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鸢鸢的目光落在他手中之物上。
这些蜕,正是她闯入文殊公主生前居住的行宫那一夜,在枯井的底部意外发现的东西。
那时蹲在井底、不明所以地捧着这些蜕的她,还不知道命运和自己开了个怎样的玩笑,只随手把它收入储物戒,留待日后研究。等她弄明白的时候,自己也已经成为了画中之人。
想不到,兜兜转转,最后是它的原主人在她的储物戒里找到了这样东西。
殷霄竹果然一眼就认出了它。
也对,那大概是他生命里最屈辱又难忘的时期,也是他第一次学会蜕皮新生。
他一定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段不堪的过去吧。
陆鸢鸢抬起视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说话。
如果系统还在,那么,她应该要马上编一个谎话,来解释这玩意儿的来历。就像她昨天隐瞒殷霄竹第二次杀她的时间点一样。
不,她甚至不用编谎话,只要在实话里挑一部分说,就能交差了——就说这是自己在凡人界偶然找到的东西,觉得奇怪,才会收入储物戒。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系统控制她了。
再也没有东西,可以逼迫她违背自己的心情和意愿,去粉饰太平。
见到她一言不发,殷霄竹缓缓走近,轻声问:“为什么不说话?”
他散着黑发,未消散的淤血残留在眉骨、唇角处,为这张瘦削森白的美人面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异。他低头,和她对视,或许是从她的沉默里解读到了什么,逐渐地,那种透着红的妖异,仿佛也蔓延到了他的眼中,隐隐透出了一丝扭曲与癫狂。
陆鸢鸢发着烧,颇为难受,但是,看到他这个表情,心中却浮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慰感。
凭什么这根刺只扎在她一个人心里?
凭什么要她一直缝缝补补,做表面功夫?
她就是想看见这个样子的殷霄竹——不复冷静、狂乱、挣扎、怀疑,因为求不到答案而苦苦煎熬。此刻的他,不再是算无遗策、衣不染尘的弈棋者,也无法再高高在上地俯瞰她这样的普通人在泥尘里挣扎了。
他终于也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摔到了跟她一样的地方。
身体仍旧虚弱,怀着这么一丝模糊的报复性念头,陆鸢鸢的眼皮逐渐沉重,从而无暇继续欣赏他的表情。
再醒来时,陆鸢鸢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变了,不再是粗陋的山洞,而是一个绝不可能在灵宝秘境里找到的地方——一座木屋。屋子里,甚至有一张可以让她舒舒服服地躺着的床。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魆魆的。殷霄竹就坐在床边,捋起她的袖子,正在探她的脉。
这一路,她都在抵抗殷霄竹的靠近,不想让敌人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探出自己的虚实。然而,这时人病得稀里糊涂,已然力不从心。她侧蜷在床上,手指抽搐了下,难受地闭着眼。
殷霄竹不是第一次给她看病了。他是丹青峰亲传弟子之首,医术自是一流。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舒服的时候,时间会被衬托得格外难熬,她感觉对方把脉的时间,好像格外漫长。
不,应该不是错觉。
因为,殷霄竹结束了第一轮诊脉,竟罕见地换成左手,再试了一次,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坐在昏暗中,分秒流逝,身姿仿佛越发僵硬,按在她腕上的手指非常冷。
陆鸢鸢瞬间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第一次跟他见面时,这人就是以检查身体为借口,测试她是不是合适的猎物。警惕油然而生,强行勾动昏沉的意识,她硬是找回了一点力气,排斥地挣扎了起来,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一动,殷霄竹好像才回过神来。望过来。不知为何,他的眼神寒森森的,好像要吃人。陆鸢鸢拱成一团,拼命地往墙壁的方向缩去,却见他罕见地一句话也没说,起身推门出去了。
等屋子外彻底没有声音传来,陆鸢鸢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面颊,以维持清醒。她费劲地撑起身,摸索着下地,试图推门逃走。然而,屋子设了结界,她灌入灵力,根本打不开。
陆鸢鸢气得手握成拳,狠狠一锤墙壁。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灵宝秘境中绝无可能建造起一座房子。早上建起来,妖怪晚上就能给你拆了。
可这么简陋的环境,也不像是回到了蜀山。
殷霄竹不杀她,是要把她圈养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当自己的备用血库的意思吗?
尝试了几次,却怎么也突破不了结界,为此,还消耗了不少灵力,陆鸢鸢肩膀抵着墙,站都有点儿站不稳了,只好先退回床上。小睡了不知多长时间,她被一只手拍醒。
殷霄竹端着一碗药,坐在床边,扶起她的肩:“起来喝药。”
陆鸢鸢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她知道自己现在精神萎靡,脑子也不清醒,因此更不敢掉以轻心,也不肯喝他递来的东西,哑声道:“这是……什么?”
殷霄竹顿了顿:“解热药。”
“我不会喝的,除非让我看着你煎药!”
推搡之间,药碗不知被谁的手打翻了,热乎乎的一碗药,全洒在了他的衣服上,殷霄竹白皙的手背也被烫红了一片。他蹙了蹙眉,见陆鸢鸢连滚带爬地缩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微微垂眼,没说什么,先把地上的碎片和残渣都收拾了。
出去一趟后,他重新回到屋中,竟然就直接当着她的面,开始更衣。
陆鸢鸢瞪直了眼。
弄脏的只是上衣,他便只脱了上衣。只是,好几层衣服都湿透了,脱到最后,属于男子的平坦宽阔的胸膛一览无遗。突然间,好似察觉到后方的目光,殷霄竹将黑发从衣裳领口里拨出来,回头看她。
看见她的面庞一阵青一阵红的,唯独不见震惊,殷霄竹微一眯眼:“你果然早就知道。”
他是在指她一早知道他是男人的事么?
这么说的话,殷霄竹其实早就怀疑她发现他的秘密了?
事情已经难看到这个地步了,也没必要装了。陆鸢鸢冷笑一声,不甘示弱地讽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殷霄竹没答话,整理好腰带,就再次出去了一趟。
陆鸢鸢强撑着精神,一直盯着大门,可这一次,她的精力不足以撑到他回来的时候。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陆鸢鸢一咽唾沫,就尝到舌根苦涩,像是被人灌过药。不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的温度居然下去了不少。
看来,殷霄竹虽然卑鄙狡猾又满嘴谎言,但昨晚端来的药不是骗她的,真的是退热药。
不能坐以待毙,如今四肢的力气恢复了一点儿,陆鸢鸢撑着床坐起来,打算再试试看能不能离开这里。
尽管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她却有种预感,这里应该只是一个半路上一个临时休息地,不太可能是殷霄竹的秘密老巢。在这种防守薄弱的地方,逃走的机会大很多。
陆鸢鸢套上靴子,走到门边,屏息细听外面的动静。
要破门而出,也得先判断一下门外有没有人。不然,她前脚费九牛二虎之力撞开这扇门,后脚就发现人家站在外面,那就白费功夫了。
今天不走运,她竟隐隐约约地听见外面传来两道说话声。
“……我早劝过你,那时杀了就一了百了……早晚出事……藏在……也不是长久之举。她又不是没长腿,一时没看住,肯定会逃……”
“……我有分寸……”
其中一道声音颇为耳熟,似乎是殷霄竹那个曾经在深夜来访的神秘友人的声音!
陆鸢鸢一凛,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却还是听不太清,也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她左右一看,搬了张凳子过来,叠放在桌上,再爬上去,趴到门扉上方,透过那窄小的缝隙,这下她终于能看到外面了。
殷霄竹背对着她,他前方站着一个脑袋低垂、黝黑强壮的男子。从衣着上看,这只是一个普通村民罢了。不过,此人神情呆滞,虽在说话,嘴皮子却是黏紧的一动不动,一看就是被操控的傀儡。
由于距离变化,他们的说话声也清晰了不少。
殷霄竹似乎不想跟对方继续讨论之前的话题,顿了顿,问:“东西呢?”
被操控的村民道:“行了行了,就知道你嫌我啰嗦,那我就不多说了……不是我说,你这也太急了,亏我能及时给你送来。东西就放在这家伙胸前的口袋里。”
那张脸分明没有一点儿表情波动,
陆鸢鸢却隔空听出一种鲜活的抱怨语气。
殷霄竹目光下落,手伸入村民衣裳中一探,取出一个狭长的匣子,打开来看。
当匣中之物映入眼帘,陆鸢鸢犹如被人敲了一闷棍,呼吸几近停滞。
这东西是……
不,这东西怎么可能会在殷霄竹手里!
被操控的村民道:“不过,她连普通的退热药也不肯吃,你想怎么让她乖乖吃下这东西?”
殷霄竹抚过匣子,淡淡道:“我会让她吃下去的。”
由于角度,她看不见殷霄竹的表情,却能听出这句话的冷酷和不容置疑。
匣中之物,是一株奇异的无花植物,下方还连着根须,通身泛着幽幽的天青之色。
这东西,陆鸢鸢曾经在她的前世见过。
在她的前世,也曾有一个人把这东西带到她面前,让她吃下去。
只是,那时候,将此物带到她面前的人,不是殷霄竹,而是段阑生。
那已经是她和段阑生结为道侣很久以后的事了,距离段阑生的天劫,也就只剩下不到两个月。
在这不久前,她刚在一次下山的任务里出了岔子,受了轻伤,一条腿落下后遗症,走路都有点儿跛足。回到蜀山后的那段日子,她没有出任务,又不想无所事事地躺在家里,有大半时间都泡在丹青峰,帮忙整理卷宗,跑跑腿、送送东西,当成在做腿部的康复练习。
在丹青峰,免不了会和殷霄竹碰面。只是,由于很多因果都改变了,殷霄竹没有机会在第一次见面就探她的灵,从而无意间发现她体质的特别。所以,前世也没有发生过殷霄竹拿她当续命大补药的事。
在那时的她眼里,殷霄竹是待人温柔亲切、十全十美的大师姐,又莫名给她一种可望不可即的距离感,仿佛是云端上的仙人。也许是前世的她太不起眼了,也没啥威胁,只是蜀山无数弟子里的一粒小虾米,殷霄竹对她的态度也淡淡的,和对待其他弟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前世的她,在蜀山的人缘很差。
殷霄竹对她一视同仁的看待,恰恰成了一种难能可贵的不普通。
殷霄竹也没有嘲笑过她的跛足。
后来,碰面的次数多起来,稍微熟悉了一点儿,殷霄竹还会时不时指点她的修习,是一个横看竖看都完全挑不出错处的完美大师姐。
但让人费解的是,那会儿,明明殷霄竹对她还挺友善的,陆鸢鸢却偶尔会有一种怪异而微妙的直觉闪过心头——她总觉得,对方不太喜欢她。为此,她还心怀愧疚,检讨自己,想着是不是因为殷霄竹和段阑生是聊得来的挚友,又那么优秀,自己一见到对方,就自卑又嫉妒,才会先入为主地有了这种毫无根据的可耻敌意?
说远了。
说回匣中之物。这东西,就是在她经常往返于丹青峰的那段时间,段阑生带回来给她的。他说这是他这次下蜀山偶尔得到的药物,可以让她的骨头恢复得更好。
为什么前世分明是段阑生拿给她的东西,今生却出现在殷霄竹手里?
陆鸢鸢抓紧门框,大脑里警铃大作。
她是丹修,然而,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植物。
前世的她不认识这玩意儿,倒也情有可原,毕竟那时候,她是个恋爱脑,在修习上不怎么用功。当段阑生让她吃下这东西时,她满心信赖,一点也没多问,就直接吃下去了。
由于课业不精,她也没发现,这玩意儿,在蜀山的书本上是找不到的。
但这辈子,她是卯足了劲儿去修习的,不敢说有多厉害,至少,理论课都掌握得很好。她百分百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在蜀山的丹修药物图谱上见过这东西。
事实上,如果不是今天看到殷霄竹拿出了一模一样的东西,她几乎都不会想起,段阑生前世曾经给她吃过这样的东西。
系统已经不在了,想询问这是什么,也没有门路。但在冥冥之中,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陆鸢鸢,她必须弄清楚这是什么。
弄清楚它是什么,或许,就能拨云见日,走出迷雾,解开更多关于前世的谜团。
在这之前,她绝对不能沾一口这东西。
她信不过殷霄竹。而前世的段阑生——她相信过,但他最后杀了她。
那么,她应该怎么做呢?
继续摆出不配合的态度,就像前几天一样,不碰殷霄竹递来的任何东西?
可是,她很难保证他会不会用强。而且,她亲耳听见了殷霄竹刚才的语气。她预感到,即使自己拒绝,他也会用迂回的办法让她吃下去。
更何况,她真正的目的,是想把那株植物弄到手。
如果想知道真相,她手中最好有个样品,才能准确地对照查出它是什么。
她该怎么办?
要怎么做,才能让殷霄竹把这玩意儿交给她,而不是送进她的肚子里?
陆鸢鸢微一咬牙,就在这时,透过门缝,她突然瞥见殷霄竹正转身,往屋子里走。
她还踩着椅子,站在高处,见状,立即往下爬。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下地的时候,一阵猛烈的眩晕涌上来,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她已经连人带椅摔到了地板上,头壳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撞。
眼皮很烫,好像有热乎乎的液体淌了下来。陆鸢鸢视野发黑,看见屋门被一脚踹开,一个人快步冲向她,将她抱了起来:“鸢鸢!”
有冷冽的雪的气息钻入她的鼻息里。
……雪?
这个季节,怎么可能会下雪?
估计真是烧得太严重了,熔断了知觉神经,又撞到了脑袋,陆鸢鸢不仅闻到了雪的味道,还感觉自己的身体冷得厉害,牙关都在战战发抖。
雨声、风声、兽嗥不知何时都远去了,耳边万籁俱寂。下一秒,一点冰凉的东西落在她额头上,化开了。
陆鸢鸢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萧索的灰白色天空,寒冬时节,浓
云厚重,枯萎的树枝割裂了无垠的苍穹。纷纷扬扬的大雪在风中飞舞。而她正躺在雪地上。
陆鸢鸢微感茫然,脑子里好像缺失了一些东西,但她想不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下意识地,她想坐起来,可四肢都使不上力,指尖末梢冻得青紫,温度正在不断往心脏的方向回缩。吃力地将视线下移,她发现自己胸口空空荡荡,化开了一团艳红得发黑的血。
……对了,她记起来了,为了复活越鸿,她在系统的帮助下,穿越到了越鸿小时候,成了他的姑姑文殊公主。
今天,她终于搜集够了材料,马上就要回到原来的时间线上了,便打算趁着最后的机会,放走一直被她关在身边的小怪物。
结果,却被反将了一军,被小怪物骗到偏僻的地方穿心饮血,再被它抛在雪地里等死。
系统在哪里?
为什么还不把她带回原来的时间线?是要等她完全断气了,才接她回去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传入陆鸢鸢耳中。其实早在几秒前她就听见了,但这具身体的生机在不断流失,她愣是迟钝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是——沈公公找过来了吗?
沈公公依照她的吩咐,在树林外面等她。
是不是发现她和小怪物进了林子这么久都没动静,不放心,所以找过来了?
但很快,陆鸢鸢就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很轻微地蹙了蹙眉。
因为这阵脚步声,并不是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听着反倒像是来的人赤着脚,没穿鞋。
陆鸢鸢疑惑地偏过头,视野模糊了一刹,看到一个少年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树后。
那是一个也就十三四岁的少年。他没有束发,身上也只披了件松垮的外袍,面庞苍白瘦削,五官秀美,雌雄莫辩,唇角还沾着没干透的血。
殷霄竹?
奇怪,殷霄竹不是已经逃走了么?为什么还会回来?
聪明如他,应该很清楚杀死雍国最受宠的文殊公主的下场。这也是他刻意诱她到没人的地方再动手的原因。
她的尸体越迟被雍国的士兵发现,他就能逃得越远。
而更奇怪的是,一和躺在雪地上垂死的她四目相对,他浑身就肉眼可见地僵住了,瞳孔紧缩,直勾勾地盯着她。
为什么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不是早就知道她陈尸在这个位置了么?
突然,殷霄竹的睫毛微微一颤抖,快步走向了她。分明有一双已经幻化好的人足,可大概因为视线一直锁定在她身上,这几步路,他走得跌跌撞撞,一脚深一脚浅。快要接近她时,他猛地被雪地里的什么东西绊倒了,掌心往前一压,压到埋在雪下的一块软软的东西。
是那盏被他丢在雪地里的小橘子灯。
本来就是无用的垃圾,被这么一压,碎得更彻底了。
……
一切都在这时候结束了。
陆鸢鸢一身都是冷汗,醒了过来,眼睛发花,摸索到身下不再是雪地,而是床板,才意识到自己终于回到现实了。
黄粱一梦。
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么沉浸的梦。
梦里的她,忘记了现实的一切,也忘了她已经和系统解绑,真以为自己变回了文殊公主。
早该察觉到的,梦之所以为梦,就是因为和现实对应不上。真正的少年殷霄竹可不是路痴,明明逃走了又回来看她的这出戏码,是绝对不可能在现实上演的。
梦境看似漫长,但现实里,似乎只过了那么一会儿。陆鸢鸢动了动,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对了,她还记得,自己晕倒前夕,殷霄竹似乎是冲了过来,把她抱到了床上来着。对方此刻刚把她放下,还俯身在她上方。
就在这时,陆鸢鸢突然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滴在她手背上。
她惊讶地抬头,便感觉到殷霄竹松开了自己。
殷霄竹面色惨白,怔怔地看着她,慢慢地退后两步,突然当着她的面,呕出了一口鲜血。
一看到他这模样,陆鸢鸢的心脏霎时漏跳了一拍。
不对,他这反应不对。
有些地方很不对劲。
……是她说错了!
刚才那片雪地,不是什么沉浸式的梦境,而是——她的识海。
因为身体虚弱,再加上方才落地时的重击,她的精神壁垒变得薄弱,识海张开了一道裂缝。殷霄竹被纳入了她的识海,变回了小怪物,从而,看见了她身为文殊公主的那段记忆。
就如同当年的她闯入段阑生的识海时,识海的主人段阑生并没有识别出他就在他自己的识海里。
她进入了自己的识海,就忘记了现实。
但是,被她带入识海的客人,却还保留着自我意识。
雪地里的少年殷霄竹,之所以回头来找她,就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在“陆鸢鸢”的识海里,看见了本该属于“文殊公主”的那片白茫茫的雪地。他急于确认自己身在何方。
当他看清楚雪上垂死的人是谁,也就揭开了她的面纱,解出了“陆鸢鸢=文殊公主”这个等式。
正当二人间的气氛紧凝到了极致、将要爆裂的时刻,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阵细微清冽的嗡鸣。
噼啪——
小木屋的大门四分五裂。
段阑生出现在碎裂的门外,他满脸寒霜,不等屋中之人有所喘息,手中之剑便猛地袭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