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黄金殿得见传说异域神

樊沂的脖颈爬上灼烧的痕迹, 顺着他的下颌蔓延上侧脸,他用手捂住痛处,惊惶又凶恶的目光瞪着沉云欢, “你究竟什么时候动的手?为何我毫无察觉?”

沉云欢往嘴里塞了根糖棍, 轻哼:“笑话, 难道你们真当我沉云欢是个不出世的蠢货,只要哄两句好听的我就能对你们放下警惕?”

迦萝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慌慌张张地爬起来, 迅速躲到沉云欢的身后去。

她现在已然完全信任沉云欢的承诺。虽说先前沉云欢答应了会在进入地下洞窟之中保住她的性命, 但迦萝这一路走来也着实心惊胆战, 多次怀疑过危急情况沉云欢无暇顾及她的生死。

但是没想到这人看起来散漫无序,行事由心, 然而关键时刻却有着别样的可靠。表面心高气傲对旁人不在乎, 暗地里却已做好了防备,实在是叫人安心。

樊沂被体内流动的火种折磨得凄惨, 咬着牙强忍疼痛,转而对林柏喊道:“林兄, 你还愣着做什么?!人我已经带进来了, 起死回生之术你究竟还要不要?若是不献上祭品平息神怒,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林柏瞬间将目光锁定在迦萝的身上, 虽一言不发, 眼神却并不和善。

沉云欢抬手, 姿态随意地挽了刀花, 对身后的迦萝道:“退后。”

迦萝已经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灼意, 踉跄着往后退,险些被脚下绊了一脚,幸而后方伸来一只手将她扶住:“姑娘, 当心。”

虞暄将迦萝扶正,同时温声宽慰了她一句,继而让她退去后方。墙边则是站着的常心艮,躺着的虞嘉木,还有坐着的关良,顾妄则与虞暄一前一后,朝沉云欢的两侧靠拢。

殿内的阵势在顷刻间就发生改变。以手持墨刀而立的沉云欢为中心,边上站着师岚野、顾妄、虞暄三人,几人一字排开站得并不算紧密,神色也不凶横,却散发出一股难以掩饰的肃杀,在空中肆意流窜,是战斗前的姿态。

另一边则由樊沂的三人和林柏的队伍组成。南筠见势不妙,带着身边的几人躲在后方,并不参与这两方的斗争。

林柏语重心长地劝道:“沉姑娘,不管是求财还是求命,我们都是为了不得已之事才来此处,平白无故的谁也不想以身犯险,你何苦为难我们?”

沉云欢轻挑眉尾:“为难?”

林柏指向迦萝,“我们只要她一人,你与她素不相识,何以为了这么个人大动干戈?”

“你们带进来的人,想怎么挥霍性命我都不管,她不行,我先前答应了她要保她一条命。”沉云欢无意与他多说废话,话音落下后墨刀便烧起了烈火,炽热的风浪在空中散开。

林柏感受到这扑面而来的热意,双眼充满狠厉:“起死回生秘法我必定要得到,已经走到此处,我不会放弃,动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樊沂身侧的两人也甩出刀刃,身形化作猎豹一般自左右两方分别冲向虞暄与顾妄两人。沉云欢凌空跃起,身影落下的刹那,刀刃便劈在林柏的脑门之上。

“叮——”尖锐刺耳的声响炸开,她的刀刃似砍在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之上,刃尖距离林柏的脑袋仅有两寸,却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好比一双强劲有力的巨手托出了她的刀。

“呵。”沉云欢冷笑一声,“我当你怎么有胆子挑衅我,原来是有这么个玩意儿。”

她旋身一转,右脚蹬出万钧之力,正中林柏胸膛,将人整个踹飞数尺,重重撞在墙壁上。巨响过后,墙壁砸出无数裂痕,林柏却完好无损地站起来。

他手里攥着一把扇子,由蓝色的羽毛所制,上方的鎏金雕纹在火焰下闪烁着光芒。林柏抬手一扇,忽而平地起狂风,将风中燃起的热浪凶猛地撕碎,散了大半灼意。

“照影扇?”沉云欢认人的本事算不上厉害,但厉害的灵器在她面前亮个相就会被她记住。照影扇本是宋照晚的法器,只是当初春猎会那段时间,扶笙冒名顶替了宋照晚,曾在擂台上用照影扇打败对手,这才让沉云欢对这法器有了印象。她道:“你从何得来?”

林柏笑道:“说来还是托你的福,若非你大闹宋家城,害得宋氏几乎灭族,后来那宋家二小姐无力支付酬银,便将此法器抵给了暗门,才落到我的手中。”

沉云欢冷声反驳:“没有人害宋氏,他们是自作孽。”

林柏道:“沉云欢,你可明白这天下间善恶的定义是什么。宋氏的确害了一些人的性命,还供奉天魔,但宋家子弟每年都去往各处除妖平乱,救济灾民,也救了无数人。”

原本与人打斗的顾妄忽而持剑落地,转身冷冷地看向林柏:“这么说,你认为宋家无罪?”

林柏摆出了一副看透世间法则,姿态高傲地评价道:“纵然有错,却罪不至死。这世间总是需要少数人的牺牲来换取大多数人的和平,有些人,便是命里该死罢了。”

好巧不巧,顾妄便是他口中“命里该死”的人之一,他的幼妹扶笙,更是以命换命,才换来了宋氏的覆灭。

旧账重提,他将宝剑附灵,浑身爆发出浓烈的杀意,以平静的眉眼掩饰:“沉云欢,此人我来杀吧。”

沉云欢也不知道好端端这林柏夸赞起宋氏做什么,见顾妄的杀意要将整个大殿都填满,便也成全了他,收刀后退。

另一头虞暄与樊沂的两个手下打得正是激烈。鬼阁之人修习的术法多为邪术,招数诡谲且进阶非常之快,那人催动灵力时全身的皮肤都化作焦黑,甚至连呼吸都没有,整个人完全成了死尸的状态,而原本就受伤的虞暄更是无法以一敌二,此时露出吃力之态。

更诡异的是樊沂。他好像是猜出了沉云欢在他身体里做了什么,抽出短刀后往大腿,手臂和脖颈各划一刀,登时血液喷涌而出,瞬间就染红他的身体。樊沂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盖隐隐有黑色的咒纹显现,只见他浑身的血液发疯似的往外流,四肢和躯干迅速干瘪下来,皮肤也隐隐失了原本的颜色,变得青紫发黑。

这一幕实在令人惊悚,不消片刻,大殿里到处都是血液,而樊沂却仍站得稳稳当当。若是换做常人,流了这么多血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樊沂却像得到奇异力量的加持,枯瘦的脸上嵌了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继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细的怪叫,整个人从地上弹起。

他抽出了身体里所有的血液,以此规避了沉云欢种在他血液里的金流之火。

沉云欢见状,飞身上前,林柏手中的照影扇改变了空中的风向,她无法凝聚扶摇火,只得祭起阴阳双火朝樊沂砍去。他的形态极其怪异,速度快成一道残影,身体逐渐幻成兽态奔跑,双手双脚竟能抓住光滑紧密的墙壁,像只蚱蜢一样飞快地跳来跳去。

沉云欢追了半晌,劈出的刀都落了空,须臾间大殿两边的墙壁便布满刀痕,身体渐渐感觉出疲累。这洞穴封堵经脉的影响仍未消失,沉云欢想在短时间内结束这场麻烦,是以释放的灵力过多,此时渐渐显出弊端。

许是让樊沂敏锐地察觉出她动作慢了,趁此机会将双腿蹬在墙壁上借力反击,利长的爪子朝她的面门凶狠抓来,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怪叫,沉云欢躲闪不及,横刀抵挡,被身前这股巨大的冲力撞下了地面,翻了两个滚堪堪落地。

她感觉脸颊传来轻微的刺痛,用手背蹭了一下,就看见手背沾了猩红的血迹。

“真该死。”沉云欢恼火。

樊沂趁这工夫,飞快落到迦萝的身边。常心艮站得远来不及阻拦,虞嘉木在地上挺得板正动不了,关良倒是离得近,但是思及自己一把老骨头,被踹一脚也不好受,不如让这些年轻人自己解决,于是便坐着没动弹,任樊沂抓住了迦萝的膀子,将她甩在背上,整个背走。

迦萝吓得尖叫,朝沉云欢伸手:“沉云欢,救我——”

她的声音逐渐远去,是樊沂背着她朝着前路奔去,速度之快令人来不及阻拦。

沉云欢心道正好,本来在常心艮面前打架就束手束脚,现在这找死的东西竟然自己离开,正合她的心意。她没有立即去追,而是将刀插在地上,摘下背上的红玉弓,拉满弓弦,灵力凝结的两支灵箭便架在弓上。

她朝着半空瞄准,一松手,灵箭破风而出,在空中发出尖啸,燃起炽烈火焰,交织起舞,下一刻,便分别射中樊沂的两个手下。

一支正中肩胛,一支射穿后腿,两人瞬间被烈火灼身,惨叫着落地,被虞暄顺势擒住。

沉云欢遥遥冲他打了个手势,让他照看好墙边的几人,随后自己转身没入黑暗之中。神殿无比宽阔,沉云欢在黑暗中疾行,耳朵里始终捕捉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奔跑声。

樊沂虽动作快,但化为兽态奔跑的弊端便是会发出较明显的声响,沉云欢追着这声音,不管他跑得多快,都没能被他甩掉。

越过外殿之后,主殿的空间似乎更巨大,连回音都空荡不少,黑暗的深处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声响,像是某种巨兽的喘息,但细细听去又什么都没有。沉云欢的眼前一片黑暗,在此处失去了夜视能力,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她听见前方的樊沂停下脚步,紧接着利刃出鞘的声响传来,便一甩手扔出了不敬刀。

旋转的刀刃在半道上燃起火焰,雪白而光明的阳火瞬间驱逐黑暗,在空旷之地亮起绚烂的光芒。不敬刀在空中疾驰,掀起翻滚的热浪,精准地刺中樊沂的右手,只听“铛”的一声,将他手中的短刀打飞。继而不敬刀在空中旋飞一圈,回到沉云欢的手中,被她攥住。

沉云欢踏风而起,奔跑的步伐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回响,眨眼间逼近樊沂,灿烂的阳火随着挥舞的刀刃在空中释放。樊沂匆忙后翻闪躲,只是身形还未落地,面门的灼意紧追而来。

他仓促躲闪,刀刃几乎贴着头皮、脸颊划过,不过片刻就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处伤口,狼狈得他在地上翻滚。此时樊沂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方才在外殿时沉云欢的招数虽凶猛,但处处留了三分,而今到了此处却是刀刀奔着毙命,他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暗色浓重的主殿之内,阳火忽闪忽灭,照亮其中矫健敏捷的赤红身影,落下的刀猎猎生风,逼得樊沂节节败退。

一闪而逝的光芒照亮主殿墙壁上绚烂的壁画,呈现出金黄的色彩,照出各种黄金打造的器物。

沉云欢将刀刃刺进樊沂的脖子,狠狠钉在墙壁之中,樊沂那怪异的身体一阵痉挛扭曲,死死地抓着燃火的刀刃,直到皮肉被灼烧得糜烂,整个人才渐渐失去了力气,垂下脑袋,彻底死过去。

沉云欢也并不轻松,累得呼吸都有些不顺了,她抽刀而出,冷眼看着地上这堪称怪物的尸体,落下一缕火苗,将他彻底焚烧。

方才打斗之中,她余光瞥见主殿的两边有着类似烛台的建筑,便以刀尖挑着火焰,将其中一个点燃,继而催动风流,将火焰送出去,逐一点亮两排的烛台,燃起明亮的光。

刹那间那刺眼的金黄便充斥她的双眼,沉云欢皱着眉头闭上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才睁开,就见整个主殿在光芒的照耀下,显露出极为辉煌的模样。

此地的所有造物,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黄金打造的一般,闪烁着无比耀眼的光辉,连墙壁上的壁画都撒上金漆,描上一层又一层的金边,好似融了一块巨大的金子,然后在里面雕琢出这么一座宫殿的模样。

沉云欢终于明白,为何此地会被外界的人称作“黄金城”。

正前方则有一个庞大的,黄金打造的祭台,昏死的迦萝正躺在金色的台阶之上。

方才樊沂便是将她按在台阶上,正准备砍下她的脑袋,幸而沉云欢出手快,毕竟迦萝这脆弱的脖子,一刀下去就砍得彻底,无力回天。

她上前,半跪在黄金台阶上,送了一掌灵力进迦萝体内,将她给摇醒。

迦萝是在半道上被人打晕的,并未受伤,是以这一掌灵力进入体内她瞬间就清醒,惊慌地睁开眼睛,本能地去摸自己的脖子。

“放心,他死了。”沉云欢坐在边上,低头擦拭着刀刃:“我说了能保你性命,岂能是戏言?”

迦萝正要道谢,却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身体一僵,继而眼神往上翻,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沉云欢疑问。

迦萝抬手指着上空,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嗓子里发出细细的声音,却是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俨然吓得半死的模样。

周围寂静无比,没有任何声响,可沉云欢却心中一沉,瞬间察觉到不对劲,抬头望去,却霍然对上一双庞大的绿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