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这话也就骗骗他自己了,一个旧傀儡躯还能做他主了?结血契还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谁还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结呢?”

三师姐用力咬了咬被角:“大师姐你可要替我做主!”

漂浮在床边的水镜里是女修端庄严肃、中正平和的脸,不愧为天下第一大宗的门面。

“你说你,没事惹他做什么呢?小师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姐无可奈何。

“就是见他和从前不一样了,觉得好玩,忍不住逗了逗,谁知道他那么狠,这是要我死啊!我不管,大师姐你要替我主持公道!”

“好了好了,等小师弟回来我同他说说。”大师姐熟练地和着稀泥。

“大师姐偏心,不疼我了!”

“我疼你我也打不过他呀。”大师姐叹了口气。

“……”

“都四百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孩童似的,叫你别去招惹那些血气方刚的小年轻……”

“四百岁怎么了,连大师姐也嫌我老了,嘤……”

“行行行你不老我老,”大师姐无奈,“你也收收心,心思多放在修炼上……

“对了,小师弟说要提前回来,你怎么不劝劝他,你既然看出他心仪那位苏姑娘,为何不点醒他?”大师姐问。

三师姐“嘤咛”一声:“大师姐你都不关心我死活,我好好的沐青宝贝气跑了,白云梦那里还是个烂摊子,难得来一趟云雨宗我弄得连个暖床的都没有……”

大师姐:“你招惹别的妖精也罢了,招惹九尾狐做什么,还结契,你不知道他们那族天生痴情,忠贞不二么?”

“我哪知道啊,我是在凡人界认识他的,还以为他是个凡人,又实在喜欢,我都打定主意陪他几十年给他送终了,那送不走不行啊,再喜欢我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大师姐敷衍,“云雨宗虽小,也是友宗,你小心处置,别让人说我们太衍仗势欺人、欺压友宗。说回小师弟……你见过那位苏姑娘,人怎么样?怎的也不摄个影,传回来我们看看。”

三师姐哼唧一声:“还留影,我就是和那妹妹多说了几句话,他就恨不得活撕了我,那是他珍宝,他恨不得塞乾坤袋里成天揣身上。”

“既如此,为何他还要提前回来?”大师姐不解,“强行从傀儡躯剥离损伤魂体,回来也还得躺在玄冰床上一动不动养足三个月,白受一场折磨,他图什么?就不能待到神魂自己回归本体?”

“大师姐,这你就不懂了。”

“不解风情的老太婆是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这不是问你么。”大师姐酸溜溜地道。

“小师弟这是怕了。”

“怕什么?”大师姐不解,“你不是说那位苏姑娘人很好么?”

“他不是怕筱圆妹妹,是怕他自己,他是怕自己这样下去要栽,拼命垂死挣扎呢!”

大师姐想了想:“这种事旁人插不上手,终究要看他自己,让他自己想清楚吧。”

“想清楚什么呀!”三师姐“啧”了一声,“已经栽啦!”

“……那你还给他改阵法,他临到头反悔怎么办?”

“他当然会反悔,”三师姐幸灾乐祸,“是他叫我改的阵、解的契,我只是照他说的做,我有什么错。他坑得我鸡飞蛋打,我不给他下点东西就算仁至义尽了。”

“罢了,”大师姐道,“让他回去一趟,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也好。”

顿了顿:“说了半天,那苏姑娘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师姐一听,乐得捶床:“哈哈哈,人家姑娘还不知道他是个真人呢!别看妹妹现在护着他,把他当个宝,要是哪天知道他一直在骗她,又有一场好戏看!”

大师姐:“……那看来还有得磨。”

……

傅停云想通了,下定了决心,剩下几日顺其自然,不作无谓的抗争,该放纵时便放纵。

可是究竟如何放纵,他其实没什么章程。

按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规律,苏筱圆今晚的梦应该比平日更精彩纷呈。

傅停云入睡时做好了被她拖入奇怪梦境的准备,谁知她偏偏一夜无梦。

一人一傀相安无事地睡了一夜。

傅停云醒时天还未亮,他愕然发现自己竟如凡人一般睡了一整夜。

心里莫名有些空,像吃了个没馅的包子。

早膳就蒸几笼包子吧,可以做小一些,调四种馅,两种甜的两种咸的,按她的胃口各尝半个就差不多了。

趁着时候早还可以去趟浣花岛,采些灵果来煮茶……

傅停云蹙眉,在这少女身边待久了,他的想法好像也越来越烟火气了。

三师姐说傀儡人会受主人的性格影响,当然是瞎编的鬼话,但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朝夕相处,受其影响却是在所难免的。

好在快要走了,再影响又能如何。

傅停云将心中莫名的一点不安驱散,拿起苏筱圆自己编的小竹篮,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采回带露的灵果,和上好的灵茶一起煮上,包子上笼,天也破晓了。

傅停云感觉到苏筱圆醒了,推门进去,发现她坐在床沿上,一条腿屈起,挠着脚踝内侧。

“这是什么?”傅停云看着雪白肌肤上一块大大的红色肿包。

“蚊子包,昨晚在院子里等你沐浴,被咬了好几个呢!”大约是刚醒的缘故,少女的声音微哑,带着点鼻音,有点像撒娇。

她松开脚踝,把腿转过来,给他看小腿肚:“这里也有。”

又抬起胳膊给他看,左臂内侧靠近腋下有一个,右手手腕上也有一个:“这里、这里。”

接着仰起脖颈,给他看靠近锁骨的地方粉色的鼓起:“还有这里,好多!”

修仙界的蚊子可能也练什么功法,比现实中的蚊子更毒,昨晚还好,睡了一觉起来发现都肿成了大包。

傅停云从来没有这样的困扰,因为修为的缘故,蛇虫鼠蚁见了他都躲开八丈远,昨晚她去院子里等,他自然也没想到。

“抱歉,我洗得太久了。”

“不怪你不怪你,”苏筱圆忙道,“你是傀儡人,想不到这些的。去年蚊子更多,今年已经少了很多,至少屋子里没有呢。明天去买点驱蚊的草药就是了。”

她一边说一边挨个挠着蚊子包,只是越挠越痒,越痒越忍不住去挠。

红红的抓痕在雪白肌肤上格外显眼。

傅停云喉结动了动,鬼使神差道:“我可以替你止痒。”

“真的吗?”苏筱圆求之不得,“快点快点,真的好难受……怎么弄呀?”

傅停云走到床边,跪坐下来,轻轻握住她的脚踝。

苏筱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把脚抽回去。

傀儡人本来虚握的手指陡然收紧,牢牢地箍住:“别乱动。”

不由分说地抬起她的腿。

苏筱圆惊呼了一声,失去平衡,上半身仰倒在床上:“等等等等傅停云,你这是干嘛?”

傀儡人无辜地蹙了蹙眉:“替你解痒。我的体ye可以治伤,也可以解毒。”

说着将她的腿拉近自己的脸,偏过头。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公事公办地将唇贴了上去,在她红肿的肌肤上来回轻舔了几下。

很快,另一种痒代替了肌肤表面的痒。

“好了好了,傅停云,已经不痒了……”

苏筱圆耳边嗡嗡作响,浑身颤栗,眼角渗出了泪,说不上来是因为羞耻还是因为难*受。

眼前这一幕莫名与某一晚的荒唐梦境重合,让她没什么底气强硬地制止傀儡人。

愣怔之间,傅停云握着她脚踝,将她翻转过来,看着她的小腿肚:“这里也有一块。”

而且她真的想制止吗?温热潮湿的唇舌扫过肌肤的感觉无法忽略,除了尴尬和羞耻,还有……

舒服和刺激。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冲击。

本该强硬阻止的,她却自欺欺人地拉过被子盖住脸,由着他处理完腿肚那块,又找到膝窝里的一颗。

好在再往上有睡裤遮着,没有被蚊子咬到。

傀儡人终于松开她脚踝的时候,苏筱圆的理智终于回来了。

她挣扎着坐起身:“傅停云!你不能这样!”

傀儡人站起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能怎样?”

不知是不是背光的缘故,他的眸色有点沉暗,苏筱圆心脏怦怦乱跳,不敢与他对视,总觉得看久了会被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吸进去。

“你不能突然就……”苏筱圆想说得委婉点,可又怕傀儡人简单的脑回路理解不了,只好直说,“不能突然舔我!”

傅停云看着少女胸膛急剧起伏,浑身的肌肤染成了海天之间霞光的颜色,惊惶失措的眼睛里泛着水光。

又吓到她了,他心想,可是丝毫不觉愧疚,阴暗卑劣的愉悦丝丝缕缕地从心底渗出来,让他像三伏天饮冰水一样舒爽。

他偏了偏头,微露困惑:“是为了解痒,有何不可?”

苏筱圆一时间也被问懵了。

对啊,为什么不行,她买他回来就是做那种事的,要做的事可比舔个蚊子包过分多了。

想到自己还做过那种梦,她越发没什么底气教训他,只能含糊其辞:“那样我会不舒服的。”

“还痒?”

舔过的地方倒是不痒了,苏筱圆低头看了看脚踝,肿包已经完全消了下去,连红印也很淡了。

“痒是不痒了,但是要止痒也不用非得舔上去的……”苏筱圆义正词严,“用手涂不也一样吗?”

身上其他的蚊子包还痒着,苏筱圆不是个没事和自己过不去的人。

她伸出一根手指:“借我点口水就好了。”

“好。”傀儡人答应了一声,俯身含住她的手指。

苏筱圆只觉指尖被潮润温热包覆,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传遍了全身。

她忙抽出手指,把指尖的湿润涂在手腕上。

如此反复了几次,胳膊上的几个蚊子包也消了下去。

只剩下脖子上最大最肿的一个。

她如法炮制,可不知为什么,试了两次还是消不下去。

“算了吧。”她决定放弃。

“我看看。”

傀儡人让她抬起头,然后用指尖由轻到重地摁了摁:“有毒液积聚在里面,凝结成块了。”

苏筱圆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的硬块:“不管它,过几天就好了吧?”

“不可,”傅停云道,“不将毒液吸出来不会自愈,可能还会扩散。”

苏筱圆吓到了,这是什么蚊子啊,难道是成精了吗?

傀儡人收回手:“可要将毒液吸出来?”

“要怎么吸?”苏筱圆明知故问,却不自觉地看向他微染水泽的唇。

傅停云轻轻托起她下颌,让她仰起头,慢慢靠近,即将相触时,他停住了,湿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肌肤上:“可以么?”

苏筱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身体里好像有根线被人拽紧,从头到脚都绷紧了,半晌说不出一个“不”字。

来不及了,停不下来了。

这里的肌肤比别处敏感,苏筱圆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唇舌,温软异常,沿着颈动脉轻轻厮磨。明明是最危险的地方,轻柔的动作却让人难以生出戒备之心。

就在她浑浑噩噩的时候,脖颈突然传来刺痛,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然后轻柔的动作突然变成了用力的吮吸。

血液从伤口中汩汩地涌出来,立刻被他吸去。

苏筱圆心神剧震,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可就像被蛇注入毒液浑身麻痹的猎物,完全无法动弹。

回过神来,傅停云已经松开了她:“好了。”

苏筱圆懵懵地抬手摸了摸,肿包平复了下去,皮肤下有股清凉的感觉。

“……谢谢你,傅停云。”她心情有点复杂。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傅停云礼貌地回答,“包子应该熟了,我去看看,你先洗漱。”

说着向门外走去。

苏筱圆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定了定神,起身下床。

洗漱完,她对着折叠梳妆镜梳头发,冷不丁看见脖子上多了点东西。

蚊子包没了,多了个小小的红印,不管样子还是位置,怎么看都像是……

在想什么呢!

苏筱圆使劲抓头发,刚梳顺的头发顷刻间又被她抓乱。

她最近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样下去还怎么用他来练习啊?合欢宗一切功法的要领都是清醒,要撩拨对方,但自己不能动情——生理和心理都是一样。

就算破罐子破摔不管考试了,她这样和傀儡人继续不清不楚的也很危险。

等她死到临头的时候,这傀儡人该怎么处理?

本来她可以把他和猫一样处理——提前给他找个靠谱的新主人。

可如果有了乱七八糟的牵扯,她还怎么把他送人啊,就算人家肯要,她也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与其送人,不如临死前销毁……

苏筱圆被自己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怎么会这么想?!她什么时候对傀儡人有这么强的占有欲了?

得戒断,先趁着巫山祭这段时间冷处理一下。

恰好傀儡人端着蒸笼走进来,目光淡然地从她颈间的红痕上掠过:“包子熟了,趁热吃。”

“傅……傅停云……”

傀儡人撩起眼皮,疑惑地看着她。

“那个……今天上课我还是自己去吧,你无聊的话可以自己出门玩,钱在倒数第二个抽屉里,你需要的话自己拿就好。”

傀儡人看了她一会儿,平静地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