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意睡了自来非洲以后最安稳的觉。
好像人重新回到某种温热的包裹里, 只是不够软。
杨雪意迷迷糊糊醒来,才发现是因为被应昀抱着,他小臂的肌肉横亘在胸前,像是生怕杨雪意在睡梦中溜走一样, 下意识紧紧禁锢着。
杨雪意稍稍一动, 应昀就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只是片刻后, 才看清杨雪意的脸以后,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凑过来,像是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千百遍一样, 流畅又自然地亲了下杨雪意的脸颊。
只是一个早安吻。
应昀看起来也十分纯情。
“杨雪意, 现在还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他定定地盯着杨雪意的脸看了很久, 才又不可自控地过来亲她的脸颊和下巴, 表情有些腼腆, 说的话更是冒傻气。
然而杨雪意在看清他臂膀、背部的抓痕时, 脸还是飞速红起来。
她昨晚有这么用力吗?
应昀身上被杨雪意搞的一塌糊涂,反倒是她, 身上没有什么汗湿的不适黏腻感。
杨雪意昨晚迷迷糊糊间曾感觉似乎有人在帮她擦拭, 原以为是做梦, 现在才意识到确实是应昀睡前帮她处理过,才让杨雪意在非洲闷热的夜里也能睡得舒适安稳。
杨雪意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应昀还在一直盯着她看, 搞得她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恨不得又钻回被窝里把头蒙起来。
以前怎么没觉得事后第二天这么尴尬紧张的。
明明不是第一次了,可杨雪意心跳如鼓,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回事, 只觉得有种罕见的害羞和笨拙。
好在应昀也不逞多让,虽然装的镇定一些,但实际看起来没比杨雪意好多少。
只是虽然睡得不多,但他的脸色倒是明媚,精神饱满。
“睡这么少真的没事吗?”杨雪意有点担心,“之前做手术也熬夜了吧。”
“没关系。”
应昀看了杨雪意一眼:“你没听过吗?人逢喜事精神爽。以前古代不还有快死了就结个婚冲喜吗?冲完就好了,毕竟这种事,应该很难不精神。”
杨雪意:“……”
好在救援已经告一段落,即便杨雪意今天有所怠惰也不影响什么。
明天应昀所在的救援队就会撤离,而同样一同撤离的,还有所有端方生物驻派在此的同事——所有人都将由端方生物出资的包机送回国内。
因为地震摧毁了员工宿舍,为了大家的安全,后续所有工作暂时采用远程模式,端方生物也会先在临近城市临时筹建新的据点,杨雪意这边新药上市如有需要则再单独飞非洲处理,等地震灾区援建结束后,会再让团队驻扎回来。
“包机是你对蒋总提的要求吗?”
其实杨雪意还有一堆的问题,然而昨晚色令智昏,都没来得及问。
于是当即兴师问罪:“之前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成了蒋毅独子很了不起吗!你以后是不是能开劳斯莱斯了!我还从来没坐过劳斯莱斯!”
“杨雪意。”应昀的表情变得无奈,像是拿杨雪意没什么办法,“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
“何况这确实对我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应昀一边拿出些简单食材为杨雪意准备早餐,一边简单讲明了他和蒋毅的来龙去脉,他垂着眼睛解释:“我没有接受他的股份和物业,只是答应以他儿子的身份出面,和公关团队也沟通过不露正脸了。”
他看了杨雪意一眼:“不想因为这个身份又被媒体过分关注了。我不希望自己的私生活被暴露在公众的视线里,可以说非常讨厌这样,我喜欢过有边界的生活。”
这倒是意料之中,很符合应昀的性格。
拒绝拥有上市集团的亲爹听起来令人遗憾,但杨雪意其实内心有些隐秘的窃喜。
应昀没接受蒋毅资产的话,那他还是普通的骨科医生应昀,和杨雪意倒也没有那么大天堑似的鸿沟。
劳斯莱斯不能坐就不坐吧,杨雪意也没那么想。
何况杨雪意入职以后,听说了不少蒋毅强势的传闻,要应昀真的认祖归宗,蒋毅还未必同意应昀和杨雪意在一起呢。
豪门不是充满了各种联姻吗?应昀长得人模狗样,万一要被联姻出去呢?
那怎么行!
不过杨雪意嘴上还是没忍住挤兑应昀。
她一本正经地长长叹了口气:“应昀,你说你就不能让我过点好日子吗?”
“以前当远扬货运董事长独子的时候不和我在一起,现在好不容易成了端方生物‘太子’了,你又拒绝登基。”
“我是不是命中无财啊。”杨雪意眨了眨眼睛,这下是真的有点遗憾了,“你怎么有钱的时候不让我挥霍挥霍呢。”
“那要是我生日时候说你坏话没被你听到,岂不是早就好上了?那还能享受两年你有钱的时候!就算那时候多问你要点钱,我也早就富了!都怪你!”
不过对于这种假想,应昀倒是不怎么看好,他冷静地提醒杨雪意:“以你当时对我那么讨厌的态度,我觉得如果我不管不顾来表白,可能你还是会把我拒绝,然后还要趾高气昂每天嘲笑我,应该也富不了。”
“……”不得不承认,应昀确实很了解杨雪意,杨雪意很想骂他,但实在无法反驳。
“杨雪意,我知道你没那么在乎钱的,否则不会我家里出现变故后对我那么好。”应昀垂下视线,“也是那时候,我才发现你是会对我好的,只不过要我惨一点才行。”
他伸手碰了下杨雪意的脸:“要是早点知道你这样的话,我就早惨一点好了。”
杨雪意又有些脸热了,有些欲盖弥彰别扭地扭开头:“应昀,你说什么胡话!”
她移开视线,微微平息了下心情,才重新盯向应昀,忍不住露出对他指指点点的表情:“不管怎么说,既然这么早喜欢我,就算生日的时候没表白,那后来呢?后来怎么不早点表白了和我在一起。”
“如果是真爱的话,不应该即使听到我背地里骂你,还是超爱,然后没脸没皮继续追求的吗?”
杨雪意本来还没觉得,说着说着倒是一秒入戏了,气鼓鼓地瞪了应昀一眼。
“好歹应该趁着你当时还有钱,让我过过拿着你副卡挥金如土少奶奶般的日子好不好。”
虽说应昀表了白,但杨雪意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没弄明白,忍不住还是对应昀带了种偷偷观察的态度。
杨雪意已经决定,如果应昀敢笑她太爱钱,杨雪意就骂死他。
如果他只是沉默着有点生气,那杨雪意就哄哄他。
然而应昀没做杨雪意预判里的任何一种选择,他只是看了杨雪意一眼,情绪平和,一点没生气,反而很淡地笑了下:“杨雪意,看不出来,你还做少奶奶梦。”
“做梦犯法啊?”
“而且你不是老污蔑我吗?当时在北海道那么针对我,把我赶出教堂,在冷风里站着,我那是生日呢。”
“结果对着烟花许愿发财的时候还被你讽刺了,说什么傍男人也算事业?我报复你舅舅和李君信,你就直接把我误会成是想攀龙附凤嫁入豪门。那你喜欢我怎么不给我傍?你这样追不到我都是应该的!”
杨雪意本来还忘了这件事,如今一想起来,忍不住无理取闹一样翻起旧账来。
然而被杨雪意接二连三的质问指责,应昀倒是很冷静。
他刚才背着杨雪意用热水泡着什么东西,此刻才转身,然后把东西推到杨雪意面前。
是一桶泡面!
应昀掀开一角,红烧牛肉方便面的味道便随着氤氲上升的雾气毫不迟疑地飘来,精准集中杨雪意的嗅觉,让她变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地震后物资有限,几天来杨雪意几乎吃的都是压缩饼干、即食咖喱和罐头,如今见到这通泡面,几乎都要热泪盈眶。
“给你带的。”
应昀声音有些低:“不是喜欢吃泡面吗。”
“我赶过来匆忙,只想第一时间到你身边,什么都没多想,行李也有配额,所以只带了一桶。”
“本来你不来找我的话,我会把泡面找个时间放在你房间门口。”
“之前以为你不想看到我,加上地震这边患者太多,所以克制自己没有来打扰。”
应昀的解释其实很简洁,语气也平淡,没有指责,也没有邀功。
杨雪意愣了愣,心却又重重跳起来。
原来应昀记得。
杨雪意刚才兴师问罪找茬的气焰一下子偃旗息鼓了,在泡面热腾腾的香气里,她低下头,没看应昀,开始吃泡面。
山珍海味再好,但她还是十分质朴地喜欢并不多健康的泡面。
“可能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吧,反正我也这个人也不喜欢牛排和高级餐厅,就喜欢泡面炸鸡这种垃圾食物。”
“你不是远扬货运的独子、不继承蒋毅的钱都没事,反正骨科医生的收入给我买泡面炸鸡总可以吧。”
“我吃的也不多。你要是没钱我就吃更少点,反正吃的少还不会发胖,保持身材省的去健身房了。”
“何况我现在跳槽已经升职加薪了,不会还有人不知道我年薪百万吧?”
“以后你万一失业了,还有我这个成功人士在你背后给你兜底。”
应昀显然像是没料到杨雪意会说这番话。
“杨雪意。”
他只看着杨雪意,低低叫了声她的名字。
“现在也可以当少奶奶。”
“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牛排西餐也并不比吃泡面高级。”
“我的工资卡给你。”
杨雪意其实并没有强烈的物质欲,应昀说要把工资卡给她这件事本身已经像是一个巨大的梦幻泡泡,放在一周之前,如果有人和她说有朝一日应昀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杨雪意可能都会认为对方多半脑子有点问题。
她看了应昀一眼:“当不当少奶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
只是明明应昀并不喜欢泡面的味道,但还是凑近杨雪意,亲了下她的脸,他抿唇淡淡笑了下:“还是可以当。我给你傍。”
他看了杨雪意一眼,顿了顿,像是斟酌用词:“其实有一件事骗了你。”
“我没你想的那么困难。”
“我妈妈有自己的产业和投资,她和应文俊认识时已经怀孕,没骗过他,所以虽然离婚了,但是并不像外界传的那么离谱。应文俊才是出轨的过错方,在财产分割上给了我妈补偿,我和他也并没有到外界说的闹掰的地步,平时逢年过节也还是正常问候联系。”
杨雪意有点没反应过来:“那你当时……”
应昀移开视线,声音有些不自然:“你那时候说小区不安全,有跟踪狂,本来我是计划搬走的,但又怕你一个人独身住确实不安全。”
“结果住下来以后,就想和你继续住在一起。”
“发现你原来对弱者很容易同情,以为我很惨,不像别人一样落井下石,反而是雪中送炭,真的对我很好,本来我以为十年来,我肯定没希望了,只是没那么容易死心,但看到你那么对我,我更不想放手了,于是最后决定骗你,没有澄清你的误解,将错就错这样一直住了下来。”
“我知道骗你不应该,但我没后悔过。”应昀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杨雪意,如果不骗你,后面就一点机会也不会有,你失眠的时候,也不可能会想到我。”
一说失眠这个事,杨雪意就有点恼羞成怒,她压低声音:“你不在我身边,失眠了我也不会去找人的!”
“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才没有解释,才没有推开你,才会和你之后都保持这样的关系。但我尚且有个治疗失眠的借口,你既然也喜欢我,被我当成治疗方案去睡,你没有自尊吗?为什么不早点抗议啊。”
杨雪意咬了咬嘴唇:“我也没有喜欢别人,喜欢的人就是你。”
应昀抬眸,第一次语气里难掩有些怨言:“那你还全网拉黑我。”
“你那么死装,表现的没多喜欢我,恰好那时候安馨回来了,我又从于实倩倩那里听说你有个喜欢很多年的人,近期想要理清一些关系后去表白,那四舍五入,不就代表你准备理清和我的关系,然后去正式开始一段恋情吗?“
“我就算再喜欢你,听到这些,也当然会选择和你再见。”
“何况正好那时候端方生物的offer来了,赚钱不香吗?等我年薪百万,长得还这么漂亮,性格也好的不行,我找什么样的男的找不到了?”
应昀第一次得知其中内情,顿了顿后,简直有些无语:“所以于实一边和我喝酒说理解我,一边转头就把我卖了?”
“杨雪意,我准备理清的的关系是和蒋毅的关系,还有对你撒谎营造出很困难的事也要坦白,这些让我觉得很头疼,因为太害怕失去你,毕竟你脾气那么大,动不动就要拉黑老死不相往来。要表白的对象就是你,现在还有不清楚的吗?”
他像是有些无奈:“我怎么没有喜欢你?一直只喜欢你。”
“哪次从医院回来,没第一时间找你?”
杨雪意想了想,公允道:“你是指的第一时间找我问东问西吗?”
只要杨雪意在别墅里,应昀一旦下班回家,总有找不完的东西。
一会儿找不到他的专业书了,一会儿找不到他的笔记本了,每次都趁着杨雪意妈妈去买菜的时候想起来找这些东西,找不到就来问杨雪意。
以往每次杨雪意都懒得理应昀,一次也没给过他好脸,心情不好还要忍不住冷嘲热讽应昀两句——比自己老了三岁到底记忆力已经开始衰退了,脑子不灵光了。
可即便这样,应昀每回下次还要来问。
杨雪意以前以为应昀是吃饱了没事干找茬讨骂,如今才反应过来——
“你幼稚不幼稚啊应昀?”
应昀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找你能说什么,但什么都不说又不甘心,你那时候已经大部分时间住在员工宿舍,本来回别墅的机会就不多。“
“所以虽然知道每次找你都会被你骂,但还是忍不住。”说到这里,他看了杨雪意一眼,“不用你说,有点贱我知道。”
知道就好。
“记忆力没你想的那么差,每次东西在哪里我都知道,只是没话找话罢了。”应昀声线低沉,有些不自在地解释,好像很在意自己的年纪,“比你大三岁也没有很老,我各方面都还不错,你不要有误会。”
杨雪意想起昨晚上某个人的龙马精神,她简直想翻个白眼,她哪会有误会:“我们应医生正值壮年,昨晚更是和吃了药似的……”
“没吃药。”应昀一脸无可奈何地打断了杨雪意,他只看了杨雪意一眼,就很没定力地凑过去亲了下杨雪意的脸,“只是终于和你确定关系了,比较激动,我还不至于需要吃药,你应该最清楚。”
想起以往的每一晚,杨雪意脸上有些泛红,应昀当然不需要吃药,如果还吃药,杨雪意简直不敢想她会把他抓成什么样。
昨晚上杨雪意实在受不了,还趴在应昀肩膀咬了他一口,结果应昀只闷哼了一声,动作根本没停,甚至变本加厉,力气还更大了些。
结果这男的如今还学会了倒打一耙。
他像是本来不想反驳,但最终没忍住——
“杨雪意,十年不敢表白,我承认我有错,但也不是只有我的错,因为我是没看出来你喜欢我,骂我倒是骂得很积极,如果有嘲讽我的比赛,你肯定能得第一名。”
“请我吃饭从没那么积极,请钟天吃饭却积极得要命,还和杨阿姨说打算和他发展恋爱,从来没感觉到我喜欢你,但钟天这种刚认识没多久的,你就立刻敏锐感知到他对你的好感了。”
“如果不是我从中斡旋让杨阿姨理智喊停,你还真要和钟天凑成一对。”
杨雪意后知后觉,想起应昀当初夸钟天的话,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应昀当时隐而不露的狼子野心。
他那哪是夸钟天,分明是扫雷!把钟天身上的雷恨不得一个个给杨美英女士点对点地指出来!
应昀表情清冷地看了杨雪意一眼,语气倒是充满控诉的冤屈:“还误导我刷鲍鱼,我刷那么辛苦,最后不仅不留我一起吃饭,把我赶出去也就算了,才分我一个鲍鱼。杨雪意,我给你刷了那么久,你就分我一个。别的都留给钟天了。”
杨雪意:“……”
应昀记性还真是怪好的。
不过翻起旧账来,他肯定不是杨雪意的对手。
“应昀,你好意思说我?”
“以前我怕黑的时候,朝你靠一下,你就把我推开;上次在保姆房里也是,把我赶出去,自己躲在我房里,也不知道干什么;还故意买不打折的粉色情侣服,坏我桃花,你自己说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啊?难道我还要表扬你?”
杨雪意一回想起这些,倒是来劲了,她推了应昀一把:“你说啊,为什么推开我,一点面子不给我,把我赶走。”
她还想骂应昀,不过手很快被应昀捉住了。
“杨雪意。”
应昀低低地叫了她的名字:“你真想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推开你吗?”
“嗯!”杨雪意倒要看看,应昀能给出什么狡辩和借口,推开自己还合理了?
“停电那次,你突然抱住我,胸整个压到我的手臂上。”
应昀看起来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杨雪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当时当我是一根拖把,但很可惜,拖把只是你的认知,事实是我不是,我是个非常正常的正值青春期的男性。”
“我会很敏感,你懂吗?”
应昀说的很克制,但杨雪意懂了。
停电时她只顾着害怕,并没有太多避嫌和保持距离的想法。
而就在她全身心恐惧黑暗的时候,应昀正起了反应心猿意马……
男的和女的果然无法共情……
像是已经知道杨雪意在想什么,应昀有点无奈:“本来喜欢你想送你生日礼物和情书表白,结果听到你讨厌我,已经够耻辱的了,结果你无意靠上来,我还这样,是个人都会自我厌弃到烦躁的,但当时口不择言是我的错。”
所以恼羞成怒下意识第一反应推开了杨雪意。
“那那次在保姆房里把我赶出去也是这个原因吗?”
所以不想被杨雪意看出端倪,只能再次恼羞成怒地把杨雪意先赶出房间,等冷静下来以后才装模作样又恢复一脸冷淡高傲地走出来?
“嗯。”
应昀别开头,不情不愿地进行了承认。
但再次倒打一耙地重申:“杨雪意,那是正常反应。你应该和我保持距离的。”
打折情侣服杨雪意已经不用询问了,因为她已经知道答案。
都是应昀故意的。
看着光风霁月的,这人这是心机深沉。
此刻再回想过去的种种,杨雪意才有些哭笑不得。
如今想起来,一切竟然都是乌龙。
应昀的初恋是杨雪意。
杨雪意才是让他苦恼到喝闷酒以至于酒后苦闷失态到向于实倾诉的人。
才是那个他十年了都还没法放弃的初恋。
十年来,杨雪意站在自己的视角里,认定应昀不可能喜欢她,然而并不知情其实在应昀的视角里,故事是完全另一个版本。
她有点遗憾:“那你说如果我们最开始没发展出这种不正经关系的话,是不是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会不会早就在一起了?应昀,你会后悔吗?”
“后悔吧。”应昀想了想,“于实失恋在酒吧里买醉的时候我应该不要管他死活。”
他顿了顿,公允地补充道:“或者直接和他早点绝交,可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要不是他,你会误会我是要理清和你的关系,去追初恋吗?要不是他和乔倩倩瞎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也不会把我拉黑,要和我断绝来往,更根本不会一个人跑到非洲来,遭受地震这种遭遇。”
不过像是想起什么,应昀又叹了口气:“算了,于实可能也是无意的,他还算关心我,教了我很多办法,虽然都没用就是了。”
“他教你什么了?”
应昀有些尴尬,但最终还是说了。
他说完,大概看杨雪意脸色实在古怪,忍不住补充:“不过你和乔倩倩或许性格完全不同,所以他的‘断联’方案对你一点用都没有,反而是反作用,你连理都不想理我了,但对乔倩倩倒是意外有用。”
应昀平时是那么冷静理智又稳重的一个人,杨雪意很难想象,他当时对这段感情是有多六神无主和患得患失,才会像在汪洋大海里浮沉的绝望落水者一样,随便看到个浮木,就迫不及待地趴上去,竟然这么傻气地信了于实的邪。
看着应昀还对于实一脸谢意的模样,杨雪意挣扎再三,欲言又止多次,还是忍不住开口告诉了应昀残酷的真相。
虽然教着应昀要断联,要做有自尊的大男主,要寸步不让,但轮到于实本人,他可是十分利索地对乔倩倩滑跪了……
嘴上满口主义,心里全是别的戏……
果不其然,应昀听完,脸色发黑,罕见地沉默了好几分钟。
片刻后,他才重新开口,一字一顿——
“是我交友不慎,回国就把于实毒哑。”
杨雪意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这是于实的问题吗?
这是应昀自己的问题好不好!还是因为他死要面子,才会活受罪,死装就有死装的报应!
这么一想,杨雪意又有点不爽,都怪应昀没有早点行动:“说起来,我们都没有约会过!”
不过对此,应昀看起来倒不是多遗憾:“约会过。”
?
“逛游园会。”他移开视线,被杨雪意盯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了,“算是约会。”
“至少在我心里是。还有以前陪你去游乐场,也算吧。”
杨雪意简直无言以对:“那别的呢?情侣不都应该一起手牵手探索世界吗?去看新的电影,吃新的餐厅,去逛街……”
“也探索了。”
应昀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虽然声音沉稳,但脸和耳朵有一点微红:“在有些方面的探索至少很充分。”
杨雪意几乎是秒懂,脸飞快变红了,她有点想骂应昀,但是看着他英俊沉静的侧脸,最终忍住了。
“杨雪意,我不敢表现的喜欢你,因为你当时看起来只想要一个保持肉体关系但绝对不会纠缠的男人。”
“和你变成这种关系当然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和你开始更传统更长期能得到社会主流价值观认可的那种关系。”
应昀的声音低沉但清晰:“我知道背地里喜欢你,为了待在你身边,不惜把自己的身体看成很廉价随时能附赠的商品,这真的说出来很没尊严。但杨雪意,你听过吗?”
“‘当你渴望的一扇门朝你打开,你不会追问原因。’”应昀轻轻地碰了下杨雪意的嘴唇,“杨雪意,当你问我,要不要和你继续那种关系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思考,没办法辨别这样的关系是不是太过不严肃,是不是对我以后和你好好在一起有很坏的影响,我只觉得心跳加速,只知道门开了。”
“所以我飞奔过去,在门关上前冲进去,根本不会来得及去想门里面是什么。”
“因为命运所有给予的机遇,都是转瞬即逝的。”
“你对我敞开大门,告诉我这扇门里只能进一个人。所以我失去理智,变得盲目冲动,因为我要做关门前唯一能进去的那个人。”
“所以你一提想要找个人治疗你的失眠时,我根本没想太多。”
“后来也内心挣扎过,也想过结束,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了。”
应昀垂下视线:“一来我对你确实没什么定力,二来如果你必须找一个男的,那我觉得还不如是我。”
“掩藏自己的真实内心,也是因为怕一旦被你发现我的心思,你会毫不留情地把我拉黑。”
说到这个,应昀有点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了:“何况你也没少拉黑过我,现在还把我拉黑着。”
“……”杨雪意简直无语,一个男人怎么这么记仇!
应昀的控诉很无声,只是用眼睛看着杨雪意,像是一句指责也舍不得讲杨雪意,但比起凶巴巴地对她诘难,杨雪意好像确实更吃应昀如今这一套。
也或者吃的不是这一套,是因为对方是应昀。
她不想要应昀委屈。
也从没幻想过应昀会对她说这样的表白。
明明是朴实的语言,没有肉麻的台词,语气也平静,像是平铺直述仅此而已的描述。
然而应昀的话像是涂抹在面包上的黄油和果酱,裹挟着香气和甜蜜,是最简单的面包佐餐搭配,在如今花样百出的面包店里,没有花里胡哨的噱头,朴素老派的就像是要被淘汰,然而却是杨雪意心中经久不息的经典款,让她仍旧动心而羞涩。
“好吧好吧好吧。”杨雪意吃光了泡面,不想被应昀看出脸红,只低头拿出手机,当着应昀的面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不过还是忍不住替自己开脱:“又不是只拉黑了你一个,被我拉黑的男人多了去了,你也不孤单。”
“他们做什么了?骚扰你?”应昀凑过脑袋,像是很想给杨雪意黑名单人员做一个大型的尽职调查。
“差不多吧。”
结果一听这话,应昀不高兴了,紧抿嘴唇,唇角微微向下:“杨雪意,你就把我和这群骚扰你的人放在一起。我有差到这个地步吗?”
以前杨雪意没和他互相表明心意的时候明明应昀挺隐忍的,现在倒是好了,一旦知道杨雪意对他的心思,应昀倒是又争又抢了。
难道拉黑还要分组?!
“人家只是骚扰我,拉黑了我就清净了,你呢?你更过分好不好!”
好在在撇清自己责任指责他人这件事上,杨雪意简直充满天赋:“应昀,你是从头到尾在骗我!假装自己穷了,然后利用我的同情心占我便宜!”
当然,如今回想,杨雪意才发现一切早有端倪。
什么缺钱,什么被迫害……
难怪应昀当时那么冷静,亏得杨雪意还以为他是在巨大的打击下麻木了。
他应该根本就没缺过钱!小丑竟是杨雪意自己!
“当时,本来你就会找吴律师的对吗?我不借你六万块,你也完全能支付律师费,还能赔偿科室同事被连带的奖金的是吗?”
“也不缺钱到需要和我拍婚纱照的程度吧?”
……
杨雪意气呼呼的:“好啊应昀,我现在发现你这个人道德水准不高,人品也很有问题。回想一下你骗我的地方可太多了,感觉你这个人都不可信了!”
应昀像是有点无奈:“杨雪意,我没有一直骗你。”
杨雪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性格里确实有恶劣的底色存在,以往就喜欢和应昀拌嘴找不痛快,这个坏习惯好像延续至今,即便和应昀谈上恋爱,也还是改不掉这个恶习,一看应昀被她逼得无可奈何,心里就升腾起某种恶劣的雀跃。
平日冷淡的仿佛不在意任何事的应昀,好像只有遇到她才会有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不再游刃有余。
杨雪意露出这次绝不让你糊弄过去的认真表情,敲了下板房里的简易桌面:“现在给你个机会老实交代,你还有什么地方骗我了!”
“杨雪意。”
应昀又声音低低地喊了杨雪意的名字。
他移开视线,垂眸看向地面:“可以不说吗?”
“不可以!”
“那说了你不能再翻旧账。”
杨雪意想了想:“可以。”
应昀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想一想,从头开始说。”
还从头开始说?
杨雪意内心有点惊讶,难道真的应昀还骗了她很多吗?
那肯定不能让他如此容易的蒙混过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忍不住,杨雪意拽过应昀的衣领,歪头亲了下应昀的下巴:“一件一件交代。老实点!”
“其实也没很多。”
“李君信的事,对你出言冷嘲热讽,其实更多的是怕你上当。李君信在我们亲戚里口碑一直很差,在男女关系上尤其随便和不负责,但他又很会哄人,追人的时候也热情,我怕你被骗。”
“对你我总是很难理智,做不到公正,可能是很难接受失败,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很幼稚很愚蠢地总试图把你想的坏一点,以此来警告自己离你远点,别再上当了。”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发现是误会后其实我给你发信息想道歉的,但你把我拉黑了,所以直到游园会找到机会,才当面又和你为那次的误会道歉。”
杨雪意皱了皱鼻子:“拉黑你是你应得的!谁叫你那时候那么讨厌!”
“但我哪会被他骗啊!他又不好看!我眼光哪有这么差!”
这是污蔑!
“应昀,我每天对着你这张脸,难道人吃多了五星级酒店里干净的食物,会哪天想不开找个地沟油路边摊吃吗?你对我没信心,也应该对你自己有点信心吧。”
应昀脸上又有点无奈:“杨雪意。”
他垂下视线:“对你我从来没有有信心过。”
“知道了知道了。”杨雪意有点赧然,第一次在和应昀的关系里彻底处于上风状态,还带了种害羞的不习惯,只大发慈悲般摆摆手,“不打断你,应医生,请继续你的发言。”
应昀像是有点忍不住笑了,仿佛也难以自控,犹如刚拿到心爱的玩具,都舍不得拆封包装,只来回抚摸的小男孩一样,他伸出手指,很招狗惹猫一样戳了下杨雪意的梨涡:“我当时不知道,觉得你很容易被骗,实际是过度担心你。”
“但是用的方式错了,说的话很难听,对你好像总是很容易变得简单粗暴。”
“把你赶出教堂,是因为听到李君信准备递给你的酒里混了很多酒,应该是计划把你灌醉后对你下手。”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也觉得你不会听我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一劳永逸地把你赶了出去。”
难怪不仅把自己赶出去,还要自己留下那杯酒不许喝……
应昀低下头:“赶你出去后就后悔了,也带了热可可想找你,想和你解释原因,想把外套拖了给你,结果发现乔倩倩已经给你带了吃的,你还在疯狂骂我,骂我刻薄,长得以你的审美来说其实算丑,人品差素质低,最好在冰天雪地的北海道摔到下面骨折,从此无法人道。”
“后面那么宝贵的生日许愿还不忘大方分我一个祝我倒霉。”
杨雪意骂应昀太多,以至于根本记不起当时骂了什么内容,但当时被应昀赶出教堂无异于当众被打脸,气急败坏骂他也实属正常。
应昀说的听起来像是她会骂的话,而且诅咒应昀下面摔骨折那里再也站不起来也一听就很像是她的歹毒脑回路,因此罕见的没有狡辩,短暂的心虚了几秒。
不过要是放在过去,杨雪意很难想象,同一件事原来站在不同的角度竟然是截然相反的解读。
这些以前让杨雪意咬牙切齿背地里骂死应昀的细节,最后竟然变成了应昀在意她在意的要死的存证,虽然表达形式实在扭曲——
游园会里的情侣服是因为不想看到络绎不绝的男人来找杨雪意搭讪。
和杨雪意发生第一次之后就订了花,想过表白,但什么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杨雪意抢先一步堵死了话题。
因为怕表白了连接近杨雪意都成为奢望,于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装成没有钱和杨雪意一起接兼职拍婚纱照单纯因为不想杨雪意和别人拍。
至于不肯介绍杨雪意和原本那些朋友认识,对他们撒谎和杨雪意已经失去联系,则单纯是因为——
“你长成这样,他们又不瞎,接触多了肯定会追你。”
应昀的声线低沉,像是时至今日还很介意:“我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但是我不想你和别人在一起。你不能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我吧?谁会自己给自己制造竞争对手?我又不是神经病。”
“何况如果你能和别人在一起,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撒谎像是应昀讲究的名牌外衣,让他穿上后变得体面又正直,衣服斑斓的颜色掩盖了他的嫉妒心、独占欲还有暗地里不知道怎么表达的爱意。
一桩桩一件件,应昀的表情平淡,然而杨雪意却觉得自己像是呼吸都变得缓慢,鼻子也变酸了,对应昀这么多年又在意又逞强、既讨厌又喜欢的情绪化作了满腔悸动和酸涩,排山倒海般汹涌袭来。
“所以李君信是你打的吗?让他出国的也是你吧。还说什么让我许愿没准很灵这种话,害得我自己都快信了,特意偷偷摸摸去买好几天彩票,结果一张都没中!应昀你应该赔钱给我!”
应昀没说话,像是不想承认,看了杨雪意一眼,片刻后,才沉声道:“以后可以对我许愿。”
“那我许别的愿也没见实现啊!我还想你看到我对你雪中送炭的份上报答我给我几百万涌泉相报呢。”
“不是把我自己报答给你了吗?”
杨雪意斜睨了应昀一眼,有点不认输地想抬杠质问应昀自己值几百万吗,但转念一想乔倩倩曾经说过的某些乱七八糟言论,回忆起应昀的身材和力气,以及在某些方面的卓越表现,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应昀还是值的。
“杨雪意,能帮你实现的愿望,我都帮你实现了。还有你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许愿希望我学个硕博连读的专业,平时住学校宿舍,不也实现了吗?”
“你那么讨厌我,我送你《最后一个夏日》你多半也不会开心,所以不如送你点你切实希望得到的礼物。”
应昀的语气很平淡,然而杨雪意却十分震惊:“你学医就因为我那么随口一句气话?”
她都有点哭笑不得了:“应昀,我那时候才十五岁,十五岁会许很多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的愿望,选专业那么重要的人生选择你就这么随便吗?”
“我当时只是不想出国,也不想学商科或者管理,学别的任何对我来说都没差,你这么想让我硕博连读不想见到我,那我就去学医好了。”
不过很快,应昀就露出了令人气恼的一面,他看了杨雪意一眼,十分平静也十分气死人地指出一个事实:“反正我学什么都能学好。”
杨雪意有点不服,但实在也举不出反驳的证据,只好瞪着应昀不说话了。
她不是傻子,应昀的坦白点到为止,但她会自己举一反三。
既然应昀根本就没落魄过,那么去医学翻译兼职讲课自然也不是出于原本杨雪意认定的现实原因,而钟天给杨雪意医译行的offer,恐怕也不是巧合,毕竟杨雪意入职后,才得知医译行大规模的招聘其实要在几个月后,她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然社会招聘进来的,实在是很罕见。
“既然当时就喜欢我,我请钟天在家里吃饭,把你赶出去的时候,你是不是气死了啊。”
应昀没说话,像是不想回答。
杨雪意作乱地碰了碰他的下巴:“应昀,你说啊。怎么不说话了?”
“杨雪意,你是不是也给我留点面子。”
“不要。”杨雪意当场拒绝,“你没表白也就算了,我明明问过你,是不是喜欢我,给过你机会坦白,结果你撒谎了!说你不喜欢!害我走那么多弯路,还为你那虚假的初恋伤心好几次。”
应昀低下头:“我说不喜欢你的时候,把手藏在背后,交叉过手指了。我不信教,但那一刻,我还是希望上天原谅我的谎话。”
杨雪意是学英语的,知道cross fingers在欧美民间传统里的寓意——
当人交叉手指把中指叠放到食指上时,形成的姿势是一个类似基督教中十字架的形态,一般用在当人们被迫说出违心话语时,通过模仿十字架造型,表达对善意谎言的忏悔。
“杨雪意,撒别的谎的时候都没什么罪恶感,但唯独喜欢你这件事,撒谎变得很难。”
杨雪意望着应昀漆黑的眼睛,突然觉得应昀也远比她想的幼稚,有时候也是单纯的可怕——这么冷面冷心的人,竟然会因为一句谎言这么在意。
竟然变得像是很好欺负。
杨雪意内心的恶劣升腾起来:“应昀,你本来应该十年前就和我表白,现在等于倒欠了我十年,你应该加上利息加倍地赔偿给我,不是吗?”
板房内并不明亮的光线照着杨雪意的黑色长发,那些细小的毛躁的碎发在墙壁上投射出毛茸茸的阴影,让她看上去像是散发出温暖光辉。
杨雪意的手脚都纤细,即便在非洲驻扎工作了一段时间,皮肤仍旧白皙,在朦胧的光线里更显出一种纯洁又无辜的美,然而她盯着应昀的眼神和表情又分明很坏,不依不饶。
从十八岁那个保姆房外的破灭开始,应昀就知道,美丽是杨雪意的外表,然而她更像是某种有成瘾风险的药品,包裹着梦幻的有毒糖丸,并不是如表现出来的一般没有脾气,也不是真的温柔到不会生气,更不是真的只会热情地追随在应昀身后源源不断的提供情绪价值。
对应昀的好都是假的,好像某款商品的季节限定款,一旦过季,甚至找不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很快销声匿迹。
应昀所看到的杨雪意也是假的,是她伪装出来的人格。
真正的杨雪意也会生气,脾气还挺大,攻击起别人来并不手软,对自己讨厌的人说话可以十分刻薄,根本不像装的那么大度,不仅很记仇,还很会得寸进尺,一旦你对她露怯,她就洋洋自得地认定吃定你,开始咄咄逼人地提各种要求。
在意外听到杨雪意对自己的真实评价后,应昀曾经冷冷地看着,本以为是某种对自己的警示,然而最终掉进了一个新的陷阱里,掉的还更深了。
应昀没能讨厌上真实的杨雪意,他还是很喜欢她。
她的虚伪更像逞能,张牙舞爪只是虚张声势,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是不喜欢应昀。
正如萨特所说,迷恋他人时,你已将自己典当给了地狱。
对杨雪意的喜欢让应昀讨厌自己——喜欢一个讨厌自己的人,说什么听起来都很卑微和没自尊,贱得简直说不出口。
很多时候,应昀感谢自己常年被杨雪意诟病的表情寡淡,因而庆幸没人看出他面对杨雪意时候总是魂不守舍。
而现在,自己隐秘的暗恋竟然成真。
杨雪意昂着头,骄傲又得意,逼迫应昀补全失去的十年。
应昀执起她的手,轻轻地亲吻了下她的手背,决定用最朴实的语言做出弥补和保证。
他听见自己低沉的声音——
“杨雪意,我爱你。”
“十八岁的我爱你。”
“十九岁的我爱你。”
“二十岁的我爱你。”
“二十一岁的我爱你。”
“二十二岁的我爱你。”
“二十三岁的我爱你。”
“二十四岁的我爱你。”
“二十五岁的我爱你。”
“二十六岁的我爱你。”
“二十七岁的我爱你。”
“现在二十八岁的我还是爱你。”
“过去因为害怕拒绝而不敢表白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事。”
“对你我应该早点抛下我的自尊和骄傲,坦白我的内心。”
应昀看着杨雪意的眼睛,即便此刻他像是已经被提前透露过答案的作弊考生,但仍旧紧张。
“现在才说可能晚了一点,但杨雪意,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让我有机会把过去十年欠你的在未来都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