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的人脸颊透着红, 跟化妆或做完呈现的颜色不一样,眼神染上些迷雾。
“今天麻烦了,尾款一会打给你。”厍凌又说, “婚礼上的事我很抱歉。”
任舒摇了摇头。
“跟你又没关系,这是我的工作。”
或许如今社会上所有的工作都是由意外组成的, 没人能独善其身。
但她也清楚厍凌说抱歉的原因, Ella家纯属发泄不满,在此时给李牧杨家里找不痛快,笃定李牧杨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可没曾想厍凌会挑起这个麻烦, 分步不让毫不留情把对方送进警局教育, Ella家为了避免脸面尽失也只能默不吭声压着火气跟消息。
“你很缺钱吗。”
厍凌想到在婚礼现场来回跑忙忙碌碌的人, 她对自己工作抱着十万分的认真,脸颊被阳光晒得泛红,跟谁说话都是礼貌又客气。
她那家甜品店都是骆盂投资的。
厍凌对她的家庭不太了解, 他之前很少在国内呆, 一直以为她家境还不错, 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开店也不过是想要从零开始自己创业。
至于骆盂,厍凌从始至终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高中一个暗恋任舒的失败者, 厍凌不觉得他们会有什么可能,更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任舒不明所以,“你要给我投资吗?”
厍凌懒得理会她, 上车, 车驶入车流。
不是你自己说吗。任舒没敢说,怂怂转头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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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天任舒买了一些工商管理市场营销类的书籍,除了甜品店日常运营,下班后慢慢看。
周五收到消息, 任舒才得知他还在出差,去得急,那天送她后就坐上了飞往洛杉矶的航班。
【下周五见。】
【好的。】任舒回复。
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规模比任舒的门店大,听闻背后有投资方在打造别具一格的日式甜品,做高档甜品餐饮,员工也都是各大名校出身,经过长达一个月的培训专业素养极高,开店当天在平台排号上千。
任舒化侦探前去勘察,价格叹为观止的同时,确实做得不错。
物以稀为贵,他们在开张第一天流量横生,任舒搜了之后才知道是国内分店,本店在日本,连店里的虚拟人物形象ip也被无数人追崇,难怪有那么多学生前来。
她没睡好觉,害怕会影响自己店面的生意。
夏天悄无声息结束了,申城又开始下雨,任舒在天空还是灰蒙蒙时,醒来窝在客厅听着雨声学习。
她是个挺宅的人,不太喜欢出门,也没有乔亦然那种有时间就要周游世界的兴趣,她老公又来找她,俩人冒着雨去了附近玩狼人杀看电影。
离开时还拉着她问去不去,任舒摇了摇头。
她不会玩,也不太自在。
手机响了两声,任舒接听,下意识以为是乔亦然。
“喂?怎么了?”
两秒没声音,任舒才看了眼手机备注。
“在干什么?”
下雨天她开了些窗,“噼里啪啦”的雨声清晰入耳,又灌进来凉风。
任舒走过去关上窗,换了只手拿手机,话筒贴着耳朵说:“我吗?在看书,我想学一点经营管理的知识。”
“没出去玩么。”
任舒此时听清了,他的声音有些湿哑,一瞬间明白他打电话过来的意思。
“没有……你出差还没回来吗?申城又下雨了。”任舒在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嗓子都不太能正常。
“北京大晴天。”
“噢……”他经常待在北京,应该是出差结束就会过去。
任舒现在还记得高一他转学那会,就有学姐在教室门口跟他表白,申城大多数学校都比较国际化,但厍凌并没有进中外合作班,也不妨碍学校对他的管束并不严格。
说他是北京过来的,祖籍申城所以独自来上学。
声音平息了两秒,厍凌又绷着呼吸问:“平常喜欢干什么。”
“做甜品,追剧,手账。”买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做手工。
她喜欢宅着,就她所知道的厍凌的喜好,跟她完全的相反面。
“我喜欢的东西很杂。”她说。
“喜欢什么剧。”
“刚看了肖申克的救赎,我现在在看…冬季奥运会回放,短道速滑。”
“温哥华那届吗?”
“嗯。”
“好像现场拍过视频。”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看篮球足球比赛。”
“没有,每年过年都住在温哥华,闲着没事去的。”
任舒忽然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喘息声,她又不敢说话。
“我给你,念书?”
“给我念软了怎么办。”
任舒感觉耳朵都被污染了。
“你下次——你以前没有的时候……怎么解决的。”
“没跟你之前不知道这么爽,收不回来。”
任舒耳朵很烧,他冷淡的声音说这样的话实在有些灼耳,这种莫名其妙只有她能窥见的一面又让她觉得新鲜。
“那你上次还说要结束,不会找了。”
厍凌没说话。
任舒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根本没有想要结束。
他只是想要掌控在这段关系中的主动权,是她亲手交给他的。
这样他会更享受这段关系。
任舒在这几次,逐渐能感受到厍凌对她的喜欢,比如那件完好无损的qqny,比如接吻。
她又暗暗下定决心,周五见面,绝对要义正言辞告诉他接吻是可有可无的。
或许可以换成其他方式。
“生气了?”很长时间没说话,他声音沙哑又沉,清醒还没完全压盖住那股子随性。
“没有。”
厍凌停了半秒,说:“对不起。”
厍凌在工作进入正轨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对生活感觉无趣,以往那些工作之余的发泄也让人觉得寡淡,而后遇到任舒,他一点点找回对生活的掌控感。
要常居申城工作这一年,他必须要在这段关系中做出一些改变,要么结束,要么进行。
任舒觉得抱歉跟对不起的含义是不一样的。
但在厍凌这里,能达到目的,过程无所谓。
“你书房里书我能看吗?我看到有一些书,网上买不到。”
任舒又忙的说:“上次你没关紧门我看到的,我不会动别的东西。”
“没什么不能动,密码你知道。”
原本就是个杂物房。
“挂了。”
任舒也灭掉手机,看了一眼电量,捞过过长的充电线充电,又低头继续看书。
可耳畔的一些话语又时不时爬上脑海,扰得脸颊发热,注意力无法集中。
任舒沉了口气,打开没看完的电影继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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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舒下班时听到祝愿说周五她女神要发新专,才猛然想起又周五了。
“我先走了。”大概任舒每个周五都格外注意时间,祝愿敏锐地摸出些缘由。
“任舒姐你去找男朋友啊?是不是是不是!”
任舒被她开心的样子感染,笑了下说:“是,我真的先走了。”
祝愿抱着任舒的胳膊,脸颊贴在她胳膊上,低声问:“任舒姐,你男朋友是什么类型?”
什么类型?
“他……工作狂?”
性格冷淡随性,那些掌控欲被隐藏在他的眼神跟行为里,但又格外傲慢克制,喜欢别人贴着他。
任舒又想到前两天的婚宴上他逗自己侄女。
也有点浅显的恶劣,在床上也是。
“看出来了,他都没来找过你。”祝愿小小嘀咕了一声。
任舒盯着祝愿,下意识往她领口扫了一眼,祝愿一六五,比她矮了一些,她隐约看到几个熟悉的吻痕,十分之激烈。
“你谈恋爱了?”任舒问。
任舒此时才想到,乔亦然应该很早就知道她的这段关系。
祝愿眼睛都睁大了:“很,很明显吗?”
“明显。”任舒点点头,“什么时候认识的?”
“曹姐跟周昕也知道?就我不知道吗。”
新来的两个店员一个跟祝愿一般大,刚毕业。一个比任舒大五岁,离了婚一身轻。
他们私下一起聚餐过,任舒太忙没有跟着一起。
“什么?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一旁正在忙碌的骆盂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忙着做咖啡拉花。
“哎就,就偶然认识的。”祝愿注意到骆盂的视线,脸都红了。
“怎么忽然就说我身上了……”
“任舒姐你快点去忙吧!别耽误正事儿让姐夫等久。”
任舒打车去的,进了别墅院子里,阴沉天色中客厅灯光亮着,如同隔在一层薄雾之中。
房间内静静的,没有人。
任舒独自去次卧洗了澡,出来后坐在客厅看了会手机,又看到桌面放了一沓工作文件,任舒也没敢多看。
他别墅里很多东西都摆放得随意,任舒只碰过冰箱跟吧台的茶杯,除此之外他的书房跟个人物品,任舒都是敬而远之。
又听到鱼缸里小鱼在跳动,咕噜咕噜冒着泡泡,她盯着看了一会,还拍了几张照片。
这种等待的感觉很奇怪,也很令人不适。
任舒的眼睛便在室内乱看着,进了厨房,看到岛台旁边放了一个ai控温烤箱。
是她在烘焙展上看到的那款,公司上市新品,价值六位数,大部分甜品店都没购入,等待批量后或许会降价,也就一些高档西餐厅在使用。
任舒研究了一下使用方法,等摸清楚半个小时过去了,厍凌都没来。
任舒颦眉,情绪在寂静的环境里难以放松。
有些迷茫地坐在偌大客厅沙发上,决定给厍凌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没出差回来吗?】
他也没回复。
任舒看着时间又安静等了十分钟,人冷不丁从主卧出来了。
任舒脸上挂上肉眼可见的愣怔,讶异情绪溢于言表,站起身下意识迎上去。
“你在家?”
厍凌穿了一件黑色长袖睡衣,天色些许阴沉,客厅灯光照在他脸上,脸色极差,几乎没有唇色。
看到她也有些意外。
“你来干什么?”
一张口说话沙哑到识别不清。
走路都很虚。
任舒愣了下:“今天不是周五吗?”
厍凌才捏了一下眉心,走过去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灌了几口。
“我给你发信息了。”
任舒才打开手机短信。
堆积的信息太多,她以为是自己的快递消息,便没打开过。
也以为厍凌会发微信的。
微信上线不久,用的人并不是很多。
“没看到…你怎么了?”任舒偷偷把人从头扫到脚。
厍凌的声音沙哑,脸色苍白,眼角更是红了一片。
不像是喝酒。
他不太会允许自己喝酒喝醉,神志不清。
“感冒。”他重重坐在沙发上,浑身的难受感让整个人很重,脚步又很轻。
他抬头扫了她一眼,声音没什么力气。
“坐。”
厍凌打开平板看了眼工作消息,密密麻麻的文字跟数据看的人眼晕,翻过去又翻回来。
要做到这样才能发财吗。
任舒坐在旁边,他一直没吭声,室内寂静一片。
白灯落在iPad上,他手指在上面滑动点击着什么。
“那……”任舒犹豫着问,“今天不做了吗?”
“嗯。”厍凌头也没抬,说话的声音很轻,大概是生病带着一种病态的虚弱感。
“帮我拿一下书房的眼镜,谢谢。”
任舒进了书房,从书桌上拿那副无镜框眼镜时,看到了书架上一个个奖杯,除此之外便是些金融以及物理相关书籍。
唯独刺眼的第二名奖杯被他放在架子最中间。
大概是受他研究物理的姑父的影响,书房有许多物理类书籍。
递给他后,从指尖感觉到了他身上灼热的温度。
任舒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生病的厍凌有种莫名的低沉,平日里那种尖锐又冰冷的感觉被温度烫成了温顺的水,又让她想起了那张递给她的纸巾,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让当时的任舒转移了视线跟心情。
“发烧也能做吧。”她眼睛看向别处,轻声说。
“不能接吻。”
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光折射在金属质地的镜架上,有种出尘的清透感,贵雅冷峻的气息跟平日里的厍凌不尽相同。
任舒不明所以,没能理解上下话的衔连。
“什么。”
厍凌不太舒服地滚动着喉结,抬起眼皮看她,神色恹恹:“不能接吻,没意思。所以不想做。”
病态让脸色苍白了些,一双眼便显得格外深邃,瞳孔漆黑如针,似乎不喜别人看到他这般样子,隐隐掩盖着发烫的呼吸跟虚浮脚步。
任舒跟他对视着,思绪恍恍。
接吻原来是必选项吗。
“下次就,轮到我了。”任舒用叙述的语气陈述事实。
厍凌听到她这话,身子往后倚靠了些,目光看向她,交叠起长腿,伸过手碾了下她的唇,手指有些大力。
“你在开心什么?”
唇上滚烫的热度刮磨过,任舒感觉自己下半张脸要变形,轻把他手移开:“我没开心,我是在陈述事实。”
他的手指在脸颊跟指尖都留下灼热烙印,任舒都想不到他发烧到了多少度。
厍凌松开人,看着任舒眼里透着的那股怯喜,即便很浅,还是容易捕捉。
他忽然短笑了声。
“跟过来,脱衣服。”
任舒一瞬间紧张感贴近嗓子眼。
站起身跟在他身后,问:“你吃药了吗?你万一晕在床上,我不敢叫医生。”
厍凌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去浴室,落话说:“吃了。”
任舒脑子一时有些凌乱,一直在他身后跟着。
厍凌把眼镜放在旁边岛台上,站在浴室门口解睡衣的衣扣,说:“看我洗澡可以,拍照五千。”
任舒瞬间刹住了脚步,拉着玻璃门“呼啦”给他关上了。
等人出来,任舒还坐在床边发愣。
目光落在他围着浴巾的身上,水渍顺着胸口往下淌,精神不太好的缘故,显得有些冷恹恹的。
任舒忙不迭站起身:“下次吧还是……我刚才就是随便一说。”
她真的随便一说。
厍凌就扫了她一眼后。
拉上被子准备睡觉。
任舒脑子里犹豫着什么,迟迟站在床边没有离开,又被厍凌扣住手腕倒在床上。
“不走就做。”
他的手指几乎要把肩膀烫出一个灼痕,手撑在她耳侧,湿热的呼吸声落在耳畔,左手摁住她。
没等任舒拒绝,呼吸忽然乱了下,正要起身的任舒一瞬间被拿捏命脉不敢动了。
“手指烫不烫?”他低着眸,虎口扣着她的下巴,指腹在脸颊擦过。
任舒绷紧呼吸没吭声,眼睛也是一瞬间变红了,不想跟他对视,就微合上眼歪着头,手指都蜷缩起来。
“关,关上灯。”
厍凌看她耳根热的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发烧。
手指捂住她的眼,不时感觉到她眼角的眼泪,厍凌已经开始习惯她总是在情绪稍有波动时流泪。
任舒的呼吸声没有频率地骤变。
不知道衣服什么时候掉的,水增加了布料透明度,床面变成深度的颜色块,厍凌睨着,目光清晰地看到蚕食过程,在一点点泯灭中眼神里带了点笑。
“这次不算,下次补给你。”
他上次被放过鸽子,尝过那种烦躁感。
看着她陡然全身绷紧的样子,停了一下后又继续,厍凌坐在旁边像是有一团火在燃,出差好几天连轴转,精神已经到了极限。
他没忍住低眸很轻吻在她脸颊,没敢用力。
任舒呼吸时不时乱一下,眼泪顺着往耳朵处掉,眼睛盯着天花板,视线都是涣散的。
已经三次了。
“够了,真的……”任舒往后缩。
“不是说听我的吗。”
厍凌用手指擦了擦她的眼角,盯着她的脸,手指骤然紧紧扣住她的肩膀,作势要吻下去。
任舒感冒发烧会很难受,初中时发过一场烧人差点没了。
以为他要接吻,又下意识闭上眼,却只是很轻地吻了两下,落在唇角。
任舒睁开眼,一双泛红的眼露出无助表情。
厍凌身上出了一身汗,手上也是。
站起身让她也起来,声音沙沙的:“把床单扔洗衣机里,去洗澡。”
“能起来吗?”
任舒用胳膊撑着坐起身,一瞬间有些软,“嗯”了一声。
等她洗完床单又洗完澡出来,厍凌已经躺在侧卧床上睡着了,睡觉的时候都在皱眉,睡得不太安分。
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她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灼手,又被忽然扣住了手腕,用的力气很大,几乎显出了脖颈的青筋。
任舒试图挣脱没成,看着他漆黑但眼底无神的眼睛,放在这张苍白的脸上,看上去有些渗人。
“你……要不要给医生打个电话过来。”
厍凌摇了摇头,看清是她,松开她的手:“不用。”
又闭上眼睡过去。
任舒看了看时间,也才八点半。
她声音压低问:“你真的不找医生过来吗?”
手腕还没脱离便被桎梏住。
厍凌皱着眉,又看了一眼时间,想起她没车。
“我找人送你回去。”
“不用的。”
拿起放在桌面的感冒药看了一眼,苗佩玉早年经常头痛感冒,任舒买过好几次,也对感冒药熟悉些,又看了生产日期,药应该是刚买的,少了两颗。
她站在门口,朝他说了句:“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