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梁九善你这小子,又偷摘刘奶奶院子里的花了?”
李振良的声音,打破了梁九善的忐忑, 也让姜凌回过神来。
姜凌转过头一看, 李振良、刘浩然、周伟竟然都来了, 旁边还站着个洛云琛。
姜凌伸手接过那束栀子花,眉眼弯弯,眼中笑意盎然,嘴里说的话却是嗔怪道:“马上就要中考了,你不在家里好好复习, 跑这里来干嘛?”
梁九善嘿嘿一笑,抬手摸了摸后脑, 却不说话。
刘浩然捶了梁九善肩膀一下:“小子,学习感觉怎么样?考一中有没有问题?”
梁九善很有信心:“没问题。”
周伟见到梁九善挺开心。
刚到市局就忙耿立华这个案子,还没来得及和派出所的老同事沟通,见到这个一天到晚在派出所里写作业的梁九善, 真有一种乍见故人的亲切感。
洛云琛走到姜凌身旁,与她并肩而立, 瞟一眼她手里的栀子花:“师妹, 你喜欢栀子花啊?”这个季节,路边到处都是卖栀子花的, 她要是喜欢,他可以送一大堆, 把整个办公室都塞满。
姜凌没有回答洛云琛的话,而是问梁九善:“你在门口等了多久?”
梁九善头上、脸上、背上都是汗,脸和胳膊被太阳晒得通红,但他只是摇摇头:“没多久, 刚来。”
姜凌瞪了他一眼:“有事就打电话,干等着做什么?”
梁九善不好意思地说:“你们要上班的嘛。这里可不是派出所,我不能随便打扰你们。”
刘浩然笑着打趣:“哟,梁九善长大了,知道不能打扰我们工作。”
周伟也笑着说:“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过来看看我们。”
李振良将梁九善肩膀一搂:“今天你运气好,我们刚刚忙完一个案子,可以正常下班,走,哥哥们带你吃饭去。”
梁九善看一眼姜凌,再转而看向李振良他们三个,咧嘴一笑,笑容灿烂明媚:“我不吃饭了,还有好多知识点要背呢。我走了——”
他右手一挥,奔跑着离开。
一开始跑得很慢,到后面越跑越快,少年矫健修长的身影,在夕阳下看着活力十足。
跑到十米开外,梁九善忽然回过头来,双手挥舞着,大声道:“我会好好考试的!考完再来看你们。”
晚霞很美。
姜凌手里拿着那一束栀子花,唇角轻扬,笑了。
这小子!
跑挺快。
洛云琛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四人:“走啊,我请你们吃饭。”
姜凌摇头拒绝:“我得回家,我妈做好了饭等我呢。”
李振良马上接话:“组长不去,我们去!”
刘浩然与周伟笑着调侃:“对对对,洛领导请客,必须给面子啊。”
一听到“洛领导”这称呼,洛云琛瞥了李振良一眼:“你嘴可真快!”
李振良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周伟说:“以后出任务让周伟去,免得洛领导亲自开车,开错了方向。”
洛云琛再次被李振良提及昨天的糗事,不由得恼羞成怒,拉着李振良的胳膊,长腿一迈便往前走去:“走!今晚高低得和你喝两瓶。”
四个男人笑笑闹闹走了,姜凌过马路回家。
难得不用加班,她更想和妈妈独处。
夕阳像一枚熟透的柿子,沉沉地坠在平安里那一栋栋红房子后面,将整个老社区涂抹上一层浅浅的橘黄。
姜凌步伐轻快。
手中栀子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不时钻进鼻子,这让她心情很好。
就在她快要拐进通往自家楼栋的小路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刺破了傍晚的沉闷。
“废物!都是废物!”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男声在咆哮,“眼皮子底下的事都管不好,要你们这些干部吃干饭的吗?!”
姜凌循声望去。
社区中央,那棵虬枝盘结的高大银杏树下,围着十几个人,中心人物是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警裤和圆领白汗衫的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身形瘦削却挺得笔直,像一棵历经风霜却不肯倒下的老树。此刻,他布满皱纹的脸因愤怒而涨红,干枯的手指几乎戳到对面一个推着自行车、满脸尴尬的中年男人鼻尖。
中年男人是街道办事处的王德阳王干事,姜凌来办落户时见过。
“徐大爷,徐大爷您消消气,”王德阳推着自行车往后躲,车把手上挂着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晃悠,“路面积水的问题是老问题了,我们报上去了,市政那边也得排期不是?这,这也不是我们街道办能立刻解决的啊。”
姜凌将栀子花拿得离鼻子远了些,果然闻到一股难闻的气息。
今天早上她就闻到了,但因为着急上班,并没有太在意。今天听徐大爷在和街道办的人交涉,她这才关注到平安里这个老小区烟火气息背后的不足。
小区建设时间长,不少政法系统的老住户迁走,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做生意的小贩、年轻租户。人员混杂,管理不善,使得老旧社区问题很突出。
电线乱拉,在楼道里、楼栋外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再加上电表外置、电路老化,造成极大的火灾安全隐患;
住户私搭乱建严重,侵占公共空间;
道路年久失修,前不久下的雨,到现在还有多处渍水路段,尤其是北面地势较低的路段更为严重,不仅给出行带来不便,一股沤烂了的臭味更是飘散在整个小区上空,也难怪徐大爷冲街道办的同志发脾气。
“排期?排到猴年马月去!”
徐大爷一听到王德阳说什么等市政那边排期,脾气更大了。他猛地跺了一下脚,指着路面积水的沟沟洼洼,声音洪亮无比:“看看!看看这污水横流的鬼样子,苍蝇蚊子乱飞,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对面就是公安局,你们让公安局的同志怎么看我们平安里?丢人啊,简直是丢我们整个晏市的人!”
“老徐,老徐,算了算了。”一个温和、带着点无奈的声音在旁边劝解。
说话的是另一位老人,身形比徐大爷略胖些,穿着普通的灰色汗衫和宽大的蓝布裤子,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他头发也白了,但因为生着一张圆圆脸,面相显得很和善。
他伸手去拉徐大爷的胳膊,试图让他冷静:“老王他们也尽力了,这大热天的,别气坏了身子。走,上我家,我那还有点好茶叶,消消火。”
姜凌的目光落在这位劝架的老人脸上。
很普通的一位老伯,有着那个年代老年人常见的、被岁月磨平棱角的温和气质。今早在楼下早餐摊见过一次,当时被大家称为“刘婶”的老板娘招呼他坐下,说等下将豆浆油条送过去。
是人就会有好奇心。
姜凌第一次见到社区干部被一个老头骂得狗血淋头,不由得好奇地看向徐大爷。
但就在这一瞥之间,姜凌的心头莫名地动了一下。
眼熟。
一种模糊的、难以捕捉的熟悉感掠过心头。不是具体的五官轮廓,更像是一种感觉,一种遥远的、几乎被遗忘的印象。
姜凌其实有点害怕这种眼熟感。
因为目前并没有触动脑海里犯罪档案的记忆,因此她没办法确定,这个徐大爷是她曾经见过的某位故人,还是监狱里、档案里见过的某人。
姜凌蹙起眉头,努力在记忆的尘埃里翻找。
是在哪里见过吗?生活中?报纸上?电视里?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她几乎遗忘的场合?
但刚刚审讯太耗心力,姜凌的大脑很疲惫,没办法像往常一样集中注意力。
她抬眼看向自家三楼客厅阳台,那里晾着几件衣服,还摆着刚种上的一盆花,很有生活气息。
姜凌绕过看热闹的人群,直接回家去。
身后的争执还在继续。
“刘老头你别拉我!”徐大爷猛地甩开刘大爷的手,力气大得让刘大爷一个趔趄,“你总是这样和稀泥。原则问题能含糊吗?连个排水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让老百姓安居乐业?”
徐大爷的愤怒里夹杂着一种近乎悲凉的失望,目光扫过围观的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你们只知道看热闹,也和我一起抗争啊!这个时候不反应问题,不为自己的利益争取,当缩头乌龟,有意思吗?”
看热闹的人莫名被点名,都有点不高兴。
“喂,徐大爷你干嘛见人就咬啊?”
“难道要我们和你一样,指着社区干部的鼻子骂?骂人要是能解决问题,我们天天组队到居委会去骂好了。”
“修路要钱、管道更新也要钱,估计政府也是没有钱嘛。你还吹自己是老革命呢,老革命就这点思想觉悟?”
徐大爷见无人支持自己,只得狠狠瞪了王德阳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夕阳在他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固执的影子。
被他甩开的刘大爷倒也不生气,苦笑着摇摇头,朝王德阳歉意地笑了笑,又朝着徐大爷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这才慢悠悠地摇着蒲扇,踱步离开了。
围观的人群见主角走了,也低声议论着散去。
王德阳擦了擦额头的汗,骑上自行车走了。
姜凌一推开家门,便闻到厨房里飘过来的饭菜香。
吸了吸鼻子,似乎是辣椒炒肉的香味。
“妈!”
姜凌唤了一声。
厨房里传来肖文娟温柔的声音:“诶,凌凌回来了?茶几上有绿豆汤,赶紧喝点,去去暑气。”
姜凌进屋,换了双红色塑料拖鞋,拿着桅子花走进厨房。
肖文娟正在炒菜,满头是汗,厨房里有的是排气扇,除油烟效果一般,辣椒炝锅的味道很重。看到姜凌进来,她忙说:“凌凌在外面呆着吧,这里太炝人了。”
姜凌举了举手中花束:“我找个碗装花。”
肖文娟看一眼花,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大碗递过去:“栀子花挺香啊,赶紧放水里,不然都蔫儿了。”
姜凌接过碗瓷碗,又装上水,将一朵朵的栀子花柄朝下放进碗里,再把盛满鲜花的碗放在茶几上。
吊扇风悠悠地吹,满室生香。
绿豆汤很甜、很凉,喝进肚子里,驱散了姜凌心头所有阴霾。
有个家,真好啊。
等到饭菜上了桌,母女俩边吃边聊天。
肖文娟问:“累不累?”
姜凌:“还好。”
肖文娟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头:“这孩子,和妈妈说话还藏着掖着。”
姜凌吞下嘴里的饭,想了想才说:“是有点累。今天审犯人,虽然他招供了,可我还是很难过。”
肖文娟看着女儿,眼里满满都是温柔:“你们当警察的,总会接触很多黑暗面,最好把生活与工作分开。妈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但一定要记得,同情弱者可以,切忌过分共情,否则容易影响你的情绪与判断。”
姜凌若有所思,轻轻点头:“嗯。”
前世她一直在监狱从事档案管理员工作,并没有走到刑侦一线。现在既然当了刑警,又进了技术大队,肯定会不断接触不同的受害者、面对各式各样的罪犯。妈妈说得对,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混在一起不利于身心健康。
以前听说警察在开枪之后、经历险恶时刻之后,会主动接受心理辅导,其目的就是要通过科学方法调整心态、驱散负面情绪、坚定信念。
姜凌想,像今天这样完成审讯之后,突然涌上来的疲惫感、无力感,也算是一种负面情绪吧。如果不是梁九善送来栀子花,如果不是妈妈温柔呵护,她恐怕要低落很长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姜凌将目光转向客厅茶几上摆着的那碗栀子花。
花朵以碗中央为圆心,花柄朝内,花瓣朝外,呈圆形一圈一圈地摆开,有一种圣洁、璀璨的美。
肖文娟察觉到了女儿视线的转移,微笑道:“朋友送的?”
姜凌道:“以前在派出所的时候,我救过一对姐弟,这是那个弟弟送来的。”
肖文娟听说过这两人:“哦,梁九善啊。”
姜凌:“对,就是他。”
肖文娟:“他今年多大了?”
姜凌:“十五,马上中考。”
肖文娟悄悄留意着女儿的反应:“十五岁啊,还是个孩子呢。”
姜凌点头:“是啊。”
十五岁,的确还是个孩子,只不过姜凌见过他长大时的样子。体型瘦削修长、神情忧郁,漂亮的眼睛里盛满化不开的茫然与无助。
肖文娟看着眉眼舒展的女儿,心中柔软无比。
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是她的骄傲,是她的宝贝。她希望女儿能够一世顺遂,希望看到女儿每天快快乐乐的。
可是,女儿是刑警。
和丈夫林卫东一样的刑警。
这份职业,荣誉感、成就感强,但却总在与犯罪份子打交道,有危险,也会有苦痛。
肖文娟虽然很想让女儿调到京都,这样一家人在一起,遇到事情可以随时帮衬、保护,但她知道女儿一旦打定主意,旁人根本无法左右。她只能选择留下来,能陪一天是一天吧。
说实话,肖文娟很关心女儿的感情生活。
她希望自己不在晏市的时候,女儿身边能够有人陪伴、有人疼爱、有人呵护。
刚刚看到女儿看向栀子花时那亮亮的眼神,她还以为有戏,结果一问,呵,才十五岁。
想到这里,肖文娟问姜凌:“凌凌,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姜凌正挟起一筷子辣椒炒肉放进嘴里,听到这个问题,她想都没想就回答:“当警察,破案啊。”
肖文娟抿着嘴微笑:“你是1973年11月7号出生,很快就要满21岁了。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人介绍对象了。”
姜凌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母亲:“介绍对象?是我爸吗?”
肖文娟摇摇头:“不是他。”
空气中弥漫着家常饭菜的余香和一种属于母亲的、令人安心的气息,这个时候听听父母的爱情故事,姜凌觉得挺有意思:“那你是怎么和我爸谈恋爱的?”
肖文娟的笑容里多了一丝甜蜜,目光悠远,仿佛穿透时光的尘埃,重回到那个特殊的年代。
“你爸啊,” 肖文娟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怀念的弧度,“他第一次站在我面前,可不是什么威风凛凛的警察,而是个愣头青一样的学生娃。那会儿,我是他的语文老师。”
姜凌的嘴一下子张得老大。
唉哟,爸妈竟然是师生恋?这也,太新潮了吧?
“刚认识你爸的时候我刚从师范毕业,只有二十岁。你爸那时候读高二,十七岁,学习不算顶拔尖,但身上有股劲儿,特别正,也特别倔。他要是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姜凌嘴角噙笑,想象着父母年轻时的样子。
“后来他去参军了,复员回来分到了公安局,穿上了那身警服,人一下子挺拔了。他回来工作后,总找各种由头来学校看我。”
肖文娟笑了起来,眼角皱纹舒展:“说是看望老师、汇报思想。可那眼神啊,亮得跟探照灯似的,藏都藏不住。每次来,都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警服,腰板挺得笔直,手里有时拎着凭票才能买到的几个苹果,有时是托人弄来的几块大白兔奶糖。说话还带着点学生时代的拘谨,开口闭口还是‘报告肖老师’。”
“然后呢?你们俩就谈恋爱了?”姜凌忍不住问,即使不是师生恋,那也是姐弟恋,不知道外人会怎么看他俩。
肖文娟叹了口气:“我一个单身女教师,他是年轻警察,又曾是我的学生。背后指指点点的人不少,连校长都旁敲侧击地提醒过我注意影响。可是,爱情这东西,是不讲道理的。”
“有一次,他追捕一个偷自行车的贼,被那人用铁棍打伤了胳膊。我去医院看他,他疼得龇牙咧嘴,还冲我傻乐,说什么肖老师,我没给咱学校丢脸吧?看着他缠着绷带还逞强的样子,我这心,一下子就软了,也定了。”
“后来呢?” 姜凌听得入神,饭菜都忘记吃了。
肖文娟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历经风雨后的坦然,“一开始,谈恋爱谈得偷偷摸摸的。不敢公开见面,不敢一起看电影,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城郊那条没什么人的河堤。他下了班,我备完课,趁着天擦黑,一前一后走到那儿。坐在堤坝上,听河水哗哗地流。他跟我讲抓坏蛋的事,讲他们训练多苦;我给他念抄在本子上的诗,讲课堂上遇到的调皮学生。那时候也没什么娱乐,能这样安安静静地说说话,就觉得特别满足,像拥有了全世界似的。”
她顿了顿,仿佛还能闻到河堤上青草的气息,感受到那个年轻警察笨拙却滚烫的靠近。
“再后来,我们就打了结婚证。没办什么像样的酒席,就请了最亲近的几个同事和朋友,在派出所食堂简单吃了顿饭。你爸穿着他那身最好的警服,我穿了件新做的蓝布列宁装……”
肖文娟的声音很轻很柔,充满了对那个朴素婚礼的怀念与珍视:“日子是清贫的,但心里是满的。你爸是个好警察,也是个好丈夫。”
肖文娟看着女儿安静聆听的脸庞,眼中是化不开的慈爱:“凌凌,跟你爸这一路走来,风风雨雨,不容易。但妈从不后悔。累的时候,想想家,想想爱你的人,就有劲儿了。”
姜凌被父母的爱情故事感动,轻叹道:“真好。”
肖文娟伸出手拢了拢女儿额前碎发,动作轻柔得像拂去一片羽毛:“凌凌,你是我的女儿,带着爱与期待来到这个世界。我希望,你也能够像我一样,找到一个值得爱的男人,幸福地过一生。”
姜凌想了想,很认真地问:“怎么知道对方值得爱?怎么确认能够幸福过一生?”
肖文娟的心,此刻有些隐隐刺痛。
她的女儿,原本应该无忧无虑、潇洒张扬。就像念霄那样,不知道忧愁为何物,遇到长得好看、让她心动的男孩子会笑眯眯问: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可是,自己把姜凌弄丢了,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世间所有风雨。面对爱情,她不是欢喜拥抱,而是谨慎思考:他值得我爱吗?我能和他幸福吗?
肖文娟伸出手,将姜凌搂进怀中,柔声道:“我们谁也没办法预知未来,要相信自己的心。遇到爱就勇敢地走上去,不要怕。不值得又怎样?至少你爱过、经历过、感受过。不能白头到老那又怎样?你并不孤单。你还有亲人,有朋友,有热爱的工作,是不是?”
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姜凌觉得此刻自己像一只归巢的小鸟。
她一边思考,一边无意识地重复着母亲的话:“遇到爱,就勇敢地走上去?”
虽然抱着女儿有点热,但肖文娟舍不得放开:“是!不要管什么值不值,不要管什么配不配,只要你喜欢,一切就没问题。”
姜凌再一次点了点头。
她好像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母亲这是鼓励自己去谈恋爱呢。
不管对方是谁,只要自己喜欢,那就勇敢去表白。
不用考虑什么家世、背景、年龄、身高、学历、工作……这些世俗的条件,只要考虑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他。
肖文娟又说:“当初谁也不看好你爸,说他太年轻、不经事,说我比他大那么多,肯定不会长久。可是结果呢?我俩一直挺好的。”
姜凌问:“如果我不想恋爱,不想结婚呢?”
肖文娟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就不恋爱、不结婚,没关系。”
姜凌笑了。
那层罩在身上,努力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硬壳,似乎软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