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太久

厍凌又抬眼看向林鸣谦, 问:“真是她追的吗?”

林鸣谦手里拿着咖啡杯正要从办公室起身离开,又倏然听到厍凌这样的声音从身后方传过来,还有一秒的愣怔:“没有, 我说着玩的。”

他们平常这些朋友最爱看热闹落井下石,他跟明灿在一起那会没少被奚落。

林鸣谦这两年都在申城处理工作, 平常要么就是跟明灿在一起, 明灿怀了孕,他更没有时间顾着别的。

林鸣谦看着厍凌,看他低眸沉默想着什么的样子, 他很少见厍凌这样, 他向来在为人处世上当断立断, 感情上却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

“厍凌,我觉得任舒真的挺不错的。”

明灿怀孕之后特别喜欢吃lingling的蓝莓蛋挞,只有他们家的口感让明灿不觉得腻, 任舒知道之后几乎每天都会特意给她留一份出来。

“你如果真的喜欢, 那就追, 我不太清楚你跟她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是那两年身边所有朋友都知道你在谈恋爱。”

厍凌会谈恋爱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之前他们几个有个赌约, 谁最后一个结婚要给每个人包红包的。

况且没有什么感情是一帆风顺的,即便再契合的性格都一样。他不也跟后来才跟明灿在一起,整天还是会吵架。

林鸣谦知道他那两年回过不少次申城, 大概没旁人知道。

他这个人做事太不会讨好人, 活该在感情里翻车。

厍凌没说话,低眼抽了根烟。

“你还是少抽,别人没追到肺先亡了。”林鸣谦随口一说,从办公室离开。

厍凌倒是捻着烟一顿, 忽然想到那个疑似男朋友的医生。

把烟掐灭了。打火机也扔在桌面没带走。

“一会一起吃饭?”林鸣谦又停在办公室门口,忽然说,“说不准能遇到任舒。”

“不了,我出去吃。”厍凌说,又低眸输入任舒的手机号搜索微信,能搜到,网名就是她的名字。

厍凌点了添加,微信最上方显示添加附带内容,电梯门开了他也还站在里面迟疑,过了会敲字:你外套落酒吧了。

秒被拒。

抬眼的一瞬间还看到几个穿着工作服的部门员工站在电梯门口面面相觑没敢进来。

厍凌合上手机抬步往外走,身后几人才边推边嚷地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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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没有睡好,一大早犯困着进了甜品店忙碌新运过来的蓝莓,检查完毕后推开玻璃门看着阴沉沉的天色,路上车流涌动,行人匆忙,对面大楼也仿佛陷入昏沉迷雾当中。

申城的梅雨季本雨天泛滥,空气中带着黏湿。

任舒在前年年底租了个工作室,用来研发新品跟店员的集中培训,以及宣传跟拍摄。

她跟曹曼丽都有钥匙,曹曼丽正在想新品的宣传视频,她这两年跟在任舒身边什么都学,那时觉得应该节省一些,刚开始对钱都格外小心,宣传跟与ip合作方交接都是她俩主动联系,不仅仅是甜品店的生意,还有网上一些设计宣传图片跟文稿都亲力亲为事无巨细,整个流程下来实在忙的晕头转向才招了几个人。

随后曹曼丽发现任舒很聪明也很有经商头脑,她的眼界走在前沿,敏锐度也逐渐变高,只要她想学会的几乎没有弄不懂的,曹曼丽跟着压力很大。

“昨晚没事吧?”

任舒摇了摇头:“没事,把人酒柜给砸了,联系了他哥哥。”

“他哥不是在国外吗?”

任舒点了点头:“嗯。”

曹曼丽给任舒倒了杯茶,凤凰单枞香味溢在空气,办公室内寂静无声。

曹曼丽又想起什么,问:“我听说前天酒店那个甜品台有个过敏了?没事吧?”

何双第一次负责,又不敢一直打扰任舒,问了曹曼丽很多,结束之后给她因为过失担惊受怕给曹曼丽发消息说有人对草莓过敏,她忘记新加的两桌甜品里有草莓,到最后任舒也没苛责什么。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她给我发了消息。”曹曼丽说。

“事后她发了邮件检讨给我,是个很认真的人,我喜欢做事认真的人。”

“我听说,厍凌回来了?”

甜品店几个易思信的员工经常来店里吃下午茶,曹曼丽对他们财务部的八卦十分有参与感。

任舒脑海里又想起了警局的那颗苹果味的玻璃糖,他微低着身,仿佛以前也是那样冷淡地看着她,从口袋中掏出的巧克力。

可又有什么不一样。

“昨晚李栋尧砸的酒吧就是他的。”

“那你们碰上了?有没有说什么?”

曹曼丽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她,曹曼丽至今不知道任舒跟厍凌发生过什么,她只记得在那年冬天,任舒眼泪不要钱的一直掉,她从未见过她如此难过。

任舒有些饿了,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到饭点。

“能说什么,估计出差吧。”

手机里此时还收到李栋尧的消息,问她是不是有厍凌的手机号。

任舒回:【亦然已经跟你哥说了这件事,不用你管了。】

【不是不是,就是…我那个同学想要一下。】

任舒视线停歇,在手机通话记录里翻了翻,他的ip属地是北京,也很好找。

翻出来之后发给对面。

微信里又倏然冒出一条微信添加。

厍凌这些年不仅微信号没变过,头像跟网名也都是一样的。

她看完附带信息拒绝了添加,合上手机,又忽然说:“晚上要不要去酒吧?”

李栋尧在群里说为了还钱,要去酒吧卖唱,他很会拉小提琴。

李栋尧哥哥在国外工作,父母重组家庭后都是各过各的,亲兄弟也是明算账。

任舒其实不太能喝酒,很多次应酬都提前吃解酒药,但曹曼丽是个酒闷子,为了第二天身上没有浓重酒气,她现在也只敢小酌一杯了。

曹曼丽忽然就精神了,点点头:“行啊,我叫上朋友一起?”

“算了,还是下次吧。我去吃饭,一起吗。”

她每次来申城想念的就是那家馄饨店,害怕她不去老板经营不下去倒闭。

“我不去了,我随便凑合两下,下午店里还有事情。”

附近经常会有公司定下午茶,天气预报今天下午一点开始会有强降雨,她得盯着不出差错顺利送到地址。

任舒临走又收到了酒吧经理的短信。

【是任女士吗?您的外套昨晚落酒吧了,我看到口袋里好像有贵重物品,您有时间能来拿一下吗?】

任舒此时才想起她口袋里放着江城房子的钥匙。

那边小区严格,不轻易给配钥匙。

衣服可以不要,她不想再去折腾配钥匙,况且钥匙丢了也不安全。

【请问酒吧几点打烊。】

【酒吧是二十四小时开的,您随时都能来。】

为了避开厍凌会在的时间,任舒准备隔两天再去。

任舒从工作室离开,看着街道一点点被发沉天空中落下的雨滴润湿颜色,空气一瞬间都湿重起来。

她驱车去了那家馄饨店。

车停在停车位,任舒走进去后店里仍旧没什么人,天色阴沉,馄饨店内的灯光黯淡,像是跟城市完全区分开的一处安静角落。

“老板,一份芋饺,不要香菜。”任舒点了之后,看到老板乐呵呵地说:“好嘞,您等会儿。”

任舒坐在老位置,放下包,馄饨店位于冷清的写字楼后街,距离附近高中也有些远,人流量一直不大,任舒知道这一块的租金,一个月也要四千。

这家店是她机缘巧合发现的,门口黑板上写了歪歪扭扭的芋饺,店里没人,她便进来吃,意料之外跟她在浙江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老板您这店生意不怎么好,怎么没宣传一下?”

店外看着简陋狭小,但内里很干净,装潢也简单敞亮,实在浪费。

老板听言抬头:“怎么宣传?”

任舒忽如其来的兴致说:“网上发广告,现在都流行营销本地老字号,最近申城游客增加,大部分旅客都乐意打卡本地店。”

毕竟上班族只有那么两天休息时间,都会选择去一些大众所去的景点跟餐厅。

任舒在此时骤然想起了厍凌那句话,人是狗。

一旦极致标签化,一定会引来无数人围观。

老板抓了抓下巴:“我这不会啊,我手机都不怎么会玩。”

“而且这个店早就不是我的了,有人买下了,我也只是给老板打工的。”

任舒来这里吃过好几次,还是头一回听到有老板的。

难怪他不害怕没有人流量。

“老板不在——”

结果一转头看到男人撑着一把黑色雨伞走进来的身影,能从雨伞的高度看出男人身高优越,常年健身,西装革履下的身材很能撑得起来。

雨伞压得不高只能看到下颌,推开玻璃门的同时,抬起手腕看了时间。

等雨伞往上移开,露出厍凌那张脸。

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任舒瞬间没说话了,精神都在此时卡壳了一下。

随后移开眼,继续玩手机里的小游戏打发时间。

厍凌看到任舒也毫无预料,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合上雨伞,发出扑闪坠雨的声响,放在门口。

窗外雨水又愈来愈大的趋势,这几天天气预报显示申城大幅度降雨,刚还是细密小雨,此时才中午天色便完全阴沉下来,乌云压城般。

“好巧。”声音隔着噼里啪啦的雨声传了过来。

对面坐下来,视线都被蒙了一层暗影,门口一盏灯光在他身后,投射下男人暗影整个覆盖住她。

任舒注意到老板看他的熟稔眼神,忽然意识到什么问:

“你是这里的老板?”

厍凌“嗯”了一声,背靠着椅子,眼睛看着任舒。

“什么时候。”这家馄饨店没什么商业价值,任舒没明白厍凌为什么会投。

厍凌猜到她在想什么,把手表摘掉,说:“大学就买了。”

屋外暴雨仿佛把两人陷入狭小逼仄的老字号小店内,气氛安静又冷淡。

任舒又看着他,内心难得平静,问:“芋饺是你让做的吗?你知道我在这家店吃饭吗?”

“我不知道,是我让做的。”

任舒就“哦”了一声。

低着头还收到乔亦然的消息。

【我天,鬼天气又下雨了,我帮你把衣服收了啊。】

【好。】

上了餐,热腾腾地冒着热气,香味顺着充斥着鼻腔,任舒捏着筷子给自己倒了一点点醋。

对面厍凌倒是什么都没放,不知道何时口味变得清淡。

除了他俩还有另外一对高中小情侣坐在旁边点了两份虾仁馄饨,估计是从附近学校偷偷跑出来的,青涩含笑的声音一直在旁边。

“公司要做一款礼盒当做年中礼物送给员工,我记得你们店可以定制甜品是吗?”厍凌捏着筷子忽然问。

任舒低着头,吃着午餐,她真的很饿,声音含糊说:

“不接。”

厍凌没想到任舒会这么干脆利落拒绝,她低着头厍凌看不清她的眼神,灯光却清晰地能打在她的眼尾处。

“为什么?价格可以商量。”

“一百万。”任舒狮子大开口。

“可以。”

任舒抬头笑了笑,委婉又疏离说:“算了吧,厍总财大气粗在职场混得久,我只是个小店,怕被骗。”

厍凌听出她语气里的冷淡,继续说:“有合同。”

“看不懂。”

“律师。”

“我就是不想接。”

任舒低下头准备等他再说一句话就要生气了。

结果他没吭声。

任舒就低头安安静静地吃饭,空气中只剩下旁桌小情侣在八卦的声响。

“得了吧,让我妈妈知道会打死你的。”

“那你不帮我啊?”

“不!”

“那我偷偷去找你呗,你从阳台让我见一眼就好,出国之后就见不到咯。”

……

这两年工作忙碌的原因导致她吃饭速度较快,刚吃完最后一个,面前被推过来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任舒看到他收回的指骨,也来不及拒绝一口喝了小半瓶。

放下时连谢谢也不想说,起身拿着那瓶水就要结账离开,推开玻璃门,哔哩啪啦的雨声瞬间侵袭进小店,打碎那份安静。

女孩抬头往外看:“这么大的雨!快点吃。”

“没事,一会开车让司机过来接。”

厍凌视线追着她的身影,面前的馄饨倒是一口还没吃。

外面还下着雨,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得人也不安静,任舒上了车,驱车从巷子驶离,扫雨刷滋滋的声音响着,雨下的太大几乎往车前玻璃上泼,她勉强才能看清楚路线。

车刚到拐角的位置,陷入水坑里打滑。

任舒皱着眉油门加到底都没出来,车的响声在暴雨中并不清晰。

准备再试一下,门口撑着雨伞的人敲了敲玻璃,声音隔档在窗外。

“我开。”

任舒看着窗外的身影,下车从他手里接过雨伞站在路边,厍凌坐在驾驶座上也是折腾了几分钟才开出来,一直开到尽头大路上才停下。

任舒看着车尾灯愈来愈远,快步走过去,裤角都湿透了,还没走到车旁,厍凌就淋雨下了车,没一会肩膀湿透,阴沉暴雨的小巷,光线都暗沉,任舒眼睛被雨水迷得看不清。

路上的水不停往排水系统处流动,这边抵处低洼,仿佛流动的小河。

厍凌停下脚步,眉眼上沾了一些雨珠显得愈发深沉冷厉,从她手中接过雨伞,手指都是冰冷的,声音都带着稍重的呼吸来缓解低温。

“注意安全,绕一下走大路。”他提醒。

任舒递给他雨伞上了车,驱车从这里离开。

上车后盯着后视镜中逐渐远去的撑着雨伞的高挑身影,才想起忘了说一声谢谢。

任舒是进了小区下车时才发现车上这把雨伞不是她的,但也没打算还,一把雨伞而已。

乔亦然早上出差回来,任舒站在玄关把已经湿漉漉的鞋换下来,便听到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骂人。

“你以后别给我朋友打电话,人家欠你的吗?”

“行了别跟我说,我没把你当我弟弟,早知道你这么爱闯祸当初甜品店的兼职我也不会让你来。”

啪一声挂断电话,乔亦然扫了她一眼,看任舒冷的发抖忙的把毛毯裹着给她。

“冷吧。”

视线落在门口那把雨伞上,又倏然往落地窗前看去,果真看到一辆劳斯莱斯停靠在楼下。

“厍凌送你回来的?他来申城了?”

任舒缩着脖子,打算迅速洗个热水澡:“怎么会这么问?”

“你那把雨伞是劳斯莱斯车里标配,单独买都要十万的好吗。”

见乔亦然站在落地窗前,任舒倒了杯温水喝了几口也走过去,看到楼底下一辆劳斯莱斯正掉头离开,窗外的雨下得厉害,仿佛能把那辆车给吞噬。

“还护送你离开,他这是干什么?”

任舒转头把玻璃水杯放在茶几上,又拿起手机回着夏玲消息,说她这两天暂时在申城不回去了,叮嘱她别在半夜回去。

“他这是跟踪我,你应该报警。”

乔亦然郑重其事:“他在警察局有人,报警没用。”

任舒并不想聊厍凌,他应该很快就会离开,问:“你出差怎么样?”

乔亦然叹了口气,“不怎么样,不过跟人睡了一晚,活儿比我前夫好得多。”

话题忽然转为限量级,任舒也没有大学那么腼腆。

“加微信了吗?”

乔亦然眉飞色舞:“加了,真的真的很帅,听口音好像是北京人,做什么的不太清楚。”

“那挺好。”任舒不担心乔亦然,她向来对感情看得很开,对于自己工作的起伏也很能接受。

洗完澡,任舒感觉额头有些凉,吃了感冒药又给自己煮了一杯姜茶喝水。

还收到项淮的消息,问她要不要明天去爬山。

任舒回复:【我在申城,这边正在下大暴雨,估计回不去了。】

她原本也是打算等过了多多生日再走的,很多时候任舒还是觉得待在申城更有家的感觉,这里是她对一切都熟悉的地方,大概还是有些归属感。

【好,那改天。】

项淮不是一个很喜欢聊天的人,线上跟线下差别很大,从加上微信这几天,也就发过寥寥两条。

任舒更不是什么主动型的。

暴雨在凌晨三点就停歇了,看到新闻说申城有城中区水灾房子都被冲了,任舒夜半醒来喝水,又调台看了会剧,不知不觉到早上都没睡着。

于是看了看时间,决定清晨去酒吧,早点把钥匙拿回来。

这会酒吧人应该不会很多。

驱车到了之后,找了半天停车的位置,进去酒吧里面没几个人在,寂静又清净。

“您好,我来拿我的衣服,就是前天……”

她话还没说完,前台便一副了然表情:“任女士是吧,您稍等。”

任舒就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酒吧,已经清理干净,酒柜都重新装好,里面放了好几瓶眼熟的酒,任舒对酒的研究不深,但也知道一些用来做甜品的葡萄酒,一瓶都要几十万。

过了会儿是厍凌过来把衣服给她的,头发还有些湿,眼角都是红的,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显得整个人都很温驯。

任舒移开眼,接过衣服说了声:“谢谢。”

任舒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直接把衣服放在前台,翻了下衣服口袋,掏出钥匙放进包里。

厍凌收回手,注意到她的视线,顺便说:“要喝两杯吗?”

任舒此时也仍旧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气跟他讲话。

“不了,我要开车,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厍凌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路上注意安全。”

任舒离开之后厍凌就坐在沙发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小半杯,又重新上了楼。

林鸣谦给他打电话没打通,总部公司出了些舆论,他们提交了几个预案还没处理。

助理接通后说:“厍总最近在ONE,现在应该回去了。”

“他在酒吧干什么?”

“应该是……任小姐的衣服落下了,厍总等着还给她。”

“他住哪?”林鸣谦问。

任舒还去one了??

“这几天都住在黎警官家。”

电话对面林鸣谦还有些愣怔:“去他家住干什么?”

助理不知道要不要说,随后想应该也不是什么隐私,才说:“厍总之前在申城的房子都卖了,只剩下南滨路那一套,也没回去过,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