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无咎看见师妹面含春情,眉梢染艳地靠在石壁上,依稀可窥白皙脸颊上的印子。
虽然是师妹主动尝伤口,但……他也不应如此冒犯,如此情不自禁的行径与他修炼的无情道相驳。
鹤无咎伸手拢过她散开衣领,低声道:“抱歉,是我孟浪了。”
明月夷似也觉得有几分不自然,轻别过头。
鹤无咎克己复礼地往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转身将地上洒落的妖液装入葫中。
待到再次回首时,明月夷也已恢复如常。
她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奇问:“师兄,你收集这些妖液作何?”
鹤无咎目光从从她的唇上掠过,解释道:“看是出自什么地方的,那妖物并非是锁妖塔里的。”
“原是如此。”明月夷若有所思地颔首,“师兄我帮你罢。”
说罢她欲拿出葫芦帮他。
鹤无咎伸手拦住她,深邃的眉眼洇着温和地婉拒:“不必了,师妹,你先回去罢,我等下要去追那逃走的妖。”
她修为‘倒退’若是还跟在身边,会成为拖累。
明月夷听出他话中之意,没坚持留在此地拖累他,眉目柔善点头。
她将手中的玉葫芦递给他:“嗯,好,师兄小心,若遇见了什么传信给我们。”
鹤无咎颔首,望着她转身往外而去的窈窕背影。
直到消失不见,空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
鹤无咎垂目凝看着指上被含过,血已经止住的伤口处。
伤口切合整齐,不是妖物的牙齿,或是凌厉妖气划破的,倒像是……剑伤。
他轻捻指尖,女人温软的唇似乎仍贴在指上。
“师妹,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塔内的暗光笼在长身玉立的青年上,他垂着深邃清正的面容,唇角无端上扬着。
另一侧。
刚出了塔的明月夷脚步陡然止住,侧首抬眸看向身后的高塔,白净的脸颊仰露着金黄的碎光,眼中闪过若有所思。
刚在塔内她是刻意松手的,在他手拂来肩膀时也并不是被妖物弄伤的,而是她暗自用剑在他手指上划出的伤痕。
后面主动含他指尖暧昧挑逗,她都是故意的,但有一点似乎不对。
鹤无咎身上有血味,很浓,像是伤口崩裂了。
他受伤了吗?
明月夷仔细回想他刚才的脸色,唇红齿白,面容俊美,没有虚弱反而有吻后的薄红。
或许只是错觉。明月夷压下心中所想,离开了锁妖塔。
天色尚早。
明月夷将今日在锁妖塔中遇见妖物的事,告知给师傅。
彼时觉真道君正在熏香,闻言滞了稍息,遂继续抻香问她:“你与无咎去了锁妖塔?”
明月夷颔首。
觉真道君不知想到了什么,放下抻杆道:“此事我会告知宗主,对了,近日可知你师弟在何处?”
觉真道君问起菩越悯:“似乎许久不曾见到他了。”
明月夷摇头,神情自然:“不知,倒是在闭关。”
“罢了。”觉真道君叹,“你先回去吧。”
“弟子告退。”
明月夷离开正阳殿。
回到洞府时天色已不早了。
已经是午夜了。
外面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窗台上却停着一只小仙鹤。
明月夷从榻上下来倚在窗边,指点在仙鹤的身上,听见了鹤无咎的声音。
——师妹,我已找到妖的踪迹禀明了师傅,现已回了洞府,勿忧。
明月夷对仙鹤道:“师兄平安便可,早些休息。”
仙鹤得了她的灵力,展开翅膀朝窗外飞进夜月中。
月色浸凉。
明月夷没打算去暗室,在房中打坐修炼,打坐中途莫名生晕。
她以为是太急功近利,身体不适过多的灵力,她便放弃炼化昨夜的积累的灵力,合衣躺下。
睡至半夜,她总觉得有什么在腿上攀爬,沉重的东西压在她的腹上,冰凉得像极了某种爬行动物。
一点点将猩红的信子贴在她的肌肤上,痴迷地吻着。
并非是在亲吻,而是在嗅。
明月夷能感觉他的鼻尖往上在脸上蹭,像是家养的犬类从主人身上闻见了不属于他的气息,素日装乖藏起的獠牙都露了出来。
“什么味?”
“不是师姐一贯用的皂角……”
“不是……”
他闻着,语气渐渐变了,不复方才的温柔缠绵,似含的那块冷玉融化,从齿间冒出了寒意。
“师姐,哪来的气味?”
“男人的气味,好浓,浓得恶心。”
明月夷被古怪地嗅闻闹醒,睁眼便看见本应被囚困在暗室的少年,此刻乌发披散,肌骨苍白,脖颈上还拖曳长长的铁链,正阴郁森冷地盯着她。
菩越悯?!
明月夷瞬间清醒,伸手想将他从身上推开,然而他握住她抬起手的手腕压过头顶。
少年翻身伏在她的身上,黑墨的眼珠似阴郁得沉出浓稠的黑水,一向温柔的语气也变得冷淡:“师姐,你身上的气味是何处沾染的,你和谁肌肤相亲了。”
他丝毫没有阶下囚的窘迫,反而不笑时呈现出暴雨前的风平浪静,盯得她头皮发麻。
明月夷蹙眉挣着双腕:“什么味道?快放开我。”
菩越悯对她的挣扎充耳不闻,俯身将高挺的鼻尖顶在她脸颊边的梨涡上,冷冷嗅着渗透肌理的降真香。
很浓,尽管她沐浴过,仍残留着降真香。
他将鼻尖往下,复又顶在她的颈项,压在跳动的脉络上。
“师姐……这里也有呢。”
明月夷的心仿佛一下就停止了。
她确定,菩越悯是真的闻出来了,而不是炸她。
她在回来之后反复用皂角洗过一遍了,他怎么还能闻出来?
可闻见又能如何?
明月夷撩起眼皮,坦荡盯着他阴郁漂亮的眼道:“大师兄今日送我香膏,我试了一下。”
“只是试了一下吗?”菩越悯凝眸审视她。
“自然,不若你以为是怎样?”明月夷美眸洇出恼怒,企图再度将手抽出,“放开,痛。”
菩越悯目光掠过她露出痛色的脸,虽知道力道适中不会疼痛,依然听话地松开了。
双手得了自由,明月夷伸手推开跨坐身上的人,直接问他:“是你把我弄晕,弄进来的?”
菩越悯侧脸靠在枕上,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锁灵链对他本就无用,只是她想要他在里面,所以他才听话待在里面,可她今夜迟迟没来。
明月夷看他神情,就知道他能自由出来。
这种抓不住的感觉并不好。
尤其过几日就是宗门大比,她不想这个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她冷乜他:“你若再出去,便不要再回去了。”
闻此言,方才还冷戾的少年眼中露出一丝委屈,细长的苍白手指卷着铁链,语气又恢复成往日的缠绵腔调:“可我好想师姐,好想好想好想啊。”
他缠缠绵绵地用了好几遍‘好想’,想将自己的对她的思念表达出来,让她看清。
明月夷并不为之所动,冷眼看着他像是少年般的姿态与神情。
眼前的妖物看似愿意乖乖被锁在这里,实际根本就不听话。
同样他或许也不会眼看着她与鹤无咎相交甚欢,定会似刚才那般发狂,说不定会提前出去。
不想再重来一次,她已经厌倦了被祭剑的结局,也厌倦了在这个世界。
她要回去。
无论是偷抢,坑蒙拐骗,她都要回去。
明月夷抬起盈光的清眸,看向榻上浑身散发荼蘼至死的少年。
他也在看她,眼角坠着通红的血泪珠,吊诡如死了上千年的艳鬼。
明月夷压下心中对他潜意识的惧怕,红唇翕合吐出了柔软的腔调:“菩越悯。”
因为甚少用过这样的语气叫他的名字,即使是还在做她师弟时也未曾听过,所以菩越悯怔住了。
明月夷见他一动不动,连急促的呼吸也戛然而止,成了一具丧失生命的美艳尸身,压下这段时日对他纠缠的麻木厌烦,拾步上前。
她立于他的面前,衣襟中的冷香随着缓缓俯身,抬起他苍白下颌变得浓郁。
欲往下的血珠子挂在长睫上,随着他的茫然抬眸而轻颤。
她问:“师弟,你是不是想要与我长久双修,结成道侣?”
结契,道侣,长久。
和师姐结契成道侣,长久在一起,每个字眼都柔成了甜蜜的蜜水。
菩越悯瞳孔不动地盯着她,缓缓启唇:“想。”
明月夷猝然弯眸,甜嗓音中含着纳罕的温柔:“那你先乖乖的在这里待着好不好,过段时间我将外面的事情处理完,就带你出去,我们结契,做道侣,好不好呀。”
因她这句话,他望向他的黑泥色的眼中似聚了万千点星光,“好,我会乖乖在这里等师姐的。”
明月夷眼中露出满意,但仍不放心,重复:“一次都不要出去,知道吗?”
“嗯。”少年乌发雪肤,笑得很乖。
明月夷也不知道这句话对他到底有没有用,只是她刚才忽然想起了第一世的记忆,她似乎也用这样的语气哄过菩越悯。
菩越悯似乎真的听进去了,甚至到之后死,都没有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到底还是不是最初的师弟‘菩越悯’,但大概也相差不大。
处理好麻烦明月夷打算出去,手刚放开他的下巴,忽然又被冰凉修长的手握住。
她看去,少年如被驯服的灵宠,温驯的将脸贴靠在她的掌心轻轻蹭着。
他的呼吸冰凉如绸丝,贴在她的肌肤上摩擦:“师姐,我这么乖,你会如何奖励我?”
明月夷指尖凝滞,连着面上神色也僵住。
她并不认为他这样调情的动作,会是想要什么两人躺在一张榻上,盖同被单纯而眠。
“下次,我需得看你是否真的听话。”明月夷维持淡然,抽出手被蹭得发麻的手。
菩越悯顺她指尖往上盯着她,缓缓弯唇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
“好,我会很乖的。”
明月夷点头,不想在此地逗留,转身提起挂在墙壁上的竹笼灯盏,提着裙摆拾阶而上。
缺失光线的暗室只剩下中间炉中的火星子在作响。
菩越悯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奇异的笑越发浓,柔顺逶迤在榻上乌黑长发仿佛活了,凌乱朝着四周散去。
榻上很快被柔绸似的黑发占满,他身形维持如一尊石雕。
“师姐哄骗我时……好可爱啊——”
一句很轻的冷笑声消散在啪嗒燃烧的火星子中。
-
自从上次被菩越悯闻见身上的味道,她便未曾再去过了。
不仅一夜,后面好几日都没有去。
近日她正忙着与鹤无咎一起查妖物。
锁妖塔里出现的妖物应该还隐密在弟子中,而距离宗门大比只剩下半个月了,若是不找出妖物,说不定这次宗门大比会发生大事。
鹤无咎是如此对她说的,眼底全是对天下众生的怜悯。
自从锁妖塔那件事后,近日两人频频互相来信,他也渐渐与往常不同,时常会将心中所忧虑的说于她听。
鹤无咎有大抱负,想要天下无妖魔,要有朝一日能天下太平,人人过得平凡美好。
明月夷从不会出言否认他的话,总是会坚定他的话:“一定可以的。”
鹤无咎见此笑了笑,摸着她的头,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似乎早就已经知道她的回答。
明月夷扭头从他掌心出去:“对了,大师兄,不是说可能找到那逃走的妖物吗?”
锁妖塔里发生的事,除去几位峰主与宗主长老知晓,暂不能与外人道,恐生事端和没必要的惶恐。
宗主便将此事交给两人去查,现在明月夷已经查了好几日。
只因那妖物狡猾,且没看清外形,两人一直不曾有线索。
清晨鹤无咎忽然传来仙鹤,说是有了线索,所以她便赶来琉森洞府。
不知道他是有线索?明月夷忖度青年脸上的神情。
鹤无咎悬滞的手微顿,平淡放下后道:“我从锁妖塔里残留的痕迹,查到了一些线索,或许和师妹有关。”
明月夷诧异:“和我有关?”
“嗯。”鹤无咎目光掠过她因惊讶而微启的红唇,檀口染朱,舌似丁香,令人无端忆起那日在锁妖塔所发生之事。
指尖仿佛还残留女人唇色的湿软。
他移开目光,腔调平缓道:“妖物大抵来自云镇,气息和当时云镇残留的相差不大,我想或许当时云镇的法阵破裂后,里面的妖物或许没死,而是用了什么出逃了。”
明月夷坐在石凳上,单手撑着下巴,扬眉看他:“此话怎么说?”
鹤无咎与她解释:“当时我们初步入云镇,我去调查异常,曾经追踪过一只狐妖,存有她的妖气,然而当时我们遭受记忆篡改,你成为明府的大小姐被迫入棺,我当时赶来救你时斩杀棺中妖,与已死去染上妖气异化的明府郎君打过,后又杀了狐妖,破了阵法,自以为这些妖物已死,但现在遇见熟悉的气息,我忽然想到,他们能篡改记忆,能异化,定是有妖或是人在相助,未必就真的死了。”
明月夷听明白了:“所以大师兄一直都觉得云镇上的妖物没死?”
鹤无咎颔首,眉眼冷静,“是,所以我去浮屠海之前,也去过一次云镇,因为当时并未察觉异常,故而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多想,但这次我在锁妖塔里回去后仔细回想,发现妖气中透着一丝死亡的阴气。”
明月夷略微思索:“大师兄之意为,此妖乃云镇逃出来的妖物所为?”
“是。”他并未否认。
听到此,明月夷虽然对鹤无咎有诸多怨怼,也不得不承认鹤无咎很聪明。
云镇中的妖物的确都没死,狐妖后面逃出来被她除了,就连明翊不久前也出现过。
现在他单靠一缕充满阴冷死亡气息的妖气,便判断出此妖为明翊,就连她也是昨夜想通后,尝试通过之前留明翊身上的一缕追踪符残留的气息,才确认下来。
他只碰上一次,就想通了。
“难怪大家都说,大师兄会是正道魁首,是最有望飞升上界的天之骄子。”她弯着眼,唇边的梨涡又浅浅荡出来。
鹤无咎自幼被夸,已成习惯,但从她口中出来的话却微妙让他唇角上扬:“师妹谬赞,如此不露讶色,不也猜出来了吗?”
明月夷轻讪。
她初临异世便跟在鹤无咎身边,最初功法的一招一式都是他亲手教导,他实在太了解她,她甚少能在他的面前真的藏住事。
明月夷没有被拆穿的窘态,反而眨着眼反问:“那大师兄现在是什么想法?”
“你不是也知道了吗?一只小狐狸。”鹤无咎莞尔,忽然唤出许久没唤出的称呼。
曾经鹤无咎时常如此唤她,似乎很多年未曾听过了。
明月夷唇边梨涡涟漪淡下:“大师兄若是问我,可知我之意,或许并非你所想?”
若是曾经的她,定会说,与他再去一趟云镇,或是联手抓妖物。
鹤无咎亦是如此所想,所以闻她遽尔一问,不免问道:“师妹何意?”
明月夷撑着下颚,明眸微眯笑道:“我之意为,师兄与我结成道侣。”
话音甫一落,青年搭在桌上的修长手指下意识蜷起,清正面容显然呈出稀有迷茫。
与师妹成为…道侣?
明月夷喜欢看他露出这般神色,唇角翘起狡黠弧度,峰回路转道:“我知师兄心中或许另有旁人,我所言的道侣,并非是真的道侣,而是做给明翊看的。”
鹤无咎看她。
她红唇翕合,柔腔软调:“想必大师兄传我来,也是已经想到,明翊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处,便是将我还当成他心爱的姐姐,所以想以我为诱饵将他抓住,不过,大师兄,我想,或许我们还有更快更好的方法。”
明翊是出现过她身边一次,不过并非是将她当成姐姐,而是害得他与姐姐分离的仇人,鹤无咎却不知道,想要她当诱饵。
如此危险之事她不会去,所以便篡改了他本就犹豫的所想,转用另外的借口好补全剧情。
曾经她之所以会与鹤无咎成为道侣,是因他与夏娘有争执,她无意成了两人之间的踏脚板,方才成为他的道侣。
而现在许是无她在两人中间,都快宗门大比了,也不见他与夏娘有何争执,她便想用此法补全。
明月夷目光清明,又道:“只是假道侣,师兄若担忧,可事成后与人解释。”只是届时旁人信与不信,与她便无干系了。
鹤无咎敛目思忖,长指轻叩于石桌。
明月夷耐心等待,他最终只有答应这一个回应。
莫约少焉,他长眸撩起,道:“好,依师妹所言。”
明月夷眼尾轻压。
晨光恰落在她颜若渥丹的面上,眼珠似沁光的黑玉石。
鹤无咎视线落于她的脸上,下意识抬手欲揽光。
明月夷先一步站起身,“大师兄既然答应了,我便不打扰你了,先回去准备如何与师傅解释。”
“嗯。”鹤无咎面不改色,收回手垂放至膝上,目色平淡看着远去的明月夷。
那束没有触碰的光似在指尖生痒。
直到夏娘妖娆坐在她刚才坐过的石凳上,学做她的姿势,道:“无咎在想什么呢?”
鹤无咎转目,冷淡看着夏娘:“谁许你坐她石凳?”
说罢,一道光划过她的鬓角,她整个人跌落在地上。
还不待夏娘气愤,却见鹤无咎已抱起石凳,放在石桌上用雪白的绢帕仔细擦拭。
夏娘见他如此,眼珠陡然一转,也不气了,掩唇压住讥诮。
这世上没有谁比鹤无咎更道貌岸然了。
想要与明月夷结契,撇开她?
绝不可能。
-
此前青云宗山下的竹林出现过一条青蛇妖,后来从鹤无咎手中逃走便再也未曾出现过。
众人以为此妖深受重伤,不会再在宗门底下犯事。
可近日蛇妖又出现了,最开始是将修士引诱进竹林,吸食灵气,修士虽灵力告罄,至少还有一条命,而这次蛇妖像是在报复。
那些被引诱进竹林的修士体内的灵气不仅被吸食殆尽,连肉身也被蛇妖吃了,将那些白骨丢弃在竹林外。
如此挑衅行为,自然引得人心惶惶,符修峰掌教派门下修为高强的弟子去除妖。
符修峰大弟子肖彬蹲守在竹林多日,设下法阵,眼看就快要抓住那条蛇妖,临了却教它逃走了。
幸而他所写的追踪符最灵敏,只要沾染上,饶是在千里之外,只要泄了一丝妖气必定会被他察觉。
所以肖彬便循着气息追上去。
可当他越跟上去,却发现那蛇妖的踪迹是在焚净峰消失的。
恰逢他怀疑是否出错,蓦然见一青裳女子步伐窈窕的与人相拥,在做活鸳鸯。
肖彬以为是焚净峰的弟子在双修,虽对这种修行方式极为不耻,但他并未想打扰,正欲转身离去,余光却扫至那女子的裙下隐约显出一条青色蛇尾。
这不正是他在寻找的妖物吗?!
肖彬看见蛇尾瞬间祭出符咒。
符咒打在蛇妖后背,她蓦然回首,一双盈盈美眸充满邪性。
此女子肖彬认识,乃焚净峰首席弟子,鹤无咎从外面带回来的凡间女子,未曾想到她竟会是蛇妖。
夏娘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快就追来,顾不得马上要吃下腹的修士,趁他怔神时收起尖牙瞬间遁入土下。
肖彬见她要逃走,急忙追上去。
夏娘本就身受重伤,需要靠着吸食修士体内的灵力压制,现在被肖彬如此锲而不舍追着,当下也生了恼怒,直接化作原型。
一丈长尾凌厉扫来,肖彬险受伤,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青年用剑扣住后背。
肖彬稳住身形,感激看去,道谢的话尚未出口,喉咙蓦然被剑划破。
青年悬立在树上,白袍不染尘,并未看已经失去气息的肖彬,目光静而缓地望向不远处的夏娘。
“夏娘,你如此不听话,我很苦恼。”
夏娘瑟瑟发抖地收起蛇尾,化作人形,屈膝跪在地上:“无咎道君,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才在山下吃几个修士。”
她嘴上说着求饶的可怜话,心中却不以为然。
她为鹤无咎承担腐肉也有些时日了,一直不曾吃过人,修为也在一步步倒退,她出去吃几个修士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这次鹤无咎却不似往常那般好说话。
他淡淡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修士,轻叹,“他死在此处,可让我如何交代,师妹刚答应要与我结契,事尚未成,夏娘,你为我惹了不小的麻烦。”
话毕,他的目光温柔落在夏娘身上,轻声问:“夏娘是故意的吗?不想让师妹与我结契,想让她发现你是蛇妖?还是让她发现我豢养一只妖,亦或是……别的?”
夏娘虽然是有刻意让明月夷发现的想法,可没想到鹤无咎竟联想至此,尤其是最后一句。
他的语气虽如常般温和,却已经有了淡淡的杀意。
一个连同宗弟子说杀就杀,她一个容器又能活到多久呢。
夏娘发现自己的做法已经触及了他的逆鳞,即便他现在仍需要她。
鹤无咎看出她心中所想,从树上落下,踱步至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夏娘,你是觉得你无可取代吗?”
夏娘心中虽如此想着,身子却伏得更低了:“不、不是。”
所以她并未看见头顶的青年在笑。
他颔首,抬起剑抵在她的头颅上,说:“夏娘,你并非无可取代,只是我找上你,是为了些陈年旧事罢了。”
什么陈年旧事?
她曾经并未见过鹤无咎,是他来浮屠海她才认识的。
夏娘莫名不安,想要抬头,剑尖已顺着划破了她的脸颊,灵力注入在她膨胀的脉络中。
夏娘登时痛不欲生得在地上翻滚。
鹤无咎望着她,等到她体内的妖脉被剑意挑破,缓缓抬头望向远处。
“这个时辰,师妹应该已经修炼完了。”
鹤无咎召出侍灵拖走地上的尸体,以及痛苦挣扎的夏娘。
待地上的血渍被清理干净,鹤无咎也已经将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了,再次成为清风朗月的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