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拉着碧桃走下重霄六御台的台阶, 围拢的人群自动分立两侧,给两个人让出通行的路。
碧桃紧紧地攥着明光, 强行压抑着,嘴角才没有直接咧到耳根。
明光这样,就等于对九天所有的人宣布,他和碧桃在一起了。
碧桃一个人追了明光那么多年,受尽恶意揣测和嘲讽,虽然她完全不在乎,但这种“光明正大”的感觉, 还是让她美得有点不知道迈哪条腿。
明光显然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淡然,他的掌心滚烫潮湿,攥着碧桃的力度大得离谱, 若碧桃不是和他同等仙阶的玄仙, 都会被他把手掌捏碎。
高台之上,发动属下疏散人群的朱明, 见到这两人眨眼之间牵着手招摇过市丢人现眼, 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们这架势,是被诸仙夹道恭贺的新婚夫妻。
还嫌天界不够“热闹”是吧?
高台上的天官对着水官直挤眼睛——你看你看, 我就说他们两个早晚是一对!
水官耸肩,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古仙族一族, 根系庞大, 枝繁叶茂, 如今他们捏在手里的小“帝君”,被人鼓动着翻脸了。
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而被众人围拢着注视的两个人,却谁也顾不上,或者说不在乎今后会如何。
碧桃是终年的痴望得偿所愿。
而明光是一生到此, 终于有一件事物,一个人,是属于他的了。
并且再也无人能够从他的手中抢夺,让他们生生分离。
他从生下来,看似什么都有。
他被当成帝君培养,众人的追随与崇敬一度让他觉得自己幸甚至哉,他以为往后的千年万年都会继续这样,平静无波,分毫不错。
传承古仙一族之力,护卫苍生,也不负父母期待。
可是直到第二场竞赛,他为帮小桃枝塑魂,不过耽搁了几年时间,未曾为他的侍者和拱卫者谋划。
那些人就全部离他远去。
他们不再信任他的能力,不再唯他马首是瞻,甚至背地里在议论他因色误事,斥他若无古仙族拱卫,什么都不是。
明光才终于看清,他根本什么都没有,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小桃枝说的是对的,那些人只想把他当成一轮能够发光发热的金乌,用锁链拘束在高台之上。
不允许他振翅,不允许他休息,也不能接受他有任何的私欲。
他们想要让他成为一尊听话的傀儡帝君。
下一步,他们肯定又要斥他为暴虐之君,斥他失格不堪为帝。
明光攥着小桃枝的手,心中冷笑,面上矜傲。
待到两个人一出人群,便立刻化灵而去。
落在玄晖宫中,一进门,碧桃才幻化出人形,还没等去抱明光,明光就已经紧紧地将她抱住了。
他循着碧桃的肩颈,一路吻上双唇,大掌托着她的后颈迫使她抬头,把她挤在门上,深深地扫过她口中所有隐秘之处。
犹觉得不够。
索性将她抱起来,仰着头边吻,边朝屋子里面走。
但是这寝殿之前被两人“激战”而毁得残垣断壁,到现在都没有收拾过,实在没什么地方给他们再“战”。
明光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其中,这里是他和小桃枝两个人弄乱的,太多属于他们的气息。
他无法容忍其他人窥伺触碰。
明光抱着碧桃转来转去,要把碧桃扔在那张破床上的时候,碧桃终于气喘吁吁地按住了他。
“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你现在把我扔上去,我会直接掉进床底。”
“你那天把这床掏了个一人来宽的大洞,你忘了吗?”
“而且……”碧桃唇色嫣红,揶揄道,“我们早上不是才刚刚来过?你是要在我身体里面钻木取火吗?”
碧桃看着明光狼视鹰顾的目光,知道他未必是想做,不过是想今天一朝颠覆了过往的一切,彻底同古仙族所有的拱卫者撕破面皮,心中不好受。
他和碧桃一样讨厌失控的感觉,即便是他自己促成的这种失控。
他现在需要一个渠道去宣泄,急于去掌控什么。
碧桃坐在他手臂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侵略十足森冷无比的脸。
伸手揉了揉,把他脸上的冰川揉化。
笑着说:“你方才真的好有帝王之威。”
“把我迷得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但是明光,你别怕……”
“古仙一族之中野心勃勃,握权固位的老顽固,甚至是那些老顽固手下伥鬼一样的小辈,虽然有些身居高位,却并不能够代表所有的九天仙位的立场。”
“大多数的仙位,都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并不参与任何的争夺。”
“今天的这个‘意外’,显然是那些人蓄意促成,否则为何那几个小崽子才刚刚被抽了仙灵,境界尚未稳住,就急吼吼赶来人群里骂你?”
“你没发现吗?那站在你面前的几个人,都吓得两股战战,显然说出来的话也未必是他们真正的本意。”
“择仙竞赛,本就是既决输赢,也定生死。你上一次竞赛,活生生将数千人都带回天上,你甚至还归正了那一界的星轨道,择选了一颗那么好的人间紫薇星。”
“要知道凡间的奶娘胸再怎么大,奶水再怎么丰沛,也奶不活那么多孩子,你何必非强迫自己一个人带一群‘长不大的孩子’?”
“此次竞赛失败是他们没本事,他们在天界受尽你的庇佑,结果下界你不过一时片刻未曾为他们筹谋,他们就背主。”
“你还能容他们回到天上从头来过,只能说我的明光仁慈善良。”
“怎不见他们敢用这种手段,对付控制青冥帝君?”
“他们不过欺你羽翼未丰,妄图在你会飞之前,折断你的羽翅,让你适应锁链。”
碧桃笑着,温柔无比地望着明光说:“可笑的是,他们觉得是因为他们的拱卫你才会发光发热。”
“他们竟忘了,金乌一族,生下来就是金乌。你真正的炽烈热度,从不曾对他们展露,他们便以为你温和得可以搓扁揉圆了。”
“如今他们也只感受到了一丝丝真正的金乌热度,就被烫得跑来“吱哇乱叫”,指着你斥责,说你不肯收敛热度。”
“你为何要收敛?你的温度是用来泽被苍生的,他们试图摆弄你,被烫了活该,烫死他们!”
明光定定地看着碧桃,眼中有些微的红丝弥漫开来。
他方才在众人面前那么强硬,到此时此刻,才总算因为这番话,在碧桃面前显露出那么一丝委屈来。
碧桃说:“他们就是要当众下你的脸面,让你难堪,让你害怕。让你对着他们臣服,继续钻回他们为你打造的笼子里头。”
“可金乌就是该高悬于天际,金乌是光耀万物的神鸟,他们都是什么黄鼠狼下的秃毛耗子,聚在一起就觉得老鼠大军能雄霸天界了。”
碧桃虽然脸上笑着,眸色却比之前盛怒的明光,不知道霜冷了多少倍:“他们敢这样对你……”
碧桃低头亲吻明光的额头,低声说:“心肝儿别难过,你放心,我会让他们追悔莫及,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明光那点积压在胸腔之中,难以描述的愤懑,像泄了气的吹肚鱼,扁扁的,五脏也被熨帖得平整极了。
他慢慢把碧桃放下来,甚至因为她把九天的高阶仙位形容成“秃毛耗子”和“老鼠大军”,没忍住勾了下嘴角。
他不会骂人。
骂过最脏的一句就是那天骂碧桃的“王八蛋”。
此刻却因为碧桃替他骂那些人,心中畅快极了。
这种被理解,被无条件维护的感觉,是他从未品尝过的“偏爱”。
这世界上再怎么华贵美好的东西,都很难打动明光。
金钱、权柄、美色,无一例外。
唯有这份偏爱,能让他动容。
而且光是偏爱还不够,再怎么温柔地说一句“我理解你”,都是空荡的虚言,哄小孩子还可以,却哄不了明光。
唯有碧桃这样与他势均力敌,说得出做得到,能够为他真正报复回去的“偏爱”,才会让一个生来就什么都有的“天界太子”,心动难逃。
明光窃喜得有点控制不住,放下碧桃后,弓着背,把头埋在碧桃的肩颈之处,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点也不低沉,清澈非常,清泉一样叮咚悦耳。
他浑身上下,都从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了。
甚至有点过度放松,连脊柱都是软的。
双手抱住碧桃的肩背,牛一样强壮的身体朝着碧桃倾靠。
好像他在碧桃这个比他矮了一头,肩膀细瘦得能被他完全挡住的人面前,根本不需要脊梁骨,她就能做他的脊梁。
碧桃暗中调动木灵,微微后撤半步,才把这没骨头的大鸟撑住。
手掌一直摩挲他的背脊,安抚着他。
明光靠着碧桃,难得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在乎。
只感受着怀中人的气息。
把鼻子抵在碧桃的侧颈上,狗一样闻来闻去。
时不时还舔一下。
碧桃被他弄得细痒。
失笑道:“你到底是狗还是鸟?”
明光闷笑,贴着她耳边说:“香的。”
碧桃也抬起手,闻了一下自己,而后道:“没有啊。”
虽然她是大桃木凝灵,大桃木之上桃花一开三千年,但是碧桃并没取用过桃花香气为体香。
标志性的气息,除非像朱明那种死后魂魄无处所依,只能以梅树做骨之人,才会有。
而且他也尽力掩盖,为此都不怎么动用仙灵。
毕竟像碧桃和朱明这样的人,标志性的气息在他们“干坏事儿”的时候,会暴露他们。
“是香的。”明光贴着碧桃,黏糊糊地说,“是草木香味。”
碧桃:“……你是闻到我血液经脉里面去了吗?”
她是木灵,确实会有草木香。
但平常闻不到,流汗都闻不到,流血或者是受伤,才能闻到一丝丝,还得是五感特别敏锐的仙位才行。
明光不抬头,半晌才小声说:“我是那天尝到的。”
碧桃这次反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尝到”的。
她归天成为玄仙之后,不可能再流血受伤,那么尝到,就只能是血液之外的其他液。
饶是她向来脸皮厚如城墙,也被明光的一句话,给说得面色发红。
不过片刻之后碧桃还是笑着说:“那你想尝的话,今晚来苍生殿找我吧。”
这次明光没吭声,埋在碧桃肩颈看不见脸,但是耳朵红彤彤的。
两人又抱了好一会儿。
明光的情绪彻底平复下去,他才放开碧桃。
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一眨眼,就又是那个高高在上,高不可攀,高山仰止的未来帝君了。
“帝君”非常严肃道:“这两天积压了不少公文,我得先处理一番。”
他环视屋子,指着破床说:“你在那里睡一会儿吧。一个人不会掉进窟窿里的。”
碧桃:“……我就不能出去转一转吗?”
明光看了她片刻,不高兴得很明显,敏感又尖锐问:“你是不是要去找朱明?”
她之前没事儿就长在朱明的玉骨宫,明光总能在留影大阵上,看到她进出玉骨宫的身影。
虽然那时候两个人还是对立方。
明光说:“我之前看到朱明的手下帮着遣散仙位,是你让他做的吧。就算不遣散那些仙位,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言下之意,他不领朱明的人情。
碧桃摇头,也一本正经:“不是,我是要去找冰轮。”
“我要追随他从天上下界,跟他缠缠绵绵……唔唔唔!”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因为明光用两根手指把碧桃的舌头掐住了。
明光抿着唇,居高临下盯着她。
碧桃张着嘴,自下而上盯着他。
对峙片刻后。
“大白舔的,我棱和塔楞干什么?”碧桃被掐着舌尖,语调含混。
明光的醋意太大,控制欲也太强。
冰轮那种蠢货的醋,他还要转着圈舔着吃一吃。
想到在观刑的时候,明光吃味,碧桃就想笑。
但是碧桃却很喜欢。
明光为她做出任何反应她都很喜欢。
她太容易从一切事情之中,辨认出爱意和好意。
也太懂得享受这些得来不易的真情。
一个人被他人爱着只能算幸运,只有真正拥有能力,持续地去爱和感受爱,不惧任何的改变,才是真正的勇敢和强大。
碧桃恰巧在此道是佼佼者。
所以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明光为她动心的过程,更是在他彻底决定接受她之后,根本不觉得他心中纠结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儿,会是他们两个人的阻碍。
她爱他,他爱他。
其他的山海天堑,皆可平。①
至于明光这样试图阻碍她和朱明来往,碧桃也根本不在乎。
并不是碧桃会为色弃友。
而是明光根本阻止不了她。
果然最终还是明光败下阵来。
放开碧桃后,他坐在这屋子幸存半拉的书房里面,坐在一大摞积压堆叠的公文前,绷着脸轻声说:“你去找朋友玩吧,我一个人干活。”
明光沉声,又露出了那种低磁的,还带着些许落寞的嗓音:“这些够我干到黑天了,晚上不用等我,我不一定有时间去苍生殿找你了。”
碧桃:“……”
明光要是强硬,碧桃还真的不吃他那一套。他从来也管不了小桃枝。
但是他发出这样的声音,做出这种表情,还用不能夜里去找她做“威胁”。
碧桃还真的被他给“威胁”到了。
毕竟她好色是真的。
她和明光两个人契合得要命,正干柴烈火烧得噼里啪啦响。
要是明光晚上不去找她睡觉,她搂谁?嘬什么?
朱明还是先靠边儿吧。
距离第三场竞赛还有些日子,想密谋什么都来得及。
她先沉浸美色尽情享受。
于是碧桃原地变脸:“哎哟,心肝儿,我能让你一个人干这么多活吗?”
“来来来,我帮你呀。”
“这玩意我处理最快了……”
当年刚刚接触万界公文的明光,和桃枝小人形影不离,除了单纯陪伴和相互较劲儿对练之外。桃枝小人的接受能力和变通能力都比明光强,确实帮他处理了不少公文。
时隔多年,碧桃几度天上地下来回跑,对万界更熟悉。
她坐在明光身边,提笔蘸墨,批阅速度丝毫不比他慢。
而她专注起来,明光就开始走神。
高高堆积的公文下降飞快,他悬着笔,侧头看着碧桃,恍惚间圆了一个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的“梦”。
那时候他的未来计划之中,总有桃枝小人。
猜想着它化为人形之后成为自己最得力的侍者,和他朝夕相伴,一同行走万界,一同像这样,处理公职。
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在那时候尚且“幼小”的明光的臆想里。桃枝小人会幻化为一个眉目锋冷,性情桀骜的男子。
因为那时候桃枝小人的诸多狂妄言论,和出格思想,总让腐朽入骨的明光无法将她同九天仙娥们的美丽温和联系到一处。
谁知最后,她幻化成了一个秀丽秾艳,桀骜难驯,性情狡黠的女子。
还和他……
虽然其中有些事情有所偏差,但最终他也达成了那个“梦”。
明光一时间因为碧桃认真处理公文的样子,心动不已。
甚至生了些许绝对不该有的邪念。
而因为碧桃对他绝对的纵容和喜爱,他很快就把这种邪念变为了真实。
公文扫在地上,碧桃半趴在桌子上,大片的背脊之上,栩栩如生,是刚刚绘画上去的盛开桃花。
明光站在她身后倾身下笔勾描细节,冲撞之余手中捏着的笔却是极稳。
桃树画完,他倾身又涮笔。
紧接着开始在桃枝上勾绘一只栖落树杈,却双翅向天的金乌鸟。
碧桃后脊痒,不温不火地被吊在那里更痒,侧头看他道:“还没画完吗?”
明光衣物丝毫不乱,滑动的喉骨都被压在交叠的衣襟下,看上去在认真作画。
只是长袍之下,同洗墨的墨碗一般模样,泥泞不堪,墨汁淋漓到处都是。
他将画完金乌鸟的赤金色墨水,狠狠地在那墨碗之中搅和一番。
洗干净了金色墨汁,又挤干净了淋漓水迹。
这才重新捏着笔尖,沾了鲜红色的墨汁。
压住碧桃的肩背说:“别动。”
“再等一下。”明光沉稳地将笔勾在碧桃的腰椎处,“我还想画红灵蟹大战桃枝小人……”
一幅画,从白日画到晚上,度朔山落日栩栩如生,两个人记忆中最美好的那些年月,在碧桃的背脊之上重现。
餍足后,公文被重新捡起来,两个人一起认真处理,三下五除二就搞完了。
碧桃靠着明光肩膀,衣衫肃整,晃荡着光溜溜的小腿,撞明光同样不着寸缕的膝盖。
“哎,咱俩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费法袍了?”
明光目不斜视,最后将公文罗列齐整。
说道:“等会你穿我的裤子,我有的是。”
他从少年时期开始,所有的衣物都没有扔过,都在衣柜的储物袋里面挂着呢。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还可以这么玩好久。
碧桃笑得浪荡。
外面天都黑透了。
碧桃问明光:“那你一会儿还和我去苍生殿吗?”
明光看她:“你想让我去吗?”
“啧。”装。
碧桃咬着白玉笔杆,看着明光说:“反正你不去,我正好找朱明聊……唔。”
明光把碧桃捏成鸡嘴,碧桃就咕咕咕地笑。
明光心想:我早晚把那个朱明仙督,弄回他老家去。
公文交给玄晖宫的仙君送去各部。
屋子里面的狼藉依旧没有让人收拾。
他们关闭禁制,一起去了碧桃的苍生殿。
明光还没等进门,隔着老远,苍生殿里面没型没款东倒西歪的一行人,就开始正襟危坐。
等到明光进门,他们好像一群小瘟鸡一样嗡嗡嗡地低声问好。
等明光上楼,他们才心有余悸地低声讨论。
“古仙族那几个人胆子也是大,竟然敢指着明光玄仙的鼻子说话……我看见他就喘不上来气呢……”
“太极,哎太极,你平时不是很狂吗,怎么也害怕明光玄仙?”
太极的阴阳眼转了半圈,瞪着那人道:“我才不是怕!”
“那可是碧桃仙姑喜欢的人。”说不定未来是碧桃仙姑的夫君。
那岂不就是苍生殿的另一个主人?
他身为侍者,自然要表示尊敬。
况且……太极算是知道碧桃仙姑怎么把那明光玄仙给连哄带骗,又耍流氓弄到手的。
他可不敢把人气跑。
当夜,碧桃的床上又出现了一个洞。
碧桃盘膝坐着,盯着那个洞,看向床底。
“你到底是天狗还是天鸟?”
“为什么一激动就要掏洞呢?”
明光又开始像海里的鱼一样,明明灭灭,被笼罩在重重叠叠的清洁咒术下。
闻言看了一眼,抿唇道:“床不结实。”
“还怎么结实,就算是石头的是钢铁的,也扛不住玄仙之力,一爪子挠上去啊。”
“你……哎。”
碧桃无奈,算了,她“吃”得饱,吃得香,大不了勤换床。
“睡觉吧心肝儿。”
碧桃躺下,拍了拍自己身侧。
明光也躺下,清洁咒笼罩两个人还闪个不停。
碧桃已经习惯了。
她闭着眼睛,想到还没有和明光温存,没敢马上就睡。
问明光:“要聊一聊吗,你打算和古仙族怎么办?”
明光道:“不怎么办。”
明光平躺着,被子里拉着碧桃的手,捏来捏去。
他本来什么都不打算问小桃枝了,反正他不会信。
但两个人如今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他浑身发飘,想把她重新变成一个桃枝小人,揣在怀里,想和她血肉相连永不分离。
他飘飘幽幽地问碧桃:“那你呢?”
“你是怎么打算的?第三场竞赛在即,我听说九天各部都给你送了敕印,许的位置也很合适。”
明光闭着眼睛,不去看碧桃的表情,不想看到她眼中的狡黠和躲避之色。
“你属意哪一个?还是你想继续参赛?”
他声音很轻地问:“你究竟想要站在一个什么‘极处’呢?”
碧桃闻言却翻身,半趴在他身上:“我想继续参赛。”
“至于位置嘛……”
明光不睁开眼,碧桃就把他的眼睛给扒开。
两只眼睛都扒开。
居高临下和他对视,态度亲近,眼中却有傲然睥睨之色。
碧桃早就知道有人对着明光嚼舌根子,古仙族那些老王八犊子,还不知道怎么挑拨两个人呢。
让他们挑拨,让明光瞎想,还不如她自己说。
碧桃问他:“明光玄仙,我要抢你的位置,你待如何?”
明光心中一震。
顷刻间那满心盘缠纠葛,错乱无序的丝网,那些起了疙瘩,打了结的一切疑问思绪,都被这一下给震开了。
震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他竟是从未想过,小桃枝会用这种方式,坦荡又强横地和他开诚布公。
他瞬间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胡思乱想有些可笑起来。
小桃枝啃他仙灵都没客气过,要抢他的未来仙帝之位,还要像那些蓄意挑唆之人说的一样,对他虚与委蛇,迷惑遮掩?
明光登时心神通驰,睁开眼,看清她眼底挑衅之色。
内心之中小时候和她对战对招,打架撕扯得不驯不服,也被她这般模样给激发个彻底。
他长眉一挑,金瞳湛然:“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碧桃一拍他胸脯,笑得肆意:“好!那就和从前一样,谁输谁赢,各凭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