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两人一前一后回来时大堂中的气氛已经变得正常,不是自己的事情大家都是深深感慨而又轻轻揭过,白墨忧虽面上大大咧咧可心思却很是细腻,怕惹得她多生愁绪顾千忆也不想多说,只笑着和她扯两句闲话。

等大家都休整得差不多白砚便发话可以离开了,白墨忧又是笑眯眯地将两人推到一辆马车前,白岫也是固执地继续骑马,不肯与她同乘。

几人就这样乱七八槽地向着盛京出发。

她们没有选择水路走陆路的其中一个缘由便是时间,陛下体谅白砚给了他整整一月的时间,可白砚哪能腆着脸接受?他怕朝中众臣工不满,便尽可能地快些到盛京,少一日都好。

顾千忆是个实打实的话唠,往日更为聒噪的白墨忧叽叽喳喳地围在她身边还显不出这一特性,此时换了闷葫芦的白砚便再也藏不住。

不过她还是收敛了几日,等后头就再也憋不住了。

她看到码头秃了一片的柳树要问,看到暂时栖在树上的鸟儿要问,甚至连经过一辆华丽些的马车也要问白砚知不知道车里是哪家大人物。

白砚面冷心热,就算是陌生人发问也会知无不言,更何况是他想亲近些的顾千忆,每每回答之时都会绞尽脑汁地解释,生怕漏下什么,一次总会说一大堆,说得顾千忆直打哈欠。

经过长时间的独处,两人之间的气氛从刚开始的尴尬变成了和谐。这几日的相处亦让白砚对顾千忆有了新的改观,他本以为顾千忆是温婉的性子,可如今才知道她十分跳脱,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读过书,懂得诗词,明明幼时从未在私塾见过她。

十日时光展眼过去,盛京已近在身前,顾千忆与白墨忧是一个赛一个的激动,两人都打起帘子好奇打量着远处的城门。

此时还是辰时,在晨曦沐浴中城墙周身都泛着金光,好似佛祖周身的光芒,这便是昭国最繁华的都城,盛京。

清风把城中的热闹送到顾千忆的耳中,因为常日赶路而苍白的脸色红润起来,带着盖不住的笑意。

见她如此开心白砚心中也欢喜,这几日他尝试过说些笑话逗顾千忆,可换来的只是勉强的笑容,他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勤于练习。

眼看进了城,顾千忆便老老实实待在车厢中不再四处张望,手搭在膝盖上神情坚定。

见她如此白砚忍不住问道:“怎么突然坐这般直?身体不舒服吗?”

顾千忆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常言说隔墙有耳,走在没墙的大街上更不能行止张扬,万一被你哪个同僚看到去参你一本如何是好?”

白砚轻笑一声,而后便立刻收到一个眼刀,他马上正经神色道:“前些日子被你担心有些事情便没告诉你,如今进了盛京不得不提。”

“什么事?”顾千忆被他唬到,满脸惶恐。

“我们的宅子是陛下赏赐,周围都是朝中同僚,自然也有不少女眷,到时她们必会上门贺喜,有些人比较…难缠。”

听完顾千忆松口气,满不在意道:“小事,都是小事,一个猴儿一个栓法,不管什么妖魔鬼怪我都有应对之策。”

“哎呀,姐姐小心!”刚下马车的顾千忆还没站稳耳边便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

还未反应过来要小心什么的下一刻小腿便被重重撞了一下,她低头望去只见一个灰灰的沙包乖乖躺在地上。

晚来一步的白砚低声问道:“没事吧?”

顾千忆摆摆手,随后弯腰捡起沙包,在手里抛了两下,笑着道:“这是你的东西吗?”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忙跑上来抱住顾千忆的大腿,扭股糖似的撒娇道:“是我的,是我的,姐姐快还给我吧。”

顾千忆却不给他,把手抬得更高些,佯怒道:“你刚才可把姐姐砸疼了。”

“姐姐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再也不在这里扔沙包了。”小男孩眼睛咕噜咕噜转两圈,从善如流地接过她的话,大眼睛还不停地眨啊眨。

还没等顾千忆开口后面突然跑出来一个穿绿衣的妇人,边跑边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又出来乱跑,夫子留的作业你写完了吗!”

小男孩一听到声音便吓得蹿到顾千忆身后,只露出个大脑袋害怕地向外望。

闻言顾千忆有些惊讶,这小男孩看着最多五六岁,竟然已经开始读书,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那妇人跑到两人跟前,丝毫不把小男孩的躲藏放在眼里,像提小鸡仔一样把他揪了出来,口中不停道歉:“姑娘,是不是我家这皮猴砸到你了?你家住哪里啊,我改日送些自家种的菜去赔不是。”

话音刚落她便瞄到顾千忆身后的白砚,眼睛一亮,送开拧着小男孩耳朵的手忙拉住顾千忆道:“哎呦,你就是小砚的夫人千忆吧,他走之前跟我们说过要去把家眷都接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路上没少吃苦吧,今日你们家中还要收拾东西,午膳来我家用好不好?”

她的热情让顾千忆有些承受不住,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前些人,只好对着白砚使眼色。

白砚刚要开口小男孩却突然飞出去,向着驶来的两辆马车奔去,口中不断喊着爹爹,爹爹!

前头马车上下来一着朱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后面则是一穿青色官服的少年人,估摸着与白砚差不多大,皮肤黝黑,五官硬朗,木着张脸,白砚与他比起来都温柔许多。

朱色官服的男子抱起孩子向几人走来,方才拉着顾千忆手的妇人忙迎上去数落小男孩:“你这死孩子还不赶紧下来,走路都不会了吗?”

小男孩瘪瘪嘴顺着力道蹦下来,一溜烟跑没了影。

着朱色官服的男子上前笑着道:“白编修竟回来这般早,黎州与盛京相隔甚远,我还以为要晚些时候才能到呢。”而后对着顾千忆道:“想必这位就是弟妹了,白编修早早就向我们说起过你,在下是礼部侍郎徐远清,身边这位是贱内李雨,方才那孩子是犬子徐辽。”

“见过徐大人,见过李夫人。”顾千忆依次问好。

李夫人仍笑着接道:“不如今日午膳去我们那里用如何?”

顾千忆拒绝道:“今日我们刚到盛京家中还有许多琐事要去安排,恐怕只能拂了夫人的好意。”

徐侍郎忙道:“不要紧,改日再去也是一样的,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去找我们。”

几人说了些闲话便散去,白墨忧与白岫早早便去看自己的院子,此时外头只剩些家丁在搬运东西。

顾千忆环视一圈后问道:“方才不是还有一人在这吗?”

白砚低声道:“那人名梁新云,与我同为翰林院编修,性格孤僻不太爱与人来往。”

“哦,那我要不要送些礼物去?全当打招呼了?”

“他只怕会觉得麻烦。”

闻言顾千忆立刻放弃了方才的想法,抬步迈入院中。

在外头看时不觉得这院子有多好,进去才发现前院是如此宽敞整洁,院中还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她一下就期待自己的院子了,眼睛亮亮道:“我的院子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个婢女走了上来行礼道:“奴婢淡月,是花间阁的管事婢女。”

“花间阁?”顾千忆小声重复,“是我的院子吗?”

白砚点点头,道:“是,淡月往后就同秋水一起在花间阁中,她懂些管家之道。”

“好。”顾千忆应下后便拉着淡月离开,淡月在前头带着路。

不一会儿便到了院外,秋水已经在院里忙前忙后地收拾起来,顾千忆却站在门外望着院门上挂的牌匾发呆,一旁的淡月见了笑着道:“夫人有所不知,这字可是白大人亲自提的,只等着你来呢。”

顾千忆轻笑一声,低声道:“忆昔花间相见后,只凭纤手,暗抛红豆,真是个好名字。”

淡月只认得几个字不读过书,自然也听不懂顾千忆说得什么,见她心情不错忙笑着将人引进院中。

这里果然不辜负她的期待,院子不大,种了两颗银杏,如今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为院子遮去不少阳光。

她上了廊将这里转了个遍,越看越喜欢,屋里的秋水喊道:“夫人快离远些,搬东西会激起灰尘,免得脏了你的头发。”

淡月也推着她站在院门处,自己则进去帮秋水和其他人。

大家动作很麻利,顾千忆没等多久便被迎了进去,屋子倒是比黎州的大上些,其余的差不太多。

灰头土脸秋水在她身旁一脸骄傲道:“夫人,怎么样?”

顾千忆笑着道:“非常好,不过你再不去洗把脸都能直接种到院子里了。”

所有人都笑成一团,秋水跺着脚离开了。

午膳大家都留在自己院里用,晚膳则摆在顾千忆的院中。

白墨忧是第一个到的,她边进来边喊道:“大哥怎么偏心嫂嫂啊?我们的院子他都没有亲自提字!”

直把屋里的婢女都逗得忍不住,顾千忆连忙起身拉着她道:“你大哥是想让你自己亲自提,也好让大家看看你的一手好字。”

“那好吧,改日我便给嫂嫂露一手。”

两人正说着白岫拿着一副画走了进来,白墨忧一见便吹胡子瞪眼道:“白岫,你也太不仗义了!送东西怎么不提前说?”

白岫冷哼一声,道:“你想不到还不让别人送吗?”

“好了,你在扬州不就送过我面人了吗?”顾千忆摁下要跳起得白墨忧,轻声安慰,一边还对着白岫使眼色。

恰好此时白砚也走了进来,白墨忧立刻喊道:“大哥你是不是也没带礼物?”

白砚默默将手中的盒子藏进袖里,淡淡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