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打破帝国五百年来得之不易的和平!”
白燚闯进了宫殿,厉声质问。
白燚设想过叶筝反击他们的可能性,怎么都没有想到,叶筝竟然知道皇室和白家隐藏至深的秘密,并且当着全国的面捅出这个颠覆性的秘密!
他知道皇帝为了让叶筝身败名裂可以说是煞费苦心,甚至还临时多布置了几处公共投影。
如今全都被叶筝变成了回旋镖,镖镖致命。
……不,还有机会,叶筝本来就是在造假,南区的龙骨分明埋在城区中心,至于赛拉带来的白骨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就是龙骨。
他们咬死不承认,再找出造假的证据,按照之前的计划爆出魔龙降临者的存在,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白燚苦心盘算着,可当他对上叶筝似笑非笑的眼神,心脏一沉。
“和平?你指的是建立在大多数人的痛苦和隐忍之上的、摇摇欲坠的宁静假象吗?”
白燚激动道:“我们说谎了,可真相只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糟!末世灾难正在赶来的路上,你的所作所为不会带来团结,只会带来内部战争……”
“万一这个国家因为你今天的冲动而分裂、虚弱,在灾难面前束手无力——”
“叶筝,你就是人民的罪人!”
惊雷般的指控声回荡在宫殿,叶筝一只手支着脑袋,品味着“罪人”一词,像是觉得有趣,她笑了一声。
叶筝懒得驳斥,她站起身走到白燚身侧,黑眸跃动着轻盈的笑意。
“在我成为人民的罪人之前——”
“你们会先被我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轰!火光烧得宫殿的穹顶通红,白燚暴怒,火焰直接从叶筝的脚下蹿起来,恐怖的高温瞬间烧毁了附近的墙壁。
叶筝从容地站在火光中,黑色短发在烈焰中飘动着,发丝黑亮没有半分损毁,仔细一看,甚至泛着水一般的光泽。
白燚往后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表情比听到叶筝刚才的发言更加精彩纷呈。
中年男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他不敢置信地喃喃着,“叶筝,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刚才并非冲动,虽然杀死教皇会有很大的麻烦,可是没什么比叶筝的存在更加令人头疼的了。
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对得起肩上的责任,他就算背上骂名、受人唾弃、牺牲生命……也必须趁着机会杀了她!
可为什么,他享誉帝国、万无一失的烈焰,竟然连她一片衣角都伤不到?
“你到底是谁?”他魔怔一般追问道。
“教皇冕下!”
忽然,一群人冲进了教皇办公的内殿,领头的老修女看见燃烧的火焰,眼睛一转,扯着苍老的声音大喊道:“快来人!白公爵要刺杀教皇冕下!”
这一喊惊动了整座教皇宫,纷乱的脚步声往同一个方向涌动。
火焰渐渐平息,白燚在被带走之前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叶筝这样人存在?
看着白燚戴上特制的手铐被骑士们带出去,叶筝自始至终神情平静,随侍在一旁的老修女也是同样的淡定,看不出一点刚才的惊慌。
叶筝伸手一摸头发,【溪流】已经褪去,身上还带着冰凉的湿润感。
或许白燚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烧毁她身上的水膜,不过就算如此,也无法改变他的结局。
“我还以为你会当场杀了他,毕竟你有正当的理由反击。”
精通帝国法律的初代教皇玛希在脑海里忽然说道。
“他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对现在的你构成威胁了。”
“是这样。”叶筝回道,她的眼睛弯起来,“我对他还有其它更有用的安排。”
玛希在她的脑海里“啊”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她笑道:“差点以为,你是因为某位小朋友手下留情了。”
“不过你连自己的父亲都毫不手软,当然也不会因为这点放过白燚。”
叶筝看向烧得焦黑的墙,想到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语气轻了些,“这是他们应当得到的惩罚,我不会动摇。”
“至于木清……我可能有些抱歉,但,也只能抱歉了。”
下城区,南区的中心街道。
“啊啊啊——来人、快来人!”
“这些该死的怪物为什么会跑进来,他们都死哪去了?”
南区最豪华的酒店摇摇欲坠,客人们四散溃逃,令人胆惧的巨龙盘在建筑顶端,俯瞰着混乱的城区,发出厚重的长鸣。
赛拉环臂站在巨龙之上,眯起红瞳,风将她的金发吹得凌乱,她的表情十分不爽。
她号令这群家伙撞毁城墙,没想到她们竟然脱离了她的掌控,带着龙骨一头栽进了城墙前的土地里,然后又急不可耐地飞到这片地带,像群听不懂人话的狗一样,烦死人了。
赛拉在高处观察着龙身人们的行动,不耐烦的面容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她不喜欢动脑子,那是弱者作弊的手段,但不代表她不聪明,不会动脑。
除了控制系异能,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吸引她们——龙骨。
刚刚她们改换冲刺方向,很有可能是因为嗅到了龙骨的气息,而她们突然又飞到这里,盘旋不散,说不定有龙骨正埋在这片区域!
想通了原因,赛拉高兴得往下一跃,黑龙展开羽翼接住了她,往下飞去。
黑龙降落在地面,赛拉跳了下去,随手收割了一个正尖叫逃跑的神父的头颅。
惊恐表情定格,落在地上的头颅瞪大眼睛,涣散的眼瞳映照着赛拉的身影,她正趴在地上侧着头,耳朵贴着地面,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啊。”
赛拉站起来挠挠头发,她的眉毛拧紧又舒展,最终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龙骨一定就在下面。”
赛拉正寻思着怎么破开地面,深入地底,她听到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尖声大叫。
“是、是赛拉,她进来了!”
“快快快来人,杀死她!”
赛拉疑惑地歪歪头,明明她只想尽快把这个地方的龙骨找出来,怎么这群人还要赶着送死呢?
南区边缘,圣行骑士团包围了遗落在城墙外的白色遗骸,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僻静无人的角落,武姝把骨头还给了文德。
“真想不到,文德骑士的异能还有这种妙用。”
武姝感慨。
城墙外的土地下哪里是什么龙骨,是藏在城墙后的文德发动了异能,骨刃刺进土地生长到墙外,演绎出了“意外挖出龙骨”的效果。
武姝还不知道群众们的反应,她猜效果还是不错的,毕竟龙骨长什么样、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叶筝说出的真相才是重中之重。
闻言,文德颔首,语气不卑不亢,“这次多亏了您的能力,我先代教皇冕下感谢您。”
武姝凝视着文德,忽地用力一拍她的肩膀,“为什么要谢我?”
“难道你每次为叶筝做事,她都这么客气的?”
文德诧异,“我是追随她的属下,当然不用……”
说着,文德明白了武姝的意思,她深深看了武姝一眼,微微躬身,道:“抱歉,是我唐突。”
武姝笑了一声,好姐妹似的搂住文德的肩膀,“好啦,我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别人太客气。”
面对扑面而来的热情,文德不自在地露出笑容应对,但她打心底为叶筝感到高兴。
武姝知道太多,人也圆滑聪明,文德有过猜忌和忌惮,甚至有一瞬间认真思考过留下这个人的利弊。
但转念一想,她这么做也太看轻叶筝和武姝了。
文德看着叶筝从备受轻视和摆布的小圣女,成长为万人仰慕、大权在握的神圣教皇,文德甚至有自信,她比舒夫人这个母亲更懂得叶筝,比任何人都心疼叶筝一路走来的不易。
正因如此,她更加应该为叶筝自信、自豪,叶筝值得这个世界所有的信赖和追随。
在皇宫参加午宴的几位权贵目睹了事件生变、皇帝突然发疯,一顿午饭在滑稽的慌乱中结束,他们云里雾里地离开皇宫,回到家才从激动不已的仆从之口得知发生了什么。
“……首相大人,事情就是这样。”
老人握着茶杯的手僵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压惊似的灌了一大口水。
他突然呛住,止不住咳嗽,一旁的侍从上前为他拍背,老人却不经意看见了侍从冷漠压抑的表情。
叶筝以圣女之身年少成皇,他从不觉得有什么威胁,帝国来来去去那么多教皇,叶筝只不过是身份特殊一点,他可不是科隆纳那种大惊小怪的老花眼蠢货。
但现在,这位老首相感到了深刻的威胁。
他抖着手推开了侍从,然后吩咐管家把他赶出去。
比起龙骨的谎言与真相,他更惊讶的是叶筝的行为。
叶筝仅仅用了十分钟,动摇了整个国家的百姓对他们的信任!
经验丰富的首相转动着浑浊的眼球,用脚趾都能想到现在那群平民会多么愤怒,恐怕不仅是下城区,连向来乖顺的中城区都会有所不满。
这种时候,最好推一个人出来谢罪,平息愤怒,这样他领地的那群平民才不会乱来。
老人眼底闪过一丝精明,他们可什么都不知道,阿斯顿皇室犯下的过错,当然要由皇室出面谢罪承担。
这种程度的愤怒,恐怕要由陛下本人出面了。
天色渐晚,皇帝平静地坐在王座之上,望着空空荡荡的宫殿出神。
刚刚传来消息,白燚因为刺杀教皇的罪名被教廷关押,讨伐赛拉的队伍铩羽而归。
废物、全是废物!为什么他身边都是这种无用的蠢货!
皇帝抓着王座的手青筋凸起,面容狰狞,像一头被王座束缚的困兽。
不过是捅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谎言,真正的龙骨埋在哪里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叶筝想凭借这个夺走他的地位,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如果,他真的被叶筝逼到难以翻盘的绝境……
男人忽然勾起了笑容,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笑容,金眸迸发着精光。
如果这个世界不属于他,那么这个世界的存在将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