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圣真君明面上答应了卫摧,等重返现实世界之时,在行宫见到谢烬后,就马上将芙颂堕入迷失之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他。
谢烬将从炼丹坊夺取而来的凤麟花纳藏入袖裾之中,掣步行至芙颂的暖榻前,她面色苍白,一只手被卧躺在身侧的卫摧牢牢牵握着。
这一幕委实是碍眼至极。
谢烬拆开了卫摧牵握芙颂的手,将她打横抱到了另外一个暖榻上,替她擦拭干净额庭渗出的冷汗,主动把手伸到她的掌心里,与她十指相扣。
她的指温冷若冰霜,几乎没有温度,而身下紫气肆意绵延——这些紫气,是螣蛇枷封印破解的征兆。
谢烬面容黯沉如水,她的手腕上分明戴着舍利子佛珠,循理而言,舍利子佛珠所蕴藏的万年真气,足以镇压住她体内的魔气。
还是说,梦中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变故,也会变相影响现实世界?
水鬼首领是梦境的产物,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它在梦里砍伤了芙颂,砍伤的位置刚巧是她后腰上的螣蛇枷,螣蛇枷的封印就这样解除了……
兹事体大,若是任由紫气弥散,定会将魔神吸引过来。
魔神出逃归墟后,一直在寻找他的女儿。
谢烬暂时不想将芙颂认祖归宗,关于她的身世,她最好不要知晓为宜。
当务之急,是要唤醒芙颂。
芙颂已经堕入迷失之域,只有将她带回现实世界,才能不让紫气继续弥漫。
谢烬转首对梦嫫道:“我必须去迷失之域。”
梦嫫一个脑袋两个大,呷着烟,十分为难道:“卫摧刚刚去迷失之域救人啦,你若是再去,怕是不太妥。”
谢烬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寥寥然扯了扯唇角:“卫摧给你了多少好处?”
梦嫫不假思索地就咬了钩,伸出三个手指,道:“三千灵石呢。”
谢烬敛了敛眸,从袖口里摸出了一叠纸,撕下一页,在纸上写下两个字,信手扔到了梦嫫的身上:“凭此钱票,去九重天的天地钱庄直接兑换灵石。”
梦嫫看到龙飞凤舞的“壹万”二字,简直是挪不开眼儿,登即换上了一副谄媚讨好的表情:“哎呀,好说好说,进入迷失之域有什么困难的呢?人家现在就可以送你进去。”
重新进入梦境世界前,谢烬问了最要紧的一个问题:“从迷失之域离开的方式是什么?”
梦嫫道:“进入迷失之域后,你会看到芙颂的头顶上显示一个数值条,那是她对你的好感值,只消让芙颂对你的好感值达到一百,也就是满点,她就会跟你离开迷失之域。”
梦嫫顿了一顿,道:“不过,我要事先声明,深陷迷失之域的芙颂,会完全丧失了现实世界的记忆。”
谢烬凝了凝眸,迷失之域会让人完全失去记忆么?
梦嫫眯了眯眼,笑道:“所以,要想让她对你的好感值达到一百,你必须从零开始。”
——
在梦嫫的导引之下,谢烬进入了梦中世界的迷失之域。
一望无垠的海岸上,穹空之上阴翳密布,大风骤起,吹动着空气里弥散着无数紫色的幽魂,乍望起来,像是世界尽头的角落。
谢烬的袖袍猎猎作响,他在黄沙上前行了几步,不远处的滩涂上坐着一个丱发双髻的碧衣女郎,她正在开心地玩沙子,她的身侧也坐着一个青年,恰是卫摧。
卫摧在帮芙颂用沙子堆海龟,芙颂脑袋上方浮现出了对卫摧的好感值:「15%」。
不一会儿,卫摧给芙颂用柴火煮了一碗鲜香四溢的鱼汤,芙颂喝了几口,夸了一声:“好好喝呀!”
芙颂脑袋上对卫摧的好感数值,在噌噌噌往上涨,一下子从「15%」跳到了「25%」。
给她堆沙子、煮个鱼汤,她就给对方涨好感了?
谢烬眸色黯了一黯,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细线,信步走上了前去。
芙颂正咕噜咕噜地喝着鱼汤,甫一喝完,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黑色人影,人影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了她,她抬首望去,看到了清隽冷白的一张脸,男人一席邈邈白衣,眉目如雪,负手而立,渗透着一股子巨大的威压。他轻描淡写地立在她面前,毋须过多着力,一股清冷出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芙颂缩着脑袋,男人气质好冷,她有点怕怕。
她甚至还往卫摧的方向躲了一躲。
“跟我走。”谢烬俯身牵起芙颂的右手,替她掸掉了裙裾上蘸染了沙碛,作势带她离开滩涂。
芙颂还没走几步,左手便被一只劲韧结实的手拽住。
是卫摧拉住了她。
就这般,芙颂各被谢烬和卫摧牵着一只手,她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如履薄冰,进退维谷。
她觉得好奇怪,她都不认识他们,为什么他们都来争夺她啊?她现在只认识卫摧,卫摧待人亲切,给她堆砌了一头大海龟,还煮了美味的海鱼汤,芙颂虽不认识他,但在现阶段比较亲近他。
故此,她往卫摧的方向瑟缩了一下。
卫摧挑眉问:“谢烬,你要带她去哪儿?她在我这儿玩得好好的,鱼汤也喝得好好的。”
谢烬面无表情地扫了卫摧一眼,眼神清冽如冬夜压在梅枝上的霜,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温度。
隐形的熊熊战火在两个男人之间燃烧着,似乎只要再添一把柴火,火势就愈发旺盛。
夹在他们中间的芙颂就显得如芒在背。
“那个……”芙颂试着从谢烬、卫摧的掌心间挣脱出来,但他们的力道都十分强劲,女子与男子的力道对比起来是很悬殊的,她无法挣脱,只好低声道,“你们能不能先松开我?”
“听到了没有?芙颂叫你松手。”卫摧将芙颂往怀里一带,要将她拽回怀里。
谢烬面色淡到毫无波澜,袖手一抻,掖住芙颂的右腕,将她掖了了回来,“我是来带她离开迷失之域的。”
“我也是准备带她离开。”卫摧道,“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行,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卫摧说着,俯身与芙颂的眼睛对视,“芙颂,你认得这个叔叔么?”
芙颂很实诚地摇了摇头:“不认识,他好奇怪。”
话落,谢烬看到芙颂脑袋上方出现了一个新的数值条,是芙颂对他的好感度,从起始的「0%」跌降为了「-15%」。
谢烬:“……”
好感度居然还能变负数?
卫摧顺着芙颂的话补刀道:“听到了没,人家喊你怪蜀黍呢,还不快松手,你一张冰山脸,吓着人家了。”
谢烬看到芙颂对卫摧的好感度从「25%」升为了「30%」。
卫摧帮芙颂说话,她就会噌噌噌涨好感。
但她对谢烬的好感,从刚见面开始,就一直在跌降。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谢烬素来是一个运筹帷幄、将一切事都掌控于心的人,他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只要他想,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但面对迷失之域里、完全失去了记忆的芙颂,他生平头一遭没有那么游刃有余。
怎么做才能让她对他涨好感度?
只有做让她喜欢的事情。
投其所好的道理,谢烬还是懂的。
谢烬有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不那么严肃,冷峻的口吻也放柔和了一些:“我给你用沙子雕砌一条龙,好不好?”
听到“龙”,芙颂来了兴趣,身子朝谢烬这一端倾斜了一些,眼底有了好奇的光亮:“你会雕龙?”
“想看吗?”
“想!”
龙是腾云驾雾的神兽,比在地上爬的海龟还要稀罕呢。
见芙颂毫不犹豫地咬钩了,谢烬薄唇抿起了一丝笑意,他松开她的腕子,徐徐行至沙堆面前,变出一只水桶、一柄沙铲,开始有条不紊地聚沙雕砌起龙来。
芙颂挣脱开了卫摧的手,蹦蹦跳跳来到了谢烬的身侧,蹲住身,托着粉嘟嘟的腮帮子,一瞬不瞬地瞧着他所雕砌的龙看。
谢烬手法儒雅且灵活,一晌给沙子施水固定形状,一晌用沙铲慢条斯理地雕刻出龙的轮廓。
谢烬本就是应龙一族,对龙的身形熟稔得不能再熟稔了,他雕刻的时候,不忘用余光观察芙颂的面部表情。
女郎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手中雕刻的龙,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而她头顶上的好感数值,从刚刚的「-15%」明显上涨为了「5%」。
谢烬心底里暗暗舒了一口气,终于不是负数了。
他又撇了一眼卫摧的好感数值条,还是「30%」。
比他要高出25%。
——啧。
谢烬的眸底添了一抹隐微的恹然,在雄竞这方面,他向来就没有输过。
给芙颂雕好了龙,他接着潜入海里。
芙颂呆呆望着谢烬修长峻直的身影消失在了藏蓝色的海水之中,不懂他为何要突然潜入海里。
不过少时的功夫,谢烬就给了她答案。
穹空忽然降落了滂沱鱼雨,各色各样的鱼从海面飞出,纷纷扬扬落在了芙颂的周身。
芙颂看着惊天鱼雨,震愕得舌桥不下。
好多鱼,好多好多的鱼啊,眼花缭乱,看也看不过来。
谢烬裹挟一团晕湿的水汽从海里凫游而来,步上滩涂,低垂着眼,道:“这些鱼,都是给你的。”
芙颂捂着鼓鼓的小肚子,面露难色:“可我现在有点饱了,吃不了这么多鱼。”
谢烬望着久久未有涨幅的好感数值条,陷入了沉思。
一旁静观风浪起的卫摧笑了,主动拉起芙颂的手腕:“别理那个怪蜀黍,我带你沿着海边走一走,消消食。天黑之后,不远处会有发光的水母,一闪一闪的,可漂亮了。”
“真的吗?那我要去看一看。”
芙颂高高兴兴地任由卫摧牵着,朝着海湾走去。
独自留下谢烬一人,还有一群没有归宿的鱼群。
他看着芙颂渐渐远去的背影。
一重又一重的海浪冲上岸,涤荡着芙颂的脚踝,裙裾之下的脚踝显得伶仃又易碎,俨若莲花的花枝。
他的小莲花被卫狗夺走了。
他必须另谋计议。
——
迷失之域的时间流速是极其缓慢的,时间这种东西仿佛不曾存在过。
入夜之时,芙颂看完了发光的水母,困意袭来,就在海边临时搭建的莲花帐篷里睡觉,卫摧就睡在她的隔壁。
夜半之时,芙颂忽地听到了咕噜咕噜的肠鸣声,这种声音是从她的肚子里传出来的——她竟是被饿醒了!
芙颂心道:“傍夕明明吃了海鱼汤,为啥还会饿咧?”
在迷失之域里,虽然时间过得很慢,但肚子很容易饿。
芙颂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披衣坐起来,步出莲花帐篷,到了卫摧的帐篷前,徐徐揭开一角,本想叫醒卫摧煲鱼汤,但看到他睡得很熟,芙颂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他睡得这么香,她不好意思叫醒他。
芙颂捋起袖裾,决意靠自己来整一顿宵夜吃。
一团团、一丛丛、一圈圈,形状各异的泡沫堆被春夜的白浪裹挟着涌向岸边,又被风卷到了潮湿的滩涂上,在海面上洁白明亮的泡沫,到了沙滩上就变得黯淡了。
芙颂沿着滩涂由西往东行,觅食觅了一圈,傍夕时期的鱼群早已不见了踪影,她觅食觅了许久,才在一块礁石旁寻到了一只梭子蟹,胜在肥大,煮熟了一定很美味。
似乎发现芙颂在觊觎自己,梭子蟹凶巴巴地朝着芙颂扬了扬蓝色的大钳子,以示威胁。
芙颂做了个双手合十的祈祷动作:“既然相见,便是有缘,我实在是太饿了啦,请让我吃掉你罢,我会为你画莲生超渡咒的。”
芙颂说着,就要去捉梭子蟹。
结果,被大钳子夹住了手指。
芙颂如何甩都甩不开,疼得委屈巴拉,直掉眼泪。
正对峙间,身侧出现了一道修长峻直的白色衣影,男人气质冷沉如霜,吓得梭子蟹急急松开了大钳子。
芙颂泪眼朦胧地望向来人,原来是会雕龙、又会掀起漫天鱼雨的怪蜀黍,她正想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结果话一出口,就打了个响亮的哭嗝。
芙颂:“……嗝。”
谢烬望着她哭红鼻子的模样,忍俊不禁,将芙颂被夹肿的手放在掌心间,冷峻眉眼软化了些许,问:“疼吗?”
芙颂点了点头:“好疼。”
谢烬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芙颂夹肿的皮肤间,匀缓地画了一个泛散着金色光芒的圈圈,圈圈如凉水,汩汩地敷着伤口,不一会儿,芙颂就不感到疼了,恰恰相反,手指还有一种凉爽舒活的感觉。
“咕噜咕噜——”
肚子又唱起了空城计,芙颂下意识捂住了肚子,说了一声:“肯定不是我。”
谢烬看着她一副心虚得涨红了脸的模样,直言道:“是我,我饿了。”
当着芙颂的面,他慢条斯理地捋起袖裾,开始料理那只大梭子蟹。
这正好符合芙颂的心意,她兴奋地搓了搓手掌,找了个石子儿,坐在谢烬的对面,好整以暇地看了起来。
怪蜀黍虽然行为很奇怪,但他长得非常好看,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他不光长得好看,就连料理梭子蟹的动作,亦是极其赏心悦目的。
谢烬知晓芙颂一直在
暗中观察他,他没抬眼,任她打量。
他就喜欢她的目光只聚焦在他身上,不要去看任何一个人。
料理完了梭子蟹,谢烬接着变出柴火、汤锅,以及需要用到的一系列佐料。
蟹汤熬煮了一个时辰,蟹壳从生青逐渐转为熟红,汤汁也慢慢熬成了鲜白的颜色,谢烬放了大量的生姜驱寒,姜汤的辛香很好地将梭子蟹原本的腥味严严实实镇压了下去,将独属于蟹肉的醇厚多汁全须全尾地稀释了出来。
谢烬用汤勺搅拌着蟹汤,余光撇到芙颂在不断地吞咽口水,眼睛直直地盯着汤锅里的熟蟹,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去。
谢烬舀了一碗汤,递给芙颂,温声道:“小心烫。”
芙颂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啜着鲜白鱼汤,两腮一股一股的,眼睛露出了满足而幸福的神色:“好好喝呀!”
她一边不吝赞美地夸夸,一边又吸溜了好几口。
谢烬见她喝得很快,怕她吃蟹时蟹壳会呛着喉咙,就将熟蟹挑拣了出来,替她剥蟹肉,一边剥一边留意着她脑袋上方的好感数值条。
——从起始的「5%」,涨到了「15%」。
谢烬喂她吃蟹肉。
——「15%」涨到了「25%」。
夜里起了寒飕飕的风,芙颂打了个寒颤,谢烬拿来了两张薄毯,一张垫在了她的身下,一张笼罩在了她的身上,裹成了一个小粽子,只露出一颗乌绒绒的小脑袋。
——「25%」涨到了「35%」。
谢烬心中的褶皱终于捋平了,嗯,好感数值条终于比卫摧高了。
芙颂身上暖融融的,见谢烬身上没有毯子,一个人坐在夜间的海风里,有些寂寥,她拉开毯子一角,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怪蜀黍,你也坐过来罢,仔细着凉。”
谢烬:“……?”
好感度都比卫摧高了,为何还要称呼他为“怪蜀黍”?
上一次入她的梦境,她会唤他“漂亮叔叔”,至少有个“漂亮”的形容词,这一次入她的梦境,不仅连“漂亮”都没了,只得了个“怪”字。
他坐在芙颂的身侧,拿起她的手,在她的掌心腹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名字。
他身上的温度比毛毯还要暖和,芙颂无意识地往他身侧靠拢了一下。
谢烬很认真地在写名字,但芙颂只感受到了他掌心间粗粝的厚茧,磨蹭在她的皮肤上时,掀起了一片绵长久远的颤栗,蹭得芙颂的皮肤微微发痒。
谢,烬。
原来,他叫谢烬呀。
她也反向挠了一挠他的手掌心。
谢烬任由她搞小动作,面容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澹泊。
只不过,他的脑袋上方忽然“噌”的一声,冒出了两只赤红微黑的龙角,看起来格外可爱。
芙颂手好奇地盯着谢烬脑袋上方的龙角,掌心发痒,想去捏这两只龙角:“谢烬,让我摸摸。”
“不准碰。”谢烬嗓音沙哑,抓住了她的两个腕子。
他不明晓,服用了灵山火种,变回了人形之后,为何仍会突然冒出龙角,还是在梦中世界里的迷失之域。
正思忖之间,芙颂灵活地从他的掌心里滑了出来,倾过身子,双手不偏不倚圈握住了他的龙角:“好好摸呀!”
龙角是谢烬最敏-感的地方,等同于人鱼的耳鳍、猫的腹部、平素是绝不会轻易让旁人触摸到的。
谢烬本想阻止芙颂继续触碰,却望见她脑袋上方的好感数值条,从「35%」猛蹿至了「55%」。
谢烬呼吸微微一滞,眸色随之黯沉了下来。
算了,让她摸一摸罢。
横竖都不会少一块肉。
芙颂就发现怪蜀黍是很纵容她的,虽然生着面冷,但心是很热的,什么都依着她。
她说想吃梭子蟹,他就给她煲了蟹汤。
她说冷,他就拿来了两张毛毯。
她想摸龙角,他虽然嘴上说着不让她摸,但实质上她摸了,他也没有展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芙颂的胆子也越来越肥了,“你既然是龙,那会不会在天上飞呀?可以不可以带我飞?”
啊,她提的要求委实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谢烬脸上笑意渐收,屈起手指想要掸一下她的脑袋,但看着她满眼都坠满了朦胧的星星,每一颗星星都在发着光。
她还撅着小嘴巴,一脸希冀地望着他,小幅度地晃了晃他的袖口:“就带我飞嘛,谢烬哥哥~”
谢烬哥哥。
软糯娇柔的称谓。
仿佛一箭正中谢烬的胸腔,非常致命。
一抹深深的弧度浮现在了谢烬的唇角,被他克制且隐抑地镇压了下去,他面色仍然平静如一汪湖水,很深,很平静,也很稳定,缓缓地流,没有波澜与缝隙。
谢烬双手覆在膝面,淡声说:“听不清。”
芙颂重申了一句:“谢烬哥哥。”
“还是听不清,大点声。”
芙颂轻咳了一声,调高了声量:“谢烬哥哥!”
“带点感情。”
芙颂瞟了谢烬一眼,双手捂着眼,开始呜呜呜哭起来:“谢烬哥哥坏,欺负人家……”
谢烬眼睁睁地看到她脑袋上的好感数值条从「55%」跌将至「45%」
谢烬:“……”
开玩笑开过了头,她开始记仇了。
谢烬没有哄人的经验,也很少有人在他面前哭,他尽量克制地斟酌了一下言语,俯蹲下来,视线与芙颂平视,口吻柔和了些许:“别哭,不是想飞上苍穹吗,带你便是。”
哭声戛然停止,芙颂放下手,露出阳谋得逞的笑眼。
谢烬这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哭。
她方才是在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