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婉正在打理训练场上的苔藓杂草, 她的异能能够轻易地控制植物,脚下轻轻一碾,杂草瞬间萎靡。
叶繁景入狱后, 叶家的势力一落千丈, 家族虽然又推出了新的家主,但已经和她们无关了, 叶笛也被踢出了叶家继承人行列。
叶筝当众斩断了和叶家的关系,无论是叶繁景、叶笛还是叶家其他人,都对她恨得牙痒,但又拿她无可奈何, 更别说叶筝已经成为了帝国的教皇。
她没有告诉叶笛她平时在哪里,只是定期去皇家学院探望他。
每次见面叶笛都哭得很厉害,舒婉偶尔会有点不忍心, 可转念一想,叶笛虽然失去了继承人的位置,但他拥有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人人都知道教皇叶筝是他的姐姐,至少不会有人敢欺凌他。
对于舒婉来说, 近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准备叶筝的成年礼,她负责对接皇室的人, 协助他们筹备在皇室举办的成年礼。
同时, 也是监督他们的一举一动。
叶筝没有和她说实情, 但她从叶筝不寻常的选择能够看出, 成年礼上一定会发生什么大事。
舒婉拿着剪刀, 修剪着灌木的形状, 眼神却没有落在动作上,一脸心事重重。
她有些焦虑, 心里有种挥之不去的愧疚感,她真是一个没用的妈妈,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帮上忙……
“母亲?”
舒婉一怔,转头看见叶筝正走来。
“筝筝,你怎么这么早就跑来了?”
说完,舒婉忽地想起什么,笑道:“好像也不早了,你的朋友比你更早到。”
叶筝一挑眉,白木清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
叶筝心里还装着事情,打过招呼就打算去找白木清,她走了两步,蓦地回头,捕捉到舒婉一闪而过的晦涩神情。
“对了母亲,成年礼筹备得怎么样了?有困难吗?”
舒婉摆摆手,“没有呀……啊,我看宾客名单上有叶家,正打算划掉他们呢,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
叶筝若有所思地眨着眼睛,说道:“没关系,母亲,既然有就让他们来吧,热闹一点——叶笛最近怎么样?”
“他一直住在学校,最近不太愿意见我,但我想他应该不需要我们担心。”
叶筝点点头,上前陪着舒婉一起修剪了一会儿灌木,聊聊日常小事,才摆手离开。
人到中年,生活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舒婉还无法完全适应摆脱了“叶夫人”身份的新生活,下意识地依赖着“母亲”的身份继续生活。
但叶筝希望母亲能找到新的社会身份,这也是她将她安置在圣行骑士团基地的重要原因。
最近圣行骑士团又在扩招,所有来这里的女人都希望能获得一个崭新的身份。
一路上叶筝遇到了许多起来晨练的骑士,其中很多是她没有见过的新人,不少人见到她,惊讶到连问好都磕磕绊绊,仿佛看到了希望神降临一样震撼到说不出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筝微笑着一一回应,心里却对她们过度的反应有些疑惑,但并不反感,只觉得可爱。
她走到会客室的门口,推开大门,白木清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喝茶。
“早上好,木清,吃过早饭了吗?”
叶筝将门反手关上,坐在白木清身侧,闲适地拿起了桌上另一杯茶。
“嗯,我在你们的食堂用过餐了,很饱。”白木清认真地点点头。
叶筝的眼神略微惊讶地看着她,白木清在吃穿用度上是一个比较挑剔的人,这种挑剔也并非她的主观意愿,而是她从小的生活环境培养出来的高要求。
基地食堂的经费有限,餐食只能说填肚子,主厨阿姨们在味道上明显没有追求。
以前白木清还是修女的时候,她们在教廷活动上偶尔会聚在一起,白木清只要吃到一口不新鲜的菜就会抿嘴,冷淡地放下餐具,弄得负责膳食的修女很尴尬,还是她负责打圆场。
白木清不擅长撒谎和掩饰,她放下餐具就是单纯没胃口,不是针对任何人,同理,她说“很饱”一定是吃了不少东西,不是客套话。
叶筝颇感兴趣地笑了笑,问她,“比起皇家骑士团的饮食怎么样?”
白木清抿嘴,“我不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和白木霖吃过一次饭,没有再去过。”
“既然这样,不如来我的骑士团呀。”
叶筝只是想逗逗她,白木清的面色却绷得更紧,像是陷入了某种挣扎之中,抓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
“啊,差点忘记重要的事情了,木清,你护送塞克斯去避难所的时候有什么发现吗?”
叶筝很快转移了话题。
白木清是不可能在明面上加入她的阵营,她是白家人,而白家和皇室是站在同一利益阵线上的,她不该抛这种玩笑给较真的白木清。
气质冷淡的少年端坐着,一时没有回话,就在气氛陷入某种微妙的沉默之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女人迈步走了进来,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两人对面,将象征治安官的帽子一脱,丢在了桌上,深紫色的短发随着动作散开。
叶筝看向对方,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对方给人的气质已经不能用女孩来形容,是一个成熟而强势的女人了。
“你看起来很适合这份新工作,武姝队长。”
“今天您依旧那么光彩照人,教皇冕下,容许我亲吻您的手背表达敬意吗?”
武姝微微俯身。
叶筝从善如流地伸出手,武姝握住了她的手,没有亲吻手背,只是深深地用力一握,两人相视一笑。
“我想起来了。”
白木清冷淡的话语响起,“避难所的一个守卫应该是塞克斯安排的人,我当时感知到他在暗中给了塞克斯什么东西。”
叶筝停顿了一秒,想起来白木清是在回应她的上一个问题。
武姝很自然地加入了聊天,她道:“皇太子?他的猎场惹了众怒,今天终于被赶走了吗?”
武姝又看向了叶筝,“教皇冕下,您说有事情需要和我商议,难道是和皇太子有关?”
闻言,叶筝点头。
得到答案的武姝皱眉思索,她今天来这里,一是因为她欠叶筝很大的人情。
如果没有叶筝,她不可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虽然这个位置摇摇欲坠,她也因为选择了这个位置背负了沉重的骂名,但她总算进入了人生的新阶段,接触到了以前不敢想象的权力。
二是因为跟着叶筝……似乎不是坏事,通常是有利可图的好事。
至于第三个原因,她和叶筝之间因为几次合作,勉强算是有了可以称之为“友情”的东西,为了这点情谊,她也不应该拒绝。
武姝好整以暇地望着对面的叶筝,或许叶筝需要她和白木清监视皇室和塞克斯的动静?毕竟眼下皇太子失势,帝国的继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叶筝作为教皇会监视皇室的动静也很正常。
“说吧,您需要我具体做些什么?”
“我需要你们协助我。”
武姝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拿起了茶杯刚喝了一口,就听到叶筝的下一句话。
“协助我——杀了塞克斯。”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被茶水呛到的武姝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一抬头,撞进叶筝关切的眼神,但此刻她的大脑只有那一句疯狂的话语,除此之外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你说什么?”
“杀塞克斯。”
叶筝说得更言简意赅了。
武姝失去了从容的姿态,连忙看向了白木清,她皱着雪白的眉毛,看起来似乎也对叶筝的话感到匪夷所思,武姝顿时有种找到正常同伴的安心感。
默了一会儿,白木清开口:“什么时候?”
武姝如遭雷击,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趁着她不注意变得如此疯狂?
且不说塞克斯帝国皇太子的身份,一旦动手就是死罪,塞克斯可是3S级异能者,比起帝国治罪,被塞克斯杀死的概率更大!
她们为什么要突然招惹这样的大事?
叶筝可是教皇啊,如果有人发现她对塞克斯动手,极有可能掀起皇室和教廷武力斗争,到时候整个帝国都会陷入巨大的混乱!
“叶筝,为什么要杀他?这件事牵扯太大了,我必须要一个理由。”
武姝紧张地注视叶筝,渴望她给出一个漏洞百出的回答,这样她就有理由劝阻这一切。
开玩笑,这可不是上次坑裴西那个家伙那么简单,就算她们真杀了裴西,叶筝也有很多办法掩盖裴西的死亡,但这次她要她杀的人可是帝国皇太子,就算叶筝是教皇也不可能毫无痕迹地处理塞克斯。
“理由吗?”
叶筝俯身,搁在茶桌上的手撑着下巴,微微仰头,看向武姝的黑眸笑意狡黠。
“因为他该死。”
叶筝轻声道,不等武姝回答,她转头看向白木清,“木清,你觉得塞克斯该死吗?”
白木清端坐着,白瞳目不斜视,散发着凛然冰冷的气息,听到叶筝的提问,她朝着两人的方向微微侧头。
“嗯,他该死。”
刚听到叶筝的目标时,她也震惊极了,可仔细一想,上次她和叶筝发现了塞克斯拥有召唤诡域的能力,这种能力隐患太大,又偏偏落在塞克斯这种疯子身上,他迟早会为帝国带来无法收场的灾难。
所以叶筝才当机立断选择除掉他吧,白木清已经完全理解了。
武姝依旧无法理解,两道不同方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压力之大差点压弯了她的脊背。
她的目光在对面二人身上来回逡巡,急迫地想要抓出一丝动摇的痕迹,但她失败了,两人都坚定而坦然地望向她,像不可动摇的深渊。
于是,武姝将桌上的帽子往脸上一盖,颇有自暴自弃的意味。
“行,你们说怎么杀吧。”
从叶筝告诉她真正的目标那一刻,武姝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可回头的道路。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教皇不会允许知晓她秘密的反对者安然离开。
见到武姝这幅模样,叶筝微微一笑,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真正开始解释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