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让希斯在皇宫找寻遗骨，叶筝抽空亲自去了安葬皇室成员的大教堂。
庄严肃穆的教堂静静矗立在山丘上，高耸的尖拱直插云霄，叶筝伴着微风踏入了这处孤寂的建筑。
斑斓的彩窗是教堂内唯一的亮色，数十具石棺摆放在不同的位置，越中央的石棺越尊贵，然而在高大庄严的穹顶之下，一切是平等的渺小。
玛格丽特曾经是帝国的皇后，如果没有意外，她应当是埋葬在这里。
叶筝带着遗骨，走遍了大教堂的每个角落，地下层地上层全都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怀中的遗骨也没有动静。
阴暗的教堂地下层，叶筝甚至打开了属于阿斯顿十四世的石棺，往里一看，只有金币珠宝和华丽的器皿，连根骨头都没有。
真是毫不意外。
她看了一眼悬挂着的时钟，不知不觉间花费了两个小时，没必要再找下去。
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彩窗透射在石棺上，叶筝为先皇后秦恬带了一束鲜花，放在石棺上阳光照得到的位置。
正要转身离开，一片空寂中她忽然听到了声音。
【叶筝，你现在方便吗？】
是林知行的声音，她有段时间没有亲自联系她了。
“嗯，公司又有新动向了吗？”
叶筝微微低下头，放慢了脚步。
【这段时间我尝试接触核心部门，想看看漫画作者到底是什么情况……没有成功。】
林知行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尴尬。
叶筝的眉目却变得更加专注，上一次林知行告诉她，漫画作者的身体死亡，大脑被公司保存用于实验，意识仍然活跃于她的世界。
他或许算不上什么棘手的敌人，可他的存在过于虚无缥缈，叶筝也只能寄希望裴西死亡后他也会消失，然后关闭两个世界的意识链接。
【我不知道他现在的具体情况，但我尽力找到了关于他的所有消息，包括他的名字、履历、家庭情况、各个平台的账号……甚至还亲自去了他的房子。】
【我可是第一次做这种违法的事情……就算对你不是很有用，我也觉得很有必要分享一下！】
叶筝轻轻一笑，“不，我也很好奇这些信息，不过比起它们，你保证好自身安全更重要。”
她从碎片信息中了解到读者世界的秩序较为安定，律法更加完善，侵犯别人的隐私是一种违背法律的行为，但这种行为似乎十分泛滥，论坛里时不时会出现“开盒”、“人肉”之类的字眼，她当时请教系统才弄明白意思。
但漫画作者现在没有办法告林知行侵犯隐私，能对林知行产生威胁的反而是她的族人们。
【他们只在乎得到了有意识的大脑、实验是否有重大突破，我名义上是项目负责人，其实也没什么关注度。】
【这个漫画作者抛去网络上的关注度，他在现实生活中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中年男人，社会关系极其简单，近亲都逝世了，也没有朋友。】
“听上去他的生活不太顺利。”
【不，他的前半生还是十分顺利的，家境还可以的独生男，进过游戏大厂，出道漫画就小有名气，虽然因为擦、边被整改，也赚到了钱和名气……】
【然后他不画画了，三年时间和朋友一起投项目妄图赚快钱，结果连带父母的积蓄全砸在里面，又灰溜溜在网上哭喊卖惨说朋友坑骗了他。】
【我调查了一下才知道，这项目一开始就是违法的，他被朋友黑吃黑了，所以压根不敢报警，钱不仅全部打水漂，还背负债务，被迫继续画画赚钱。】
【也不知道公司怎么注意到他，和他达成了实验交易，他不仅把债务全部还清，还搬进了大平层。】
说着说着，林知行有点牙酸，她都还没有大平层呢。
叶筝安静地倾听着漫画作者的人生，表情有些入神，就像在听异世界的故事，让她觉得很新奇。
【我去他的房间拍了一些照片，已经上传给系统，它说可以发给你看。】
“多谢了，知行。”
【……哎呀，希望它们对你有用吧。】
【虽然不想让你感到有压力，我只能拜托你阻止这一切了……】
叶筝弯起眼睛，“我不觉得有多么沉重的压力，我并非在独行。”
闻言，林知行的声音一下子恢复精神。
【你说得对，叶筝，我们一起加油吧！】
叶筝回到自己的书房，她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上只有两个图标，手指点开了论坛。
论坛的首页有一个默默无闻的贴子，点进去，里面只有数十张图片，没有任何留言。
这是只有她能看到的贴子。
叶筝仔细浏览着每一张图片，有宽敞的客厅、堆满物件和机器设备的卧室、浴室、书房，还有一些细节照片。
她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每一张照片，指尖耐心地反复放大缩小。
一回神，叶筝看向窗外，已经天黑了。
她轻轻揉了揉眼皮，扯下一张白纸，拿起笔在纸张上记录着有用信息。
从其中一张证件照得知，漫画作者叫王涛，今天已经三十五岁了。
根据照片呈现的情况来看，王涛平时的活动集中在卧室，卧室的白墙几乎被杂物占据，有他自己的画作、照片、诡域王者的挂画，值得一提的是，他还会收藏各类模型。
有二次元人物的模型、车具模型、武器模型……
那些武器模型造型浮夸，叶筝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用于收藏纪念的玩具。
比起枪，他似乎对剑更情有独钟，房间角落放着一个武器架，架子上摆满了模型剑。
叶筝认真留意过，武器架可以竖着摆放五把剑，横着摆放四把剑，这些剑普遍纤细，正好适合这个精致的武器架。
但武器架空着一栏，不知道是王涛没来得及填满，还是有一把剑没有归于原位。
叶筝拿笔记录着，然后又放下笔拿起手机，手指上划，聚焦武器架的照片再次被放大。
照片左下角的地板上有一点干涸的血痕，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夜色渐深，书房内的灯光显得有些昏暗了，手机的白光点亮着叶筝的黑眸。
她盯着这张照片许久，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机，她没有拿笔继续记录，而是走出了书房。
夜晚的教皇宫比白日寂静，空气更寒凉，叶筝披着白衣，穿过无人的长廊，在某一处拐角停留。
拐角处放着一个装饰鱼缸，小鱼们在水草中游荡。
叶筝弯腰，透过玻璃凝望着它们，她的影子朦朦胧胧地印在玻璃上，像穿过玻璃与水相融一起。
“系统。”
【晚上好，我在。】
“我记得你说过，对于更高维度的你们来说，这个世界的时间和空间是可以随意翻阅的。”
【理论上是这样，但碍于技术限制，不可能自由控制。】
【比如上一次你回到五百年前，暂时脱离了我的观测范围，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你和漫画作者的观测范围是一样的吗。”
【不，我可以根据漫画作者的意识链接观测你们的世界，一般情况来说，我的观测范围比他更大。】
【并且，随着他和这个世界的意识链接越来越深入，我能观测到的范围会随之扩大。】
“……我明白了。”
“听说，现在他的大脑放在特殊的水缸中，是不是和这些小鱼很像呢？”
说着，叶筝忽然抬手，往鱼缸里一伸，五指像修长柔韧的水草一样漂过，捞起了一只金鱼。
月光下，金鱼躺在她的掌心挣扎着身体。
“鱼的记忆脆弱而短暂。”
叶筝轻叹一声，“甚至无法记住给予它恐惧和伤害的人。”
她把鱼重新放回了鱼缸。
系统看不懂她。
【叶筝，你在同情被公司利用的漫画作者吗？】
就像鱼缸里的小鱼，任由公司控制。
叶筝转头望向窗外的月亮，脸上没有柔软的同情，反而有几分似是而非的笑意，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莫名诡谲。
“不，站在鱼缸之外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