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妖冶得摄魂。
明月夷心跳陡然加快,手腕遽尔生痛,还没有反应过来,意识便被人用力一拽。
眼前乍然出强烈光亮,她猛睁开眼又迅速闭上,身子隐约还在发抖。
那看不清的眼……好熟悉。
明月夷仿佛被那双眼缠上了,四肢流淌在尚未散尽的阴雨寒季中,直到鹤无咎的声音传来。
“师妹,可还觉不适?”鹤无咎眉头紧锁地抱着她,察觉她在颤抖,抬手搭在她的脚腕上。
已经没有阴冷寒气了,为何她还在颤抖?
正当他欲传灵力护她体温,明月夷面色苍白地醒来,看着他梨涡晃荡勉强:“师兄没事了。”
鹤无咎见她无恙,扶着她坐在一旁。
明月夷压下心中古怪的悸动,偏头问道:“刚才发生何事了?”
“方才那明翊趁你我不注意,欲动用秘法将你抢走。”说罢,他顿了顷刻又道:“刚才你的意识似乎离体,可是看见了什么?”
明翊。如今听见这个名字,她有说不出的寒意。
明月夷唇瓣发抖,面无血色地点头:“嗯,我刚才被拉进了明翊记忆中。”
或者说,她看见的根本就不是真明翊的记忆,而是一个叫明真的木偶傀儡,明正没有所谓的姐姐,是有人下达指令,所以他才会如此执着。
而真正的明翊,早在很久之前似乎就离开了云镇,现在不知在何处。
鹤无咎闻言手一顿,目光落在她轻颤的眼上,“师妹刚才看见什么了?”
明月夷翕合唇瓣,最终道:“就是看见他在明府的日常。”
鹤无咎问:“除了明府的日常,可还有看见别的?”
明月夷摇头:“没了。”
鹤无咎眉峰蹙了一瞬,随后舒展开,没再问此事:“刚才我见你有不对,一心只在师妹身上,不慎让明翊逃走了,近日师妹务必要多加小心,他将你当成姐姐,或许还会来找你。”
说完,他将一颗玉石递挂在她的脖颈上,“里面藏着我最强的一道剑意,若是你再遇上他,可捏碎此物。”
明月夷垂眸凝着胸前垂挂的玉石:“好。”
鹤无咎问:“现在好些了吗?可还能回洞府?”
“嗯。”明月夷看向不远处被啃得零散的尸体,“大师兄,这具师弟的尸体如何处置?”
鹤无咎打量几息,走去仔细攀看伤口,发现除去被挖空的胸膛,身上致命伤是整齐的剑伤。
“不是今日死的?”
明月夷已经恢复体力,正起身时忽然听见他的呢喃:“什么?”
鹤无咎将残缺的尸体翻过来,指尖悬置其上伤口,“伤口有凝结,且明翊并无法器,用的理应是利爪亦或是齿,所以此处伤口应和胸口一样,而不是如此整齐的伤口。”
明月夷上前俯身打量,半晌蹙眉得出结论,“剑伤。”
鹤无咎沉默。
整个青云宗用剑最多的是焚净峰。
明月夷问:“大师兄现在是如何想的?”
鹤无咎道:“先将尸体带回去,由宗主定夺。”
“好。”明月夷并无异议,如此关清云刚好能洗脱嫌疑。
鹤无咎带着尸体要去交由宗主,明月夷因身体不适并未跟随。
待鹤无咎走后,明月夷缓缓摊开掌心。
一枚复古的戒指躺在手心。
这是鹤无咎的金手指之一,看似是一枚平平无奇的戒指,只要滴血认主后戒指才会显露出真面目。
此物乃几千年前飞升大能遗留下界的圣物,里面住着飞升大能留下的魂魄。
里面的魂魄会教鹤无咎许多前所未有的修炼方法,引领他一步步飞升成神。
这刚才她出来时从里面无意间找到的。
原来这枚戒指在这里面,前世的鹤无咎应该在云镇上便获得了此物,只是因为她拿走了裳儿,扰乱了原本他所经历的机缘,引得痨病鬼一直缠着她,所以才没有落在鹤无咎手中。
真好。
明月夷轻笑,蓄灵力,然后捏碎了戒指。
在戒指碎成齑粉刹那,她仿佛听见了剧烈的痛苦尖叫。
这种声音令她无比舒心。
等到最后的声音消失,明月夷立在原地提起裙摆露出脚踝,望了眼被用力抓过的痕迹,想到了逃走的少年。
明真。
既然戒指在这位名叫明真的手中,并不在明翊的手里,那她历经几世为何从未遇见过明真?
还有,她看见的究竟是何时发生的事情,真正的明翊又在何处?
她不禁想到在幻境中最后,和看不清脸的少年对视的场景。
那个少年似乎认识她。
无端的,她想到被关在暗室中菩越悯。
似乎从这次重生和以往都不同,她从一开始就被蛇妖缠着,最开始也并未像第一世那般接近菩越悯,两人的关系是再普通不过的师姐弟关系,他却从一开始就表现很亲昵。
想到菩越悯一开始对她的态度,她心中逐渐形成荒唐又诡异的念头。
如果……重生的不止是她,是不是还有菩越悯?
若他也是重生的,那是前世就是蛇妖,还是今世因别的原因才异化成蛇妖?
而且她发现从云镇剧情虽然能修复,但多了许多曾经不曾出现过的人和事。
若菩越悯真和她一样重生,是哪一世重生的?
明月夷越想越觉头痛,若菩越悯真是第一世重生归来的,她当初将他关在暗室不闻不问,他可能是被囚死的,心中必定对她有怨恨,说不定现在的听话与乖巧都是假的。
蛇妖或许会成为意外。
明月夷又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里诸多书籍,这次她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本书中有记载上古时期有死而复生的妖物,其中有杀死的它的秘法。
此类能死而复生的妖物名为:窫窳,人首蛇尾。
难怪她不曾在蛇妖录中寻到。
终于看见与菩越悯相似的妖物形态,明月夷呼吸微凝。
因为上面对窫窳的记载极为详细,甚至还有杀死此类妖物的秘法。
原来她之前一直都错了,所以他才会在被杀死后一次又一次地复活,缠着她。
除窫窳,必摧其脏器,剜其眼珠煮熟,空躯业火焚烧殆尽,不能留有一丝血迹,不然还会死而复生。
-
秋日冷清,因为许久不曾有人来过暗室,室内的温度比外面冷得更甚,连炼炉中都结着厚厚的冰,墙上布满冰裂痕迹。
被锁在榻上的少年听见声音,缓缓抬起苍白的脸,直勾勾盯着石阶上提着一盏明灯走下来的明月夷。
“师姐。”
他很久不曾与人讲过话,嗓音沙哑似磨砂,带着急迫,也带着一丝缱绻,修长的手指紧扣在床沿,似下一刻就会因为兴奋而化成原型。
“师姐,你来了,师姐……”
明月夷进来后并未看他,而是将手中的灯挂在墙上。
看着墙上凝结的一层厚冰,她眉心颦蹙,耳边全是铁链摇晃的碰撞声。
叮铃铃,像是催命的符咒。
“师姐。”他还在唤,语气已经从兴奋转为阴郁。
明月夷转过头,第一次对他荡出唇边泛甜的笑靥,神色温柔地朝他走去。
菩越悯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目光落在她唇边的梨涡上,瞳孔扩张后瞬间竖立成黑得褪色成赤红的蛇瞳,又想到她不喜欢妖瞳,所以瞬间转为黑圆人瞳。
明月夷手中提着两壶酒,坐在距离他最近的榻沿,他只要稍伸手就能抱住她,近得他闻见她身上浓郁的,清甜的香膏味。
是他之前赠送给她的。
她第一次用在身上。
“师姐,你抹了,我用血做的香膏。”他脖颈因长期戴着铁链,冷薄的皮肤早就已经磨出一道红痕,双手撑在被褥上跪起身朝她靠近。
明月夷主动将脸靠过去,解释道:“今天沐浴后,刚好在妆台看见,想着好久没来见你,所以就用上了。”
菩越悯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压住她的后腰贴在胸膛,脸埋在女人香气萦绕的颈窝,“很香。”
很香,香如跗在他身体上,渗进骨髓搅动得心根生痒,舌底生津。
好想化成原型,蛇尾缠住她,将她死死禁锢在怀中。
他压在颈窝中的眼乜成迷离之色,喉结在苍白不见光的薄皮上轻滚着,冰凉的身子隐约隐约过盛的情慾而发热。
正因为温度微弱,所以明月夷并未察觉,反而侧首将整个脆弱的颈子都留给他,像含羞带怯的羞赧少女般不确信地问他:“是不是太香了?”
他张口,冒出的尖锐蛇齿很轻地啮在软肉上,回答得含糊:“不会。”
好香,好香……
他的呼吸微乱,齿间不自觉力道用得太大。
“嘶。”明月夷发出很轻很柔软的痛声,眼尾泛着桃花色的红痕,转美眸嗔他:“咬痛了。”
师姐从未和他如此娇气过。
他脸上的朦胧无端散了些,垂眸往下觑见白鹅颈似的素白脖颈,随着她侧首的动作拉出一道清瘦的线,而雪肌上印着他留下的齿痕。
宛如白雪盛梅。
“抱歉师姐。”菩越悯抱住她,没再张口咬,而是抿着她没戴耳珰的耳垂,“师姐最近都在忙什么,为何这般久没来看我?”
他的气息潮湿冰凉,拂在耳畔引得明月夷后背发寒,解释道:“小师妹被人陷害杀同门,我最近在查此事,想要快些将她身上的罪名洗刷,所以不免顾及不到你。”
也不知这句安抚的话他有没有感受到,明月夷似乎听见他笑了声。
“师姐对她真好。”他说,“只是这样吗?”
“嗯……”明月夷被他抿得有些发软,靠在他的手臂上,仰着泛红的脸,眼珠涣散盯着上面,隔了几息才补上一句:“不然呢?”
菩越悯没说,只将她整个人从床边捞起,往榻内去。
她被横放在茵褥上,头上挽发的素簪亦被拔掉,软如乌缎秀发顷如水泄,铺散开来,白皙小脸萦绕其中,眉眼流转清冷风情。
菩越悯伏在她的面前,阴美的苍白面上噙笑着,骨节冷瘦的食指拂过她含着春情的眼尾。
师姐骗人的时候总是这般无辜,他的唇角却越笑越大。
明月夷不知他在笑什么,目光掠过他绮丽的面容,心中有了一丝警惕。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可就算知道,不应该知道得如此快。
她思绪万千,在他俯首欲要吻来之前,道:“等等。”
他抬起脸,瞳心映着茫然。
明月夷轻推开他,侧身取过放在一旁的酒,少年从后面抱住她的腰,盯着她倒酒的动作,问她:“今日是什么日子,需师姐同我庆祝吗?”
明月夷敛着眉,轻声道:“结契。”
他怔住,似从未听过,将两字软在齿间缓缓吐出:“结…契?”
“嗯。”明月夷旋身将倒好的酒放在他的手中,撩看他的清丽眉眼沾着似有似无的浅笑。
“合卺酒。”
“合卺酒。”菩越悯长睫敛下,凝着倒在分成两瓣的木葫芦中的清酒。
明月夷仰着先饮下,见他笑着却迟迟没喝,柔声问道:“怎么了,不愿吗?”
“自是愿意的。”菩越悯掀眸睨她,喝下半边木葫芦中的清酒。
明月夷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喝完。
菩越悯喝完木葫芦中的酒,遽然捧起她的脸,埋头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明月夷下意识倒吸一口气,很快就被他的舌尖顶进了唇齿,如寻甘甜的泉水般吮着。
他的唇是冰凉的和体温一样,她好像含了一块软冰在唇里,度来的气息中还有淡淡的酒味。
明月夷喉咙忍不住发紧,尤其是他脖颈上还戴着铁链。
铁链坚硬硌人,在两人的脖颈上摩擦,她极为不适,伸手想将压在身上的冰凉身躯推开些,却被握住了手腕。
菩越悯睁着摄魂的漆黑眼珠盯着她,吻得更为缠绵,唾液与唾液交织,偶尔分开时回拉出黏腻的霪靡黏丝。
明月夷被他堪称粗暴的吻弄得吞咽不及,唇边溢出些许口涎,喘得不行,讲话断断续续的:“菩越悯,先放开,我喘不过气了。”
菩越悯听话,放开她的唇,给了她缓和的间隙,但握住她细腕的手却不见得听话,指腹如蛇舌沿着手臂舔舐,掌握住她纤细的腰。
“师姐,双修吗?”他轻喘着问,淡玫色的唇瓣亲得殷红,昳丽的面容因这抹红显出情慾。
嘴上虽问着,实际上指腹已经按在她的腰窝,整个掌心贴合她的肌肤,裙摆也在刚才的纠缠中被卷在膝上,他半屈的膝盖恰好抵在裙摆中,力道轻撞。
明月夷有些不受控地颤颤,启唇呼吸好几息才眨着涣散的眼珠,摇头:“今日不双修。”
菩越悯闻言一顿,接着又听见她喃喃:“但可以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