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城南这一片区多酒家食肆, 夜里灯火辉煌,常要热闹到后半夜去。
到了清晨时分,别处开始一天的营生时, 这里才歇下不久,便显得格外冷清。
游辜雪抬眸看一眼檐角下垂挂的朱色酒幡, 避开酒铺的正门,走到旁边的窄巷。
这巷子夹在两栋房屋之间, 宽度只能容一人通行,两边都是砖石墙壁,尽头是另一家商铺的后墙,看上去并无什么异常。
他抬手抽出行天剑来, 一剑竖斩过去, 凌厉的剑光穿透窄巷,硬生生在巷尾撕开一道拱门来。
一道兽影忽然从拱门之内窜出来, 所行之处砖石迸溅, 两边墙上都留下了恐怖的抓痕。
它一看前方站着的人,往前冲的气势猛地一顿, 利爪踩塌屋檐一角, 转身欲逃。
兽影的动作极快, 但游辜雪的剑比它更快, 他飞身踩上酒铺屋脊,几束剑光擦着屋顶瓦片飞射出去, 游窜的电弧在半空迅速交织成网, 封堵住对方的所有退路。
兽影在电网之中四处冲撞, 见突围不出,从空中急坠落下,砸到一间商铺的屋顶。
行天剑呼啸而去, 剑光撕开兽影,抵在当中那人的眉心,正是这南城胡记酒铺的掌柜娘子。
胡娘子就地躺在瓦片上,美人面上带着倦意,鬓发凌乱,身上衣襟半敞,大半个肩头都裸露在外,右手掩在胸前,堪堪遮住一片旖旎风光,印染着大片牡丹花纹的裙摆下露出一双光丨裸的玉足。
她仰面望着直刺眉心的利剑,害怕地嗔道:“奴家安安分分地在这南城做着卖酒的生意,铺子里证照齐全,有口皆碑,不知犯了何事,惹得行天君如此大动干戈,大清早的,便提着剑将奴家从床上赶出来。”
游辜雪站在十丈之外的屋脊上,眉眼比霜雪还要冷漠,道:“对九尾狐族的禁令尚有两百年到期,在此期间,你族不得踏出狐歧山半步,违者当诛。”
胡娘子惊讶道:“神君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奴家就是一只普通狐妖而已,哪里能有九尾狐那样稀贵的血脉。”
游辜雪不欲与她多废口舌,行天剑上电弧压下,生生逼出她身上隐藏的狐尾。
狐尾从牡丹花裙下延伸出来,八条实尾,还有一条狐火幻化而成的尾巴。
胡娘子脸上媚态收敛,姣美的面容一下变得狰狞,舔了舔红唇,笑道:“天道宫里那三个老头不敢露面,派你一个黄口小儿前来,被人叫惯了行天君,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很行吧?”
游辜雪道:“对付你足够了。”
胡娘子眯起眼睛,喝道:“狂妄小子,看老娘挖了你的心肝下酒!”
她抬起手来,一掌拍在行天剑刃上,殷红的指甲刮擦得剑上火花四溅,竟扯开电弧,一掌将行天剑拍飞了出去。
胡娘子赤足踩在瓦片上,九尾如同展开的羽翼,身上妖气澎湃,几乎凝为实质的烟云。
九尾狐,在妖族之中,属于天妖级别的大妖,哪怕被封了妖脉,胡娘子只能修炼至八尾,最后一尾始终只能凝成一条徒有其表的虚尾,但对付化神期的剑修,也足够了。
“你以为老娘没点本事,敢跑来天道宫的老巢么?”胡娘子轻蔑道,只一眨眼,便闪身至游辜雪身前,屈起五指直往他心口掏去。
游辜雪身形凝滞,看上去已经被她妖气桎梏,动弹不得。
她的指甲划破了游辜雪那一身雪白的衣裳,直抵皮肉之上,然而却像是击打在了坚硬的铁板之上,眼前之人忽然变为了一柄竖直的长剑,光亮剑身照出她错愕的神情。
胡娘子指尖一痛,若不是缩手及时,差点被行天剑剑锋削掉手指。
行天剑当空划过一圈圆弧,落到主人手中。
胡娘子转头看向周围一圈被割裂开的独立空间,与下方的城区街道完全分隔开了,以免他们的打斗波及无辜居民。
他方才摆她一道,竟是为了铺开剑域。
“打坏了房屋不太好。”游辜雪握着行天剑,挽了一个剑花,做了个请的动作。
胡娘子冷笑一声,狐尾化作巨柱,朝他砸去。
下城的居民一开始被打斗声惊动,纷纷从屋中跑出来探看,等出来时却只见得天上有浓云聚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响动,都只当是将要落雨,便又各自奔忙生计去也。
那浓云在天上铺了许久,时不时有电光闪过,闪烁之间才能看到乌云里潜藏的庞大兽影。
“九尾,那该不会是九尾狐吧?”
“九尾狐不是被关在狐歧山么?怎么敢跑出来的,竟然还敢来天都?”
“这世上原来还真有九尾狐,我走南闯北也算是见了不少妖族,还是第一次真的见到九尾狐,还以为这种妖早就不复存在了。”
有人不解道:“咱们天都聚四方来客,也有不少妖族在城中生活,为何九尾狐不行?”
“说书先生都快说烂的故事,你竟然不知道?八百年前,九尾狐还是妖族之首,统领整个妖族,九尾狐生性残暴,杀妖食人,无恶不做,死于九尾狐王手里的妖族,能填平一座深渊。”
“最终人妖两族都不堪忍受狐王暴行,联起手来杀了九尾狐王,又封住九尾狐族的妖脉,才将它们镇压于狐歧山中,不止在天都,整个神州四境都没有九尾狐的容身之地。”
剑域之内,胡娘子吐出红舌,舔了口指尖上的血,怨毒道:“如果不是被封住妖脉,让我无法炼成九尾,合剑的剑修,我也可以来一个杀一个。”
游辜雪道:“狐岐山禁令,抽走地底灵脉给养他族,使封印之地灵气枯竭,难以引灵修炼,在这种情况下,胡娘子都能修至八尾,想来牺牲了不少同族。”
胡娘子被他戳中痛处,身后九尾狐的妖身法相张嘴咆哮,朝着他凶猛咬下。
游辜雪闪身躲避,并未还击,只继续道:“九尾狐的妖脉之封,为表里两重封印,禁灵只是其一,真正限制九尾狐族炼成第九尾的禁制,在天书当中。”
他说着,挥手一扬,一个“止”字在半空显现一瞬,又重新没入他身上。
光是这一瞬,胡娘子便以从中感觉到无法言说的规则之力,她怔愣须臾,忽地大笑起来,讥讽道:“你不是天道宫的高徒吗?怎么也和我们一样,成了囚奴。”
游辜雪等她笑够了,才平静道:“所以,你我的目的其实一致。”
胡娘子冷笑道:“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仅凭这样我就会信你?”
游辜雪道:“你于十七年前潜入天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办法踏入天道宫半步,今年倒是送了个祝轻岚进来。”
胡娘子暗暗一惊,看着他的目光越发戒备。
游辜雪自顾自地继续道:“他并非九尾狐族,却拥有九条虚尾,在地卷中时,为了给叶离枝取得灵窍的草药,不顾生死,暴露九条虚尾,硬接我一剑,因此断了一尾。”
游辜雪看着胡娘子越来越惊讶的眼神,缓缓问道:“你指望这样一个感情用事之人,能为你族成事?”
胡娘子沉默半晌,咬牙问道:“那你欲如何?”
游辜雪道:“我想知道,你是如何避开天书禁令逃出狐岐山。”
……
冰原之上,隐雪城残垣。
随着石相吞服的煞气越来越多,慕昭然通过联通的神识,再一次从此地煞气中看到了当年所真实发生的一切。
她的神识落到了这一段旧日景象里,抬头望向天幕中繁星般密布的灯焰,一簇簇灯焰从上空落下来,落入隐雪城的民居中,每点亮一处,便能听到屋主欢喜的大笑。
慕昭然先前从城外见到这番场景,已觉美甚,如今身处城中,看着长街上被灯焰一一点亮的冰雕,和欢喜奔走的人群,都美好得仿佛梦幻。
只是这份美好很快就会被碾碎,雪族人炼制的冰相出现了城楼外,一掌拍碎了隐雪城的护城结界,欢呼声变为了惊声尖叫。
无数流光从上方掠过,是隐雪城修士前往御敌的剑光。
慕昭然逆着逃窜的人流,也跟着往城门的方向跑去,在纷乱的战斗中,她终于找见了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游辜雪悬空立在长剑上,眉眼沉郁,额心的灯焰纹消失不见,脸色几乎和这冰原上的雪一样苍白,便衬得唇边那一抹未擦拭干净的血痕越发刺眼。
他静默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冰相和隐雪城修士之间的生死交战,可在看见街上普通人被波及时,还是忍不住出手,用空遁之术将人送去城内别处。
慕昭然见一头从冰相身上奔出的凶兽,扑至她身前来,将一个腿脚不便的老者按倒在爪下,照着他的脑袋一口咬去。
“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凶兽脚下的老者倏然消失,地面上只余下一条凭空撕裂的细缝迅速弥合。
那凶兽咬了个空,愤怒地仰头咆哮。
街面上的人一个个从凶兽獠牙下逃脱消失,凶兽群愤怒的咆哮此起彼伏,终于发现了那个在背后捣鬼之人,无数兽影朝着游辜雪冲去。
那地煞冰相是雪族人积攒了千年的怨恨所炼,浑身煞气源源不绝,隐雪城修士节节败退,终是不敌,被巨大的冰相侵入内城。
偏偏那位天道宫的行天君,只顾与冰相放出的凶兽纠缠,不断撤走地面上的凡人,却不肯出手与冰相正面抗衡,如果一开始便能有他的助力,那魔物绝不可能这么快侵入内城来。
在渊谷猎兽之时,隐雪城主见识过游辜雪的身手,知道他还未使出全力,城主在旁观看了片刻,几次三番请他出手,都被无视。
城主眼睁睁看着家族中的子弟一个个死于冰相之手,面色阴沉似水,低声命令身边侍卫道:“去,把周边的凡人都赶到这条街上来。”
他倒要看看,他能救得过几个来。
侍卫不解道:“城主,凡人没有修为,除了干些低贱的活,还能帮上什么忙?就算驱赶过来,那魔物碾死他们也不会多费半点功夫。”
城主呵地冷笑一声,没有多做解释,只道:“照我说的去做。”
慕昭然听到了这番对话,却是立即便明白了隐雪城主的打算,他看到了游辜雪对凡人的救护,所以想用那些凡人的命来逼迫他。
修士虽然自诩神通广大,但不事生产劳力,衣食住行样样都需要凡人供给,哪怕在这座冰雪之城中亦是如此,这座城池之中,泰半都是没有修为的凡人。
冰原寒气连修士真元都能冻结,这种地方更不适合凡人居住,他们的祖辈,或许最初也并不是自愿来到这种苦寒之地的。
这些凡人只能靠着那一簇灯焰而活,至于灯焰燃烧所需的灯油究竟是人是兽,根本不是他们所能企及的问题。
慕昭然先前只知雪族之苦,将隐雪城中人一概视作吸食他人血肉的恶徒,如今身处城中,看到如同蝼蚁一般被驱赶来去的凡人,才发现这恶土之上也有许多无辜之人。
石相是雪族人用全族生命、千年血恨所成,而灯塔确又庇佑着无数无辜之人,灯塔若毁,修士或许还有些自保的手段,但这城中凡人,绝对会是最先冻死的。
慕昭然只是后世而来的一个旁观者,都在这两难的境地中无法抉择,何况是当年实实在在的亲历之人,一百多年前,他明明也才将将及冠。
游辜雪很快也发现了,冰相前进之路上的凡人越来越多,他已经无法从兽口下救下所有人。
城主用灵力加持的声音隔空传递到每一个人耳边,“它的目标是灯塔,灯塔若倒,全城皆灭,隐雪城修士不惜任何代价,拦住它!”
后一句话,他是对着游辜雪说的:“天道宫来使,还不出手吗?”
游辜雪握紧行天剑,看着地面上奔逃哭嚎的人群,终于还是闪身上前,挡在了那一尊巨大的冰相前,抬剑指向对方。
闪烁的电弧从行天剑中迸发,可连慕昭然都能感觉到,他的剑势弱了很多,几次结阵,竟连剑域都无法打开,他的剑境和修为都在下跌。
游辜雪尚且稚嫩的道心生出裂痕,持剑的手不再坚定,剑锋自然也不再锋利,他被冰相一掌,从半空击落下来,轰隆一声,重重砸落地上。
地面冰石飞溅,生生塌陷下一个凹坑,雪雾散开后,露出委顿在地的身影。
游辜雪撑着剑,半跪在地上,许久都未能站起来,鲜血不断从唇角滴落,落入冰面,凝结成血晶。
隐雪城主见状,终于撕破表面的恭维,咬牙切齿道:“什么行天剑,盛名之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天道宫竟敢派这么一个黄口小儿来糊弄本城!”
慕昭然恨不得撕了那该死的城主。
“师兄……”她快步奔上前,伸手想要触碰他,游辜雪恰好抬起头来,眼角轻轻擦过她的指尖。隔着交错的时空,他们彼此都感觉不到。
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游辜雪,也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困兽般痛苦无助的表情,好像有什么正从内部要将他撕裂。
心海的蝴蝶剧烈地颤动,吞噬着她波动的爱念,可慕昭然还是感觉到了心疼。
游辜雪看不见她,他的目光穿透慕昭然,看向逼近的冰相,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弃了手里的行天剑,飞身半空,染血的手指快速翻动,结出一个手印。
一柄由剑气凝聚而成的赤色大剑在他身后显形。
大剑一出,威势迫人,就连冰相都那剑势压得往后退了一步。
隐雪城主仰头望向大剑,精神一振,狂喜道:“是撼天剑!合剑境界,就算只有一道剑气,也足够杀死那魔物了。”
慕昭然对这一道剑气十分熟悉,毕竟前不久,她才差点死在这熟悉的剑气下。只不过,剑尊指向她的那一剑,与这时候的撼天剑的威势相比,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隐雪城主从楼阁之上飞身而出,来到游辜雪身边,责备道:“你有剑尊赐予的剑气,为何不早拿出来?”
害得隐雪城毁了大半,死了多少族人和侍卫!
游辜雪并指竖在身前,沉默不语,他毕竟年轻,涉世未深,修为也不过中等,来这里之前,师尊赠予他这道剑气,便是让他在危急时刻使用。
此时此刻,隐雪城主也知并不是追责的时候,他指向冰相,催促道:“你还不速速斩杀了这魔物!”
“那不是什么魔物,而是雪族人用生命炼制,千年的血恨积累。”游辜雪偏过头,看向隐雪城主,“他们也不是兽,而是人,城主对雪族人,可有过半分愧疚?”
隐雪城主一怔,荒谬地笑出声来,冷漠道:“异族蛮夷,茹毛饮血,蒙昧无知之徒,不是兽是什么?”
“我隐雪城当初为天道宫奉上了上万的寒精和玉髓,助尔等封印九尾狐族的妖脉,才换来你天道宫现今如日中天的地位,我请天道宫来相助,不是让你来为这些异族蛮夷伸冤的!”
游辜雪被这句话刺入耳中,手腕一抖,挥下的剑指偏离三寸,撼天剑剑气亦随之偏离,没有斩中冰相要害,只削去了它半边臂膀。
冰相趁机冲出,伸出大掌,一把握住灯塔,自爆法相。
剧烈的冲击从灯塔荡开,冰相和灯塔一起炸灭粉碎,塌裂开的地面下,露出一池鲜红的血水和堆叠如山的尸骨。
灯焰熄灭,所有人眉心的灯焰纹消失,寒霜迅速冻结了整个城池,要与这些入侵千年的外来者悉数清算血账。
城中最先被冻亡的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惨嚎、哭叫、悲鸣,从四面八方传来,随狂卷的寒风灌入游辜雪耳中,但很快,这些声音就同被封入冰中的人群一起凝固住了,满城死寂,只剩下风声呜咽。
再然后,是修为低弱的修士,丹田损伤,真元冻结。
亦有修士反应过来,诸多法宝加身,立即弃城而逃。
隐雪城主看着世代基业毁灭于此,心神剧震,吐出口血来,唤出法宝逃离的过程中,仍不忘含恨怒道:“游辜雪,我隐雪城千年基业,万数子民皆丧于你手,我定会找天道宫讨个说法!”
游辜雪瞳孔中闪动着不祥的红光,勾动手指,行天剑拔地而起,飞射入空,一片浓云顷刻间覆盖天际,云中雷光闪耀,雷柱劈下,一层层击穿隐雪城主身上防御,连带他周遭侍卫,全部绞杀。
这应当是他竭尽全力的最后一击,游辜雪身上的血像是流也流不尽似的,又低头吐出一口血来,衣襟袍袖,所站立的冰面,全都散落着他的血。
浓云散开,行天剑从天落回地上,他也没再去管,只是看着长街上被封冻的人群,到最后一刻,他们都在拼命地往灯塔奔来,想要求得一丝生的希望。
可这丝生的希望,断送在他那一瞬的道心不稳中。
游辜雪瘫坐到地上,周身灵力快速溃散,寒霜开始爬上他的身体,先是冻住了他淌下的血,再是四肢、身躯,一步步往上蔓延。
慕昭然心神陷得太深,全然忘了这只是一段被此方地界记录下来的过往,她扑过去,试图去抠下他身上的厚重冰壳,“师兄,快醒醒,快醒过来!”
手指不断从他身体内穿过,她看着自己指尖,才渐渐恢复理智,冷静下来。
这一座繁华之城,一夕之间覆灭,游辜雪也随着这座城池一起被封冻入冰下,慕昭然隔着冰层看着他满含痛楚的眉眼,也不知过去多久,这片死域再次来了人。
剑尊从风雪中踏出,弯腰捡起地上的行天剑,走到被封入冰层中的徒弟面前。
慕昭然看到他,从他袖上与撼天剑相似的剑纹认出来人,心中一喜,就连先前对他的那些不满,都瞬间烟消云散了。
剑尊隔着厚重寒冰,渡入一丝神识探了探内里的人,失望道:“道心生裂,灵力溃散,元婴只还剩一线微弱生机。”
虚空中有人回应他的话语,“能被行天剑选中,你这弟子天资确实不错,没想到竟折在这里,可惜了。”
剑尊低头看了眼行天剑灰败的剑刃,这把剑认主开锋之时,有多锋锐,现在就有多黯钝无光。
虚空中人又道:“取了剑便回吧,你该去物色一个新弟子了。”
道心破碎,修途断绝,救回来也无用。
剑尊在游辜雪身前站立片刻,长长叹息一声,二十年的悉心磨砺,竟然这样容易就断了。
慕昭然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张开手臂挡在剑尊身前,想要拦住他离开的步伐,愤怒道:“他不是天道宫的行天君么?他不是你座下最得意的弟子么?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舍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