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上学期接近尾声, 同学们都在忙碌着实习或者准备考研、出国、就业等问题。
许繁星每天也在努力着,不然他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产了。
日子忙碌又平淡的向前推进。
周五下课,手机弹出了特别关注提示, 是ATP WTA live, 这个APP是聂高远推荐的, 可以实时接收网坛消息和网球赛事,他点进去, 看到APT的官方账号更新了维也纳公开赛的比赛数据。
许繁星屏息点进去,往后一翻就看到了 Chase chi的数据。
许繁星长舒一口气。
是第八啊也算很棒的成绩了。
今天阴天, 头顶的乌云传来几声闷雷,许繁星心里愉悦,脚步轻盈地传过花圃, 还顺道去订了三十杯奶茶。
他今天要请俱乐部所有人喝奶茶。
十一月ATP的年赛结束之后进入了休赛季,运动员们开始长达近两个月的冬训。
这天周末, 许繁星难得在宿舍睡了个懒觉,大清早聂高远打来电话,问他:“繁星, 今天迟哥回国,要不要去接他?”
许繁星瞬间清醒了:“要啊,要要要!”
他穿上衣服,去超市随便买了个三明治填饱肚子,就跟着聂高远去了机场。
到了机场发现这边有好多抱着花粉丝, 还有高举印有迟樾海报的应援板,拉着横幅,许繁星有些震惊:“这些都是来给迟哥接机的?”
简直比追星还要火爆,虽说他前几个月已经解散了粉丝群,但还是会有部分自己组织的小群, 加上他这段时间成绩不佳,有粉丝也挺担心他的,想来接机再鼓励他一下。
聂高远都见怪不怪了,这次的行程没有公开所以知道消息的人比较少,因此还不算拥挤,去年海市大师赛那会儿,半个机场都堵的水泄不通了,四十几个保安出动才勉强控制住人群。
这样想来,其实成绩差了也有一定的好处,至少关注的人少了。
“没事,我们在车里等他就好。”聂高远说。
许繁星点头,乖乖等着。
等到十二点,远远听到人群的欢呼,迟樾跟在团队的最后面,戴着口罩和帽子,有人往他怀里塞玩偶但他没接,只收了几封手写信,快步往外走。
临近后,聂高远推开车门,喊他:“快上来。”
迟樾摘了帽子上了后排,他头发有些长了,显得凌乱,但是依然不妨碍他的帅气。
这小半年时间许繁星经常披着“邪恶车厘子”的马甲跟他聊天,话又多又密,应该不至于生疏,但是面对面见到他本人还是有些紧张。
许繁星非常含蓄的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迟哥。”
迟樾看他一眼,冷淡的接了句:“好久不见。”
许繁星还想再说点什么的,说实话几个月不见还是挺蛮想他的,又觉得说“想他”这话太肉麻,而且容易让人误会,只好作罢。
转头,那边的聂高远和路易已经抱一块了,路易就像遇到失散多年的好兄弟:“兄弟,我可想死你了啊!”
聂高远也是真情实感了:“兄弟别说了,我懂的,我也想你啊!想你想得吃不下饭。”
许繁星:“……”
你俩为什么能这么自然的抱在一块?
两兄弟抱头痛哭了一会儿,互相诉说这段时间的不易。
放好行李后,琳娜从另一侧上车,坐到了许繁星旁边,上车后边系安全带边说:“little star好久不见,又帅了呀。”
许繁星微笑:“琳娜姐也更漂亮了,今天的口红颜色很衬你的肤色。”
琳娜:“哈哈哈,还是星星会说话,这群直男只会‘阿巴阿巴’。”
短暂地聊了一会儿,聂高远见人齐了,就说:“人都齐了吧,走喽。”
他踩了脚油门,车子驶出主路。
许繁星巡视一遍车厢,人挺齐的,唯独不见陈教练:“陈教练没回来吗?”
琳娜说:“陈教练不回来了。”
“为什么?”
“他跟那个疯女……”说到这,琳娜连忙意识到不合适,改口说:“他跟孙老师吵架了,两个人观念不合,孙老师嫌他训练方式老旧,又对我们太纵容不够严格,陈教练觉得她多管闲事,一个外行总想插手内部的训练,两人在维也纳大吵了一架,闹得很不愉快,陈教练当场辞职不干了。”
“啊?”
陈教练脾气那么好的人都能被气走,可想而知当时的场景多么混乱,许繁星不免担忧:“可是没有教练的话你们怎么办?”
“孙老师请了个新教练,已经在路上了,下午估计就能见到。”
“这样啊。”虽然有些舍不得陈教练,但许繁星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路上,迟樾一直戴着口罩靠在后排休息,大家跟聂高远叙旧他也没参加,全程很安静。
好冷淡。
明明前几天他还跟邪恶车厘子聊得很欢。
怕打扰到他,许繁星也没敢开口说话,偏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回到俱乐部,迟樾推着行李箱去了换衣间,房间里的标牌都变了,他一时没找到自己的衣柜。
许繁星过来说:“上个月俱乐部把这里老旧的柜子都换掉了,你用这边这个吧,这个是空的,我一会儿给你把牌子挂上。”
“嗯,谢谢。”
“不用谢的。”
迟樾把行李箱放倒,开始一件件整理。
这边好像也没他什么事了,许繁星待着也有些尴尬,就要离开,又被他叫住:“等等。”
许繁星停住,扭过头来,看他把包里的衣服放进柜子后,又从行李箱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他。
许繁星接过来,随手就往门口的垃圾桶一扔。
迟樾:“?”
然后回头看他:“还有东西要扔吗?”
迟樾:“……没了。”但是那个不是垃圾。
许繁星:“那我就先出去了。”
迟樾:“好、的。”
等他离开,迟樾走过去把袋子捡回来,里面是一款水彩颜料,维也纳本地的小众品牌,他在宿舍听到许繁星打电话找人代购过这个牌子,还因为遇到骗子被骗了几千块钱。
只是外面的礼盒袋因为长时间托运被挤压的有些变形,难怪他会以为是垃圾,毕竟他连一百多万的手表都能随便扔,还跟海滩上捡来的贝壳放一块。
迟樾暗中叹了口气。
忽然觉得手里的礼物有点送不出手了。
“Chase,”琳娜趴在门口往里探:“新教练来了,快出来见一下。”
“来了。”
他把颜料重新锁进了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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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教练叫利斯塔,是位意大利华裔,三十六岁,小麦色皮肤,留着络腮胡,耳垂上还挂着三颗小银钉,琳娜给他的评价是不太正经。
许繁星没说话,但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同意。
利斯塔刚来就召集大家去会议室,大屏上放着一长串眼花缭乱的数字和各种模拟线:“Chase,你的比赛资料我都分析过了,我觉得主要问题在于你的耐力不够。”
“看这里,”他用红外线笔点到维也纳站半决赛第三盘的移动热力图上:“从第7局开始,你击球力度标准差上升了17个百分点,追身球时明显滞后,最致命的是最大摄氧量在第120分钟断崖式下跌。”
许繁星被乱七八糟的数字听得昏昏沉沉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苏志和是队里的体能训练师,听到这里他明显表示不同意:“都到第三盘了,已经持续打了三个小时,他的体力下降不是正常的吗?他是人又不是机器人,而且对面的体力也下降了啊,你还想让他保持第一盘的状态?”
“nonono,这就是你们输比赛的关键,”利斯塔坚持认为:“顶级运动员是能持续打七个小时的,这才三小时就体力下降怎么可以!”
苏志和懒得跟他说了,顶级运动员之所以是顶级,就是因为他是不可复制,怎么能这样简单的对比。
“所以从明天开始,”利斯塔调出新的训练方案,密密麻麻的日程表像锁链般层层嵌套着:“高原模拟舱每天4小时,间歇性缺氧跑配合抗阻呼吸训练。”
他忽然转向琳娜,“我重新设计了一份营养补给方案,待会发你,你按照这个去嘱咐厨师。”
琳娜不情不愿地“哦”了声。
然后又对朱戚说:“晚上要至少半小时的肌肉按摩,你的一些理疗方案都过时了,我准备了一份新的,你去学一下。”
朱戚:“……”
你在教我做事?
把所有人的工作安排妥当,他的目光又放到许繁星身上:“还有这位小朋友,你为什么会参加我们的会议?”
许繁星一愣,平时跟着陈教练开会开惯了,都忘记自己不是团队成员了,听到开会,习惯性就进来坐下了。
“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话音未落,他的胳膊被握住,许繁星低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迟樾的声音响起:“他是我请来的。”
“外部人员是不能参加内部会议的。”
“我说了他是我请来的,”迟樾抬眼,视线凌厉又骇人:“谁是内部人员谁是外部人员还尚未确定吧。”
“你、你什么意思?”
利斯塔完全没想到他敢这么跟他说话,他从事教练十余年,当过世界前十的教练,也给WTA前三十的女网运动员当过教练,职业球员间抢教练的事那可是层出不穷的,好的教练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没想到他居然敢跟他叫板。
“就是你以为的意思,他比你的资历老,这里所有人都比你资历老,你没有资格命令这里的人做任何事。”
“你……我可是孙老师邀请来的,你对我放尊重点。”
“我管你谁请来的。”
迟樾起身,离开了现场,都没留他一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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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时,几个人垂头丧气的哭丧着脸。
路易叹气:“我好怀念陈教练啊。”
琳娜:“我也是,至少陈教练不会干涉我的营养计划,这个利斯塔给的是什么玩意啊,只顾营养搭配的比例都不顾口感了。”
朱戚:“陈教练真的不干了吗?”
苏志和:“干不了一点,谁家教练被骂成这样还要屁颠屁颠的回来。”
朱戚:“哎,说实话,我觉得小迟应该强硬的站在陈教练这边,这年头优秀的教练多难找,陈教练一走肯定立马就被别人捡漏了,小迟还是太包子……”
恰好迟樾端着餐盘走过来。
朱戚立马改口:“包、包子真好吃啊。”
苏志和:“……”
你更包子。
苏志和可没有朱戚这样的好脾气,筷子一放直接开口:“迟樾你应该也看到了,这个利斯塔根本不行,不管他在国际上有多出名,但他的训练方式并不适合你,你必须把陈教练重新请回来,不然我也要离职了。”
“我知道。”迟樾看着碗里黏成一团的黄色糊糊,简直是毫无胃口,他抬眼问琳娜:“你给我吃得什么玩意儿?猪食?”
琳娜不敢笑出来,捂着嘴说:“nonono,这是你亲爱的利斯塔教练准备的爱心午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迟樾:“……”
几个人愁眉苦脸地吃完午饭,下午回到训练场后,利斯塔不知从哪搞来了一台低氧训练舱。
从外观上看是一个封闭的舱体,内部可以调节氧气浓度,来模拟高海拔的低氧环境,一般是运动员们用来提高心肺功能的。
作为体能训练师的苏志和干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训练方式,他甚至都不能理解:“这种东西是长跑运动员用的,你见谁打网球的搞这种训练,你技术不行,光提高心肺功能有什么用?在网球场上跑马拉松吗?”
利斯塔:“没见识的土包子,现在国际上很多人都在用,优秀的训练方式都是通用的。”
“你才是土包子,你全家土包子,哪个国际上在用?我跟你不是一个国际是吧!”
“我是教练,你给我放尊重点!”
“尊重个蛋,草你爹的。”苏志和往低氧舱上踹了一脚,骂了句脏话走人了。
“他什么态度,你们看他像话吗?”
众人收回目光,仰头望天。
他们看不见。
“Chase!”
迟樾被吵得心烦,干脆进去躲了个清净。
但他没用过这种东西,一进来就感觉到不舒服了,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没适应的原因,坚持训练了一下午,结果差点在训练途中晕厥。
听到这件事,苏志和又杀回来了:“我就说你这破玩意不行,而且上来就把含氧量搞的这么低,你是不是想害死他。”
利斯塔:“是我想害死他还是你想害死他,你之前的训练计划压根没有效果。”
苏志和:“没效果他能拿下澳网冠军?二十一岁就能拿冠军的能有几个?我们和陈教练陪着他从籍籍无名打到top7,你又算个屁?”
利斯塔:“你个傻逼,这么厉害你们怎么会在下半年被人按在地上摩擦,还不能说明你的训练方式out了?”
苏志和揪起他的衣领就差要动手了:“你骂谁傻逼?”
“我骂你傻逼。”
“你才傻逼。”
“你傻逼。”
“傻逼。”
“傻逼!”
“行了,”琳娜真心无语,跟朱戚合伙把两人拉开:“你俩别吵了,你俩都是傻逼行了吧。”
苏志和:“……”
利斯塔:“……”
迟樾坐在长凳上休息,许繁星去拿了瓶水过来:“你怎么样?”
缺氧的感觉并不好受,眩晕头痛,感觉四周都在旋转,还有耳鸣和一侧的肢体麻木。
迟樾抬了抬眼皮,看到男生蹲在他面前,因为眩晕他看不太清楚,莫名觉得他像一只趴在路边蹭他裤腿的小猫。
莫名有点可爱。
“我没事。”迟樾说。
虽是这么说着,但是这一番折腾下来,迟樾还是因为血氧过低住院了。
病房里氛围降的很低,几个人各自站在病房的一角,也不说话。
最终还是苏志和忍不住爆发了:“我真想一口吐沫淹死那个傻逼玩意,这才一天就把人搞进医院了,再来几天是不是就要猝死了,不干了不干了,我今天就要离职,免得你死他手里还要影响我的名声,外面大批的人等着雇我,我至于在这里跟你们耗时间!我不干了!”
朱戚推了他一下:“行了,别说气话了。”
苏志和坐到一旁继续生闷气去了。
迟樾刚醒来,视力还没完全恢复,就看到床边几张愁眉苦脸的脸:“我说你们……”
话音未落,聂高远忽然破门而入:“兄弟们,有重大的消息。”
迟樾:“……”
聂高远进来关上房门:“我刚刚在换衣间听到那个利斯塔在给一家俱乐部打电话,他居然把我们之间陈教练给的训练计划和内部资料全发过去了。”
朱戚:“什么!”
苏志和这次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我就说怎么可能有正经的教练搞这种傻逼的训练方式,原来是个间谍,玛德,我这就去弄死他,不弄死他老子不姓苏了!”
“你先冷静,”朱戚拉住他,转头问聂高远:“你录音了吗?”
聂高远一顿:“……没来得及。”
房间里氛围更凝重了。
许繁星以前听说过有对手雇佣黑客攻击网站系统挖掘运动员隐私和比赛数据,没想到居然还有直接派卧底过来剽窃数据,顺带伤害运动员身体的,这也太坏了。
世界上果然还是坏人多。
琳娜:“这怎么办,咱们报警吧。”
朱戚:“先不要打草惊蛇,万一被他删掉证据我们岂不是要白忙活一场了。”
路易说:“但也不能让他留下,他既然是孙老师请来的,先让孙老师把他解雇了再说。”
朱戚说:“孙琳不会相信的,她现在对我们非常不满意,她肯定会觉得是我们排挤新教练,想要赶人走。”
说到孙琳,众人把期盼的目光投向聂高远,众所周知,聂高远就是团队和孙琳之间的粘合剂,负责传话、跑腿以及背锅。
聂高远登时如芒在背:“别看我啊,我已经被裁了,我已经不是你们团队的了,我更没立场说话。”
众人失望地垂下眼。
琳娜皱眉苦思,忽然灵光一闪:“既然没有证据咱们就制造证据啊。”
朱戚:“什么?”
琳娜说:“这个利斯塔在我去接他的路上就一直色眯眯地盯着我,还想把手放我大腿上被我瞪回去了,所以我们就跟他来个美人计,然后报警说他□□,调查的这段时候也能管他个几天,这是他先不仁,也不能怪我们不易。”
朱戚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你一个女生跟他在一个房间里,他万一对你做点什么,我们都赶不及救你。”
琳娜抿唇:“要不我就牺牲一下,冒个险?”
“等一下琳娜姐,”角落里的许繁星默默举手:“或许可以让我试试。”
众人又重新抬起眼。
“我以前在学校里演过话剧,化完妆跟女生还挺像的,晚上不细看的话他应该发现不了。”
众人:“???”
“我虽然体力不怎么样但好歹是个男生,比琳娜姐安全,到时间我就穿女装找个机会跟他身体接触,再搞点激烈的冲突,你们偷偷拍下照片报警。”
虽然听着不太道德,但……好像有用。
琳娜第一个拍手叫好:“好啊,star你这美色拿下他简直是易如反掌,易如反掌啊!”
大家都纷纷表示同意,只有迟樾垂死梦中惊坐起:“不行!”
聂高远:“咦,哥你醒了?”
迟樾:“……早就醒了。”
聂高远:“你刚刚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听到了。”
“那为什么说不行,我觉得星星这办法不错,可以暂时把他控制住,然后我们再去体育总局举报他泄露我们训练数据的事,里里外外把这个间谍给查干净,说不定还能钓出大鱼。”
迟樾还是很坚决:“不行。”
“那你还有别的好方法?”
迟樾沉默了,他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
既然他没有好办法,众人就决定按计划进行,聂高远按着他哥的肩膀把人按回床上,迟樾又起来:“我反对!”
众人:“反对无效。”
迟樾:“……”
大家无视了他的反对,眼下时间就是金钱,更要速战速决,琳娜拉起许繁星往外走:“star,你跟我走,我给你画个妆试一试。”
许繁星:“好。”
路易也挺好奇许繁星化妆是什么样子的,也跟了过去,临走前还安慰迟樾:“安心,chase,保准我们把这事办妥。”
迟樾安心不下来,掀开被子要下床,又被聂高远按了回去:“哥,你就好好养病,明天你就看不到这个利斯塔了。”
迟樾:“?”
你再按我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