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泛红

厍凌从任舒家出来, 翻出微信,给文霜打了个电话。

对面接听,还有些意外:“高跟鞋的项目全权交给公司项目组, 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Lily交接。”

那边文霜放下手里的咖啡,说:“好的, 你最近很忙吗?项目并不着急, 或者有什么需求我可以跟公司这边说。”

“你前天来申城出差干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需要来申城?”

文霜出生在北京,十岁就去了多伦多生活,很少回国, 普通话都说得不标准, 对国内更没有什么念想。

“她跟你告状了?”

厍凌听言皱眉, 一时没吭声,随后说:“我跟她是什么关系,跟你也没关系, 我对你没任何兴趣, 有这个时间放在工作上。”

“对她就有性趣?”文霜笑得生动。

一起跨年那天聚餐, 文霜跟厍凌要微信被拒,看出邹凯脸上的玩味表情,就知道他身边大概有人。

她从小暗恋厍凌到如今, 原本想要等在工作上有所成就,才有资格跟他站在一起,如今却被别人捷足先登, 凭什么?

她调查过, 对方不过一个甜品店的小老板,背景简单,也就长得漂亮,玩玩而已, 在他们圈子里屡见不鲜。

厍凌眼神骤然变得冰凉,“合作结束了,自己跟你公司解释。”

随后挂断电话。

站在任舒家门口站了好一会,楼道间开着灯,灯光却有些暗淡,厍凌刚往前走了一步,身后有人从电梯间出来,大概是隔壁的邻居,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开门时都避讳着。

厍凌才转身下楼。

他一早的机票飞去北京处理工作,而九月是赵未决生日,设宴请了圈内众多好友,届时他会出席。

大概会是最长的一次出差。

上飞机前,厍凌又打开微信,点进聊天框看了好几眼,随后一字没发,灭掉手机捏了捏眉心。

……

任舒在他离开后也没睡着,周遭变得格外寂静,比以往的每个夜晚都安静。

任舒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拿手机在ig上看别人做的甜品教程,徐徐声响从手机传出,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微信列表苗佩玉介绍的那个人忽然给她发了消息。

【还没睡?】

任舒盯着这条微信,回复:【没有,你怎么知道?】

【你转发了朋友圈。】

任舒才看到朋友圈有一条刚转发的广告,大概不小心点到了跳转。

她给删了后,也没给对方发消息。

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正常上班,顾客来来往往,忙碌到喝口水都要见缝插针。

之后有一个月任舒跟厍凌都没有见过面。

但还是会收到他的机票信息,在纽约跟北京辗转,其他在很多个国家停留。

任舒每每重复地回复:【好的。】

显得不带任何情绪。

到后半个月,任舒连“好的”也疏于回复。

任舒以为以厍凌的性格,冷淡又傲慢,让他低头难如登天,在之后便不会发了,可他还是会每次都在去新的地方时给她发机票。

告诉她他在哪儿。

倒是列表没有备注的人隔三差五给她发条不温不火的消息慰问,让任舒觉得奇怪。

她很多时候并不想回复,对方也没纠缠,仿佛拿捏了她的性格。

第二天任舒又收到对方的消息,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他忽然说:【你还是因为之前的事生我的气吗?】

任舒没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什么事?】

官宏说:【之前追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们甜品店前段时间出事,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澄清,大学是我追的你,你没有同意。】

任舒大脑空白了一秒,浑身僵硬一瞬后,手指颤抖地追问:【你是官宏?】

【阿姨没跟你说吗?】

官宏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我说呢,我还以为你……怪不得。】

任舒指骨捏着手机用力到指尖泛白,她一瞬间呼吸不过来,红着眼,眼泪往手机屏幕上砸,给苗佩玉发消息时呼吸紊乱到无法平静。

【你给我推的那个人是官宏吗?】

苗佩玉隔了几分钟才回复的:【对,怎么了?】

【你难道不知道他大学追我吗?毕业后一直尾随我的也是他。】

【他现在跟之前不一样,况且他不是也没做什么吗,舒舒,我感觉你们还挺有缘分的,他之前来家里做客真的特别有礼貌,他父亲也在圈内很有地位。】

【你能别恶心我了吗?如果不是他爸非要他出国留学我已经在他床上了。】

任舒有些发抖,擦掉屏幕上的水,哆嗦着把他们全部都删除拉黑了。

她坐在地板上给自己擦眼泪,眼睛被擦的泛红又疼,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又拿起手机给厍凌发了条消息。

【厍凌,你能来找我吗?】

厍凌此时正在北京参加赵未决的生日宴,宴请了许多人,赵未决要帮他介绍人认识,对方跟崔望生有生意上的竞争,但却跟赵未决祖辈上关系不错。

厍凌厌恶别人的主动招惹,也不介意立对敌。

收到消息时,他正在宴会厅正在跟对方碰酒,手机在西装中嗡声,厍凌扫了一眼后,没有迟疑跟面前周叔说了“失陪”。

周叔穿着一身简单的中山装,面色清容,能从盖不住的白发上看出年龄上的阅历跟清贵。

看厍凌拿起手机快步往休息室去的背影,不疾不徐看向赵未决说:“厍凌平日挺忙。”

赵未决笑了两声,说得含蓄:“哪是工作。”

周叔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微微扬眉,这种场合还出去接电话,实在有些失礼,不像厍凌会做出的事情。

“年轻。”

赵未决又低声说:“没谈过恋爱,迟早栽一遭。”

“你呢?”

赵未决笑容得体:“周叔就别取笑我了。”

厍凌看到消息内容,回:【怎么了?】

【想见你。】

厍凌盯着这条消息,莫名觉得心脏处有些痒。

【我要后天才回申城。】

任舒没回。

【你现在在哪?发位置给我?】

没收到回信,厍凌拧紧眉,去了走廊给黎淮之打了个电话过去。

声音迅速:“你现在快点去任舒家里看一下。”

任舒拿着手机,手指扣着手机边缘,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的风景,莫名有些喘不过气来。

夜晚风凉,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落叶从树杈上徐徐往下掉,客厅里也一片安静。

她发呆地看着厍凌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从文字中看到了他的情绪,但任舒忽然很想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甚至在聊天界面打了一行——如果你不来我们就结束吧。

而后感觉这样的意气用事不太像她,又给删掉了。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做。】

厍凌盯着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看完。

身后有服务员传来的恭谨声音:“厍总,赵总那边叫您。”

厍凌合上手机面色冷淡转身往主厅走去。

跟别人去看电影,跟他就是想做。

他是什么?

重新进入酒宴,不忘给黎淮之回了一条:【不用了。】

“怎么了?表情这么难看。”赵未决老远捏着一杯鸡尾酒走过来。

厍凌没说话,随后问赵未决:“明天还有事吗?”

“一年一度要去寺庙上香,这你可不能推。”

任舒在此时收到乔亦然的消息,问能不能收留她一晚。

任舒有些意外:【你回来了?】

【出差,我快到你家楼下了啊。】

任舒顾不得情绪,忙的擦干眼泪,又洗了把脸,着急忙慌去给乔亦然开门。

乔亦然站在门口,却盯着她有些肿的眼睛愣怔着:“你哭什么?”

任舒就一瞬间没绷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她努力想笑,给自己擦掉,最后只能缓缓低下头,吸了吸鼻子说:

“对不起,我今天,有些难过。”

乔亦然关上门,走过去抱住人,任舒眼睛贴在她衣服上低着头忍不住呜呜哭。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他在这段关系里一直游刃有余,她却越陷越深。

“怎么了?跟我说说?”

任舒眼睛充红着,抬起头,看到她把乔亦然的衣服都弄湿了。

任舒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想说,只是问:“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点什么吃。”

“歇着吧,我吃过了。”

乔亦然去了趟卫生间,看到卫生间还摆放着一套蓝色牙刷,跟任舒的放在一起,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放的。

她走出去,摸了摸她的头,说:“任舒,别委屈自己。”

她这两次回来任舒都没有以前开心。

她的情绪太含蓄,但眼睛会说话。

任舒当天晚上跟乔亦然一起睡的,她什么都没说,倒是乔亦然说起她男朋友跟她求婚的事。

乔亦然拒绝了,她不太想那么早步入婚姻,觉得一直谈恋爱也很好。

任舒又问她:“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乔亦然想了半天,说出来跟曹姐一样的回答。

“非常开心。”

非常开心。

我也想非常开心的。

任舒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乔亦然跟她一同去了菜市场买菜,回去之后炖鸡汤喝。

而后乔亦然去了公司,任舒去甜品店。

那两天乔亦然都在国内出差,俩人下班后一起吃饭,她就住在任舒家,把附近新开的几家餐厅都吃了个遍。

一直到月底,她去了厍凌别墅,人还没在。任舒推开房门看到一只狗在客厅,一人一狗看到对方之后面面相觑定住。

任舒被吓得完全不敢动。

厍凌从机场出来,再次收到了任舒发来的消息。

【你家有狗在叫。】

厍凌脚步加快了些,拉着行李箱上了司机的车,回:【你怕狗?】

【嗯。】

【它不咬人,你进房间别出来。】

司机车还没进门,开了车窗,厍凌看到任舒正站在门口。

别墅门正关着。

车开进去,厍凌下了车才看到任舒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眼睛往旁边瞅着。

“你干什么呢?”

任舒跟他隔了有一段距离,声调抬高说:“我害怕。”

声音抬高之后,又害怕小狗听到,声音又压低。

厍凌看她缩着肩膀的样子,给她发了条消息:【站着别动。】

边牧还在客厅地板上趴着,萎靡的模样在看到厍凌时瞬间消失,吐着舌头蹦跶过来。

厍凌摸了下头,看空着的杂物房里林鸣谦把它的止咬器跟狗粮也运回来。

“过来,别动。”厍凌给他倒了狗粮,看它狼吞虎咽才笑了下。

关上门也没用,它自己会开门。

厍凌从客厅出来,看到任舒正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倒也没动,低着头看地上的草坪。

看到人出来,任舒松开秋千的绳子站起来,远看看着他说:“要不,我先回去吧。”

厍凌看了她一眼说:“不用。”

“明天把它带走。”

厍凌没想到任舒会害怕狗,他在她相册里看到过她拍的猫狗的照片。

“为什么怕狗?你过敏?”

任舒摇了摇头,又说:“小时候被咬过。”

她现在小腿上还有淡淡的白色疤痕。

但她仍旧觉得小狗很可爱,只是害怕它忽然的攻击性。

厍凌给边牧上了口枷,放进了侧卧,关上门,他去浴室洗了澡。

从浴室出来,看到一人一狗正蹲在客厅面面相觑。

“把它放出来干什么?”

任舒就抬头说:“我听到它在抓门,它应该咬不到我了。”

抓门的声音好可怜。

任舒看着厍凌,又想起微信里的那条消息,很懂事地说:“你如果工作很忙,就跟之前一样不回我就好了。”

厍凌拿着水杯的手悬在空中,内心莫名堵着口气似的,她说这话就是成心的。

走过去蹲在她旁边,淡声说:“有个应酬,推不了,之后又跟家里长辈一起去普济寺拜佛。”

每年这个时间都会去,拜佛烧香,祈求神明庇佑。

不过这次厍凌祈求的是神明庇佑任舒健康顺遂。

任舒了然。

手下还在认真摸小狗的毛,它也乖乖的没有动弹。

厍凌注意着任舒面色无常的表情,好似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空气中有几分凝滞。

谁都没有开口。

厍凌不明白。

像是之前那样不好吗?

于是又忽然说:“拍了照片,你要看吗?”

他不怎么喜欢拍照,但当时普济寺的僧人用他的手机拍下的。

任舒侧目,又点头。

捧着他的手机,看到相册里好几张照片,大概是连拍。

厍凌仍旧站在最旁边,身穿着便服,眉眼深邃,表情是一贯的平淡,跟方丈站在一起,脸上却带着些之前那张图片上没有的虔诚跟尊敬。

照片上还是那几个人,她能认出的只有邹凯跟封含,还有一个祝新桐。

此时一条新消息弹出来,任舒看到备注为文霜的人发来一条微信。

【Damien,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任舒合上手机,放在一旁桌子上。

她有些讨厌关于厍凌她不知道的一切。

任舒有些饿了,他冰箱又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最后一层巧克力。

拿开的一瞬间,任舒忽然看到巧克力最底层的一张单薄的函件。

她愣怔了一秒,从中拿出来,一层巧克力被拨乱。

这样的样式跟烫金工艺,不像是巧克力礼盒里自带的。

“厍凌,这有一张邀请函,我能看吗?”她转头看向厍凌。

厍凌扫了一眼,随后说:“林鸣谦结婚放的。”

“这个巧克力是他送的伴手礼吗?”任舒说,“都被我吃完了。”

“本来准备扔掉的。吃了就吃了。”

任舒站在冰箱前,合上冰箱,却拿着那张邀请函表情有些怔忪。

打开后,看到第一页上手写的小篆字体,林鸣谦x明灿。

目光落在下面喜结连理,吉日待访八个字上,口腔陡然涌上挡不住的苦涩。

任舒用四百八十八天吃完了那三盒巧克力,此时看到最下面压着的那封结婚请柬。

三盒巧克力的苦涩才猛然袭来。

原来从始至终就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