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回走时正好碰到同样回客栈的白岫两人,白墨忧一看到顾千忆立刻眼睛亮亮地往前冲,举起手里的东西邀功道:“嫂嫂,这是我特地给你和大哥买的面人。”
她左手拿着两个,右手握着一个吃了一半的面人,她身后白岫手上也拿着个一模一样的,白白胖胖的面人和他冷着的脸格外反差。
顾千忆小心接过,回身给了白砚一个后笑着道:“墨忧可真乖,我们方才买了不少东西,一会儿你去我们屋里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好啊,好啊。”白墨忧挽上顾千忆蹦蹦跳跳地向客栈去。
最后挑了半天也没拿走什么,只因白砚买的东西都不太适合未出嫁的姑娘,她尚且年幼,又生了张娃娃脸带上总归有些别扭。
挑不到心怡的东西白墨忧自然不会就这般离开,她缠着顾千忆聊到很晚,白砚识趣地在外头等着。直到蜡烛燃去一半他才进来,温声道:“时候不早了,墨忧你快回屋歇息去。”
她麻溜站起身,晃着顾千忆的胳膊依依不舍道:“嫂嫂为什么不能与我同住一间?”
“那你可要带着你嫂嫂熬到天亮了。”白砚罕见打趣她。
闻言白墨忧瘪瘪嘴,挥着手离开。
她走后白砚便自觉开始在地上收拾出个床铺,看得顾千忆心中不安,凳子也有些坐不住,于是默默走到一旁面盆架开始洗漱,看不到就不愧疚了。
等她结束后便往床榻去,白砚刚吹了灯她就沉沉睡去,今夜难得一夜无梦。
扬州夜市热闹,早市亦如此,一大早顾千忆就被外头隐隐的叫卖声吵醒。
按理说昨夜睡得晚她该很困,可有了意识后却再也睡不着,她在屋中没有找到白砚的身影,猜到他或许还没醒,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细细穿好衣裳出了门。
如今还未到辰时,客栈比外头冷清多了,大堂除了零零散散的客人外便只有耷拉脑袋的店小二,顾千忆并未停留直直出了客栈。
几乎是瞬间,一股复杂的香味便拥住了她,顾千忆使劲吸了下鼻子,她闻出了烧饼、包子、油条,每一种都令她心神向往,不过此时还没到往常用饭的时候,她还不饿。
在客栈门外停留片刻后她便随意去逛了逛,街上买的东西与晚上不太一样,早上偏生活一点,卖首饰的摊位少之又少。
忽然顾千忆捕捉到一个眼熟的身影,那人面前的摊位上摆满琳琅满目的饰品,她走上前去笑嘻嘻道:“哎呀,好巧啊,老先生。”
那老人一眼认出顾千忆,同样笑着道:“怎么只有姑娘一人呢?昨夜那位俊俏的公子怎得没有跟来?”
“先别说这个了。”顾千忆随身拿起摊上的一个白玉冠,“我记得你昨夜不是算命的吗?怎么白天不把那两个陶罐拿出来?”
“姑娘,那不是算命。”老人无奈纠正,下一刻他见顾千忆不停摆弄手里的玉冠,立刻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上好的白玉做的,那位公子本就生得俊俏带上此物必定面如冠玉,翩翩世无双。”
顾千忆嘿嘿一笑,旋即冷冷道:“少唬我,好的白玉应当光泽温润,你这块反光得要把人刺瞎,分明连寻常琉璃都比不上。”
被揭穿的老人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道:“姑娘真识货,这冠确实不好,不过呢我这还有一个上好的青玉冠,我看你我有缘不如送给你好了。”
“真的?”顾千忆半信半疑,“不会又是哄我的吧?”
老人不答,从脚边拿出一个檀木盒推到她面前,顾千忆却不去看,只问道:“这冠多少钱?”
“不要钱。”
顾千忆立刻把东西推回去,淡淡道:“世上可没有天上掉馅饼之事,就算再便宜也没有送的道理。”
“这冠换姑娘一个承诺即可,若日后有人问起姑娘是否在我这里抽到一对的木签,姑娘一定要替我证明自己并非那种江湖骗子。”
顾千忆狐疑地皱起眉头:“可我并非扬州人士,不日便要离开此地,只怕无法为您当活招牌。”
“那不是更好吗?改日老夫或许可以名扬天下。”老人嘴角眉间都是笑意,“姑娘必须要收下此冠,否则老夫只怕会难受得少活几年。”
见他如此执着顾千忆只好收下,不过她转身离开时偷偷往桌上放了些铜钱。她走后不久,一年轻人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着老人笑道:“辛苦常爷爷帮我看摊子了,午时来我家吃饭。”
“不用了。”常遇秋站起身,“昨夜有一公子出手太过阔绰,我这心里实在不安,想着来碰碰运气,还真让我碰到了。”
他声音放得极低,又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模糊,那年轻人一个字都没听清,只当他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此时白砚有没有起床,顾千忆也不敢敲门,轻轻推开门后正好见他在铜镜前冠发,她连忙止住:“我方才出去逛时顺手买了个青玉冠,你看看是否喜欢。”
她说完便将檀木盒放在桌上,自己轻轻退出去。
听她如此说白砚十分开心,欢欢喜喜地打开盒子,在自己头上比了好久。
外头顾千忆已经在大堂中开始点菜,白岫出来后一言不发地坐在她旁边,等白墨忧揉着眼睛下来时三人间的气氛才活络些。
“嫂嫂,你怎么起那么早,我为什么好困啊~”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顾千忆揉揉她的脸笑着道:“你还小,多睡些也是好的。”
白墨忧突然往前一指,顾千忆顺着望去见白砚正从楼梯上下来,今日他特地穿了青衣,更加衬得面如白玉。
顾千忆盯了他许久才将自己的视线落到青玉冠上,她在心里默默道:这发冠也没那人说得好啊,不然自己为什么第一时间看不到呢。
白砚自然察觉到她的目光,红着脸坐下后轻咳一声道:“用了早膳便继续出发吧,我们不能耽误太久。”
顾千忆这才收回视线,低着头一言不发。
白墨忧则失望地“啊”一声,而后带着期待问道:“走之前我可以再去买个面人吗?”
“哼,真馋。”
白墨忧不着声色地掐了一下白岫的胳膊,面上仍笑望着白砚和顾千忆,看到两人同时点头她才轻呼一声,道:“大哥和嫂嫂最好了。”
店小二把菜上全后白墨忧匆匆扒了两口饭就要离开,白岫一边抱怨一边自觉跟上,其余两人也没再多说什么。
“啪!”
瓷碗碎裂的声音忽然从外头传来。
大堂中的人纷纷望去,顾千忆选的位置特别好,将街上对峙的一男一女尽收眼底,眼见八卦在跟前她连忙放下筷子注意外面的动静。
那女子指着对面的男子哭喊道:“我们成婚已经三年,你就这样对我吗?”
那男子背对着顾千忆,看不清神色,但语气很不耐烦:“你在家里闹还不够吗?还要跑到大街上来闹!”他还有些大舌头,定是宿醉此时意识还不够清醒。
女子本掩面哭泣,闻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道:“母亲跟我说你是在州府忙,我怕你累着特地来给你送饭,可你却从那青楼中出来,你还说我闹?分明是你无情无义在前!”
围观群众立刻小声议论起来,男子面上挂不住,怒吼出声:“若不是你三年都无所出,我用得着如此吗?”
女子还想再说,可却有一老婆婆从人群中挤进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嘴角都打出了血,而后趁她呆愣那妇人拽着她离开,嘴里还骂骂咧咧:“闹什么闹!真是个贱蹄子!”
男子向着相反的方向踉踉跄跄离去。
见三人离开围观的人也陆陆续续散去,顾千忆也没了吃饭的心情。
旁边目睹了全程的一桌人感慨道:“那杨姑娘家里可是出了名的富,她那不着调的官人的小小官职还是靠她家买的呢!”
“唉,谁叫杨姑娘命不好,父母早早没了,也没给她留了兄弟姐妹,如今只怕是连休妻都不行。”
“是啊,她也不争气,这都成婚多久了也没了一儿半女,她那婆家整日拿着这事找她的错处,也真是可怜。”
顾千忆心里更加难受,除了心疼还有些害怕,倒不是怕自己而是怕白墨忧,在黎州已经有人如此,那去了盛京只会更多,到时一看错眼就完蛋了。
心里想着嘴上也不挺叹气,白砚当她是为了杨姑娘鸣不平,小声道:“和我同考的进士有一人被分到了扬州任官职,改日我给他去封信,让他暗中帮杨姑娘和离。”
顾千忆点点头,面上的担忧没消散几分。
见状白砚又道:“我…我日后绝不会如此对你,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不在意。”
一段话让他说得坑坑巴巴,顾千忆震惊于他超脱于时代的想法,惊讶地望向他,淡淡道:“那你可以同我和离吗?”
白砚沉默半晌,道:“如果你愿意,那我就同意。”
谁知顾千忆突然轻笑一声,道:“放心,我不会同你和离的,我只是在担心墨忧,她性子温顺,我怕日后她会被欺负。”
白砚立刻做保:“有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顾千忆笑着点点头,可她心中却估摸着要何时和离,方才那话只是用来哄人的。
如果一去盛京便和离,于她并无损失,只是白墨忧在这里正值议亲的年纪,白府若没了当家主母定会被人轻看,而白砚也无法同时顾及朝廷与后院,到时只怕无法选出合适的人家。
想到白墨忧那日舍身救自己,顾千忆暗暗决定在多当一段时日的贤妻,等为白墨忧定下婚事再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