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江山如此多娇

长长睫羽颤动两下, 最终还是在身侧长久的寂静里,彻底安静下来。

在模糊感官的最后,是脚腕处缓缓攀上的炽热掌心……

床帐后雕龙镶玉的香炉最后一点烟雾也缓缓飘散在空气里。

……

“唔……”

二皇子脖颈仰起, 皱着眉,嘴唇也抿的紧紧的。是忍耐的模样。

可腿却毫不犹豫地抬起,踩住男人裸露的肩颈。然后一脚狠狠把人踢开。

这样用完就扔的绝情姿态实在是伤透了江黎清的心。

原本熨贴保守的衣裳早不知道被丢到哪里, 露出如劲竹一般清瘦漂亮的身体, 漆黑发尾还带着湿气,缠绕贴合着身体, 像是诡谲艳丽的黑色纹身。

他嘴唇还湿润润的, 舔着嘴角朝江偃书笑着的模样, 完全让人想不到他平日里是怎样一副端庄体面的温和姿态。

倒和勾栏里妖娆小倌的做派一般无二了。

二皇子仰倒进软和的丝绸被褥里, 身体伸展、腿伸的长长的。刚刚那一脚仿佛用尽了他的力气,现在一动也不想动了。

像在打盹的猫。

江黎清瞧着便要笑,又弯下腰凑过来,自觉地去给他捏腿捏手了。

这两年二皇子身体抽条地厉害,皮肉被拉的紧紧的,关节处永远一副用了力气揉开的颜色, 红红的, 突出的经络却像蜿蜒的河流下缠绕的树藤,让人瞧着便觉心疼脆弱。更别说时常酸麻的肌肉和微微胀痛的骨节。

连脸颊上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软肉也全然消失了,只有愈发精致锋利的线条逐渐显露, 晕开一副愈让人更加移不开眼的浓重颜色。

二皇子辛苦,身边的人也心疼地不得了。于是都争先恐后地蹲下来,要给二皇子捏捏,好让他舒服些。

江偃书被捏的舒服了,于是对江黎清也愿意给些好脸色。

不过开口依旧不饶过他。

“江黎清, 你可真不要脸。”

他其实更想骂他贱东西。但依江黎清这厮平日里惯爱演的兄友弟恭的剧本,一开口,还不知道要怎么恶心他呢。

于是二皇子又闭上嘴巴。

这一句实在骂得不痛不痒。江黎清情绪稳定,除了某些时候从来不会轻易发疯破防。现在甚至还心情颇好的笑笑,隔着薄薄被褥,脸颊轻轻蹭了下江偃书的小腿。

“嗯,我不要脸。”

江偃书佩服他的厚脸皮。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他突然笑起来,眼睛弯弯,胸腔也一颤一颤的。

“那皇兄小心些,要是突然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死当然是不会死的,但多的是人想让他不好活。

皇宫是没有秘密的的。

江黎清只当江偃书在担心他,似乎对之后要面临的一切全然不知,他又亲了亲掌心下凸起的膝盖。“不会让你伤心。”

就算是变成鬼,他也要爬回来,装成人的模样……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

那日的欢愉仿佛触到了二皇子的某个开关,从这之后的好一段时日,二皇子都对这件事情格外的热衷。

他一只手捏着知蝉的小腿,另一只手还拿着那本他让人从外面偷偷送进宫的画册。

他一板一眼地找着模仿,很快又不太高兴地、鼻子也皱起来。

“好奇怪……”手指下的腿抖个没完没了,可他还任性的,“知蝉姐姐,你再张/开些好不好。”

指挥着。

……

二皇子抱着好学的精神刻苦地钻研,可有些动作实在奇怪,他如何也看不懂。问知蝉,知蝉也闭着眼睛,一脸为难的模样。

好在二皇子认识一个足够博学的人。

……

京城文人风流,世家豪绅更好附庸风雅。文人墨客的诗会、官场无聊的政事,都喜欢选在各种的花楼。桃花流水,美人琵琶,写满诗篇的纸页沾上美酒香醇,现作的诗歌也有合适的琴音唱赋。

好像连空气里也充满着醉人的风流韵气。

没有人能在这种盛会高潮中涌动的情绪和欲望里还能够不主动沉溺下去。

“琴瑟里”是京城最负盛名的花楼,里头的姑娘多是清倌,从小养着的还请了女先生细细教导。最后被选出来的,无一不是才貌双绝、各有颜色。更别说它每隔两年就要选出的“花旦”,更是从无数美人里还要千挑万选出的美丽出众。每一位“花旦”的选出,都是整个京城富人才子的盛会。

这样的地方,当然是不属于普通人的。

高高挂起的牌匾镀着金漆,阳光照射下印在人的眼底,刺地生疼。

“一只脚跨进去就得要先交半个金锭!”,虽然只是某些人自嘲的戏言,但也已经能让其余人窥见其中盛大繁华的一角,以让人惧怕,又控制不住心生向往。

……

长宁郡主的世子是全京城有名的爱热闹,性情爽朗大方,平生最爱结交朋友。他结交朋友也从不看身份地位,只瞧眼缘。这么些年,说是朋友遍天下也不为过。

最近颇觉无聊,他在府里给鹦鹉作了幅画,又给桥下的鲤鱼喂食,直撑的一群红彩的鲤鱼肚儿滚滚,差点撑死过去。

想了半天,立马决定举办场诗会,好能和旧朋友叙旧,最好也能找些有趣的新朋友。

长宁郡主最宠爱的世子举办的诗会当然不会随意找个地方糊弄。他向母亲又求了些零花,兴冲冲的便决定要将诗会落在京城最有名的花楼——“琴瑟里”。

恰巧,他也与里头的藏红姑娘关系要好。到时候,也能再与她一起合奏曲漂亮曲儿……

印着郡王府字封的红色请柬从郡王府投到京城各处。

从官场颇有实绩的年轻官员、世家的无名庶子,到今年新登科的状元探花、民间声名鹊起的贫苦画师……他都一一派人送去了请柬。

想来到时候该是怎样一副热闹非凡的图景!

他兀自沾沾自喜,天真蠢笨的让旁边默默写注的谢容玉也无言以对。

对于这个堂弟,他一贯主张漠视的态度。

无奈母亲和郡主是亲生姊妹关系亲近,他便被母亲耳提面命从来要好好教导不能随意对待。再者这家伙实在是个脑子缺根筋的愣子,瞧不懂别人的脸色,从来一副对生活热情洋溢的天真模样。

“堂哥,到时候你也一定要来!”他完全不明白谢容玉沉默的态度代表着什么,倒是习惯了这位堂哥天生的冷漠态度。只觉得自己应当更热情些——

“你可是大屹百年一遇的天才!当时名震京城的三科状元!大可以压轴题诗,到时候定是能艳压全场的!”他兴致勃勃,甚至与有荣焉。

完全不考虑谢容玉会拒绝的可能。

谢容玉当然能狠心打破这家伙的美好想象。但恰好他去那里确有正事。礼部侍郎被人检举抄家,其它各处送来的礼品请柬堆满了他的案台。

大部分都能无视,但总有一些关系必须要打点一二。

想要快速晋升、收拢权利,当然不只能靠着那点政绩能力。谢容玉从来不是不懂事的傻子。

所以他没有拒绝。

至于最后人却没有出席……或许只能算是不可避免的无奈,或者兄弟之间的一点无足轻重的玩笑。

所以当天他和户部侍郎聊了几句,推杯换盏间杯中香醇酒液却只在唇边沾湿一点,你来我往里明枪暗箭也各有不少。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难得在年轻人手里吃了亏,却只能假笑着称赞后生可畏。默不作声藏好想要推出去的黄金玉盏,背后牙也要咬断了,心里痛骂这小子油盐不进。

谢容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户部侍郎也擦着汗匆匆离开了。他放下清透玉杯,里面的酒液晃荡两下,缓缓平静下来。

此时,“琴瑟里”最大的包间里仍是一派鼓瑟不绝的热闹,一群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相和唱诗,酒水上了一轮又一轮,又在各种的赞誉里被推送进胜者的口中。

谢容玉更加懒得加入了。

在他看来,这样的所谓诗会,完全是毫无意义的举措。

借由环境和酒水攀升的热闹,最终也会因为酒水的干涸而逐渐消亡。

他将坐下时皱起的袖口褶皱完全抚平,走出熏着浓烈兰香的房间。微微侧头吩咐身后等待的侍从出去喊车。可抬眼时,视线一角一抹熟悉身影却让他目光骤然顿住。

……

枞竹是一个足够博学的“老师”。

性情也足够稳定。

在二皇子兴致勃勃给他看这种册子时,也只是温和地,握住二皇子的手,引着他,教导他,用那双狐狸一样艳丽上挑的眼睛,盯着二皇子。

眼里不时流露出的赞许和快乐,仿佛二皇子是他生平仅见的最聪明的学生!

于是二皇子也弯着眼睛,红肿的嘴唇翘翘的。显然是得意地不得了。

二皇子当然也不会吝啬夸自己优秀的“老师”。

“你像蛇一样。”他伸出舌头,红艳艳的,逐渐迷离的眼尾泛着湿红,和湛绿的眼瞳混合成一片绚烂的春色。

他轻轻的tian着枞竹的眼尾。

那里有颗红色的小痣。

他发现他tian一下,枞竹就会抖一下。

他为自己的发现而得意。于是声音里便不自知的带上更多的情绪。“你会不会舒服的丝丝叫?”

……

二皇子已经完全明白书册上的内容了,但也明白了有些的确难以做到——除了枞竹。

他是他见到的,最最软和厉害的人了。

他往枞竹披上的衣襟里面塞了一袋子金叶子,在枞竹逐渐危险的目光里牵上他的手,“就当先生教导我的费用……

你拿去买多多的胭脂,我喜欢你漂亮的样子。”

枞竹便好笑着收下了这包金叶子。

二皇子又同他聊天,没多久又突发奇想要听他弹琵琶。

但这里实在已经不是能呆着好好听曲儿的地方了,于是枞竹拉着二皇子的手,把他带到另一边的干净厢房里。

他抱着他的琵琶,手指尖尖的,刚要起音——

房门便不合时宜地,响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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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