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身影忽地消失在原地，紧接着两道疾风一前一后掠出墓园，飞过街道，最终停在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城中心，地上的碎瓦砾震起又落下。
叶筝转过身，探究地看向紧随其后的裴西，“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你已经可以跟上我了。”
裴西没有说话，过于专注的瞳孔几乎缩成尖，他的身法比从前快上许多，拖着沉重的大剑眨眼间闪现在叶筝面前——
叶筝仰头，头顶的剑光晃着她的眼睛，在长剑即将触及她的发丝时，她整个人像水一样散开！
失了着力点的裴西满脸诧异，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卸力，穿过了水幕，四散的水珠却没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连衣角都没有打湿。
铮的一声，裴西拄着剑回头，微笑的叶筝像挥之不去的噩梦一般完好地站在他的身后。
“你——这根本不是这个维度可以拥有的力量。”
“你连维度这个词都知道了？”
叶筝不急着出招，她像个尽职尽责的反派给了裴西充分的反应时间，她绕着裴西悠闲地走了几步，眼神不时打量已经同裴西融为一体的神剑。
“除此之外，他还告诉你了什么？”
“有没有提过，那本名叫诡域王——”
温和的话音戛然而止，锋锐的剑尖霎那间抵上了叶筝的胸膛，游刃有余的表情还停在脸上，叶筝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炙热的冲击麻木了痛感，时间在这一刻无限延长，她能感受到毁灭性的冲击力刺破甲胄，一点一点深入血肉，即刻抵达跳动的心脏。
这种速度可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根本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动作轨迹。
她掀起眼皮，恰好对上了裴西震惊的眼神。
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做到的。
覆着水流的双手握住了剑身，手臂的青筋暴起，阻止它的进一步深入，叶筝屏住呼吸向后一退，从胸膛里拔出了染血的剑尖。
鲜血在白袍上格外瞩目，【溪流】迅速止住了出血，叶筝的喘气声重了几分。
【他刚才是瞬间移动到你面前的！我这里记录得清清楚楚，他的动作过程就像是在监控里被删掉了一样突兀……】
系统着急出声。
“啊。”
叶筝的手抚上心口，脸色苍白了些许，“我知道了。”
深邃的视线略过裴西惊疑的表情，凝视着那把金光闪耀的长剑。
“你已经掌握了主系统吗？”
裴西皱眉，“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至少，我知道你在哪里了。”
叶筝的尾音惯常带笑，漆黑的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刚刚那一剑仿佛是神明的助力，裴西望着叶筝却升起一点不安，对方语焉不详的问话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连接着长剑的躯体部分似乎发热过头了，他莫名有几分眩晕感。
呼吸间不知不觉沁入令人舒适的凉意，发烫的躯体退温，裴西表情有几分恍惚，连心情都下意识放松了……
“呃！”
他忽然捂住口鼻，蓝眸不敢置信地看向叶筝。
水汽氤氲，沁凉的杀意无孔不入包裹住了他。
他立刻全身金属化防御，可已经来不及了。
裴西的面部忍不住抽搐，身体的血液正在沸腾，全身的水分似乎在一点点被抽离，由内而外燥热起来，眼前的画面开始发黑。
叶筝不仅掌握水，她甚至掌握了水的各种形态！
现在的她根本不需要雨雾天气的辅助，说不定随手一招，天空就会为她下起雨——就像上一次翻天覆地的洪水一样。
无论是滔天的洪水、倾盆的暴雨，还是细微的水雾，叶筝信手拈来。
如果说曾经的塞克斯代表了人类异能者最顶级的力量，那么叶筝她已经突破了人类的极限，逼近更高维度的存在！
察觉到这一点，裴西几乎是当机立断抬起化作长剑的左手臂，长剑顿时变成短刀，刺向自己的心口。
发动【死亡回溯】，远离叶筝！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做到全身金属化，不给外界的伤害一点可乘之机，只要再来一次，叶筝绝对没有侵入的机会！
“你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藏身点吗？”
叶筝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声音飘到裴西的耳畔，但他听不懂她的意思，也没有余力分析对方的话。
冰凉的雾气闪过纤弱的光，几道柔韧的水丝缠住了银色金属臂膀，裴西的手被迫吊了起，他挣扎着，水线缠绕的臂膀竖起锋利的锯齿，斩断的水线又快速恢复、缠绕。
越挣扎，反而缠得越紧，与神剑相融合的右手也被困住了，水线狡猾地缠在相融合的地方，强势的拉力让他不得寸进。
裴西保持着狼狈的姿势，放弃了挣扎，垂落的刘海挡住了半边眼睛。
“不要轻易用掉你的【死亡回溯】，这是很宝贵的能力。”
叶筝依旧站在不远处说着话，神情温和，动作却十分谨慎，没有半点要靠近的意思。
“你已经把我逼入绝境了，再不使用，我就再也没有动用它的机会了。”
裴西的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吃力地动着干裂的唇瓣。
“你在故意拖时间对吗？拖到哪怕我回溯也无力逃脱的时刻。”
【死亡回溯】是他最大的底牌，他可以不惧死亡，可如果短时间内他迎来第二次死亡，【死亡回溯】也救不了他。
叶筝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
“以你现在的能力，你的【死亡回溯】最多回到……十分钟前？”
“那很抱歉，在你踏入东区的时候，你已经无法逃脱了。”
闻言，裴西状似无力垂下头，低垂的眼睛却前所未有的亮。
——不，叶筝在虚张声势！如果她不忌惮他的【死亡回溯】，她根本不用采取脱水这么缓慢的手段杀死他。
在他可以回溯的时间段，一定存在某个时刻可以对叶筝产生威胁！
裴西很快抓住了闪现的灵光，没错，就是那个时刻。
当时的他一眨眼，手中的神剑突然刺进了叶筝的胸膛，他过于惊讶，手上动作一顿，给了叶筝喘息的时间。
裴西的面部肌肉按捺不住抽搐了一下，仿佛正在忍受极其难捱的痛苦，被吊起的手也隐隐颤抖着。
他咬牙，只要回到那个时刻——
“只要回到那个时刻，你确实有机会杀了我。”
“可惜，你回不去了。”
叶筝的轻叹声彷如就在耳畔，裴西的瞳孔默然放大，胸膛里传来钻骨般的疼痛忽然消失了，他却提不起一点笑意。
“你的金属正在向内生长。”
“很不好受吧，我替你治好了。”
裴西收起了表面的利刃，让体表覆盖的金属向内生长，就像倒刺一样，小心翼翼逼近自己的致命点。
【溪流】的一部分就在裴西的体内，叶筝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一早就在提防裴西用这种方式发动【死亡回溯】。
“叶筝！”
裴西猛地抬起头，他握住神剑的手攥得更紧，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计算的最后发动回溯的机会正在远去。
他还没有发挥神剑的真正力量，还没有完成属于他的光荣使命，怎么能就此倒在这里？
两人隔着一定的距离对视，直到某一刻，裴西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蓝眸几近灰败。
时间到了。
裴西已经彻底失去了接近那个时机的机会。
叶筝迈出步伐，双手交叉在胸前，水线如同绷紧的弦拉得更直，裴西发出痛苦的喊叫。
他体表的金属再无力维持，露出原本脆弱的、细腻的皮肤。
水线攀上了他的脖颈，如同猛蛇的吐息，裴西在这一刻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的死法大抵和塞克斯一样。
叶筝不喜欢折磨式的杀戮，杀人总是十分干净利落，不染尘埃。
可他还不能死！希望神通过神剑亲自告诉他，只有挥起神剑的人才能阻止叶筝，拯救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
裴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金属瞬间覆盖体表，他一举挣脱了束缚四肢的水线。
锋利的水线在覆盖咽喉处的金属上留下划痕，悄然断裂。
然而他终究晚了一步，侵入体内的水雾防不胜防，他感到一双有力的手隔空握住他的心脏！
微风凝滞在这一刻，叶筝的五指张开，又缓缓收紧。
裴西的双目几乎要瞪出来，他目眦欲裂地看着叶筝修长的五指慢慢收拢又放松，就像把玩着什么。
突然间，她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窒息感瞬间淹没了裴西，心脏被狠狠攫住，他的神情变得空洞，还来不及感受痛楚，所有感官变得轻盈、飘忽，仿佛不存在一般……
他好像要死了。
“叶、筝……”
时间的进度被拉得无限长，裴西疑心过去了很久，他再次睁开眼睛，还以为到达了天堂。
但天堂不可能有叶筝。
他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困惑而警惕地看向叶筝。
残破的广场上，叶筝孤零零地站在中央，她轻轻歪着头，目光凝重。
就像是透过虚空正看着什么。
【警告！警告！】
闪烁的红色字体占据了她的所有视野，无论她往哪个方向看去，刺目的红光紧急跟随着她。
【检测到主角濒临死亡，系统自动修正中……】
陌生的机械音回响在脑海里，这不是属于她的系统的声音。
她成了故事的反派，伤害主角不用再付出违背人设的行动点。
但是——漫画残留的法则依然不允许主角死亡吗？
叶筝的面色凝滞了好一会儿，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望向裴西和神剑所在的方向，目光似乎又穿过他们，看向另一个维度的世界。
既然她已经从无足轻重的女主成为了最终反派。
为什么，她不能是故事的主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