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摧学猫叫,芙颂很不厚道地笑了。
昭胤学猫叫,芙颂不是很敢笑。
所以,翼宿星君判卫摧胜出。
芙颂不敢看昭胤上神是个什么脸色,等这一场煎熬的“考验乌龙”结束后,她让两个男人各回各家,她自己也去凡间巡日了。
她现在只想图个清静,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但翼宿星君似乎十分看好卫摧,一直里里外外各种撮合他与她。
“徒儿啊,你觉得卫摧如何,为师给他的背景做过一番调查,他在九重天任职,封号狱神,昼审阳,夜断阴,在民间颇有声望。他拿的是铁饭碗,有编制,性情随和,还能逗你笑,各方面十分不错。且外,他不是一直在辅导你么?你们俩可以趁机联络了一番感情。”
芙颂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忍不住解释道:“师傅,我和卫摧真的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很纯粹的朋友。”
翼宿星君道:“可为师觉得,卫摧与你很是般配。跟他在一起,你会过得很开心。”
芙颂道:“那谢烬呢?师傅觉得谢烬如何?”
翼宿星君果断否认:“他与你差距太大了。一双不合脚的鞋履,哪怕再价值连城,你也穿不上。”
芙颂纳罕,问道:“哪方面的差距?”
翼宿星君道:“有很多方面,比如修为,比如性情,比如气场。”
“先说修为吧,为师初次与他打交道,根本无法丈量他修为的上
限,他虽是凡人之躯,但有无量神力,底细还十分神秘,你根本拿捏不住他的。再说性情,他冷沉喜静,偏偏你好动,喜欢热闹,两个性情完全大相径庭的人,能够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吗?最后说说气场,你的气质本身偏弱,他的气场又是极具攻击性和侵略性,他压制你,易如反掌。跟他待在一起,为师怕你受到欺负。”
芙颂失笑,翼宿星君所言不虚,基本上都说中了。
但人是感性动物,“喜欢”这种东西也是毫无道理与规律可言的,它甚至是莽撞的,根本不是理性可以控制得了的。
要不然,凡间又怎会有如此多的痴男怨女?
肯定是因为爱而不得。
为何会爱而不得,因为大环境认为他们“不合适”,迫使他们不得不分开,各娶各的,各嫁各的。
“门当户对”四个字,从来就是一个反人性的悖论,也是成年人才会玩的效益游戏。
纯真的稚子喜欢一个人,会很自然地对那个人好,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送给对方,稚子总不可能因为那个人与自己门当户对,就无私地待对方好。
成年人则充满了算计与考量,之所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是为了在同一个门槛上,进行资源共享、利益置换。
所以,门当户对的婚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等同于坟墓,是女人的坟墓。
两情相悦太稀罕了,她们只能被迫等待自己被一个个陌生男人迎娶,然后被他们以合法的方式后掠夺走贞洁,框住了半生的年华。
……
是以,哪怕翼宿星君是真的为芙颂着想,但她也不是很能赞同他所说的话。
她喜欢昭胤上神,每次见到他,都会有强烈的悸动,她喜欢他的一切。
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过大,自卑那么一小会儿,但她从不觉得这会构成两人之间的阻碍。
他性情清冷,但芙颂就是喜欢性情清冷一些的,就像是一盏包装低调的酒,要主动上前品尝,才能品尝出具体的风味。
至于气场方面,芙颂觉得这完全不是问题,她就是想要气场比她强许多的男人,她希望有人能管住她,能压制住她。
当然,这些芙颂都没有对翼宿星君说。
以及昭胤上神的身份,目前还不能告诉翼宿星君,需要等昭胤上神真正执行好了任务,她才能告诉师傅真相。
是以,现在翼宿星君对她说了这么多劝诫的话,她左耳听,右耳出。
而且,昨夜本来是要与昭胤上神去约会的,结果中途忽然被夜游神醉酒这一桩事体打断了。
这日下值之后,她拿出玉简,看看昭胤上神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但玉简上没有出现熟悉的小红点,也就是说,他一整天都没有给她发消息。
芙颂心底里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反复刷新了好几次屏幕,一直没有新消息出来。
按照以往的相处模式,他都会在她下值之后主动给她发信息。
这还是第一回,他没主动给她发信息。
那她来主动一回好啦。
芙颂主动去了一趟白鹤洲书院,打算在鹤鸣堂等昭胤上神下值。
但她在鹤鸣堂溜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他。
又去了一趟不二斋,发现他也不在此处。
只看到了花笼里的毕方。
芙颂问它:“你主子去哪儿啦?”
毕方口风极严:“无可奉告——无可奉告——无可奉告——”
芙颂吃了一瘪,也并不恼。
她变出了一堆鸟食,供奉在了花笼里。
毕方原本发誓不吃嗟来之食的,但到底是招架不住那食物的香气,馋欲战胜了理智,他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等回过神来时,花笼里的食物已经被他吃干抹净了。
芙颂弯了弯眉眼,含笑看着他。
毕方心虚不已,只好道:“受天帝应诏,主子方才回九重天述职去了。”
芙颂稍微愣怔了一下——昭胤上神回了九重天,这么突然的吗?
芙颂道:“那他还会回来吗?”
一般来说,像昭胤上神这般高阶神祇,位高权重,一般只有执行任务时,才会下凡。如果他的任务完成了,那他会不会就会一直待在九重天里,不会再出现了?
似乎洞察出了芙颂的担虑,毕方连忙安抚道:“天帝之所以召主子回去,其中一部分缘由是莲生宫出大事了。”
芙颂前日才刚刚从莲生宫回来,莲生宫能出什么大事?
提及正事,毕方的神情凝肃了起来:“魔神前日突然夜袭莲生宫,不少庙观遭致焚毁,周遭不少外院弟子都遭了殃,伤亡只多不少。魔神在斗姆的地盘寻衅滋事,兹事体大,自然引起了九重天众神的重视,天帝召主子回九重天,许是要商量对策。”
魔神烧了莲生宫?
在昏晦的光影之中,芙颂瞠住了眸心。
他烧莲生宫的时候,刚好跟她回莲生宫是同一天。
也就是说,当时她前一脚离开莲生宫,后一脚魔神就来了。
这个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还是偶然?
魔神烧莲生宫,是因为什么缘由?
难道是因为她吗?
芙颂心律跳得飞快,后颈和掌心间渗出了一层冷腻的湿汗。
毕方见芙颂面色沉凝,作势离开,它扑棱着翅膀,自花笼之中纵掠而出,亟亟拦住了她:“你要去那儿?”
芙颂道:“我要去地下鬼市找魔神。”
毕方大惊失色道:“找魔神,你疯了?”
芙颂虽然与魔神还不算熟络,但至少也是吃过一顿饭的关系,她觉得魔神不算好人,也不算纯粹作恶的坏人。
他曾经还让她摘下面具,让她亲自看他的真容呢。
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缘由,但她觉得有必要与魔神谈谈此事。
毕方显然不同意芙颂这般鲁莽的行止,它摇了摇头道:“地下鬼市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去怕是有性命之忧,还是等主子回来再议为宜。”
但芙颂一心想着莲生宫惨遭攻袭一事——她不能待在原地,什么也不做。
“好,我不去找魔神了,那我去莲生宫看看。”
饶是毕方想要阻拦,但芙颂一个晃身,很快身影消失在了不二斋。
毕方太阳穴突突直跳,直觉告诉他,芙颂去莲生宫,怕是会遭遇变数。
他需要赶紧通禀主子才是。
——
与诸同时,九重天,第二重天,玄玑宝殿。
云雾缭绕,金碧辉煌的殿宇在雪白祥云之间若隐若现。昭胤上神踏着玉阶一步一步向上,银白色的神袍在风中轻扬,腰间挂着一只昙莲棉偶,昙莲随着他步伐而一摇一晃。他面容沉静,眉目如画,眼眶之下的火麟纹更衬得他气质清冽出尘。
“昭胤上神到——”神侍悠长的通报声回荡在玄玑宝殿内外。
昭胤上神微微颔首,迈入大殿。
殿内金柱盘龙,地面如镜,倒映着穹顶璀璨的星图。
天帝端坐于九龍宝座之上,头戴十二旒冕冠,面容威严之中带着几分莫测。
若非特殊情状,一般天帝极少召他觐见入殿。
那看来,这件事十万分火急了。
来之前,昭胤上神心中已有了一份定数。
“臣昭胤,参见天帝。”他行了臣礼,嗓音清冷如玉。
“爱卿平身。”天帝抬手,周身笼罩在柔和却无比威严的金光之中,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模糊了具体的面容,只余下一双如炬的眼眸,穿透金光,落在了昭胤身上。
天帝道:“你下凡已有些时日,关于收复魔神一事,进展如何?”
昭胤上神从袖裾之中递呈出了一份协议书,神侍接过,递呈给了天帝。
天帝拆开封蜡,看到是一份谈和协议书,魔神在协议书上签了字,表明了归顺之意。
但天帝容色仍然沉峻,一晌将谈和协议书阖上,一晌道:“魔神虽然归顺于天道,但仍然在凡间行恶。”
天帝将魔神火烧莲生宫一事道了出来,昭胤上神听罢,面色倒是未有丝毫惊色,想来早已知情。
天帝道:“今日召你前来,是因为斗姆递呈了
上了一道折子,说三界降临大劫,魔神虽有归顺天道之意,但其血脉已酿成祸患。”
昭胤上神心中微微一凛,面色不动声色:“请天帝示下。”
天帝宽大的袖袍一挥,一道金光在空中铺展开来,刹那之间,殿内流转的神光与云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牵引,在昭胤上神的面前汇聚,最终形成了一副清晰的动态画面——画面中央,是一个女郎的轮廓。
她面容模糊,但青丝如瀑,后颈上有三颗小巧玲珑的红痣,腰窝上还有一条明晰的螣蛇枷的痕记。
昭胤上神吐息微微滞了一滞,虽然面容不清晰,身形被浓厚的光影所笼罩,但那些身体上的特征,都指向了他最熟悉的一个人——芙颂。
昭胤上神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息冰冷地沉入谷底。
“此女身负魔神血脉,魔神从归墟出逃后,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此女若放任不管,必成灾殃。朕命你务必先魔神一步,将其擒回天界。”
天帝顿了一顿,金光之中的视线似乎愈发锐利,“昭胤,你乃朕最倚重的上神之一,修为精深,心性沉稳。此事关乎三界安危,唯有交予你,朕方能安心。切莫让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