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宋时溪掀起眼皮,看向梁民池,他眯着眼睛, 双腿交叠, 神色认真, 好似铁了心要打这个麻将。
在牌桌上,赔满三家算是很有诚意了。
可惜, 她不愿意。
梁民池这种人,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尤其这里是梁家, 秦樾又不在她身边,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至于她三番五次不给他面子, 会不会更加得罪,惹怒他, 宋时溪并不在意,秦樾都说她不用担心了,她还怕什么?
所以宋时溪正准备拒绝,可就在这个时候, 门被敲响, 打断了她的话。
“请进。”
想曹操曹操到, 宋时溪对上秦樾的视线,眸光顿时亮了亮, 起身朝着他走了过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落在某人的耳中,却格外刺耳。
梁民池手中把玩的动作一顿,眸色彻底沉下来。
见她这么高兴, 秦樾轻笑一声,伸出手接过她扑过来的身体,顺势搂住她的腰,宠溺地帮她理了理颊边的些许碎发,轻声问道:“赢了?”
“嗯,这些姐姐都让着我,我赢了不少。”宋时溪弯了弯眉,她生得姝丽,狐狸眼上扬,又娇又软,令人见了也忍不住跟着勾唇。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关系甜蜜亲近。
秦樾顺着她的话看向室内,跟其余人颔首点头示意,最后才看向梁民池,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淡淡,黑眸中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
梁民池丝毫不惧他,两人谁也不让谁,气氛一时之间降至冰点。
“真热闹,来都来了,一起搓两把?”
这道声音响起,宋时溪他们才注意到秦樾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了一长串跟屁虫,梁富才,梁婉仪,黄忠天,侯文敏全都在。
而说话的人正是梁婉仪,她从门口走进来,一边示意另外两个小姑娘让位,一边道:“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大家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
这话一出,霎时间却没人接话,梁婉仪表情一僵。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那个一向喜欢跟所有人对着干的好弟弟却骤然附和道:“好啊,只不过这种小打小闹没意思,要玩就玩大的。”
“我同意。”梁婉仪唇角弯弯,做了个附和的手势,说完,看向梁富才,“大哥你怎么说?”
梁富才听出这两人的言外之意,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看了秦樾一眼,他本来是想陪着他来接走宋小姐,就找个理由单独聊一聊,顺便打听一下刚才他父亲和秦樾密谈的内容。
但是没想到会在棋牌室又遇见梁民池。
他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现在是主动提出想在牌桌上定下和秦氏的项目?梁婉仪这个疯婆子居然也点头了。
梁富才眸光闪了闪,梁民池本就是老爷子最开始定下的负责人,如果不是他和秦樾闹了矛盾,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根本不会产生动摇,也不会给他们可趁之机。
如果他主动退出……
但如果秦樾不想加入牌局,这一切都是空话。
所以梁富才面上没有泄露半分情绪,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梁婉仪的话,而是看向秦樾,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道秦总今天有没有这个兴致?”
秦樾似笑非笑:“我女朋友赢了些,就想从我身上找损失?”
这话带着三分玩笑,偏偏他的情绪深不可测,谁也没办法分辨真假。
梁婉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颊边染上一层红晕,“秦总家大业大,还在乎这点儿小钱?再说了,宋小姐赢的可不是我们的钱,何来找损失一说?”
说完,视线环视一圈四周,语气意味不明,“要是担心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合伙坑你,那更是多虑了。”
谁不知道梁家几个子女之间水火不容,恨不得从对方身上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巨大的财富面前,同父同母都有可能反目成仇,更何况不是从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他们呢?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梁婉仪的言外之意,表情各异。
秦樾似乎觉得好笑,嘴角漾开弧度,语调端得漫不经心,“那就玩两把。”
此时夜色已深,晚风拂过床边轻纱的一角,挤进来些许柔和月光。
主位上各坐四人,秦樾和梁民池,梁富才和梁婉仪分别为对家,宋时溪挨着秦樾坐,黄忠天挨着梁婉仪坐,侯文敏则挨着梁富才。
这样的局面,倒衬得梁民池像是孤家寡人一个。
棋牌桌很大,就算旁边坐着看客,也只能瞧见一方的牌,所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宋时溪听着他们定规则和筹码,不禁心惊肉跳,输一场最多能输掉一层楼。
这么大的赌注,宋时溪都不禁为秦樾捏一把汗,但是他倒是冷静自若,一点儿都不紧张,甚至还有闲心抓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带着薄茧的指尖滑过她的掌心,痒意直直往细腻的皮肤里钻,让她没忍住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安心打牌。
几圈下来,大家都很谨慎小心,拉开的分数不大。
高手过招,宋时溪这个菜鸟看得一知半解,有时候看到秦樾的出牌,都恨不得出声质问他是不是疯了,怎么可能打那张,但是到后面才知道他打的才是对的。
时间过半,梁民池领先,梁婉仪紧追其后,倒是秦樾和梁富才被甩在了后面。
宋时溪后背都忍不住冒出了一层冷汗,又忍不住看了秦樾一眼,后者也注意到她的视线,冲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她先是一愣,然后猛地意识到什么,彻底放松下来。
不出所料,开启下半场后,局势猛然发生了改变,秦樾的打法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再像前半句一样多偏向防守,而是转向进攻。
没一会儿就超过了梁婉仪。
梁婉仪皱起眉头,有些慌了,但越慌约乱,想追回,却越落越多。
“秦总这是先抑后扬?把人当猴耍?”眼看两人即将拉平,梁民池扯了扯唇角,饶有兴致地开了口。
只可惜,秦樾根本不搭理他,被突然称作为“猴”的另外两人就更懒得理他了。
“只是不知道秦总能不能追回来了。”没人回,梁民池也不慌张,面上闪过一丝兴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只剩下最后一把,秦樾和梁民池之间相差无几,这把牌两人之中谁赢,谁就是最后的大赢家。
钱都是次要,在座的谁都不缺钱,最重要的是赢家的彩头!
梁富才和梁婉仪各怀心思,他们既然都赢不了了,那还不如……
秦樾赢,在项目中就获得最大话语权,景信要做很大的让步,但是项目的负责权还是可以一争高低。
梁民池赢,项目的负责权就归他,秦氏也要做一定的让步,景信获利巨大。
梁富才思索片刻,最后隐晦地看向了秦樾。
而梁婉仪则看向了梁民池。
宋时溪从始至终都只想秦樾赢,注意力自然也就放在他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异样,眼看正在进行最后一把洗牌,她刚想去喝口水冷静冷静,就感受到脚踝处缠上来一个冰冷的东西,隔着长裙在皮肤上暧昧摩挲两下。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秦樾,暗暗瞪了他一眼,可偏头却发现他正在洗牌,再者他自从被她警告后,就没有再逾矩,应该不是他。
可不是他,那又是谁?
宋时溪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抬头朝着对面看去,不出所料,刚看过去就对上了梁民池危险暧昧的眼神。
她顿时反应过来,唇线抿紧,但没急着发作,而是突然冲着他笑了笑,眼波流转,美艳不可方物,对方晃神一瞬,她趁机抬起脚,快准狠地起身,使了全身的力气踩了上去。
高跟鞋鞋跟重重落在皮鞋鞋面上,威力巨大,那种疼痛非一般人能忍受,宋时溪清晰看见梁民池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通红,又很快苍白,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差点儿失态从椅子上摔下去。
宋时溪出了一口恶气,但是还是被恶心得不行,俯下身用力拍了拍裙角,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赶走一样。
他们闹出来的动静不算小,大家都在一张桌子上,几乎是同一时刻朝着她看了过来。
秦樾蹙起眉头,握住她的手臂,急切问道:“怎么了?”
“他蹭我腿!”宋时溪没什么可顾及的,当众扯下那层遮羞布,又气又恼地告状,愤恨地瞪着梁民池。
一瞬间,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会不会是误会啊?这里空间有限,民池个子又高,可能不小心碰到了。”梁婉仪捂唇惊呼,听起来像是在打圆场,实则眸中全是看热闹的兴奋。
“不小心?”秦樾猛地站起身,冷冷瞥向梁婉仪,“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见矛头指向自己,梁婉仪连忙闭嘴,心里一万个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插那个嘴,又忍不住抱怨宋时溪大惊小怪,这是什么场合?居然不管不顾地就直接道明,一点儿脸面都不给。
被蹭两下能死吗?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小门小户,又不是什么矜贵人。
说句话糙理不糙的,梁民池虽然是个混不吝,但是依照他的身份,蹭她两下,也是她的福气。
“管不好自己的腿,就别要了。”秦樾阴沉着脸,黑黯的眼底冒出杀意,说出来的话冷硬如刀,让人不寒而栗。
“我只是想问一问宋小姐觉得谁会赢而已。”梁民池像是没把秦樾的话放在心上,随后看向宋时溪,“宋小姐,我觉得我们之间总是产生些误会。”
“你能不能去医院看看自己烂掉的脑子?你是傻子,也当别人是傻子?”宋时溪气极反笑,“还有我们两根本就不熟,你要是再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做些恶心动作来骚扰我,就别怪我报警了!”
梁民池被骂得一愣,或许是完全没想到这辈子能在一天之内被同一个人指着鼻子骂没有家教和脑子有病。
偏偏他还觉得宋时溪骂得好,骂得对。
“谁说我们不熟?你这不是挺了解我的吗?”梁民池闷闷一笑,可话音还没落,一张椅子破风朝着他袭来。
噼里啪啦,身后的窗户碎了一地。
要不是他躲得快,现在碎掉的就是他的脑袋。
所有人顿时都站了起来,梁民池唇边吊儿郎当的笑容也渐渐褪去。
“最后一场不用打了,秦氏和景信的项目到此为止。”
秦樾额角青筋暴起,眼神阴鸷狠厉,语气冷冽地吐出一句让在场的人全都大惊失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