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年礼燕贵人无缘……

无缘无故失宠一事在宫里掀起了热议,谁都想知道,她到底做了何事触怒陛下。

从永寿宫回来,江美人便主动来说起此事,她有个相熟的妃嫔在咸福宫居住,对这事隐隐约约了解。

“陛下来的时候她没要宫女伺候,只她与陛下在里头,本来还好好的,用完膳就预备歇息。后头忽的听闻正殿传出瓷器破裂的声音,她便站在窗边偷看,正巧看见陛下快步走出来,燕贵人追了几步,之后跪下,哭得不能自已。”江美人讲得绘声绘色,仿佛是亲眼看见,“之后麽,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此作罢,谁知深夜了,陈公公却到了咸福宫宣旨,降位。”

“你说她到底怎么想的,真是让人好奇。”江美人最是八卦的性子,“以她这一回,估计再也不能得宠了,况且明明是一宫主位,现在跌下来,再想上去怕是难了。”

李安宁笑了笑,“我也想了解内情,也好避开,只是怕是轻易打探不出来。”毕竟门口守着的宫女该是燕贵人的人,忠心耿耿。

“大好前程,竟这般浪费了。”江美人惋惜,她做梦都想当上贵嫔,燕贵人明明做到了,偏生不珍惜。

江美人低头喝茶,南枝与李安宁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想到这事轻易办成了。

“南枝,给江美人拿些补品,再有我让内务府给你做的两身衣裳,里头加了兔儿毛,暖和得很,正衬你。”江美人有大用处,故而李安宁也大方,反正能用一点东西就收买人心,算起来是她占便宜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江美人笑起来,“对了,还有一事,淑妃在宫里喝酒,很是畅快燕贵人倒霉。”

“嗯。”李安宁点头,见着江美人回了西侧殿看新衣裳,随后又抱着汤婆子出门了。

“江美人消息倒是灵通,收下她咱们多了不少耳目。”南枝说,“淑妃……明显比燕贵人更聪明,虽然嚣张跋扈,也曾欺负妃嫔,可这么多年,倒从没有做错事,依旧呆在妃位上,可见定是聪慧的。”

“莲叶正心虚,橙云同我说,莲叶躲在后罩房里头不肯出来当差,想来是怕主子问责她,又怕燕贵人来找麻烦,一时就僵在那里了。”

李安宁“哼”道:“既想在我这里过好日子,又想在外面争一份银钱,哪里能有这般称心如意的事?告诉其他人,往后粗活都给莲叶,她要是耐不住去攀扯燕贵人,那就更好了,省得我们费手脚。”

长春宫里头人多眼杂,许多事情瞒不住,譬如江美人从贞贵人那儿得了好些物件,就被正殿的人看在眼里。

“娘娘。”西青与静贵嫔说了,担忧地说道:“她们两个要是合在一块,那这宫里说不得就乱了。”

静贵嫔本是个无甚手段的人,只下令让人多看着她们,有动向及时回禀。

*

愈发临近年节,南枝备好了打赏,正一一分呢,因着是头一年,必得笼络人心,所以那年礼着实不轻。

宫女太监都一样,一人一匹素色的锦缎,各色糖果子一斤,各人十两。

便是畏畏缩缩的莲叶也忍不住喜上眉梢,不住地磕头谢李安宁,瞧瞧,这见了银子,倒把害怕这个东西都抛之脑后了。

“奴婢预备着张罗一桌子,请她们吃个饭,让小高子与莲叶留下伺候你,其他人随我吃一顿。”小卓子还没有暴露,不好直接隔开他,不然教静贵嫔发觉了,不利于接下来行事。

“你做主即可,对了,送回家的年礼都妥当了吗?记得给母亲的要厚五分,她送了一千两给我,手里银钱应该不怎么富余了,库房里挑些好物件送过去,给她送礼或是使用都好。”李安宁说,张氏对她好,她便也对张氏好。

“都有数了,包括给赵家与张家的,都不落。不过两家的是要一样的礼,还是哪家更厚些?”南枝其实早揣摩好李安宁的想法,赵家的礼简单随意,而非张家的就讲究许多。

至于问一嘴,是提前过个明路,不至于落人口实,被李安宁怪罪。

“赵家的过得去就行了,我只认张家这个外家。”李安宁不屑地说道,“至今我都记得赵家的人何等的过分,全然不顾我,如今还想沾我的光麽?若不是怕旁人说我不孝,我都不想理赵家那一大家子。”

相较于赵家的冷漠无情,张家就显得温情的多。几位舅舅都疼爱她,外祖父也时常过问她的情况。

把她当亲生的一般。

“诶,那奴婢便拾掇好,寻一日时间出去一趟。”宫女们一年大概能出宫四五回,或是采买东西,或是去寄信。

*

“听闻淑妃让仪贵嫔搬去咸福宫,说正好省了事儿。”宫里新鲜事不断,冬日无事可做,南枝就与李安宁躲在屋里,一边吃着烤得热气腾腾的松子,一边谈论着八卦。

周嫔不得待见,哪怕皇帝补偿她,升了她的位份,可封号以及迁居的宫殿迟迟没有定下来,而燕贵人搬出咸福宫后,淑妃忽然就为周嫔定了宫殿。

此举动羞辱膈应了周嫔与燕贵人。

周嫔的封号前日也才刚定了,仪,册封礼在月底,草草地办。

“没了孩子,却得了一个贵嫔之位,到底是亏了。”李安宁叹息,按照周嫔的资历以及功劳,哪怕熬着,也能当个一宫主位。

“是了,何况二皇子并不是记在淑妃名下,待过个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她有机遇,二皇子又重新回到她身边,就有了指望了。”南枝也觉得仪贵嫔运道不行,“您说,二皇子若是人为害死的,那会是谁呢?”

在皇宫里头,想事情就得按照最坏的方向设想,更何况二皇子的死颇具不正常。

“我也猜不透,不过如果不是有通天手腕,那就是储秀宫里面的人近水楼台,都不好说。毕竟,淑妃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害她害不到,可是弄死一个淑妃压根儿不亲近的皇子,倒是容易得多。”李安宁说。

乳母以及宫女们最是势利眼,见着二皇子被管得松懈,便怠慢。许是被人钻了空子,又或者是因为她们没看着,让意外发生了,都没准。

“何况,害死了二皇子,淑妃也跟着倒霉,瞧瞧她如今的恩宠已经比不得前些年,这几个月以来,陛下才踏入储秀宫三四次,太少了。”只怕也是恼了淑妃的。

南枝也觉得有理,“淑妃应该很想要一个孩子,怎么一直都没有动静?会不会是她自己下的手?”

“难说。”李安宁也说不好,她努力回想,但上辈子的她实在不得宠,对于后宫的事属实不大清楚,自然也就分辨不清。

说过了淑妃,再谈到沈嫔与沈才人,“从前沈才人样样都听江美人的,两个人同进同出,可唯有江美人投靠了您。依奴婢看,沈才人应当还是沈嫔的人,但又有些说不通,没道理沈才人过得艰难,沈嫔却不管。”

“若是沈才人扶不上墙,也不怪沈嫔不喜欢。”李安宁摸着下巴说。

*

十二月中旬,沈嫔发

动了。

沧澜馆内聚集了众多妃嫔,太后在这儿坐镇,皇帝暂且还没有来。

稳婆说沈嫔有些难产,会很难生,太后便绷着一张脸吩咐道:“务必要母子平安,倘若有一个不好,你们给哀家仔细着,一个也逃不了,快去。”

沈嫔难产?万一……太后很着急,她向门口张望了几下,问檀溪,“皇帝怎么还不到,再多派几个人去勤政殿。”

“太后莫急,陛下想必正在过来。”熙贵妃安抚,但效果不佳。

“陛下驾到——”

伴随着沈嫔隐约的哀叫,皇帝终于到了。

宫人搬来了椅子,皇帝坐下后,太后与他说道:“沈嫔身子骨不行,难产,如果只能保一个,皇帝,还是你来决定。”

她想保住沈嫔,可皇帝未必。为了一个宫妃与皇帝闹僵,显然不妥,故而太后算是放弃插手这件事。

“嗯,看情况再说。”皇帝本不欲来的,也是太后三番四次请才终于出门。

后头站立的妃嫔们有些暗自窃喜,尤其是与沈嫔同一批进宫的刘美人,更是嘴角挂笑,俨然幸灾乐祸。

门吱嘎一声开了,稳婆再次出来询问,“启禀陛下,太后娘娘,方才已经按照太医开的催生药给沈嫔喝了,沈嫔有了力气,而且奴婢给沈嫔扭转了胎位。”

“这就好。”太后颔首,语气上扬,带了几分喜悦的语气。

一个时辰后,沈嫔生了,是一位皇子。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沈嫔诞下了四皇子。”乳母抱着襁褓出来,只是脸色并不是十分好,“只是,只是沈嫔血崩了。”

“阿弥陀佛。”太后闭着眼,看了看皇帝,“沈嫔绵延子嗣有功,皇帝,该好好嘉奖她才是。”

“传朕旨意,沧澜馆沈嫔着升为贵嫔,赐封号颖。”皇帝明白太后的意思。

太后这是想用位份吊着颖贵嫔,让她尽力撑下去。人算不如天算,她先前为颖贵嫔谋划好了一切,为她铺好了将来的路,但她徘徊在生产的鬼门关,如何不让她心焦?

没了颖贵嫔这位出自沈氏的姑娘,难不成靠沈才人麽?

只可惜,不久后,太医出来了,跪在地上磕头,“微臣等无能,颖贵嫔刚刚殁了。”

“母后。”皇帝一把扶住身子有些摇晃的太后,随后让人把太后送回寿康宫,又命夏忠实去请院判给太后把脉。

“陛下,四皇子无人照拂,不若先抱去永寿宫,与三皇子一同养着,待给颖贵嫔办好丧事,再行打算?”熙贵妃出言提议。

“也好,你照顾好四皇子。”皇帝说,“陈云海,告诉内务府,颖贵嫔的丧礼按照妃位来办。”

到底是太后的侄女,皇帝要给太后这个面子,况且,颖贵嫔刚为他生了一个皇子,总是有些不同的。

“是。”陈云海应了,退出去时心里还在为颖贵嫔惋惜,明明前程似锦,可天爷不怜,竟叫她匆匆去了。

李安宁与江美人一同回宫,江美人说道:“也不知四皇子给谁养,可怜刚出生就没了生母。”

“端看之后陛下怎么安排。”李安宁其实知道四皇子的去处,太后怜爱他,把他抱去寿康宫亲自抚养,有了这一层关系在,四皇子无缘皇位,但却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谁敢在太后娘娘的宫里对四皇子下手?

*

趁着年底,南枝出宫了。

她先去把信件寄出去,然后才去李家登门。

“谁啊?”这会儿天正冷着,门紧紧关上,门房处的老爹们在躲懒,听见敲门声,把门开了一道缝隙,随后探出脑袋,眼睛打量,“是,是南枝姑娘!”

“快去告诉老爷与夫人,快点。”那老爹踢了踢小子的屁股,又赶紧大开门户,把南枝请进来。

“先等等,你看着这马车,上边的东西都是主子让我带回来的,你亲眼看着他们卸下来,不能磕磕碰碰,里头有瓷瓶。”南枝嘱咐了一句,抬脚往里走。

“我正想着你呢,你就来了。”张氏估摸着自家大姑娘该会派南枝回来一趟,在心里掰着手指头算数,总算是盼到了。

“夫人。”南枝朝着张氏行了礼,“主子惦念你们,让奴婢带了许多年礼,尤其是吃喝穿的,一概不缺。之前您让人送进来的银子可帮了大忙,到现在还有富余。后边主子一想,您拿出那么多钱,别是日子过得紧巴,迫不及待地就去库房挑选了好些物件,给家里使用,也不用费着银钱到外面买了。”

张氏不免触动,心说没有白疼这个大姑娘。家里的确有些紧张,上下几十口人都等着发月钱,偏偏临近年节,又要发年礼。

这些奴仆都是忠心耿耿的,第一年跟着他们主家在京城过年,不好不给一份礼。

除却普通的奴仆,那些管事与嬷嬷们的礼还得重上三分,以此彰显主家看重。

这就得花上一大笔钱,还有给亲戚们一车车的贺礼,李老爷去外面应酬的花销……林林总总加起来,要不是张氏经营有方,加之娘家肯帮忙,说不得就得灰溜溜地离开京城了。

如今贞贵人肯漏点财出来,那就最好不过。

张氏是个聪明人,也明白如果不是南枝时常提醒着,贞贵人未必记得这些事。

她热络得很,把南枝迎去正院,又备上好茶好点心,让南枝舒舒服服地坐着聊天。