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虞绾音有一点点激动。

她将信件妥帖的放在匣子里,上锁。

玉坠贴身存放。

安静下来时,能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山寨里,姨娘和阿姊还能不能找到她。

能的吧。

阿姊来信说,她驯的海东青可展翅于九天,目及千里,来往通信。

驯的猎犬就是目标化成灰都能帮她找到想要找的人。

而且她好像驯了很多。

虞绾音心情松快很多。

段婶进来就能感觉到虞绾音今日好像有点开心。

她细想主公这两日出去,帮女君找回来很多旧物,看起来应该是让她挺开心的。

但实际上戎肆是去找楚御的尸身。

尸身没找到,沿路发现了虞府几个人的尸身,以及楚御护送虞绾音用的车马。

车马里外都是楚御死侍和胡人的尸身。

但是戎肆仔细找了一圈,没有看到楚御身边的亲随在里面。

伍洲和朝越。

尸身没找到,戎肆就顺便把车厢里剩下的东西收拾回来。

戎肆并不想承认楚御对于虞绾音安排的周到。

但也不得不承认。

那条小路看得出来,新开辟没多久。

特地为了谁显而易见。

按照这一路的惨状来看,应当是虞绾音走的那条路被虞府其他人知道了。

外面人的消息并不如楚御身边人的嘴严,偶然间走漏了消息被胡人知道,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楚御原本顺顺利利地过了清古坡,又折返回来让自己身陷险境。

起先戎肆还以为是为了什么宝贝。

原来是为了这个宝贝。

戎肆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觉得也该感谢楚御,在他不在的时候帮他照顾好了夫人。

但这也不妨碍他想让楚御死。

寨子里的生活很快就恢复如常。

初秋大多是农忙时节,寨子里的人照旧朝露启程,黄昏回来。

手里拎着各式各样采摘的新鲜瓜果。

出去打猎的少年们拎回来的猎物也更多了些。

说是要准备过冬。

“你看,我也会猎雁了,我是不是也快要可以娶媳妇了。”

一旁同伴笑骂,“娶你大爷,你该不是羡慕主公了吧。”

宿方催促道,“寨子里姑娘多了,少说粗话。”

几人闻言反应过来,纷纷噤声。

其中一人不服,“诶,那兰阿筝说话可比我们粗。”

“你他娘的说什么呢?!”阿筝听见了,咬着狗尾草就找过来算账,“再胡说八道我拔了你的狗牙。”

事实上姑娘也就来了三个,和寨子里数千男人比起来,堪称寥寥。

他们正在院子里闹着。

虞绾音刚好从屋子里走出来。

院子里一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懂事地先打了声招呼,“女君。”

宿方走上前,“女君怎么出来了。”

虞绾音只是想透透气,“我在屋子里带得闷了,想出来走走。”

毕竟这几日养病都在屋子里。

不知是谁出声提议,“我带女君去走走。”

立马有人拦他,“我也可以。”

“别争了,”阿筝走上前,“女君想去哪,我跟你去。”

这倒是把虞绾音问住了,“我不知道。”

她对这里也不是很熟。

宿方开了口,“我带你们去后面看看。”

阿筝迟疑着,看向虞绾音。

虞绾音没有拒绝,“好。”

其实去哪都行,她就是想走走。

虞绾音的身体情况走不远,宿方就近带她们绕过这个山头,寻到一棵红枫树下小憩。

这一片地势偏高,背山之处,山势陡峭不利于居住,因此也就没有什么房屋。

虞绾音坐在枫树下青石上,头顶枫树叶子由深绿开始变黄,树冠之下橙黄、橙红到大红的叶片层层叠叠。

色彩纷呈。

这里也能看见山寨里圈着的那个山崖瀑布。

夕阳下,水汽晕出一层彩虹。

还有人在农忙没回来,零零星星的人影在橙黄晚霞中遍布整个山野。

天边有飞鸟飞过。

孤鸟鸣叫的声音响彻天空。

虞绾音抬起头看过去。

想到如果阿姊海东青飞过来,有没有可能也像是他们一样。

找到这里,找到她。

那应该还得有一段时间。

虞绾音收回视线,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偶然间看到一队兵马从山下小路穿过。

他们衣装和寨子里大部分都不一样。

虞绾音定神细看了两眼,发现他们也不怎么走寻常路,而是钻进一个树林里就消失了。

虞绾音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生病花了眼。

约么一刻钟之后,再度出现了一小队兵马。

这次阿筝也看到了,“那些人也是寨子里的人吗?”

“对。”宿方提起来,“他们是寨子里的军备。”

阿筝不懂,“军备是什么。”

宿方跟阿筝解释了一番。

虞绾音知道,寨子里的军备,换言之就是私兵。

他们是山寨私养的兵马,和他们暗中藏匿的军火一样。

“他们跟咱们不住在一起,”宿方指了一个方向,“他们通常住在那边的山上,每日集训,规矩严苛。”

虞绾音看着他示意的方向,才发觉这个山寨比她想象中更大一些。

说是山寨都不太合适。

这更像是一座山城。

城中一应俱全,从她进入寨子时看到的城墙防守。

也包括军队。

甚至那远处绵延山脉里藏着兵马和数不清的军火。

是了,难怪这院子里时常活动来往的人她多少都开始眼熟。

就是没觉得有数千那么多人。

但戎肆那日带人去拦胡人,的确是乌泱泱的几个山头的匪兵。

一眼望不到边。

院子里时常见到的这些,大多是忙着山寨日常生活的事,兵甲甚至军火在这里基本没有见到过。

多半也是戎肆没有把军民两处给混在一起。

不好管理。

这样想来,戎肆好像懂一些养兵之道。

虞绾音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询问,“你们是如何发展出来这么多兵马的?”

“主公这么多年,一点点安排出来的。”宿方坐在旁边,看向一旁远山,“要说这个寨子的人,多是十几年前垣川之乱落难的人。”

虞绾音再度听到这件事,神色认真许多,“垣川之乱?”

“嗯。”宿方嗓音很低,往日里鲜活明亮的少年在提起这件事之后暗淡下来,“那阵子北蚩与幽州相争,幽州想要郢州帮忙,结果滕氏一族挂帅通敌叛国,与北蚩勾结反打幽州边境。”

“军中大批将帅反对无果。”

“北蚩借力碾压幽州后又翻脸,打进了垣川,将垣川洗劫一空。”

“守城主将被斩,十万兵马和两万百姓,无一幸免。”

虞绾音呼吸凝滞。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垣川之乱完整的解释。

宿方这十数年间不知道提起这件事多少次,以至于现在说起来语气称得上是平静,但不乏阴郁,“守城主将是主公的父亲。”

“而滕氏一族,就是当今左相的母族,是他们一家,害得这么多人流离失所。”

阿筝出声问道,“可我听说,滕氏也满门被灭。”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宿方轻扯唇角,压着情绪,“他们通敌叛国,被朝廷遣兵诛杀,是他们活该,是他们该死。”

“可垣川百姓和兵马不该成为上位者逐利的牺牲品。”

“主公那时带了很多人出来,在这个寨子里重新过活。”

“本来没这么多人,后来垣川逃出来的都找主公。再或者,那场乱战中死了夫兄的孤儿,被送上来。只要说他们夫兄曾是主公父亲手下的兵将,主公就替他父亲照单全收,养在寨子里。”

“再后来,民间过不下去的也会上山来找,久而久之人就多了。”

虞绾音深吸了一口气。

她想起来,之前段婶跟她说的。

段婶的丈夫参军阵亡被当做叛贼逃兵,官府查到她的头上,追缴家财。

段婶说丈夫不可能叛逃,但是无人信她,将她的家查封。

后来她才上的山。

是朝廷追查叛贼,因为一些官员分不清哪些是逆党哪些不是,就把许多为了郢州战死的将士说成逆贼。

英烈要给抚慰。

但说成逆贼不用,他们反而可以从百姓身上获利。

虞绾音倒也能理解,他们这么恨官的原因。

我为家为国拼死殊斗,而为官者受我荫庇,却压我一头颠倒黑白,还要做强盗的行当。

谁能不恨。

虞绾音忽然不知道迁都到底有没有用了。

这个王朝,最起码十年前,就烂了。

宿方看着周围群山,他们入目所及之处,基本上都归属于寨子,“我们这里的人多是官府追缴的‘逃兵’人家,他们不让我们在民间过活,那就只能上山做官府不容的匪贼。”

“那会儿我们刚过来,最开始人手少,这些都是主公带着大家一起建了两个山头。”

“后来人越来越多,地方也越来越大。”

“那军火这玩意,其实最初只是官府经常上来打,主公防备他们用的。做着做着就做大了。”

宿方轻声慢语地跟她们说着寨子起家的事情。

人手少,建了两个山头也是听起来令人大受震撼的事情。

尤其对于虞绾音这种,手不能提肩部能抗的人来说更甚。

天边日头沉入绵延山脉间,拉扯出最后一缕霞光。

宿方站了起来,“女君,我们该回去了。”

虞绾音跟着起身。

四周比起来时昏暗许多。

宿方走在后面断后,“山上乱石多,女君注意脚下。”

虞绾音心不在焉的答应着,“好。”

不成想一个走神,直接踩中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碎石,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

惹得阿筝和宿方连连惊呼。

入夜,虞绾音刚被扶回屋子。

门口就传来沉闷急促的脚步声。

戎肆绷着脸,大步流星地进门,瞥了一眼宿方。

宿方让到一边不敢吭声,天地可鉴,他带女君去的地方已经是相当安全的地方了。

段婶拎来药箱时,多看了两眼戎肆的脸色。

然后识趣地放下,转头叫着一旁跟罚站一样的宿方和阿筝离开。

三个人明明走得悄无声息,但在虞绾音这里存在感很强。

她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都走了。

不是。

都走了,那她……

虞绾音略显不安地想要起身去叫段婶。

还没等站起来,男人的阴影就压到了她面前。

戎肆将药箱“哐当”一声放在旁边,“又容易生病又容易受伤。”

虞绾音被吓了一跳。

戎肆看见她抖的那一下。

还容易吓着。

戎肆动作不得不放轻了一点。

这只是戎肆正常地语气和动作力道。

虞绾音不知道他在凶什么,表情开始幽怨,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你把我送走好了。”

戎肆这会儿不说话了。

他将药箱打开,取出来里面的金疮药,又去取清水。

一番折腾之后,他坐在虞绾音面前,一

把捏住了她的膝盖。

虞绾音毫无准备地被他捏住,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男人大手温热滚烫,触碰到她冰润肤质,显得更烫了一点。

戎肆把人往他身前一拖。

虞绾音却觉得自己被硬拽了过去,身形不稳,双手撑在床榻上,看他将她的腿挂在了他大腿上。

紧接着戎肆顺手将她裙摆提起。

虞绾音一下子摁住裙摆,“你干嘛。”

戎肆言简意赅,“上药。”

“不弄你。”

那般粗俗直接的话,让虞绾音面颊“唰”地一下开始泛红,窘迫又羞耻,“你不要这么说话。”

他将她裙摆堆到她膝盖上面,摁住她的膝盖上方,将人牢牢地固定住。

“怎么说?”戎肆看着她膝盖上的血色擦伤,“我是个粗人,不如你教教我,楚御那般文人,都是怎么说的?”

这种时候谈论这种话题很奇怪。

虞绾音脸皮薄,羞恼地索性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好在戎肆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她和楚御在床上都说什么。

她的裙子都堆在大腿上,显露出纤细匀称的双腿。

白皙清透的肌肤上有一处很刺眼的擦伤。

隔着裙子擦出一层血痕。

戎肆先清理伤口,帕子还没等碰到她。

虞绾音紧张地先缩了缩双腿,“轻点。”

戎肆顿了一下,按着她的腿又往自己手边送了送。

虞绾音屏气凝神,直到他触碰到伤口才微微松了口气。

戎肆擦掉伤口外围尘土的动作很轻。

但是捏她腿的动作很重。

像是将她牢牢固定在这里,才好任由他动作。

一轻一重的强烈反差,让人萌生出一种很怪异的被掌控感。

清理干净外围尘土,戎肆将金创药膏涂在上面。

掂量着手里的软肉,“怎么走了个路也能摔跤。”

虞绾音被他捏一下,心脏就提起一下,“你们家路不好走。”

戎肆将药膏涂满伤口,“就不能是你太娇气。”

他垂着眼,涂好药后那双腿才映入眼底,有点舍不得松手了。

虞绾音大抵是察觉到了异样,连声催促着,“好了吗?”

戎肆这才回神,粗粗“嗯”了一声松开手。

虞绾音得空立马将裙子下拉。

戎肆摁住她整理衣物的手腕,“刚涂了药,放下去不就白涂了。”

他说着就顺手挑开她的裙带,“裙子也先换下来。”

虞绾音被他身形压得后仰,连忙制止他,“不行……”

但没用。

戎肆轻而易举地解开她的裙带,将她摔伤的那一侧手臂露出来。

虞绾音制止了半天,还是衣衫半褪地蜷在榻边。

罗裙没有裙带束缚,被褪去一半,衣不蔽体,显露出刚刚上好药的匀称双腿。

裙衫也被堆在腰间,露出双臂。

内里只一件单薄的小衣靠着绳带虚虚地挂在雪白的颈子上。

虞绾音就这样被解了半边衣裳,攥着领口。

男人坐在她身后,环住她半边身子,又掰开她攥着领口的手,放下她的衣袖,继续清理手臂上的摔伤。

“就这点力气你能拦得住谁。”

湿润的帕子贴上她手臂,虞绾音后脊倚靠在他胸膛上,很不自在地微微别开头。

戎肆帮她上药倒是认真,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别的意思。

他看着那藕臂上的血丝。

他只是掐住,上了一会儿的药,再松开就留上了指印。

真是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的人。

身子怎么能生嫩成这样。

戎肆不觉得她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是什么好事,“以后想去哪,我带你去。”

虞绾音闷闷地,“不想去哪了。”

戎肆看她两眼,“那就我带你去哪,你跟我去。”

“不去。”

虞绾音见上好药,就想从他怀里挪出去。

她刚起身,那只手只是在她小腹上按了一下,就把她重新按了回来。

戎肆发现她劲劲的。

虞绾音也发现他这个人相当蛮横。

这样的姿势被他拉着,靠在他怀里实在是很奇怪。

她试着拉上自己的外衫。

又被他扯下去,“刚涂好,拉上去会蹭掉。”

衣裙只能堆在她身上,要穿不穿,要脱不脱的。

虞绾音不习惯,“我总不能就这样呆在屋子里。”

高门大院里,哪怕是睡觉都衣衫齐整,这幅样子在屋子里,怎么想怎么不正经。

戎肆不觉得有什么,“这样怎么了?”

他们要是出门在外受伤,为了方便、伤势好得快管他什么体统。

何况是在屋子里,随意一些又能如何。

身子要紧。

虞绾音纠结地嘀咕,“你说怎么了?”

戎肆看她被迫倚靠在他身上。

眉眼水盈盈地染上不满。

往下是她裸露在外的圆润雪肩,玲珑有致地窈窕身形,衣衫都堆在腰腹和大腿上。

整个人都像是剥了一半壳的鲜嫩荔枝。

让人忍不住想要赶快剥掉另外一半外壳,咬出一口汁水。

将她吞吃入腹。

他好像知道是怎么了。

虞绾音就这样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让她很不安,她推了推他,“我想穿上。”

戎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

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