲此时一顿,说:“挺好的吧,她本身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会被善待。”
厍凌没吭声。
过了会儿才说:“你说得对。”
到了地点,同组还有几个别的编辑跟记者,饭局上聊的也都是些行业玩笑。
倒还喝了酒,夏玲坐在旁边,大概是想到杂志社起死回生提前开香槟,喝的有些多。
“感谢厍总百忙之中接受我们杂志社的采访,我先干为敬。”夏玲很真诚说。
厍凌也跟着抿了两口。
“我感冒了,以茶代酒。”
饭局过半,厍凌倒像是一个陪衬似的,他们几个都是杂志社的同事,喝酒畅饮聊了一些行业八卦,厍凌兴致缺缺听着,看了眼时间。
饭局结束,夏玲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了。
旁边同事拉着她,很是尴尬地看着厍凌:“抱歉厍总,我们主编有点酒瘾,让您见笑了。”
夏玲又抓着车钥匙说:“没事,不用管我,我一会……让我室友来接我……”
说着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大着舌头喂了一声。
正起身的厍凌又重新耐着心思坐下来。
他也没有笃定任舒会来,来不来都随她心。
其他同事提前离场,各自打车回去。
也就剩下一个同事跟厍凌在这儿等人来接。
“厍总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会就行。”不好让他也在这里干等。
厍凌一眼看出:“你喜欢她?”
男人立马支支吾吾了,耳朵都蹿红:“我……对。”
“等会吧。”
任舒来的时候夏玲已经睡着了,她进来看到厍凌跟夏玲的助理,说:“你先走吧,我来就好。”
助理说:“我帮你把她放车上吧,你开了车来吗?”
“对。”她电话里也没说清楚,任舒以为夏玲没开车。
“那怎么办。”
厍凌此时起身:“我开,我没开车。”
把人放进车里,任舒开的夏玲的车,又把车钥匙递给厍凌。
随后又想起她之前看到别人发在BBS上的厍凌在赛道飙车的视频,手又轻微缩了一下:“你没喝酒吧?”
“没有。”他说。
“我走前面。”
厍凌说:“行。”
她车开的稳,厍凌也跟在后面不疾不徐的,餐厅距离小区并不远。
夏玲睡得很熟,她这几天都在熬夜整理稿件,连酒吧都不去玩了,还没睡过这么好一觉。
车停进小区车库,厍凌先下的车,拔掉车钥匙走过去又倏然掌住任舒的手腕,把要去另一侧扶夏玲下车的脚步截停。
小区地下车库空荡,灯光倒是亮堂地落在金属质地车顶,显得空气充斥冷淡。
“你别动手动脚。”任舒看向他扣着自己手臂的手指,能清晰感觉到被握着的那股掌力,抬头不满地看他。
“你男朋友跟别人抱你都能接受,怎么没对自己大方一点。”厍凌眉眼不动,语气平静。
什么男朋友?
任舒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项淮。
任舒故意说:“我就大方怎么了。”
厍凌松开手,一副态度很好的样子:“那抱回来。”
任舒这才看向他,扯了扯嘴角:“你没事吧?”
“发烧了。”
“……”任舒有些无语。
任舒进包间便看到了他不自然的肤色,或许是因为知道他发烧什么模样,才那么明显地入眼。
跟她有什么关系,那样的酒局他不是想不去就不去?
“你喝酒没抱过我?”
说的是那年在北京,任舒喝醉了酒。
任舒脚步又一停:“你揪着不放有意思吗?”
厍凌揣着口袋:“没意思,没你男朋友有意思跟别人抱在一起。”
“你觉得你多好了?”任舒声音都抬高了一些。
“嗯,我也是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