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陈宁霄盯着手机屏幕。
少薇锁屏了往身后藏:“朋、朋友介绍的。”
陈宁霄直截了当:“想谈恋爱了?”
少薇头摇得斩钉截铁而迅速。
陈宁霄观察她一会儿,忽然高冷:“回啊,怎么不回?”
“没想好怎么回呢。”
陈宁霄放下气泡水易拉罐,高大的身子微躬,懒懒地靠到电视柜上:“那你慢慢想。”
少薇“哦”了一声,“那我回去啦。”
“走吧。”
她走到门口,忽而听到陈宁霄那边跟酒店前台的通话声。是他让酒店派一台车送她回家。隔着套房层层重重的转角和屏风,少薇说:“谢谢你,其实叫网约车就可以。”
陈宁霄到了门口,看了她一会儿:“我明天飞香港,你有需要帮助就找罗凯晴。”
少薇下了楼,乘坐上酒店的奔驰mpv。陈宁霄是不是有点情绪?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
微信很快有了第二条,跟她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是个外科医生,岁数肯定比少薇大一些,同龄的医学生这会儿还没毕业呢。
显然,这是司徒静给她介绍的对象,希望她好好接触。
到门卫处领了寄存的香奈儿,她回到公寓。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除完醛的屋子空气似乎确实清新了不少,换进来的床、柜子、休闲椅、梳妆台都是实木或皮质的,整个空间焕然。
一新,怎么看也不是月租两千的档次。
少薇在铺了软垫的窗台上坐下,拨出给陈宁霄的电话。
“喂。”
对面安静了会儿:“睡了。”
“你等下。”少薇叫住他,“我到家了,谢谢你。”
“哪方面?”
“家具,除醛,还有别的……”少薇顿了顿,“对不起,今天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陈宁霄没说话,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对我好也为我好,也知道你给出的这些,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所以从你眼里看,我只要接受就好了,没必要感恩戴德,但是陈宁霄,”少薇长舒了一口气,“对我来说,这些是足以改变我人生的东西,我就是这样的人了,别人对我好,我一定要报答,不说倾尽全部,至少也是同等的回报。我还能怎么回报你呢?人生吗?”
那就人——
陈宁霄紧紧抿住唇,被酒精和褪黑素侵袭的大脑里闪过一道奇怪的亮光。
“你会让我整个天平都被颠覆的。”少薇完全坦诚,“所以,你让我自己走。”
想走下宝座的神,被阶下少女按了回去。
她不要他下来。
明早八点的班机,但陈宁霄试图在入睡前的十分钟解决一个问题:为什么?他怎么还帮不上她了?毫无疑问她给了他一套规则,现在他需要在这套规则里写出解法。
……褪黑素失效了。
香港的热浪混着黏腻的潮意扑面而来。
“Claus,孙博士昨天跟我通了电话后,我就一直期待。”香港的科研人有着高效的社交和沟通风格,也不欠缺与投资人打交道的经验,开门即见山:“你从斯坦福回来,对于我们在做的肯定已经很了解。”
陈宁霄微微颔首,打趣自己:“很惭愧,是肄业回来。”
这个拿自我开刀的开场白很成功,让在场的学生和教授都会心笑起来,毕竟在科技圈,肄业似乎是大佬们上岸的必备招数。没人能想到,这个相处起来令人如沐春风、举手投足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实际上昨晚上只睡了两小时,现在正处于起床气和厌世情绪混合的最高峰。
“我先带你参观我们的实验室。”
这是一家主要攻克计算机视觉领域技术核心的研究团队,A轮融资后它的研发投入占比百分百,但在算力基础设施上的持续投入并没有转化为落地后的盈利。目前A轮的钱快要烧完了,先前传闻打算领投B轮的投资人决定重仓Allin算法+内容生态,这一风声和举动让这个团队陷入了尴尬。
陈宁霄投资的理念很简单,第一是看人,第二是看落地场景——纯技术,不投。
来之前他已快速阅览了一遍这个团队的核心成员和产出,很欣赏他们的做事思路和风格,现在剩下第二个问题,正如他此前问过罗凯晴的:“你们的商业想象空间是什么?”
“人脸识别技术已经能很成熟地应用到移动支付领域,我们目前拿下了多个金融服务商以及四大行的订单,给他们的用户提供金融身份认证。”
“这是你们A轮讲的故事。”陈宁霄并不买单,不疾不徐地反问,“接下来呢?”
他的意思不言自明,A轮靠这个故事拿到了钱,但事实已经证明这不足以实现公司业务的增长和盈利,所以投资人没信心了。比较起来,AI算法在内容生态领域,不论是技术的成熟度,还是应用的浩瀚场景、终端的覆盖,都已让每个投资人嗅到了时代的裂变前奏和钱的腥味。任何投资,又快又狠地拿到回报是第一位,大家都是聪明人。
“你们有很高的专利占比,同时也有很强的竞争对手——CV不是你们一家在钻研,找不准落地,就会没钱,没钱,技术也会落后。”陈宁霄漫不经心地说,“再想想。”
对面的面容足够年轻,但压迫感清晰可见,虽然循循善诱,但被问的人却莫名有种紧迫感——马上就要让他失望了。他马上就会起身走开了。
重要的是,很显然,他是一个目光够远的懂技术的投资人,在中国重多风投人还在追捧AI概念、为概念狂热一掷千金时,他已经跳过了这个阶段,直接进入到盈利验证。
不可思议,这么年轻,竟如此冷静冷酷。
对面徐博士深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些话,你不说我们也很清楚。陈先生今天我看是带着答案来的,不妨直说。”
陈宁霄坐在办公椅上身体微微前倾,搭于两膝的双手十指交扣,衬衣袖口下的腕表蓝宝石镜面反射出冷锐的星芒。
“徐博士有没有想过,跟我一起让你的技术为全中国的城市安防服务,一起给资本讲一个,有关十四亿人的和谐社会、智慧社区、安全民生的故事?”
“嗳小姑娘,出门啊?”邻居客气地打招呼。
“对,阿姨。”
“我问下你哦,你装在这个门上的摄像头,有什么用场伐?”
“哦……这个啊,”少薇抬头看了眼,“防防小偷吧。”
“那砸坏就砸坏掉了咯?”
少薇笑道:“是,里面有张储存卡,三十天循环覆盖。”
“哎呦,我还以为也跟别的一样,手机上点点戳戳就能看到动静。”阿姨深感无聊地摇摇头,“你放心好了,我们这里治安还是好的。”
“嗯……”少薇锁上门,目送邻居走远,又失笑了一下。
阿姨还蛮有想法的,是哦,要是摄像头可以连手机,拍摄的东西也能存放在比如网盘之类的地方就好了。
她答应了陈佳威要出概念片,因此还要再回禧村一趟找灵感取景。
“人脸识别技术完全可以应用在城市安防上,机场、车展、展会,各种人流密集场所。发生偷盗、抢劫、交通肇事或者其他恶性事件时,可以通过算法捕捉定位,省去传统人工盯屏反复拉时间轴的笨重劳力。这是城市治安层面。如果有疑犯逃窜,也可以系统捕捉并进行预警上报。如果想象力再打开一点,未来,摄像头有没有可能为个人和家庭提供更高的安全感?中国的城镇化还在高速发展期,传统宗族村社单位被城市里的独居单位取代,空巢老人、宠物、独居女人、婴幼儿安全,这些需不需要一双眼睛?”
会议室鸦雀无声。
“AI的意义,是让死的系统活过来。”陈宁霄靠回宽大椅背,谦逊——但气定神闲地总结,“这部分我只是抛砖引玉,让各位见笑。不过我相信,这是未来我们国家希望看到的人工智能应用场景。也就是——”他微微一笑,目光坚定锐利:“政策的红利,马上就要来了。”
他点到为止。
徐博士憋了一口气,心想话都让你讲完了你说你灵感不足……好好的自谦硬是谦出了羞辱感。
窃窃私语声持续了好一会儿。国家工程和个人消费端的双管齐下……这是什么规模的市场?
窗外已是夕阳西下。
草坪上,草尖反射夕阳,孩童踢球欢笑。
道路上,黄昏涂抹人行道,下班组神沉迷手机步履匆匆。
监控室,监控屏幕终端占满了整面墙,无事发生,本该盯屏的安保昏昏欲睡,城市影像沦为无意义的流水。
“Claus陈果然名不虚传。”徐博士将人送至办公楼大门口,“你的条件我没问题,接下来就是股东和合伙人们的事了。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你说。”
“这些灵感,尤其是个人消费场景,你是怎么想到的?”徐博士问得够隐晦,但潜台词不言而喻——
他知道陈宁霄一定有一些背景,也知道他出身富贵,那些场景或者烦恼太过细腻,甚至有一丝窘迫,寻常公子哥是绝对捕捉不到的,那甚至不会出现在他们的人生经验中。
陈宁霄一怔,激情过后浮现疲倦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我有个朋友最近刚刚搬家,在入口处就装了一个摄像头。我告诉过她这是个笨方法,但她说别无选择。所以我想……”他停了停,“不如让她的笨方法变聪明一点。”
重要的是,她这年纪轻轻的一生总在找人。
他想让她早点找到。
徐博士听出另一层意味,笑道:“那事成之后,您可得好好感谢这位女士。”
陈宁霄倒是被他启发了,恍惚一瞬后释然一笑:“您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
估计是徐博士的错觉,他觉得这会儿的他比刚刚的他更真正地意气风发,似乎是真正解决了某个难题。
庞大的国家工程订单需要敲门砖,陈宁霄走出办公楼,手机贴面,穿衬衣的背影融入夕阳之下。
“喂,大伯。”
…
夜班飞机划过黑色天幕,两侧机翼等闪烁如星辰。
从颐庆到香港一天来回的后果就是,陈宁霄第二天一觉睡到了中午才起。
少薇以为他还在香港,因此就停了叫早服务——这人赚钱时起得比谁都准时。
正值周末,外科医生约她见个面,喝个下午茶。
少薇已经知道了他是司徒静某位同事的儿子,反正怎么看条件配她都是绰绰有余。她虽然没什么求偶的心思,但人情在身,她不好直接拂了司徒静的好意。
何况……她看着床上的香奈儿套装叹气。
这么高级的装备都送来了,她能爽约吗?
香奈儿标志的绣入金线的斜纹软呢短款对襟圆领上衣,刚好春秋穿的厚薄度,下身是一条同面料的A字及膝短裙,这么端庄的一套,她硬是没化妆就穿了,脚上随便踩了个单鞋,头发就这么随意地披着,揣起帆布袋出门——算了还是把袋子放下吧。
空手也不行,拿杯咖啡?
吃完一份沙县小吃后,她斥资三十四元,买了一杯“中杯”星巴克。
一个小时后,地铁送她到了约定市中心商场。
这是一家中庭露天的环形商场,主打绿色热带雨林感,里头还有人造瀑布定时开放,是很热门的打卡地。
少薇在瀑布前等了会儿,看到一个戴方形无框眼镜的男人朝她走来。很儒雅,戴一块表,斯斯文文的,见面第一句说:“你比阿姨给的照片里还漂亮。”
少薇捏紧了星巴克纸杯,但脸上处之淡然:“谢谢。”
“这么淡定,看来是从小到大的大美女。”
“……”
你说是就是吧。
“先逛逛,还是先坐下来喝个茶?”
少薇随他,对方肯定早有打算,果然先带她去了一家环境优雅的英式下午茶吧。门口立一块招牌,现有活动一壶伯爵红茶四百八十八送两块曲奇饼干,少薇瞳孔瞪了一下,偷偷将星巴克纸杯往身后藏了藏。
“那个,刘医生,你看着点就行,别有负担。”落座后,她善解人意地说。
穿香奈儿、戴卡地亚的女人跟他说别有负担。刘医生懂了——她好体贴,同时看轻了他的实力。他咬咬牙,淡定地翻到了最后一页,对服务员微笑道:“要大红袍。”
“先生,我们的大红袍是一千八十八一壶一泡,后面您要加泡的话是一泡二百八。”
少薇倒吸一口凉气。
“没问题。”刘医生绅士地说,将餐牌递给少薇,“你看看有没有你平时爱吃的?”
我平时爱吃杭州小笼包十块一笼有十三个!
“……所以,徐博士的困境就在这里……”
一片春花之隔,温声的谈话声断了一断,“Claus?怎么,没睡醒?”
陈宁霄盯着斜前方落座的女人,半天没说话。
首先,香奈儿确实挺适合她。
其次,他送她香奈儿,不、是、让她跟别的男人约会的。
微笑的表情写入了陈宁霄的面部程序。
张正清教授不明就里,正想回头看,却被陈宁霄出言打断:“您继续。”
张教授觉得他声音莫名其妙的低,跟隔墙有耳似的。
“我问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不假思索且落字干脆:“拉孙频入局,我需要他作为我的政策顾问。当然,名义上他是技术专家。”
“孙频我看有另一层意思——他上次问我你是不是单身。”
陈宁霄双眸和心思都停在斜前方,“嗯”了一声,莫名冷冷道:“单着呢。”
茶上来了,少薇一动不敢动。
刘医生:“听阿姨说,你刚从纽约大学深造回来。”
少薇:“对……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是学摄影的?”
少薇:“对……但……”
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平时也玩玩单反,我们常开玩笑说玩摄影穷三代。”
你看,我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的创作过程是怎么样的?我很想听。”刘医生十分努力。
嗡嗡,手机震动。
少薇本来就坐立难安不知道该干什么,一看手机有动静,二话不说就划开。
陈宁霄:「小姐干嘛呢?」
早知道不划开了。
少薇把手机倒扣。
陈宁霄眯了眯眼,敲字:「在忙?」
要死不死的,手机一连震了好几下。
少薇不得不点开,发现这人给她一连发了四个句号。
少薇:「?」
陈宁霄:「手滑。」
陈宁霄:「所以?」
少薇:「体验人生百态。」
陈宁霄不动声色:「怎么说。」
少薇:「跟人喝茶。」
陈宁霄:「小资起来了。」
少薇:「凉茶凉茶。」
陈宁霄:「不是忙着出企划吗?」
少薇:「对对对,在城中村喝凉茶呢……喝完就干活了。」
骗他?
陈宁霄指腹摩挲杯耳,不置一词,面沉如水。
张教授以为他在思考刚刚那个他准备领投多少的重大问题。
为什么骗他?不过是跟男人喝茶而已,有什么面对不了他的?当然了,穿他的衣服见不是他的男人,确实于理有亏。本来她跟什么男人干什么都不关他事,他既不介意也不会管,但她居然扯谎骗他?虽说本来穿他的衣服见不是他的男人他也不至于有意见,顶多轻微不爽,但既然到了骗他的层面,那就不对了。
逻辑闭环了。
“你很忙?”刘医生瞥了眼她手机,“脸上一下子就变了。看上去,是个很不合时宜的人。”
隔墙有耳陈宁霄:“?”
少薇:“……”
“讨厌的人就暂且搁置吧,回到我们的愉快里来。”
陈宁霄:“?”
少薇倒扣下手机,舒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下一秒,手机更乱七八糟地震动起来。
少薇手忙脚乱挂断,回复过去:「忙呢。」
陈宁霄冷笑一声,懒得再跟她兜圈子:「准备好你的借口,十分钟后瀑布前见」
刚刚还神魂游离的“千金”,立刻像被揪了耳朵的兔子般,笔笔直直地在椅子上一个激灵过电,彻底呆滞住。
刘医生:“……你遇到什么棘手事了?”
少薇面红耳赤,低声又低声:“抱歉,我、我肠胃有点活动……”
她离席飞速,头发随着脚步飘起来。
本该在香港的男人已经在玻璃栏杆前等她,双手插兜一脸懒洋洋,见她到了跟前,先盯了她白里透粉的脸数秒,接着缓缓开口:“约会不叫我?”
少薇吃惊:“三个人约会多没礼貌啊!”
陈宁霄面冷一分:“承认是约会了?”
少薇抽出了已经踩进陷阱的半只脚:“你怎么能陷阱式提问呢?”
“不是约会,那是什么?穿着香奈儿,扔了破帆布袋,还弄了头发。”
“我只是洗了个头!”
陈宁霄耐心十足而面无表情地等她的说法。
少薇祸水回引:“你生气什么?怪怪的。”
“穿着我送的衣服约男人——”
“谁穿你送的衣服了——”
“罗——”陈宁霄刚张开的唇立刻闭了回去。
少薇恍然大悟:“那天是你让凯晴姐陪我逛街买衣服。”
“……”
“还送那么贵?”
“……”
“你知道我就喜欢穿四十块钱的淘。宝货!”
“送你礼物还得罪你了。”
“你对我的生活质量指手画脚。”
“这叫精准扶贫。”
准点报时,轰然一声,巨大的白色水流从商场中庭顶部倾泻而下,正如。
雨林落雨,引所有人赞叹合影。
隆隆的回声响彻在中庭,少薇攥紧了拳头愤怒得瞪他,声音为了盖过瀑布大了起来:“你嫌弃我穿得朴素!”
“你又不是我女人我嫌弃什么?”陈宁霄凉薄地开口。
“什么?”少薇很认真地蹙眉。根本没听清。
陈宁霄一副懒得吼的模样。少薇仍旧瞪着他,有种架吵了一半不甘心之感,执拗地又大声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看出来她是真生气了,脸红,耳朵也红,眼睛瞪得溜圆,一双水润而自然粉的唇抿得很紧。飞溅出来的水丝濡湿了她的头发,像一层朦胧烟雨。大概是有一丝溅到了她的眼睛里,她本能地闭了下眼,歪过脸缩脖子躲了一下。
下一秒,陈宁霄的呼吸莫名响到了耳畔。
“我说,你又不是我女人,我嫌弃什么。”
“啊?”
隆隆的水声,让她的耳廓只感受到他讲话和呼吸的热气。
一分钟。
瀑布只每准点运行一分钟。
“我说——”
毫无预兆地关闸,天地间的轰隆声骤然消失了,令双耳陷入了无着落的空旷中。
玻璃栏杆前的男人仍是双手插兜的姿势,微微俯身,脸色淡然毫无表情,只有一双附在女人耳侧的唇瓣动着,发出了清晰低沉的一字一句:
“除非你是我的女人,不然我嫌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