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颠覆

严雪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严大小姐,还是这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祁放呢,从严大小姐出现在门口起,眼就和脸一样沉了。

他也没想到严大小姐还会出现,而且一张嘴就要找严雪。

她找严雪干嘛?

只有二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见个年轻小闺女眼圈红红的,“哎哟”一声,“这是咋了?”

边说边看向严雪,严雪也就走上前,笑道:“没事,是我跟祁放认识的人。”

见老人家这反应,严大小姐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唐突了,脸上一红。

“对不起,我有点儿事想找严雪。”她赶忙收了收情绪,跟老太太道歉。

二老太太倒不在意这些,一听说是严雪和祁放认识的人,“那你们进去说。”

这让严大小姐脸更红,但看看热情的老太太,再看看含笑的严雪,还是顶着祁放冷淡的目光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炕上自己跟自己玩的小胖仔,她一愣,转头望向严雪。

“我儿子。”严雪声音很温柔,过去将小胖仔抱起来,“奶奶你帮我看一会儿严遇。”

二老太太在外面应了声,还没进来,小胖仔把手里的布球递给了严大小姐。

严大小姐当时就愣了,“给、给我吗?”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意外,还磕巴了下。

小胖仔只是笑,还把布球又往她手里塞了塞,看得她那眼睛又要红。

然后她就听祁放淡声说:“他是叫你拿了玩具就赶紧走,别和他抢妈妈。”

严大小姐满心感动一滞,严雪更是看了男人一眼,很怀疑他这话夹带私货,尤其是那句赶紧走。

这时候二老太太进来了,抱过小胖仔,“来,跟太姥姥去太姥姥那屋玩。”喽喽喽逗着胖仔。

小胖仔被逗得咯咯笑,也就暂时忘了别的,严雪这才去关了门,给严大小姐倒了杯水,“出什么事了?”

严大小姐一听,眼眶又开始发红,张嘴就是哭腔,“吴行德他结婚了。”

“你说谁?”祁放本来靠在桌边冷淡听着,闻言都没等严雪说什么,倏然抬眸,一双桃花眼眼神锐利。

事情过去两年多,严大小姐其实已经没那么怕他了,但被他这么一看,还是下意识卡了下壳,“就我之前要订婚那个对象。”

祁放那眼神当时就更冷了,望着她,唇角甚至带出点讥诮,“你们家可真会找结婚对象。”

他是真没想到,周立信上说那个同样搞技术出身、年轻有为的人会是吴行德。

可不年轻有为吗?那时候吴行德刚拿了老师的东西出来邀功,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就是不知道严家清不清楚吴行德和他的关系,清不清楚吴行德都做过哪些事了……

祁放可不信严家要把严大小姐嫁给吴行德,会一点不打听吴行德的底细,不知道吴行德是怎么得到的重用。

那双桃花眼犀利又冷锐,看得严大小姐讷讷半晌,竟然没能说出话来,还是严雪出言打破了僵局,“刚你说他结婚了?”

说着看了眼男人,男人注意到,也就敛下眸,压了压满身逼人的气势。

严大小姐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少许,朝着严雪点点头,“我前两天才知道的。”

可当初她选择和对方分手,就应该做好了对方会另找人结婚的心理准备,怎么还会这样无法接受?

严雪直觉这里面还有事,果然严大小姐紧接着就道:“他找了个离婚比他大好几岁的,这也就罢了,关键那家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严大小姐只要一想,眼泪就忍不住,“女方家我知道,她哥哥就是当初带头的,害了不少人,好多人都在背后骂他。当初她哥为了让她跟前夫离婚,还又逼又吓,气死了她前婆婆。”

刚开始那几年乱得很,因为不想受牵连,家庭反目划清界限的比比皆是,但搭上对方家里一条人命,还是过了。

严雪知道严大小姐为什么接受不了了,她接受不了的不是吴行德结婚,是吴行德竟然找了这样一个人结婚。

哪怕已经决定和对方分手,在她的印象里,丈夫也一直是那个斯文温和的形象,而不是这样,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

严大小姐感觉认知都被颠覆了,“你说他为什么啊?他好好做他的技术不好吗?干嘛要掺和这些?”

那当然是因为技术做不下去了,不赶紧找个靠山,现有的一切恐怕都要保不住。

祁放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严大小姐也没注意,泪眼汪汪望着严雪,“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就算知道梦里可能是自己误会了,祁放根本就不会为了退婚报复她,她也一直想不出丈夫和父亲到底能做什么得罪祁放。

结果他们才分手两年,吴行德就找了这样一户人家结婚,她简直不敢相信,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和谁说。

严大小姐忍不住握住严雪的手,“我也知道我没理由过来找你,太唐突了,可我、我……我记得他以前不这样的!”

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深信了多年的形象就这么被打碎,换了旁人估计也接受不了。

而严雪是第一个鼓励她出去看看,跟她说这么小可以不急着结婚的人,她心乱如麻,一时也只能想到来找严雪了。

严雪也知道她心里乱,轻轻回握住她的手,“没事,你不是已经和他分手了吗?好歹及时止损了。”

总比书里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最后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知道那两个私生子女强。

严雪的声音镇定且温柔,“对了,我记得你上次说村里的小学太破了,房子都要倒了,要重新建,已经建好了吗?”

提起这个,严大小姐立马被转移了些注意力,“建好了,我们和老乡一起挖土建的,孩子们已经搬进去了。”

“跟你同宿舍的女知青还想家,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吗?”严雪轻笑着又问。

“不哭了。”严大小姐道,“当初我也是第一次离家那么远,我都没哭。”

说着又透出些以前的娇气,听语气甚至有那么点骄傲。

下乡的日子虽然苦,但人忙碌起来,总是可以淡忘很多东西。至少严大小姐这次看起来,就没有上次那么惶惶不可终日。

就是说着话,手还一直握着严雪的,让祁放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落在上面不动了。

严大小姐再迟钝,这么如有实质的目光也不可能感觉不到,抬起头疑惑地望来,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就是人显然没搞清楚状况,手愣是没松,反倒想起了另一件事,小声问严雪:“刚才他问我,他是不是认识吴行德?”

这让严雪抬眸看了祁放一眼,祁放目光也从两人的手上移到严大小姐脸上,“认识,他以前和我是一个老师。”

严大小姐一愣,完全没想到祁放和吴行德还有这层关系,这会不会也太巧了?

而不等她反应,祁放已经淡声又道:“他还写信举报过我老师有境外关系,泄露国家机密。”

严大小姐当时就从脸红到了耳朵根,好像这事不是吴行德干的,而是她干的。

她倒是没怀疑祁放说谎骗她,实在是没有必要。而且现在吴行德在她心里已经不是那个形象了,反而没那么难以接受。

她甚至连手都下意识收回了,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我、我不知道,我家里也不知道……”

被祁放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又一点点消了声,最后面色发白。

她家里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吴行德就是她爸的朋友介绍的。

而且她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梦里祁放针对他们家,到底是因为什么。

或许根本就不是因为她退婚,而是因为吴行德举报祁放老师这事……

严大小姐声音有些抖,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你老师他……还好吗?”

“你说呢?”祁放那一瞬间的眼神让她不敢去看,面色更是彻底苍白下来。

原来是这样,亏她还以为祁放是小心眼,不过一场小小的退婚,就把她家害成那样。

原来是她自己想多了,难怪梦里祁放见到她,会那样恶心厌恶……

严大小姐突然也有点恶心,恶心梦里和她一起生活二十几年的竟然是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还有她爸,怎么会让她跟这种人结婚?她这哪是做了一个梦,分明是一直活在个假梦里。

而她还跑去找祁放求情,跑来找祁放履行什么婚约,简直像个笑话……

空气一时安静,衬着严大小姐脸上的颓丧完全无法掩饰。

好半晌,她才抬眼看祁放,声音异常的艰涩,“对不起。”

为这辈子也为上辈子,为自己也为……

严大小姐又看向严雪,“也对不起你,给你添麻烦了,两次都是。”

她抹抹脸上的泪,直接站了起来,“那我走了。”说着竟然朝两人鞠了个躬,“对不起。”

真正犯了错的人死性不改,却要个完全不知情的人在这里道歉,祁放侧身避开了。

严雪也没有受,赶忙上前拉了她,“这些都与你无关,再说你不是已经跟他分手了吗?”

严大小姐是天真了点,人却不坏,这些从来都不该算到她头上,书里祁放报复的也不是她。

但严大小姐还是坚持着鞠完了,然后开门出去,还碰到在对面哄孩子的二老太太。

“这就说完了?不在家吃了饭再走?”老太太热情招待。

“不了。”严大小姐红着眼睛笑了笑,“老人家打扰你们了,还有,也谢谢你们。”

至少没有迁怒她,没有因为她这些举动厌恶她。至少让她知道了真相,而不是像个傻子。

大小姐最后还看了眼屋里的小肥仔,有些艳羡,然后彻底告辞离开。

祁放把她用过的缸子拿去洗,洗完放回桌上,说了句:“总算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说的应该是严大小姐跟吴行德分手这件事,显然在他看来,严大小姐并不是很聪明。

严雪好笑,“她是天真了点,那也得她受过相应的教育才行。”

这让祁放抬眸看了看她,“她不是读完高中了吗?”

相比自称只读完初中的严雪,严大小姐太过不知事,甚至连心智都不太成熟。

“读书是读书。”严雪说,“如果她是男孩子,是家里的继承人,严家还会把她保护成这样吗?”

说到底严家娇惯严大小姐,把严大小姐养成这种不谙世事的性子,还不是因为她不是家里的继承人。

反正严雪从不觉得被娇惯是件好事,比起什么都不知道,被别人护着,她更喜欢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只不过这话在如今还是超前了些,还是和这时代的男性说,严雪转移了话题,“看来吴行德是真没办法了。”

原书里吴行德可没和那些人捆绑这么深,主要都在科研领域,所以后来才没有一并被清算。

现在他找了这么个老婆,这么个大舅哥,再想分割就难了,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祁放却低眸望着她,“确实,但要换了是你,肯定不是她这样。”竟然答的她之前的话题。

这让严雪愣了一下,“你怎么就知道换了是我,不会变成她这样?”

“你从来就不是等别人安排的性子。”祁放回答得毫不迟疑。

从他们结婚,她两个半缸酒灌倒于勇志,他就看出来了。

她那么聪明,哪可能看不出他让刘卫国出去,肯定是有准备,可还是选择自己解决。

虽然有时候他也希望她别那么逞强,别那么累,但她的确永远都不可能让自己过成严大小姐那样。

这么想着,他又放轻声,帮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下次我不会了。”

让她在家里一无所知地等,一无所知地担心,估计比直面危险和困难还让她难受。

严雪反应了下,才从男人眼神里读出他说的是什么,“要还有下次,我也不只是生气了。”

她讨厌为了同样的事反复争吵,更不喜欢嘴上都答应了要改,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那会让她感觉自己没有被尊重,感觉跟对方说的所有话都是在浪费时间。

祁放知道她没有说假话,更知道日子如果过不下去,她是真的有决心也有能力离婚的。

“不会了。”他吻吻她额头,又轻点过她鼻尖,落在她唇上,“以后都听你的。”

这个吻很轻很柔,那话语更是含在唇齿间,带着点缱绻低语的味道。

自从有了小肥仔,两口子连温习旧功课解锁新知识都得偷偷的,倒少能有这样的吻,严雪踮了踮脚。

然后她就听到身后有小肥仔啊啊的声音越靠越近,显然是在太姥姥那屋待够了,想回来了。

都没等严雪反应,男人长腿迈前一步,直接将还留有条缝的房门彻底关上了。

接着他就将她转了个身,低下头与她继续,“不用管他。”显然是在说他儿子。

严雪很清晰地听到小肥仔啊了一声,对着他们这屋突然就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

二老太太脚步也顿了下,接着又往回去了,“你爸爸妈妈还没说完,太姥姥再陪你玩一会儿。”

然后又是一串啊啊啊,反正祁放低着桃花眼靠在房门上,表示说的什么完全听不懂。

一下子接收到太多信息,严雪怕严大小姐调节不过来,第二天还又去招待所看了看对方的情况。

结果招待所的服务员说严大小姐已经走了,一大早就坐小火车走了。

走的时候眼睛有些肿,显然后面又哭了,但精神头还好,还给严雪留了一封信。

“我估计你还会过来看我的情况,毕竟你那么好,又不是祁放那家伙。”

一开头就是拉踩,哪怕误会已经解开了,一提到祁放,大小姐还是没什么好气,就跟祁放提到她一样。

也不知道这俩人是不是天生气场不合,反正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就这以前还是未婚夫妻。

严雪继续往下看,后面倒是没再提祁放了,而是让严雪放心,她自己能想得开。

“你说得对,还好我没嫁给他。我还年轻,也不是非得嫁人,干点什么不行,你那个试点不就搞得挺好的。”

这大小姐还知道她搞的试点呢,估计是看到招待所前台墙上那张报纸了。

没错,招待所前台墙上也贴了张省报,生怕有外地人来了,不知道他们林场有人登过报。

严雪一开始走到哪都能看到自己的脸,还有那么点羞耻,后来看习惯了,已经能假装那上面不是自己和祁放。

严大小姐自动忽略了还有祁放,把严雪吹了一通,最后又郑重地落下一句谢谢。

这句谢谢大概也只有严雪能看懂了,对于严大小姐来说,离开吴行德,才是真正改变了梦里的命运。

以后一个人也罢,再找个伴也罢,都不会再像原书中,付出一切还惨遭背叛牵连。

严大小姐走后没多久,试点进入秋耳的采收阶段,接着十月份停止采收,十一月份木耳全部售罄。

郎书记又带着钱和账去局里汇报成绩的时候,瞿明理都意外了下,“今年也这么早?”

听说木耳第二年才是丰收期,今年金川林场又新种了一批,产量照比去年少说得翻倍,他还以为怎么也得等等。

郎书记一听就笑开了,“没办法,下面年轻人能干,才进十一月就卖得差不多了,还差点没够卖。”

估计是真卖得不错,人都有些飘了,瞿明理听着,也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接过账目一看,还真是成绩喜人,瞿明理直接把局里的会计叫过来,当场入了账。

会计又赶紧把钱存进银行,存完回来,才有人跟他打听,“听说金川林场来报账了,今年多少?”

“金川林场来报账了?”也有人消息不是那么灵通,“他们今年东西不好卖吧,这才几月份?”

金川林场卖菌种这个事,局里很多人其实并不看好。

毕竟多一个林场种就等于多一个竞争对手,何况是一下子多了六个。

但想想刘局长当时那么说,金川林场不卖也得卖,众人又有些同情他们,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但别管同情还是幸灾乐祸,有一点是共识,金川林场今年的木耳肯定要不好卖了。

结果竟然有人说金川林场今年又十一月份就来报账了,会计也同意地点头。

这人着实意外了,“真来报了?报了多少?”有点怀疑金川林场今年是不是没种新的,还是木耳第二年产量并不好。

然后他就见会计伸出五根手指,嘶地吸了一口气,“5000?有这么多的吗?”

其他人也觉得不可置信,这还只是20%就有5000,金川林场今年岂不是赚了两三万?

会计点点头,还在旁边又添了个五,“5500多,这还是今年木耳降价了。”

“种这玩意儿这么挣钱吗?”众人实在是惊了,“还是只有金川林场这么挣钱?”

“应该是只有金川林场吧,他们今年不是上了报纸吗?还有去年的老渠道,东西好卖。”

众人一想也是,就算其他林场都不好卖,有那份报纸在,金川林场也不至于卖不出去。

那就看其他林场卖得怎么样了,一下子搞了这么多,光他们县肯定卖不完。

众人都猜下一个来报账的会是哪个林场,什么时候来,别都等到年底了,还没卖出去。

然后没过几天,望山林场就来报账了,一下子交上来3000多。

别说其他人了,会计看到那三沓钱都有些意外,忍不住问:“你们也卖这么快?”

“还多亏了金川林场,多亏有严技术员。”望山林场的书记立马笑呵呵吹了一通彩虹屁。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细说,账交完,彩虹屁吹完,就乐呵呵回去了。

然后是小金川林场的书记,也交上来2000多。

他们今年还是保守了,种得少,不像望山林场胆子大。

光这三个林场就是一万多的收益,他们林业局什么也没投,就只是给下面林场开了开方便之门。

这回连刘局长都不得不感叹一句,种木耳真挣钱啊。然后再懊恼一句,怎么他就不是这个书记?

到了十二月份,剩下四个林场也有三个陆续来把账给报了,只除了红石林场。

这就让人有点难受了,一来他们很好奇今年到底能挣多少,二来年底了,早点报完局里也能早点封账。

实在没办法,瞿明理只能打电话去催,红石林场那边却说他们还没卖完。

“没卖完也把今年的账先交了,让局里封账,剩下的不行等明年再说。”瞿明理说。

然后红石林场的赵书记终于不情不愿来交账了,交了686块9毛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