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江山如此多娇

枞竹实在不想理会。

但愿外面那个人只是走错了, 在没得到回应后能自觉的离开。或者能反应过来里面的人并不想被打扰,然后再自觉地走开。

——显然外面那位并没有什么眼色。

在没有得到回应后,门第三次被敲响。

“笃——笃——笃——”

从容不迫地, 仿佛他们不开门就要一直这样敲下去。

枞竹怀里还抱着那扇琵琶,抬起的手却慢慢放下。他垂着眸子,上翘的狐眼也朝下落着, 去看二皇子。

江偃书歪倒在软榻上, 一条腿从塌上伸下来。有些无聊似的晃了晃,

“叫他进来吧。”他语气带上丝兴味, 似乎在好奇外面会是哪个相熟的“朋友”。

琵琶被随意放到一边, 枞竹将胸口微微散开的衣襟收拢, 遮掩住一片绯红的暧昧痕迹。

梨木门被从里面打开,

近来礼部最风头正盛的新晋的年轻侍郎那张风光霁月的脸便从外面露了出来。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他眼皮抬起。

冰冷的、不近人情的目光,落在枞竹那张艳丽的美人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意味。

也只是一瞬。很快,他的全部注意力就全部投向屋子更里面悠哉躺着的二皇子身上。从大开的衣襟里裸露着抓痕的胸膛,到垂落塌下从莹白脚尖蔓延到被袍角掩盖住小腿的错落吻痕。

一切都全然展开、毫不设防。

甚至还瞧着他, 从手边丰盛的果盆捏出枚熟甜果子, 放在打开门后就立马坐回到他身边的“女人”的手心。等人仔细将外面涩苦果皮剥干净了,才张开嘴巴,让人送进去。

一瞬伸出唇外的舌尖艳红, 像吸饱人血的艳鬼。

这样随意风流的做派,比他见过的、京城最纨绔的子弟还要荒唐!

青天白日,谢容玉穿着最严实得体的衣袍,可寒意簌簌,几乎让他再也维持不住一贯的冷淡表情。

江偃书姿态懒散, 余光却一瞬不瞬盯着谢容玉,仔细瞧他的反应。

谢容玉浑身冒着冷气,一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黑的仿若锅底,连垂在身侧的指尖也痉挛般一颤一颤。

气疯了似的。

二皇子差点没绷住表情要哈哈大笑起来!

这家伙一贯会装模作样,平日里待人接物不近人情,最是刻板不过!简直像个将要入土的古板老东西。这样的人看到他这样,总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没错,

二皇子就是故意的。

谢容玉不在这里只有他和枞竹两个人的时候,二皇子才亲近了一番,自然是懒得再和人贴这样近。只让枞竹坐的远远的给他弹曲儿,他便是只怠惰地躺着,偶尔瞧瞧那张漂亮脸蛋也能高兴高兴。

可无趣的人一来——二皇子就想让场景变得有趣些。

就像是一团规整圆润的毛线团,猫总会忍不住伸爪子把它拨弄的乱七八糟。

二皇子总爱坏心眼儿逗弄看起来老实又无辜的徐盛年。现在又忍不住要去招一招冰冷无趣的老古板。

枞竹自然知道二皇子这是故意演给这谢侍郎瞧的。可他不动声色,心机深沉、长袖善舞的琴瑟里的昔日花旦了然一笑,就完全包容了二皇子小小的坏脾性。他指尖不自觉收拢,那点水润润的触感仿佛还挥之不去黏着在他的皮肉上。他嘴唇也弯着,目光温柔,只更珍惜现在能够亲近二皇子的机会。

只有站在他们对面,瞧着他们这样一副其乐融融亲近无比姿态的谢容玉目光沉沉。他盯着江偃书,张开的嘴角泄出丝冷笑。

“二皇子这是在做什么?”

话一说出口他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一句怎样的废话。大概真的是气疯了,连这一向令他引以为傲的明晰大脑仿佛被也变成了一团浆糊——但他还是很快调整过来。

想要尽力挽回好显得不那么在意的话刚到嘴边,他抬眼,却正好对上了那双蓦然看过来的、带着轻佻笑意的眼睛。

平静时显得清澈如湖面的翠色眼瞳,现在却像极了青色琉璃瓦片倒映的波光粼粼,调笑似的,却一把慑住人的心魂。

脱口而出的话瞬间变成了不明不白委屈的质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喉咙艰涩,不敢相信这样一副仿佛被心爱的丈夫抛弃却不管不顾死皮赖脸也要上来追问原因的怨夫口吻居然出自他口。

他甚至在某一瞬间想要逃离。

那些无法宣之于口、表露出来的,还有更多的,更加恶心、下流的幻想——

会被察觉吗?

他恐惧,

却又难以自抑地兴奋。

大概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面瘫。即使内心已经天崩地裂,但看在二皇子的眼里,他好像还是那副冷脸样子。

顶多皱着的眉头,或者偶尔颤抖的手指和嘴唇会泄露出一点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而二皇子讨厌这样的人。

连情绪都难以展露,更羞于启齿的。

和懦夫有什么区别?

二皇子内心有着英雄一样自由的灵魂,自出生起便被加诸的尊贵身份和更多毫无缘由的宠爱——一切都如他希望,一切都唾手可得。

他甚至觉得自己在为这个世界所宠爱着。

似乎这样才说的通。

于是二皇子小的时候就开始尝试向这个世界许愿。

——希望每一天只有他的夜晚被延长,让他有更多时间玩耍。或者让太傅布置的作业突然消失……

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慷慨地对他予取予求。

因为另一天二皇子依旧难以从黏黏糊糊的睡梦里爬出来,严厉太傅的课业依旧整整齐齐堆在他的书桌上,一本也没有减少。

那么多人主动走到他身边,络绎不绝。好像所有人都在期待地看着他,好像得到了他的选择是怎样一件了不起的事。

而二皇子也毫不顾忌。

从战战兢兢活在后宫、以女子身份示人的知蝉;一众无趣的世家子里最无趣古板的谢容玉;还有热烈展露美丽却长袖善舞的枞竹。二皇子从来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是不应当、不可以的。

甚至到现在,他还是愿意和谢容玉逗趣儿。

可是这家伙实在是不聪明。

二皇子总能察觉到某些连别人自己也难以察觉到的,喜爱的情绪。他觉得这是他生而有之的天赋。所以他很早就碰触到了谢容玉隐藏在冷漠外表下的早已崩塌的墙墴,甚至非常愿意和这家伙玩一些傲娇的不可言明情愫的暧昧戏码。

他逗谢容玉,谢容玉生气,但接受。

二皇子觉得这是他们一直以来密不可宣的默契游戏。

而现在,有人先二皇子一步打破这样游戏的规矩,二皇子便不高兴,也不满意了。

他抬着下巴,眼皮半垂着,是一种戏谑、近乎轻蔑的表情。

“和谢侍郎没关系吧。就算谢侍郎你曾经当过本殿的伴读,也应是管不着本殿的私事的。”

二皇子很少用这样身份阶级分明的自称,也不喜欢。现在这样突然提起,明眼人也能看出是对谢容玉的刁难。

“难道谢侍郎还要参本殿下一本不成?”

当然不会。

江偃书之于谢容玉,从来不能只用简单的君臣关系概述。似乎从当初那天,那只毫不犹豫指向他、选择他的手开始,他的人生从此便和另一个人密不可分了。

他甚至沾沾自喜,却从不敢透过每一次被当众刁难逗弄后的气闷神情下,分明是隐秘的自得……和高兴。

再没有人能和江偃书形成他们这般的关系。

无论怎样,他之于他都是特别的,是在无数亲近讨好后永远可以想到的新鲜乐趣。

二皇子从来独断专横,吝啬地将人画出一个又一个圈出的范围,又勒令所有人不许超出一点。

谢容玉本可以呆在他的“圈子”里,永永远远看着二皇子。

但那一眼浮动在眼前的衣角却像一柄锋利的剑,狠狠划开他岌岌可危的虚伪面孔。

他明明不满足于此。

对面一身艳红的“女人”还紧紧贴着二皇子,专心致志地剥着葡萄。水盈盈的果肉把二皇子的唇肉浸地湿润润的像另一颗饱满香甜的果肉。

甜蜜的果实外壳带着锋利的刺,扎得人鲜血直流。

谢容玉一副傻愣愣说不出话反驳的模样,江偃书瞧着便更不高兴了!

“谢容玉,你真是个木头。”

所有的聪明都是花架子,只有在二皇子面前木楞不知变通的样子才是真实的。二皇子觉得他和徐盛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徐盛年瞧着最老实,可却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敢当着二皇子面光明正大算计又继续装模作样的。

而谢容玉,表现的最聪明、最冷静,可从小到大,二皇子没有哪件无理取闹的事是不答应的。

就连二皇子曾经带着侮辱性质让他当二皇子的人肉马车,谢容玉冷着张脸,不堪折辱似的,却每天都提前半个时辰到二皇子的景华宫门口,兢兢业业背着二皇子去学堂。

欺负他实在简单的要命。

被二皇子骂是个木头,谢容玉眼眸颤颤,也不觉得生气了,反倒高兴起来。

表现在那一张面瘫似的清俊面容上却也只是抽动了下嘴角。

二皇子瞧着还觉得他气的嘴角抽搐了。好不容易消气了立马又愤怒起来。脸颊也被气的红红的,纤长指尖指着谢容玉,咬牙切齿要谢侍郎继续“纡尊降贵”给他当马车。

谢容玉科举入朝,官袍加身,平日又事务繁忙,已经许久没做这档子被折磨的事了。

这些年谢容玉锻炼的愈来愈好,背着江偃书的手臂愈来愈有力,江偃书甚至能感觉到箍住他小腿的小臂上鼓起的肌肉。

同他这张冷淡文官脸蛋一点也不一样。

背着二皇子也平平稳稳的,倒真像轿子了。

江偃书散乱的衣袍已经被这家伙多管闲事地整理整齐,连腰间的玉佩也被他从床底找到重新系上。现在被夹在两个人中间,硌得二皇子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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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二皇子:夜晚变长作业消失求求了……(可怜脸蛋)

天道:(捂住心口)(被萌地晕头转向只一味点头)好——

017(突然出现)(紧紧盯着):不可以!好什么好!还是个孩子这样毫无底线教坏了怎么办!(尖叫)

天道:可是宝宝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很心软如果没有017的一直制止和控制的真的会变成对薯宝予取予求的昏君天道)

017:……

就一点。(有原则但不多实际上也很心软的无能统子)

于是夜晚真的变长了一点。

但是薯宝:(呼呼大睡)

他肯定不知道每个夜晚都不缺席的美梦是因为有人一直一直地注视着他、祝福着他。盯着他闭着眼睛的脸蛋一直从他襁褓到坐上皇位。

因为他的记性真的很差。每一天醒来,都会将所有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

但他还是很自信,觉得自己肯定很讨这个世界喜欢。所以他还是坚持许愿——

他想吃有桃子口味的桃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